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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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古道一絕對不會胡來,不僅如此,古道一定能如其所言,給天下真正的太平。 如若不是如此,他又何必定下那一場豪賭? 他的確是相信他的。 想到這里,他點了點頭,換了個說法,道:“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古道一面色不變,輕聲道:“我當親自南下?!?/br> 南下… 古道一說要南下便立刻南下,根本不多耽擱,頭天才說,第二日半夜便動身出發,顯得頗為急切。 坐在小舟法器上的顧長月還有些恍惚,仿佛北境歷練,獨自西行,比武大會種種皆猶在昨日,而今日便已經與師尊一起,身邊還有幾乎從未一起行動過的師兄師姐,甚至連… 她的目光落在旁邊御劍而立的阮蕭玉身上。 此行師尊的目的是丘鳶,她的目的則是補魂之術。 補魂之術關系雪云性命,靜君真人命阮蕭玉跟隨,主要也是為了能夠與顧長月照應一二。 此番顧長月看他,他的目光卻盯著另一邊,臉色頗為怪異。 那里,一朵蓮花狀飛行法器上,云中隱和葉翩躚鬧得有些不愉快,兩人都將頭別開,望向別處,但一只手卻放在法器的中央,暗中使力,蓮花狀飛行法器猶如遇到了勁風一般,劇烈的上下顛簸。 豬卷縮在上面睡覺,圓滾滾的身體像是簸箕里的豆子一樣被滾來滾去,好幾次險些便從半空落了下去,也難為它還睡得著覺。 阮蕭玉常年跟隨靜君真人,身邊接觸之人皆各具風范,頗為注重形象,尤其實力上了結丹期,更顯穩重,而這兩個元嬰真人… 著實叫他有些無語。 果然都說搖光峰上朵朵奇葩,今日一見當真如此,不僅是人,連靈寵都一樣。 顧長月看出阮蕭玉心中所想,苦笑不已。 原來搖光峰在世人眼里,就這般稀奇古怪么? 正想著,忽然感覺到劉海被人輕輕地揉了揉,一驚之下回過頭來,見對面的古道一將將收回一只手,盯著她,嘴角帶笑,一臉溫柔,其間寵溺之意更是溢于言表。 顧長月臉上不由拉下三根黑線。 古道一則沖她點了點頭,笑意不減,就是不知為何,慢慢變得有些古怪。 倒沒有人知曉,此刻他是何心情。 數年不見,自己的小徒弟又成長了許多,心中當然既寬慰又歡喜,這大概就是一個為父者的心態,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情無非就只有幾件,其中一件則是見證自家姑娘的成長。 然而… 若是自家姑娘漸漸長大,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最終被人覬覦… 想到此處,他的心里頓覺一片陰霾,暗暗地罵了一聲:“那個該死的臭小子?!?/br> 這么多年來,他成天擔驚受怕,憂心忡忡,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甚至連一句重話都不忍心說,如此費神才養大的姑娘,竟然被人覬覦? 這便罷了,對方竟然是自己最為放心,最沒有防范的師弟葉釋寒。 猶記得昨日夜里與葉釋寒見面的情形。 那小子一邊擺弄著手里人偶的肢體,一邊對他道:“我先讓阿甲更活一些,然后幫阿月把阿丁做活一些,阿月喜歡活人,不喜歡死人,以后阿月喜歡什么,我就給她什么?!?/br> 說話的時候,那小子眸子里一片柔和。 他一時之間有些愣怔,但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怒不可遏。 當時唯一的想法是,這臭小子竟然敢覬覦他帶大的姑娘,哪里來的膽子? 心里不爽之下,拿過被拆開的阿甲的手,厭棄地道:“你這人偶明明就是死的,怎么活?你看,肢體僵硬,膚色蒼白,便是我看著頗為不喜?!?/br> 也不知道從未被他數落過還是覺得自己重新改造的阿甲不好,葉釋寒愣了至少幾吸,隨后看著他,有些僵硬地解釋:“不是,阿甲處于分解狀態的時候是僵硬的……” 他卻不想再聽,將阿甲的手重重地扔下,轉身便走,徒留葉釋寒一人…繼續擺弄手里的人偶。 而別了葉釋寒之后,他一刻也不打算在搖光峰停留,直接帶著阿月便要南下,生怕阿月和葉釋寒就有任何接觸。 他決定,往后都要將他們見面的任何機會給一并攪和,如果阿月要在葉釋寒那里修煉,那他就守著,看那小子敢如何。 這點小心思,嘖嘖…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萬分無恥。 不過說起來,搖光峰誰不無恥? 更何況無恥又不是他的錯,自家師尊也這么教的,自己就這么學。 這般想著,臉上的笑意又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在他的世界之外,顧長月完全看不懂他的表情,與坐在身邊同樣一臉莫名所以的木紓對望一眼,不由喚了聲:“師尊……” 古道一微微一愣,頓時清醒過來。 貌似,他想得有些遠了。 