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蘇瓊的臉色煞白,額頭上出了一層冷汗,就連呼吸都顯得很不正常。他似乎是心有余悸的朝著身后看了一眼,喃喃道:“我走不出去……” 他身后那條通往正廳外面的路,不知何時起了一大片濃烈的武器,幾乎把整個院子都籠罩其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霧氣,在這霧氣的影響之下,整個正廳中忽然暗了下來。有人下意識的想要去點燭火,卻每每剛剛點燃,蠟燭就自己熄滅了,仿佛有個什么看不見的東西,不停的在故意吹滅它一樣。 點蠟燭的那人顫抖兩下,終于忍不住將蠟燭扔了出去。 正廳里一時間徹底安靜了下來,只能眼看著外面的霧越來越濃,幾乎就要彌漫到房子里面來。此時,只有蘇瓊的母親忽然又笑了起來,不正常的咯咯聲聽得人頭皮發麻:“她回來啦……他們都回來啦,哈哈哈哈哈……” 第39章 怨鬼 蘇成荊沉聲道:“怎么可能走不出去,從正廳出去不就只有一條大路嗎?!?/br> “舅舅,我不可能拿這件事情開玩笑。我出去那么久,就一直在同一段路上來回走,明明眼前就是路的盡頭,卻怎么也走不過去。我實在是沒辦法,才走了回頭路,但是我剛走回正廳門口,外面突然就起了大霧?!碧K瓊將母親扶回椅子上安頓好,這才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正廳中一位青年不信邪,非要親自去試一試,結果不出一刻鐘時間,他亦是慘白著一張臉回來了。 “白師兄,子言師弟,你們陪我去探探路吧,或許我能看出點什么問題來?!币箅x忽然站起身來,不由分說的拉著二人往門外走去。身為弟弟的殷別仿佛與她心有靈犀,不需要她說什么,就已經朝著門外走去了。 “拜托各位小道長了?!碧K成棘此時面容上滿是憂色,只能朝著殷離遙遙一拜。 在屋中其他人寄與期盼的眼神中,四人幾乎是一出門就消失在了茫茫霧氣之中。 剛一出門,殷離的口氣就變得異常嚴肅:“快走,我們不該摻和到這件事里的,那個蘇成荊根本就是在隱瞞什么事情。那鬼本身就怨念極重,又被用七殺碑整整供奉了七天之久,陣法已經大成。即使是我家中長輩前來,想對付它也是極費周折的。幸虧這怨鬼只是沖著蘇家來的,趁著它還沒動手,我們還能抓著機會離開?!?/br> 幾人一聽殷離這么說,心中即刻警鈴大作,都立刻跟著殷離快步朝著前方走去。 幸運的是,果然如同殷離所說,這東西只是沖著蘇家開的。他們在大霧中走了一會兒,就聽見殷離說:“這霧已經散開不少,基本能看見來時的路了,再加把勁兒我們就能出去了?!?/br> 白術點點頭,卻突然被顧子言抓住了袖子,只聽他說:“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讓我拉著你走一段吧?!?/br> “你忍一忍,一會兒出去了我幫你看看是怎么了?!卑仔g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反手直接拉住了顧子言的手腕,引著他往前走。 “嗯?!鳖欁友暂p輕應了一聲,在白術的牽引下不太自然的邁動步伐。他沒有告訴白術,他根本就看不見路,他眼前遮擋一切的大霧也沒有散去分毫,他看見的只有那從出門開始就一直存在的灰白色。 殷離說的沒錯,那鬼是沖著蘇家來的。但顧子言雖然元魂是自己的,但這具身體卻與蘇家有些不可斬斷的血緣關系。他隱隱知道自己大約是走不出去的,卻還想試試。 “呼……終于出來了,看這外面還是亮堂堂的,里面居然起了那么大的霧?!?/br> 殷離的聲音漸漸遠去了,顧子言動了動手指,卻什么都沒能抓到。原本白術是拉著他手腕的,卻不知何時變得空無一物,此時顧子言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白霧,能聽到的只有一片死寂靜。 另一邊,已經跟殷家姐弟走出去的白術,正納悶怎么顧子言半天都沒說話。結果手心忽然一涼,原本他以為他拉著的是顧子言的手,如今一捏,卻成了一團滑膩的蛇。 那蛇吃痛,刺溜一下從白術手里鉆出來,剛落地就一溜煙的鉆進旁邊草叢中不見了。 看著那蛇,殷離低聲說:“他被留在里面了?!?