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把飯桌收拾完了，回到院子里斜眼兒瞅了他好一陣也沒說話。

    “是不是三點的班車錯過了？”孫問渠扶著旁邊的柴垛，一手揉著胃，笑得很燦爛。

    “沒關系，”方馳也笑笑，“四點和五點都有班車，一小時一趟，到晚上七點?！?/br>
    “你這人怎么這樣，”孫問渠皺著眉，“我在這兒住一宿你是能掉毛是怎么著??？”

    “不掉毛，”方馳也皺皺眉，“你這么難伺候，我怕你又折騰我?！?/br>
    “我能怎么折騰?！睂O問渠說。

    “你看，”方馳指了指屋子，“我家這是舊房子，屋子不夠……”

    “我睡沙發，睡后院兒那個躺椅也行?！睂O問渠馬上說。

    “鋪蓋都是舊的……”

    “沒所謂?！?/br>
    “洗澡也不方便，得自己燒……”

    “沒事兒?！?/br>
    “晚上說不定腿癢了一摸，一個大蟑螂……”

    “我睡著了不撓癢癢?！?/br>
    方馳不說話了。

    孫問渠也沒再說話，靠著院門往外看著，小子跑過去蹲在了他腿邊他都沒有發現。

    “你……”方馳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那你要實在不想回……”

    孫問渠突然轉身走到了他身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逗你的?！?/br>
    “嗯？”方馳愣了。

    “四點的班車能趕上嗎？”孫問渠伸了個懶腰往后院走去。

    “能?！狈今Y看著他的背影。

    “走吧，送我過去?！睂O問渠說。

    方馳站著沒動，孫問渠也沒看他，去后院拿了包，跟爺爺奶奶打了招呼就出了院門，自顧自往村口走了。

    “你怎么不送一下水渠??！他知道在哪兒等班車嗎！”奶奶過來往方馳胳膊上拍了一下。

    “哦?！狈今Y這才回過神，趕緊跑出門追了過去。

    孫問渠腿上有傷，雖說并不嚴重，但他這一天的行動都是慢吞吞的，可這會兒卻走得相當快，跟踩著風火輪似的，方馳追出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快走出門外的小路了。

    “你等會兒，”方馳跑到他身邊，“我借個三輪送你出去?！?/br>
    “很遠嗎？”孫問渠看了他一眼。

    “出了村口還得走一段，這段路不好走，”方馳說，“我開車帶你?！?/br>
    “哦?！睂O問渠沒說別的，把包往地上一扔，坐在了路邊的一塊青石板上。

    “你在這兒等我啊，”方馳往回走，打算去張叔家借車，但以孫問渠這性子，此時此刻是什么狀態他有些吃不準，“別自己走啊，迷路就麻煩了?！?/br>
    孫問渠應了一聲，沒說話也沒看他。

    方馳回頭走了幾步又停下了，瞅了瞅孫問渠，還是那樣坐著，眼睛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轉身往張叔家跑了過去。

    說實話孫問渠這樣子讓他有點兒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其實孫問渠在他家過個夜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換個人他根本也不會猶豫，過夜就過夜唄。

    但一想到家里能再睡個人的就只有自己那間一張單人床的屋子，他頓時就覺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了。

    孫問渠聽著方馳的腳步聲消失了，才往他跑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靠在了身后的墻上。

    這地方靠近村口，午后不少村民經過，去村口那棵大樹下聊天兒，看到他的時候都會瞅一眼。

    他感覺有些憋得慌。

    過了幾分鐘，居然還有一群雞經過，也一塊兒停下來看著他。

    他嘖了一聲，抬了抬腿，雞跑開了，還沒把腿放好呢，又過來了一條狗。

    “我……”孫問渠簡直無奈了，想站起來走開的時候發現這是方馳家的狗，“小子？”

    他叫了一聲之后，小子過來坐在了他面前。

    “不是，”孫問渠莫名其妙地看著它，“又是你哥叫你來看著我的？”

    小子歪了歪頭。

    “你哥是不是覺得我自理能力負值??？”孫問渠說。

    小子轉開了頭，他也懶得再說話，靠那兒盯著狗的后腦勺發呆。

    幾分鐘之后，方馳回來了，但是沒見著車。

    “沒車??？”孫問渠看了他一眼。

    “你……”方馳站到他面前，似乎有些猶豫，“你是不是……”

    “什么，”孫問渠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要再不走是不是就只能趕五點那班的車了？”

    “你是不是不想回家??？”方馳問。

    “誰說的，”孫問渠說，“歸心似箭，嗖嗖的?！?/br>
    “我爺那兒住宿條件不太好，”方馳蹲下了，“你要是實在不想回去，又不介意湊合住……”

