第4節
事情似乎有了進展,保姆心中略定??吹巾n熙林長眉微擰,嚴肅異常,對事件十分關心的模樣,再對比急于推卸責任的張婉鳴,頓時對這位英俊青年好感大生。 韓熙林此行十分低調,一應事務都由何倫出面,除了劇組的欄目負責人和廠長,基本沒人知道他的身份。保姆也就無從得知,韓熙林固然關心失蹤的粥粥,但更多的卻是為公事煩心。 再紅火的娛樂節目也經不起意外,如果孩子真出了什么事,這節目就相當于廢了。這么一來,不但集團前期贊助的錢打了水漂,還會影響后續一系列企劃。雖然不至于干系到新廠生死存亡,但想要擴大名氣,勢必得再加倍投入精力金錢,既浪費時間,又浪費金錢,從商道來講無異于虧本。 韓熙林預測到了最壞的結果,偏偏卻無法再做點什么。報警、組織搜救、設法定位,該做的他都做了,現在只能等待結果。 他最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意外,不免煩燥。從何倫外套里取出許久不碰的香煙,狠狠抽了幾口。 保姆原本想同他說說話,見狀頓時不敢打擾,坐到一邊打電話給參與搜尋的同伴詢問進展。說話間不免提到張婉鳴的無禮,抱怨了幾句。 一旁,韓熙林聽到張婉鳴這個名字,不由回想起她堅決撇清關系的模樣。當時只覺得這人怕事又冷漠,說話還不經腦子,現在細想,這態度未免有些異樣。 能在娛樂圈混出點名氣的人,情商再低也有限度。不說知道什么場合該說什么話,起碼知道不該說什么話。張婉鳴那個態度鐵定得罪梁家夫婦,但她本來沒必要這么做??v使真是小孩之間口角,羅望氣跑了梁葉舟,稍明事理的大人也不會遷怒。退一步讓孩子道個歉,服個軟,梁家夫婦縱然心里有氣,表面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疑惑間,韓熙林忽然想到,曾聽制作人說她丈夫也在經商。如果張婉鳴知道自己身份,也就知道集團對這節目有多重視。若理解為她怕自己事后遷怒,所以不惜得罪人也決撇清干系的話,那么就說得通了。 一念及此,韓熙林眸光微冷,露出一抹譏色。張婉鳴如果真這么想,未免過于天真。有沒有責任,不是惺惺作態幾句就能撇清,到底如何,得由他來判斷。 這時,何倫忽然沖進屋來,喜形于色:“韓董,找到地點了!” “在哪里?”韓熙林馬上問道。 “段工發了地圖過來?!?/br> 說話間,保姆也圍了上來,急切地看著何倫手中小圓圈轉個不停的手機屏幕。 山里沒有網絡,只有2g信號。直到三人等得快失去耐心,圖像才接收成功。何倫拿過當地地圖比照一番,發現用紅圈標注的地方居然是和工廠有合作的一家果園。 “我和你一起過去?!表n熙林決定親自前往,難得有件事可做,總比干等強。 ***** 聽說于家父子要晚歸,蕭可將剩下的一半蒸餡桔果收進了冰箱。這東西冷了再加熱口感不好,必須吃現蒸的。 小孩走丟是件大事,何況是明星家的孩子。從吃餡果到準備晚飯,蕭可一直在聽于母念叨。托她的福,他雖然沒看過《我家小弟》,卻也記住了四個家庭的大體情況。 當于母科普到粥粥那對選秀出身的歌手父母當年戀情曝光世人如何大跌眼鏡時,果園大門外忽然有人猛按喇叭:“于家大姐,送米來啰!” 這位老鄉開著張金杯,車身上用紅油漆歪歪扭扭地寫著出售大米,以及電話號碼。蕭可學以致用,偏著頭辨認那幾個字。老鄉看見新面孔也覺得好奇,他看車,車主看他。 