/br> 顧子言看著眼前似乎永遠不會散去的白霧,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轉身開始往回走。原本看不清楚的路,卻在他往回走的時候恢復了清晰,所以他很快就回到了正廳當中。 “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其它人呢?”正廳中的人們神經都繃緊到了極點,此時見顧子言孤身一人,馬上就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們已經出去了?!鳖欁友哉f話的時候,并沒有看任何人。然后他默默地走進來,伸手撿起地上被摔成幾塊的七殺碑,看著那上面血紅的小字入神。 “出去了?為什么他們能出去?那我們能不能出去?” 顧子言再沒有說一句話,他用意識輕輕附著在七殺碑上,感受其中滔天的恨意。 那個東西就在這石碑里,它之所以愿意和道士達成協議,蟄伏七天,是為了等,等它所有的仇人全部聚齊在這里。 那道士說:“我教給你更厲害的辦法,也會幫你把所有仇人都找齊,保證一個都不差,你愿意真么報仇就怎么報仇,沒有人能阻擋你。我只有一個條件,你要等七天,這七天之內什么都不要做?!?/br> 然后它便依附在這七殺碑上,受著蘇成荊的供奉,再加上碑中加持的文字,它的恨意越來越深,力量也越來越強。終于如那道士所說,七天之后的今日,該來的人都來了,一個都逃不掉。 感受到它的這段記憶,顧子言才明白。蘇瓊他母親的那封信,應該并不是她自愿寫的,她和蘇成荊一樣都清楚,蘇府上發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甚至她更加清楚,這群人的下場是什么。所以她又怎么會給自己的兒子送信,讓他回蘇府來送死呢?或許在所有人都沒察覺到的時候,那怨鬼就已經控制了她的行為,“幫”她寫了那樣一封信,然后將在外的兩個蘇家人,也同時引回了這里。 一個是蘇瓊,還有一個是顧子言自己。 一陣灼傷般的疼痛順著顧子言的神識燒上來,他想收手,卻發現那七殺碑不知何時居然已經重新拼回了一起。此時死死黏在他手上,即使松手也根本脫不開。然后這石碑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變了形狀,漸漸拉長成一把形狀奇怪的劍。劍上裹著一層暗紅的血霧,顧子言隔得太近,便能聽到那些血霧中傳來的嚎哭聲。 一個個看不出形狀的古怪魂魄,在刀刃上苦苦掙扎,卻被死死釘在其中,半點不得逃脫。 三尺血刃,就這樣在被握在顧子言手中,他能感受到一切,卻不能左右自己的行為。所以他只能在蘇家人驚恐的注視下,手執這可怖的血刃,面無表情的一步步走到一個人的身邊。 顧子言不知道這東西為什么會選中自己,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還是說只是因為自己探查了它的記憶? “你不是很想知道,他們到底在瞞著你什么嗎?”一聲空靈的譏笑在顧子言耳畔響起,冰冷的氣息打在腦后,“那就來看看吧,這群該死的家伙,到底做過什么事情?!?/br> 顧子言不能反駁,也不能拒絕,他只能在那個聲音的驅使下,揚起了手中的血刃。如果他能看見自己眼睛的話,他就會發現,這雙原本透徹烏黑的眼鏡,早已染上了一層混濁,正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人。 他第一次停下,面前是蘇成荊。他看到十年之前,蘇成荊還不是蘇家的家住,那時候他的父親病重,而他總是殷勤的伺候在前,甚至每每徹夜守候在床前,寸步不離,城中人都夸他仁孝。然而每到無人之時,蘇成荊便百般折磨他的父親,想迫使其交出家主的信物。 “你這個老不死的家伙,有什么東西都想著蘇成茗那小子。明明我才是長子,有什么比不上那個侍女生的賤種!現在你都快死了,還非要等著那個賤種回來,想把家主之位傳給他!那好好看看,到底是誰在你要死的時候伺候你!” 隨著蘇成茗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蘇成荊也越來越等不住了。他怒從心生,竟然伸手掐住了他父親的脖子:“告訴我,信物在哪,快說……只要你把東西給我,我會好好給你養老送終的?!?