    “嗖嗖的?！睂O問渠又說了一遍。

    方馳嘆了口氣，起身過去把他的包拎了起來，在小子屁股上踢了一腳：“走?！?/br>
    孫問渠坐著沒動：“嗖嗖……”

    “趕緊的！”方馳回頭喊了一嗓子。

    孫問渠終于站了起來，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洗澡要自己燒水？”

    “不用，”方馳說，“家里裝了熱水器?！?/br>
    “我睡沙發？”孫問渠又問。

    “你睡我床?！狈今Y回答。

    “那你呢？”孫問渠繼續問。

    “甭管了，我有地兒睡?！狈今Y說。

    “哦，”孫問渠嘖了一聲，“我以為你跟我一塊兒擠呢?！?/br>
    方馳猛地轉過頭，擰著眉瞪著他：“你要不要坐五點的班車?！?/br>
    “不用這么緊張，我對你沒興趣，就算有興趣……”孫問渠瞇縫了一下眼睛，“找個差不多的也不難?！?/br>
    方馳沒說話，轉身就往村口走。

    “哎哎哎，”孫問渠趕緊拉住他，“干嘛啊，能不能開玩笑了?！?/br>
    “你會不會開玩笑？”方馳看著他。

    “行吧我不說了，”孫問渠嘆了口氣，“不經逗?！?/br>
    “經不起瞎逗?！狈今Y掃了他一眼，加快步子往前走了。

    爺爺奶奶對于孫問渠再次歸來非常歡迎，奶奶一聽說他晚上要住下，立馬蹦起來就去收拾方馳的房間了。

    “我們平時就倆老的，難得有年輕人來，”爺爺笑呵呵地說，“小馳回來我們就高興得不行，這再多一個更高興了，晚上再給你做點兒好吃的?！?/br>
    “要不吃火鍋吧，”孫問渠說，兩個老人忙活兩頓飯了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煮點兒蘑菇菌子什么的，好吃?！?/br>
    “行行，”爺爺笑著點頭，“再弄點兒魚?！?/br>
    “還想著蘑菇呢?！狈今Y說。

    孫問渠看著他笑了笑。

    爺爺在河里放了網子捉魚，說是應該有魚了，要去拿，孫問渠一聽就來了興致：“我也去?！?/br>
    “挺遠的，”方馳在一邊說，“你別去了?！?/br>
    “那能有多遠！”爺爺說，“大小伙子的半小時路還走不了了？”

    “這個大小伙子腿有傷，”方馳說，“昨天上鷹頭那兒滾溝里去了?！?/br>
    “不嚴重，現在都沒感覺了?！睂O問渠蹬了蹬腿。

    方馳看他一臉非去不可的表情，也懶得再跟他爭，找了藥給他傷口重新消了毒，看情況口子是沒多深，過了一夜已經沒有昨天那么難看了。

    “去吧，”方馳說，又指著他對爺爺說，“您盯著點兒他，嬌生慣養的，擱以前就是地主家大少爺，別讓他再摔了?！?/br>
    地主家大少爺看上去心情不錯地跟著爺爺出門拿魚去了。

    方馳坐院子里拿了家里的椅子修著，好幾張椅子的腿兒都松了，坐著晃，奶奶又老嫌買來的椅子不如老爸以前做的這些結實。

    “你上回拿家來的錢我給你存上了，”奶奶坐在他身邊摘著菜，“你也別老拿錢給我們，我跟你爺爺用不上，再說現在不是要考試了嗎，要忙復習了吧？”

    “嗯，我回去就得復習了?！狈今Y點點頭。

    “考不考得上沒所謂，你看老陳家那個孫子，上了個大學還不是回來種地了，”奶奶拍拍他胳膊，“身體好就行?！?/br>
    “人那是回來創業的，”方馳笑了，“不一樣?！?/br>
    “都是種地，有什么不一樣，”奶奶說，“身體好，沒病沒災就可以了?！?/br>
    “嗯，”方馳笑著說，“我身體好著呢?！?/br>
    把幾張椅子都重新加固好，又陪著奶奶聊了會兒天，地主家大少爺回來了，手里拎著兩條魚，看著一條得有兩三斤。

    “這不是河里的魚吧，”方馳看愣了，“這么大？”

    “不知道，起網上來就在網里了，”孫問渠樂得不行，“你爺爺說估計上游漏出來的，我真是福星?！?/br>
    “上游？”方馳看著跟在后面的爺爺，“那不是江老頭兒家的魚塘么？”

    “應該是?！睜敔斠矘泛呛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