一通雞同鴨講后,蕭可只記著這人包干了工廠和外來果園承包戶的大米供應。至于“小伙兒真俊結婚了不”、“我家侄女介紹給你”之類的話,統統微笑無視。 得知他剛從工廠過來,于母不免又說起了小孩失蹤的事,兩人一起感嘆造孽。落單的蕭可認完了字,帶著淡淡的成就感又去打量車子。 汽車造型繁多,但似乎又不像馬車那樣,按不同身份地位乘坐不同的車子。研究外觀與車主的內在聯系,是蕭可目前的興趣之一。 打量間,他聽到后廂車座下有些微動靜,像是小狗的呼嚕聲。 聯想到狗毛混雜在大米里的情形,蕭可不禁有些難受。雖然現在是普通百姓,但也不能這么不講究吧?他忍不住往里探了探頭,想看看那狗臟不臟。 車座下沒有他料想中的土狗,倒是有個小孩,頂著一頭亂發,掛著兩行眼淚,小鼻子一呼一呼睡得正香。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燴餅 小孩看上去四五歲的模樣,雖然小臉上灰一道白一道,像只在灰堆里打過滾的小奶貓,但仍能看出膚色細嫩瑩白,是鄉村習慣了風吹日曬的孩子所沒有的。 想到剛剛發生的走失案,蕭可馬上對于母說道:“阿姨,我在車里發現個孩子,你來看看是不是那個粥粥?!?/br> “什么?” 聞言,于母趕緊過來,老鄉也疑惑地跟在后面,一臉茫然:“我車里有個小孩?我咋不知道?” 于母費勁地彎下腰去,打量片刻,“哎喲”了一聲:“沒錯沒錯,就是粥粥。剛才我還擔心他跑到山里遇到危險,這下可妥當了。我們快把他叫醒送回劇組去,丟了這大半天,那些人都著急死了?!?/br> 老鄉依舊納悶不已:“他啥時候爬上我車的?” 蕭可說:“等他醒來一問就知道了。先別管那么多,把他叫醒再說?!?/br> 車子沒開窗,三個人擠在車門處大聲說話,廂內頓時回響起嗡嗡聲。不等他們去叫,粥粥先自己睜開了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面前都是不認識的人,趕緊往里縮了縮身子。不想腦袋頂到車墊,扁了扁嘴又抽泣起來。 于母連忙哄道:“別哭別哭,我們不是壞人。你能出來嗎?小心不要碰到頭?!?/br> 粥粥只顧著哭,不管他們怎么哄勸,分毫不理。 勸說片刻無果,蕭可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便問老鄉,能不能把車座拆了。在他看來,汽車和轎子的座位一樣,都該屬于可拆卸范疇。 好在當初為了方便堆貨,老鄉改造過車子后座,還真可以掀開。三人齊心協力,小心翼翼忙活了一陣,總算毫發無損地把孩子從狹縫里抱了出來。 粥粥從劇組逃出來老半天,兩頓沒吃東西,又哭了好幾場,體力消耗過度。雖然很抗拒被陌生人抱在懷里,但除了扭掙幾下之外,也做不了別的。 他一臉不情愿,蕭可也不理會。在他看來,討一個馬上就要送走小孩的歡心是件沒必要的事。他問道:“該怎么通知他身邊的人?” 于母馬上給兒子打電話,但響遍了也沒人接,再換老伴的也是如此。她知道這對父子都是馬大哈,估計是上山前把手機忘在了車上。 找不到人,看來還得專程跑一趟。 “我去吧?!崩相l理直氣壯地說道:“他是在我車上發現的,獎金至少該分我一半?!?/br> 這幾年家里條件越來越好,于母并不計較這點外財。剛要答應,忽然想到蕭可演藝事業不順,聽兒子說向來過得緊巴巴的,便改口道:“按人頭來,分成三份。