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瑯笑容淡而輕:“我給你的賠罪禮物準備好了?！?/br>
    程榭之聞言，長眉一挑，心底那根微微繃緊的長弦也稍稍一松，重新恢復往常的鎮定:“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

    “今天晚上?！?/br>
    ……

    入夜時分，華燈初上。

    程榭之搖著一柄玉骨扇，和燕瑯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帝王大婚，普天同慶，帝京一個月不設宵禁，東西各坊張燈結彩，火樹銀花，魚龍游走，彩帶絲絳在月色下飄揚。

    這是盛世的熱鬧。

    程榭之的手腕被身后人緊緊抓在手中，他默認了這個親密的姿態，從攤子上提起一盞花燈看了看:“我的禮物呢？”

    一枝盛開的桃花從旁邊斜斜遞過來，花枝搖曳，一簇一簇地盛開如堆雪。程榭之伸手去接:“已經不是春天了，哪兒來的桃花？”

    講究萬物自然生長的時代，按理說不該出現這樣一枝違背季節規律的桃花。

    燕瑯故意裝作沒有聽懂他的話:“從樹上摘的?！?/br>
    “哪兒的樹？”兩句話間，兩人已經走出了熱鬧的人群，來到一座石橋邊。燕瑯低聲笑了笑，煌煌明亮的燈火映得他眉眼溫柔，他示意程榭之朝河的對岸看過去，一樹灼灼桃花照水，如煙似夢，不遠處深沉夜幕上有煙花徒然炸開，五光十色剎那滑落，落入那一樹桃花瓣上。

    程榭之的神情一怔。

    系統興高彩烈地插話:“我知道這顆桃花樹是怎么在這個季節開花的！”

    程榭之笑起來，“笨蛋，閉嘴?！?/br>
    燕瑯牽著他的手走到桃花樹下，有年輕男女三三兩兩圍繞在樹下，將紅綢系上桃花樹。程榭之知道這是祈求姻緣美滿的一種祈福方式。

    “是道歉禮物?！毖喱樐曋膫饶?，輕聲開口。

    “你很喜歡桃花，也喜歡熱鬧。所以我應允他們在這里求姻緣?！?/br>
    “你怎么知道？”程榭之也不承認，淡聲反問。

    “是一種直覺?！?/br>
    程榭之對燕瑯的回答不置可否，他彎了彎嘴角。他并不是將喜惡擺在臉上的人，即使是系統也不一定能立馬說清楚他喜歡什么。

    “我的確喜歡熱鬧，不過真正喜歡這種花的人是我母親?！背涕恐谝淮螌ε匀颂宦赌嵌芜b遠到模糊的往事，“當年為了慶祝我的出生，她將在我生活的地方已經絕跡的桃花栽培出來，作為禮物送給我?！?/br>
    程榭之說著笑了笑，突然插了一句并不相干的話:“如果我們立場相悖，你會是個很有趣的對手?！?/br>
    “燕瑯，你太懂得如何窺探人心了?！背涕恐⑽@息，話語中帶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就像是即使再不愿意，在這一刻，程榭之也不得不承認他輸了燕瑯一步。

    只能心甘情愿認輸。

    燕瑯拂去落在他發上的一片粉白花瓣，鄭重地低聲承諾:“我不會與你為敵。榭之?！?/br>
    他念出程榭之名字時總有種溫柔繾綣的味道，就像是春夜墜落的桃花，柔和綺麗的像一個夢境。

    桃花樹上紅綢在晚風中輕輕晃動，年輕女子銀鈴般的笑聲融化在情郎的懷抱中。程榭之抬頭凝望著桃花樹，粉白花瓣鋪開一地，被風卷起，他手中的桃花枝安靜又熱鬧地盡數綻開，像要獻出全部熱情與赤誠。

    “可惜我沒有紅綢?！?/br>
    他說。

    燕瑯手腕微動，衣袖下紅色緞帶一閃，正要說話，程榭之轉過臉來，將手腕上那串紅色琉璃珠串退了下來，套到燕瑯右手手腕上。

    “既然沒有紅綢，那就用這個補給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燕瑯:還好我沒有說話?！?/br>
    第45章 045

    程榭之說得很慢,咬字清晰，動作強硬不容拒絕。

    燕瑯看著手腕上的血紅珠串:“這是定情信物嗎？”他眼底噙著薄薄的笑，珍而重之地摸了摸程榭之套到他手腕上的紅色珠串,手感溫涼，打磨圓潤,一時間分辨不出來這是什么材質。

    “不是?！背涕恐犷^笑了笑，撕掉無辜的表面,緩慢露出猙獰的內里,神色詭譎而陰晦，危險得不可直視，“是鎖鏈，被鎖住了就再也跑不掉?！?/br>
    燕瑯神情竟似松了口氣般，他撥弄了一下珠鏈，珠子內部仿佛有什么半凝質的東西流動,將珠子瞬間染成更深的紅色,艷麗得近乎不祥。

    “這樣也好?！?/br>
    他輕聲對程榭之說。

    程榭之不著痕跡勾了下嘴角,指尖撫過桃花蕊,有一瞬間的溫柔。

    只有系統不可思議地過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宿主,這可是您母親留給您的遺物。而且里面還有很重要的資料……”

    作為帝國前無古人的科學家，程榭之的母親一生的心血結晶都藏在這串珠鏈中,帝國軍部找了那些資料許多年都沒有眉目,還為此對程榭之嚴密監控了十數年?？墒茄巯卤怀涕恐@么輕輕松松就送出去了。

    系統有點呼吸困難。

    程榭之輕聲打斷它:“我知道?！?/br>
    系統:“那您還……”

    “沒辦法?！背涕恐疅o奈地嘆了口氣，“誰叫我一無所有呢？”

    “他既然江山為聘,我也總要回個像樣的禮物吧。要是沒有這東西，就只能把你送出去當禮物了?！?/br>
    系統聽出來程榭之一點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談，不吭聲了。它勸說自己，反正也沒有人破解得了里面的信息,就當是一條普通的手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