/br> 手掐得越來越緊,老人的聲息越來越弱,但是已經陷入瘋狂的蘇成荊卻注意不到。他一邊罵著蘇成茗,一邊繼續收緊雙手。直到老人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冷,他才驚覺,但是這個時候松手已經晚了,老人已經瞪大眼睛,死去多時,臉上滿是震驚。他大概從來不曾想到,會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掐死。 蘇成荊在最一開始的慌亂之后,迅速鎮定下來。他平靜的將老人的尸體安放回床上,像以前掩蓋傷痕那樣,用術法掩蓋住老人脖子上的掐痕,然后十分貼心的給發涼的尸體蓋好被子,甚至捻好每一個被角。仿佛老人并沒有被他所殺,而是依舊在安睡。 “不孝之人,可該死?” 那個空靈而諷刺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徘徊在顧子言耳邊,混雜著眼前身臨其境的畫面,讓他腦中一片混沌。一瞬間,他仿佛失了魂魄般,整個瞳孔變得一片漆黑,開口僵硬的吐出幾個字:“不孝之人,殺之?!?/br> “不錯,蘇成荊該死……動手吧?!蹦枪砝@到他身后,輕輕呵了一口氣。 顧子言茫然的抬手,手起刀落間,他似乎聽到了蘇成荊求饒的聲音。但是這些聲音像是在他耳中飄過,根本沒有落到他的意識之中,他只能聽從那一個指令,將手中的血刃斬下。 “啊——”聲音不同的尖叫混雜在一起,顧子言感覺到臉上血液的溫熱。他無意識的轉了轉眼珠,蘇成荊整個身子被斜劈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身體還保持著跪著求饒的子時。站在蘇成荊附近的人,被新鮮的血rou澆了滿身,紛紛哭喊著向旁邊爬去。 一介金丹修士,在這鬼的力量之下,居然毫無反抗之力。 “顧子言!你瘋了了嗎……你醒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干什么?”這正廳中,如今唯一還敢靠近顧子言的,竟然是蘇瓊。他死死抓住顧子言持著血刃的右手,想要把那把詭異的刀從手中弄開。 顧子言輕輕伸手一揮,蘇瓊真個人就像是片落葉般飛了出去,一時間跌在地上無法動彈。 “急什么,還沒輪到你?!蹦枪磬托χ?,顧子言也跟著笑,然后跟它說出了同樣的話。 經過了一個小插曲,他重新開始走動起來?;蚴强藓安恢?,或是跪地求饒的蘇家人,紛紛躲著他的腳步,生怕他在自己面前停下來,步了蘇成荊的后塵。 躲閃之間,一名青年被同伴推搡著,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一頭撲倒在了顧子言面前。 “哎呀,居然被推出來當擋箭牌了,還真是可憐?!惫碓谀乔嗄晟磉吿藘上?,笑道,“那就從你這繼續吧?!?/br> 第40章 紅蓮出鞘 手中的血刃再次抬起的時候,顧子言再一次看到了面前青年的過去。 “蘇成茗真是頑固得很,玲瓏閣的生意多少人做夢都沾不到邊,現在送到我們蘇家嘴邊了,他居然要自己吐出去!他自己不干也就罷了,還要管著我們?!鼻嗄暾驹谔K成荊面前,憤怒至極,“大哥,若是明日左使大人前來,被蘇成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得罪了,那可怎么得了?” “那你說怎么辦,我總不能殺了他罷?”蘇成荊摸著手上那枚信物,心中也惴惴不安。他雖然最終還是掘地三尺,從老爹房子里找到了家主的信物,從而順利掌管了蘇家,但是蘇成茗卻還是他的心中刺,眼中釘。特別是蘇成茗帶回來的那位夫人素遙,在老爹出殯那天曾經多次用懷疑的眼神看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么。這種感覺讓蘇成荊好幾日都飲食不安,正值魔道來了位貴客,想在碧落城尋一世家扶持,并將城中玲瓏閣交予這個世家經營。蘇成荊費盡心力掙來這一份青睞,剛將這件事在家中宣布,卻招來蘇成茗一頓臭罵。 “蘇家祖上乃是仙道大能,如今雖然不如往日,但不管是父親還是大哥,以及族中入道之人皆是修行仙道,怎么能與魔道相互勾結!還請各位好好思量才是?!笔聦嵣?,蘇成茗不僅把蘇成荊給罵了,還順道把所有想參與進這筆生意的蘇家人,都給罵了一頓。 