將所有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收回,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卻是一臉泰然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無事,就仿佛剛才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此刻的他正襟危坐,紫袍于風中輕輕飄蕩,氣質不凡。 望向旁邊御劍飛行的阮蕭玉,清了清嗓子,平靜地喊道:“阮真人?!?/br> 阮蕭玉從云中隱和葉翩躚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他,問:“搖光真人何事?” 古道一道:“補魂之術光著急是求不了的,萬事講求緣法,是你的,終歸會是你的?!?/br> 阮蕭玉向來直來直去,不喜歡拐彎抹角,忍不住道:“搖光真人請直說?!?/br> 古道一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本座的意思是我等不必急趕,咱們悠著點走,能夠到達南部就成了?!?/br> “什么?”阮蕭玉眉頭一皺,“既然不必急趕,搖光真人為何連夜便要求我等出發?” 這問題不僅他好奇,顧長月等人也有些好奇。 古道一面不紅心不跳地道:“本座閉關久了,想出來透透氣?!?/br> 阮蕭玉頓時無話可說。 顧長月和木紓愣愣地想,沒發現師尊(四師叔)這么任性。 倒是蓮花法器上的云中隱和葉翩躚同時一頓,看著古道一的眼神亦變得古怪起來。 一直御器飛行一側,沉默不語的沉曦則是若有所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此番,一行幾人便在這等怪異的氣氛下一路南下。 由于并不慌忙的關系,幾人走走停停,可謂飛行三日便會落在一處城鎮之中整頓一宿。 他們甚至還在臨海城有所停留。 如今的臨海城已經沒有了風光一時的顧家,原先金碧輝煌的顧府只在兩年間便易了主,成了別人的家族。 至于顧炎已不知所蹤。 其實在自地下城出來之時,顧長月見過顧炎。 那時的顧炎仿佛一時間老了二十多歲,兩鬢斑白。 他在青云城里等她,見到她時,滿眼殷切。 她原本以為他會為柳氏和顧長樂求情,再不濟也是問問她們過得好還是不好,可沒曾想到,剛一見面,他便巴巴地對她訴說凄涼,并表露自己的悔意。 顧長月對此嗤之以鼻,對于他這樣的作態沒有絲毫感觸,不是她淡漠無情,反倒是她太了解他了。 他這般表現,不就是想要依著她的關系重振顧家么? 顧家主母以及小姐勾結魔道,這樣的重罪,沒有任何家族愿意與顧家打交道,就連臨海城也再容不下顧家。 顧長風雖是顧家長子,但誰不知道他原本就不是顧家的兒子?如此顧長風倒是借此由頭與顧家脫離干系,重歸徐家。 顧炎想要找顧長風幫忙也沒有借口,所以最終思來想去,便將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原話是:“女兒,父親以前錯信了柳氏和顧長樂那兩個賤人,對你冷落,如今已經悔不當初,你若是看在你母親的份上,就回顧家吧,往后父親一定會盡好一個父親的責任,不會再讓你受委屈?!?/br> 顧長月想笑,顧炎能和柳氏母女湊成一家人果然不是巧合,竟全都如此涼薄自私,永遠都是只想到自己。 對于顧炎的這個要求,她自然不會理會。 來見顧炎,她只想告訴他一句話:“顧家家主,我與顧家已經沒有任何關系?!?/br> 之后便回到了搖光峰,而顧炎如何,卻不得而知,但毫無疑問,顧家將不復存在。 對此,木紓表態:“天作孽尤可存,自作孽不可活?!?/br> 說罷又伸手拍拍顧長月的肩膀,道:“罷了,師妹,這與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我們難得出來一趟,你想要什么告訴師姐,師姐都給你買?!?/br> 上次大比她贏了不少靈晶,這兩年不曾下山,靈晶倒是一塊也沒有用過。 此次下山,她便已然決定要大肆揮霍,有種根本就攔不住的態勢。 顧長月見她如此神態,不由笑出了聲。 木紓輕吐了口氣,亦是跟著笑了起來。 第223章 木寅 這一路南下,不急不慌,約莫行了將近一月方才抵達真正的南方邊境。 南方多丘壑,氣候宜人,即便兩年前遭遇了一場暴雨沖刷、泥石流泛濫的天災,經過兩年的休整,如今的南方依舊山河縱橫,山美水美,尤其是碧波蕩漾的鳳錢江以南,一片蔚藍如洗的天空下,山澤靈秀,猶如人間仙境。 這是與浮蚩山的澎湃豪氣截然相反的美,像是夭桃秾李的小家碧玉,便是拂過的風里也有玲瓏剔透的味道。 于半空之中望著這一方水土,眾人皆是不住感慨,天地之道,莫過于自然。 然而,也不知為何,平常積極樂觀的木紓反倒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她雖然依舊淡淡地笑著,但眼中更多的是一種心如冷灰的炎涼。 顧長月注意到她微略有些晦暗的神色,輕輕皺了皺眉,片刻后便又移開目光,裝作沒有看到,什么也不說。 其實這么多年來,對于木紓的身世她依舊不清楚,可依照她對木紓的了解,隱隱間也猜到了些什么。 想必,是和木家有光吧? 木家,與金鈴派所在地相鄰的世家望族,千百年來駐扎南部山嶺,迅速發展,盤根錯節,內外家族合起來大如城鎮,故而又稱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