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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瞇了瞇眼睛。 不管程榭之對他家主公有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他家主公有點其他不可告人的心思確鑿無疑了。 要是程榭之也有這份心思倒還好辦,要是沒有估計事情就麻煩了。從他前些日子和程榭之打交道的那次經歷來看,這個人不是輕易能被人駕馭的角色,一個不小心還會在他手上狠栽跟頭。 寧先生頗為憂愁地思考著姬瑯的終身大事,而程榭之本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他正撐著下頜饒有興致地打量被綁起來的小皇帝,姬瑯的手下正在檢查小皇帝身上有沒有什么私藏的東西——姬瑯書房里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涉及到機密,要是被小皇帝偷偷拿走什么,事情就糟了。 跟著小皇帝流浪了五年,程榭之對小皇帝其實并不了解。最開始那兩年小皇帝身邊還有幾個忠心耿耿的太監,他作為玉璽被幾個太監藏在身邊,等小皇帝身邊實在沒人了,他才不得不親自保護玉璽。 保護了不到三個時辰,程榭之就差點命隕破廟,被砸個稀巴爛。 不過作為玉璽本人的程榭之認為,這種保護沒有什么意義。畢竟國都亡了,皇帝流落民間,身邊的人也都死光了,一個象征意義高于實際意義玉璽能有什么用? 姬瑯見程榭之眼神一直落在小皇帝身上,眼神微有些沉。等小皇帝被搜完身,又確定書房內沒有丟東西,他便吩咐:“把陛下請回房間里去,等明天西海侯來恭迎陛下?!?/br> 原本死死咬著牙的小皇帝在聽到姬瑯這句話后破口大罵:“亂臣賊子,忘恩負義之輩!枉我父皇生前還對你器重有加!你不得好死……” 立刻就有人上前死死捂住嘴。 小皇帝的怒斥沒有引起姬瑯表情一絲一毫的波動,他懶得管小皇帝的掙扎,沉聲道:“帶下去?!?/br> 程榭之見狀揚了下嘴角,看向姬瑯。 沒想到小皇帝發了瘋似地掙扎,混亂中咬了捂嘴的人一口,那人吃痛松開,讓小皇帝趁機不管不顧就沖著程榭之破口大罵:“以色事人的下賤無恥之輩,和這種亂臣賊子攪和……” 小皇帝說一個字,姬瑯的臉色就沉上一分。抓著小皇帝的人見勢不對,趕緊往小皇帝口中塞了塊布,制止他繼續說出什么難聽的話,拖著他就要往外面走。 程榭之才反應過來一樣,眨了眨眼睛,指著自己,有些好笑:“他在說我?” 沒等姬瑯做出回答,他上挑的唇角笑意更深了些,從某些角度看去,噙著一層嘲諷。 姬瑯正要和他說不必在意小皇帝胡言亂語,程榭之已經踩著木屐走到小皇帝面前屈膝半蹲下,與他視線齊平。 近距離看著程榭之的臉,即使是年幼的小皇帝也感受到了一種驚心動魄、稀世罕見的美麗。這種美麗和奢靡艷麗但死氣沉沉的宮廷美人不一樣,讓小皇帝不由得想到他曾經聽說過的,翱翔于九天的鳳凰。他奮力掙扎的動作不由得停了下來,有些怔愣地盯著程榭之。 程榭之對小孩子卻沒有什么柔軟心腸,他微微笑著,口吻是不加以委婉遮掩的殘忍:“他是亂臣賊子,我是佞幸之流,可陛下您也不過是個長于禍國婦人之手的——亡國之君而已?!?/br> “您能鎮壓的亂臣賊子才是亂臣賊子,您鎮壓不了的那就是——受命于天的亂世雄主、開國明君?!?/br> 他話音落下,滿場寂靜,在場所有人表情不免都有些異樣。即使心知肚明是這么一回事,但光明正大說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小皇帝宛如失聲般定在原地。 姬瑯凝視著程榭之的側臉,在明明滅滅的火光照耀下,那張面容混著月色清輝,恍若神魔。 他失笑,對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手下吩咐:“把陛下帶回到屋子里去?!?/br> 寧先生最先回過神來,做了個手勢示意,將士們趕忙拽著小皇帝出了屋子,把空間留給姬瑯和程榭之兩個人。小皇帝被那句“亡國之君”與“開國明君”刺激得渾渾噩噩,一時間也沒有奮力反抗,任由自己被帶下去。 程榭之這才慢慢起身。他也沒欺負小孩子的惡趣味,沒有太過打擊小皇帝。 “說起來你的脾氣倒是真好?!背涕恐畱醒笱髮К樀?。 “同小孩子計較這些沒有意義?!奔К樰p輕笑了笑,“我以為你會問我先帝的事情?!?/br> “問什么?”程榭之眨了眨眼睛,眼底閃過絲疑惑,“小皇帝說你忘恩負義的事情?” 不等姬瑯開口承認什么,程榭之已經接著往下說了:“是不是忘恩負義不是小皇帝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的。如果你想說什么我可以聽一聽?!?/br> 他眼睛看著窗戶上精致的祥云雕花,那是很有江南婉約氣質的做工,仿佛不很上心地和姬瑯交談著。 姬瑯看著他,慢慢地開口說起往事:“我少年時在京中做了十年的人質?!?/br> 程榭之抬手撥弄瓷瓶里清供的花枝。 “我父親是鎮守邊疆的大將,為了防止他生出異心,我與母親自幼被先帝留在京中為質?!?/br> “我母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而先帝也很喜歡漂亮的女人?!?/br> 程榭之聽著眼皮子微微一跳。 “很長一段時間我母親都居住在宮中,先帝很喜歡他,連帶著對我也‘不錯’,讓我和其他皇子一樣喊他父皇?!?/br> 姬瑯說到這里仿佛覺得很好笑似的,“后來先帝覺得他睡了我母親,我爹知道了肯定要起兵造反,就找了個理由在我爹進京述職的時候把他殺了,又害怕我心懷怨恨,就給我下了毒。再后來,青州叛亂,朝中無人可用,先帝不得不起用我平叛。叛亂一定,他就死在了行宮,我就順勢留在了青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