你別瞪眼,如果沒有我們小蕭,這孩子幾時又偷偷溜了你都不知道。這錢算是你白掙的?!?/br> 想了想確實是這么個理,老鄉點了點頭算是同意,跳上駕座往工廠駛去。 沒想到抱這小孩子一把還有獎金,這算是自己在現代的第一筆收入。想到這點,蕭可心情大好,看粥粥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慈愛:“想吃東西嗎?” 小孩子對他人的善惡非常敏感。察覺這幾個陌生人沒有惡意,粥粥不知何時停止了哭泣,聽到蕭可的問話也沒有之前的排斥,用力點了點頭。 蕭可很滿意他的乖巧,心情愈好,摸了摸他的頭,獎勵般微微一笑:“會吃面食嗎?今天我們吃元宵餅?!?/br> 蕭可五官精致,氣質卻屬于清俊陽光那一掛,平時隨便一站就是一道風景線。一旦笑起來再配上兩個酒窩,殺傷力簡直加max。 出身天生高顏值圈子的星二代粥粥也沒能逃過,頓時拜倒在他的老頭t恤下,連于母過來讓他洗臉梳頭都非要留在廚房,看蕭可怎么做飯。 顧名思義,元宵餅和元宵脫不了干系。蕭可先倒了半鍋胡麻油用中火燒起備用,又用和好的糯米面團搓出個頭稍大的湯圓,末了用湯勺挨個壓扁。 他手腳利落,一轉眼,案板上就整整齊齊列滿了大小相同的元宵餅。這時,鍋里的油剛好燒到八成熱,他取過長筷子,挨個將餅挾下鍋。 這一帶的農家新榨胡麻油香味適中,既不會香到發臭,也不至清淡過頭,很適合做油炸食物,讓蕭可非常滿意。于家沒有油炸專用的撈勺,他便用長筷不斷在鍋內翻攪。元宵由原本的雪白逐漸變得透白,再慢慢渡上一層淡金,最終變成甜蜜微焦的金黃色。 達到火候,蕭可迅速起鍋,將元宵餅裝入大盤,趁熱灑上一層炒過的黑芝麻。早被慢火烘焙出原香的芝麻,落在還滾著細小油泡的元宵餅上,香味再次發散出來,原有的純香摻著油炸面食的脆香,飄散了整個廚房。 剛洗好臉和小手的粥粥嗅到這香味,空空的肚皮頓時應景地咕咕響了兩聲,趕緊害羞地捂住臉。但沒過多久,又被香味勾得忘了羞澀,伸著腦袋往比他高半個頭的料理臺張望,饞巴巴的眼神像一雙小手,貪婪地撫摸著金黃色的元宵餅。 于母被小家伙的模樣逗得直樂:“小蕭,可以吃了嗎?粥粥餓了?!?/br> “稍等,還沒做完?!闭f話間,蕭可取出昨天剩下的土雞湯,刮去上面厚厚的油脂,舀出一碗清湯下鍋。 “是不是還要煮個湯???”于母以為今晚就是一頓普通的油炸點心,再把雞湯燒開灑點蔥花配餐罷了,便說道:“小蕭,湯等等再喝沒什么,我先拿塊點心給他嘗嘗?!?/br> “別急,只差一道工序了?!?/br> 聽他再三強調,于母便不說話了,只在心里好奇:炸都炸完了,還能有什么工序? 這么一想,她不由抱起粥粥,站到料理臺邊細看。 只見蕭可將蔥去皮留白,斬段入湯,攪了幾下,將蔬菜丁一起倒進去。等火候到了,又往湯里加了幾勺芡汁。待二者充分融合在一起,又把炸好的元宵餅挨個夾進濃汁中。 小餅的金黃表皮吸收了濃郁湯汁,看似軟和膨脹了些許。蕭可目不轉睛地盯著鍋內,待到的水份又蒸發了一些,剩余濃湯被飽含油脂的元宵餅外表勾纏住,包裹整個餅身,呈現待滴不滴的包漿狀態,迅速起鍋。 看到這里,于母自以為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用雞湯來燴炸元宵餅,倒是新鮮,她還沒有吃過。 至于她懷里的粥粥,眼中的小手早變成了吸盤,恨不得把元宵燴餅統統吸進嘴巴。 