青年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還反駁蘇成茗了幾句,結果技不如人,被蘇成茗說得火都沒處發。所以今天他才會來找蘇成荊,想要報復蘇成茗。他見蘇成荊的臉色也不好看,于是眼珠子一轉,繼而輕輕附到蘇成荊耳邊:“自然不需要大哥來動手,我認識幾個朋友,正好需要幾個有修為之人來做些事情,不如……” 耳語中,蘇成荊點了點頭。 翌日,青年以賠罪之名宴請蘇成茗一家。宴請之地在碧落城郊外一處小宅,宅子雖然清幽,但也因為如此鮮有人來往。席間青年道歉說得誠懇,一杯接一杯的敬酒,等到酒過三巡,蘇成茗一家四口,連同前來的仆人都不省人事。這自然不會是酒的效果,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喝了酒,藥下在院子各處,只要吸一口氣便足以中招,而青年早已服下了解藥,所以不會有事。青年見他們中了招,嗤笑一聲:“四哥,既然你這么堅持老爹那頑固的一套,不如隨他老人家一同去吧。這蘇家沒了你的阻撓,將來定然前程不可限量?!?/br> 拍了拍手,從屋里走出來數名黑衣之人,他們不僅衣著相同還都以黑紗覆面,使人看不到模樣。紅衣人陸陸續續將蘇成茗一家人帶走,領頭的竟然是一位女子,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卻也能看出她的面容俏麗:“多謝蘇公子幫忙,圣教會記得你的功勞?!?/br> 畫面消失了,顧子言眼前只剩下癱倒在地的青年。 他知道了,每次那些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面,是他們魂魄中的記憶,將死之時通過這具身體共有的血脈,一一重現在自己面前。這大約也是那只鬼偏偏要借自己的手來殺人的目的之一,光是殺了這些人,并不足以發泄它積蓄依舊的怨恨,所以它要顧子言也來知道,這些人到底都做過什么事情。 至于目的之二,顧子言的身體是蘇家人,元魂卻不是,那鬼大約也覺得他不好對付,所以在第一時間就選擇將他控制起來。無論顧子言有多強,他始終留著蘇家的血脈,這就使得這只原本也是蘇家一員的鬼,很容易就能控制他的行動。 然而,這只是暫時的。 顧子言試著動了動空無一物的左手,他的動作很輕微,從開始的僵硬慢慢變得流暢起來。但是他并沒有立即做什么,而是慢慢將左手攏入了長袖之中。這鬼的控制力還是很強的,所以他也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從中掙脫了一部分。然而他現在并不打算立刻暴露,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完全奪回主控權,而且眼前這個青年和蘇成荊一樣,都該死。 只有這只前來報復的鬼,才最清楚哪些被埋葬的往事。它既然愿意講給自己聽,那自己有什么理由不聽? 果然這鬼又在他后頸上呼出一口寒氣,譏笑著問道:“不義不信之人,可該殺?” 顧子言點了點頭,冷著一張臉,眼神保持著沒有光彩的樣子,很像是被那鬼控制住了。但實際下上,接下去的那一刀,卻是順著他自己的意志斬下去的,他當初就說過,他會幫蘇璞記著仇,也自然會幫他討回來。 顧子言揮劍向來利落,揮刀亦是如此,青年甚至來不解發出一聲慘叫,那還帶著驚恐表情的頭顱便從身子上滾了下去。 那鬼似乎是滿意了,驅使著顧子言朝著下一個人走去。 這次被選中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神情異樣的婦人。她瑟縮的坐在椅子上,幾乎要把自己縮進一個角里,口中一直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把他扔掉……可是我實在是受不了……受不了……” 婦人的記憶就更加簡單了,當初蘇成茗一家四口中,只有這個稍大一些的孩子活了下來,而且還中了從未見過的奇毒,整日渾渾噩噩,還總是發出些可怕的聲音。但婦人貪圖蘇成茗那一份極為豐厚的家產,還是同意收養了這個孩子,原以為只要隨便養在偏院,不讓他死掉就行了。但是漸漸的,這孩子不僅身上的毒沒有好轉,需要時刻找醫生來看,蘇家富裕,況且這些錢比起蘇成茗留下的家產也算不了什么。