雖然家教極好,但四歲正是小孩子最言行無拘的年紀,教條終歸沒法完全控制本心。美食當前,香味縈鼻,粥粥只覺越來越餓,忍不住夠出身子,趴到了正在裝盤的蕭可肩頭:“哥哥,我要吃?!?/br> 蕭可前世是同輩皇子里的老么,身體又弱,一向是別人讓著他討他喜歡,還從未體驗過被人撒嬌的感覺。加上粥粥長得十分可愛,那聲童音清稚的哥哥一出口,蕭可頓覺這孩子真是討喜,連忙把他的那份端到餐桌上:“來來來,小心燙?!?/br> 加了燴汁的元宵餅剔透瑩潔,微黃的汁液里,切成細丁的胡蘿卜、玉米粒、蔥末等配料沉沉浮浮,愈發勾人食指大動。 于母其實也在暗中嘴饞,但為了照顧粥粥,只得先將自己的那份推到一邊,用不銹鋼勺將小盤里的元宵餅劃成小塊,免得小孩燙到嘴。 勺子沒入柔軟而韌性十足的餅身,露出內里,于母頓時一愣:原來在她忙著給粥粥梳洗的時候,蕭可另往餅子里填了新鮮山菜制成的餡兒料。受了外皮保護,加上火候拿捏得恰到好處,經過油炸的山菜依舊保持著下鍋前的水靈,但從脈絡間泛出的光澤來看,確實又是已經熟透了。 習慣了蔬菜下鍋必定被湯水油汁膩成另外一種模樣的于母,看到餡兒里新鮮得像剛摘下來似的山菜,一個忍不住,手滑把原本準備喂給粥粥的勺子臨時拐了個彎,送進自己嘴里。 山蔬的鮮,糯皮的彈,燴汁的柔,頓時在舌頭奏起一支三重奏,絲絲分明,卻又配合得恰到好處。 回味片刻,于母才注意到,粥粥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滿了淚光,扁著嘴看向自己。 意識到自己竟同個小孩搶飯吃,于母老臉一紅,吱唔道:“我……奶奶幫你看看燙不燙?!?/br> 粥粥這才轉嗔回喜,伸手碰了碰盤子:“燙嗎?” “不燙不燙?!闭f著,于母趕緊換了支勺子,重新舀起一塊吹得涼些,喂他吃下。 當年為了消磨時間,蕭可把每道菜都做過不知多少次,直到盡善盡美才罷手。試吃了那么多次,雖然依舊喜歡這味道,他卻并不會像別人那么急于開動。關了煤氣,慢悠悠地先去砌飯后解渴的花茶。 去取放在客廳的茶壺時,他聽到了汽車喇叭聲。以為是報信回來的老鄉,也沒在意。打開路燈穿過平地,把虛掩的鐵門推開。 門推到一半,蕭可才后知后覺發現不對:不管是于家還是老鄉的車了,好像底盤都沒那么高?這似乎,是輛陌生的車子? 他疑惑地轉過頭去,卻發現對方看他的視線,同樣充滿驚訝。 ☆、我要蕭可 貨不對板。 這是韓熙林看到蕭可的第一個念頭。 來路上他親自開車,何倫則聯系工廠詢問這家果園的具體情況。于是他知道,這里只有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也沒有請幫手。 但來應門的卻是個容貌堪比明星的年輕人。 莫非走錯路了? 韓熙林回頭猛瞪負責給目的地定位的何倫。 何倫秒懂老大的想法,趕緊跟著跳下車來:“韓董,他也許是來于家做客的,我先問問他知不知道那小孩的事吧?!?/br> 蕭可將他的低語聽在耳中,頓時明白了:“你們看到報信的大叔,所以過來接粥粥,是不是?” 找了一圈,發現車內只坐了位大姐,后面的山間公路也沒有汽車行駛聲,蕭可又開始奇怪:“那個大叔沒跟來嗎?” ……哪里又來個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