然而讓夫人不能忍受的是,這孩子變得越發奇怪,經常會在半夜發出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時間越久,這種情況越是嚴重。到了后來,這孩子有時候居然會露出很是怪異的表情,配上那頭被稱為不詳之兆白發,讓夫人整日心驚膽顫。 直到有一天,婦人自己的孩子蘇瓊,不小心遇到了這孩子的異狀,竟然是被嚇得連發好幾日高燒,連記憶都不太清楚了。這時候婦人終于是狠下醒來,派了仆人將這孩子扔到深山之中。這孩子中了毒之后一直渾渾噩噩,絕不會自己找到回來的路,就任由他自生自滅吧。 之后的事情,不用再看她的記憶,顧子言也知道了。 閉上眼睛,顧子言這時候放松了身體,任由那鬼趨勢。他能感覺到,這只鬼的恨意忽然變得極其明顯,或許夫人從一開始就說的沒錯,這鬼便是蘇璞的母親素遙死后所化……不,不只,應該說素遙在大批枉死的魂魄中成了主導意識,這鬼不是一個人形成的,而是很多在同一個地方死掉的魂魄,被強行煉進了一件東西里面,這個東西應該就是七殺碑。而素遙的意識在這里面恰巧最強,所以在汲取了過量的怨恨之后,恨意變得格外強大。 那煉入了無數枉死魂魄的血刃如期斬下,顧子言已經聞到了血腥味,卻感覺到刀刃被什么東西阻住了,再無法向下分毫。睜開眼睛,顧子言看到的是一雙鮮血淋漓的手,那手死死抓住血刃,完全不顧鋒利的刀刃,和上面哀嚎的鬼影,就那樣用盡全身力氣,將血刃阻在了婦人面前。 原本被打暈的蘇瓊,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此時他硬是用一雙手擋住了鋒利的刀刃。作為親生母子,婦人的記憶他也能斷斷續續看到,他顧不上自己幾乎被斬斷半邊的手掌,看著顧子言:“是我們家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有多恨??墒撬俏夷?,我不能看著她去死?!?/br> “你不能看著她去死,她當年卻能親手送蘇璞去死?!鳖欁友跃従忛_口,那鬼似乎是怔住了,它沒有想到顧子言居然在幫它這邊說話,一時間也忘了有所動作。 “我知道,所以如果你要以命抵命,那么就殺了我吧?!碧K瓊心一橫,偏過頭閉上了眼睛。 顧子言冷笑起來:“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血刃被生生抽出,蘇瓊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從來都不是個大膽的人,所以咬著牙不敢睜眼。一道勁風從上斬下,但最后落在蘇瓊脖子上的并不是鋒利的刀刃,而是一個表面柔滑的東西。 他疑惑的睜開眼睛,發現顧子言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而搭在他脖子上的,竟是顧子言那把星河傘。蘇瓊死里逃生,一陣恍惚之后只見星河傘在他面前緩緩升起,輕紗緩緩,那溫柔明亮的星光灑下,將一切血腥殺戮都隔絕在外。 雖然說早些年蘇瓊曾經找過茬,但是顧子言也不可能因為這事就殺了他。同門相殘,這事要是真的干了,那他就別想安心在天華劍派呆了。 “愣著干什么,等我砍你嗎?趕緊站遠點,一會兒打起來我可沒工夫保護你?!鳖欁友砸贿呎f著,一邊握住星河傘的尾端,從中緩緩抽出一把流光四溢的長劍。 那長劍上竟是跳動的半透明火焰,鬼在看到的一瞬間,竟然發出了一聲微小的痛呼。 雖然聲音很小,但顧子言還是聽到了。赤霄紅蓮幾經戰火,被斬于劍下的亡魂不知其數,且本來就是上古兇物,論起兇惡來,七殺碑怕是比不上它的。所以這鬼雖然強,卻也是會天生對赤霄紅蓮產生畏懼的。 “你要干什么?!別忘了,你當初奪了蘇璞的身體,許諾過什么?”那鬼見顧子言脫離了它的控制,又畏懼赤霄紅蓮的火焰,即刻慌亂起來。 顧子言不理它,左手提劍,反手像右手中的血刃斬下。 兩件都是極為兇惡的兵刃,此時撞在一處,一時間上千鬼魂一同嚎哭起來,讓人恨不得自己聾了才好。七殺碑化作的血刃漸漸開始抵不住攻擊,血霧寸寸散開,像是在躲避赤霄紅蓮的鋒芒。顧子言左手再起一道靈力,這次直接將血刃從中斬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