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盛世堯睇了眼高城,再回看我時說了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是你把他帶回去的?!?/br> “我?” 他點了點頭,“當作為身體的空間形式毀滅時,腦與心為互保就結合在了一起?!?/br> 我吞咽了下口水:“你是說……當時高城其實在我身上?”而徐江倫直接把我和他帶回去了?還有比這更離奇更天方夜譚的嗎?可轉念間就想到了秋月白和阿月,她們兩種思維同在一具身體,到后來甚至還多了荊月的。所以這刻的意思其實是:“他將心念轉移到了李成軍身體里,控制了他的思維,是這樣嗎?” 盛世堯淺笑:“大致就這樣了,后面的事也無需我再解釋?!?/br> 我往前一步,仔細看冰棺里高城的身體,竟發覺他的胸口仍有起伏。這實在是太驚奇了,人離了心卻還能存活,那……我回轉頭去看身后的人,“你快回去你自己身體???” 李成軍的臉,高城的眼神,我終于意識到有什么不對了。 盛世堯一直將他的身體塵封在冰棺里并親自守護,他如果能回去,多得是機會,徐江倫并沒有注意到他也不曾將他看住,為什么到現在他都還只是李成軍? 我茫然地去扯住盛世堯的衣袖,“是哪里出了問題嗎?” 他深看著我,“小囡,你終于想通了。心離身是違反常倫之事,要再回去并不易。需要一定的天時地利人和方能達成,沒了那天然固存的空間,只能暫時依靠這冷藏室與冰棺來封存他身體,保持身體機能正常運轉?!?/br> 我再懵懂也聽出了關鍵:“何謂天時地利人和?” 連盛世堯都沉默了。意思是……不知?那就是無限期的高城的身體被封在冰棺,而他變成李成軍?到這時我才頓悟為什么高城要隱藏了不認我,又神色慘淡,因為他怕這個時機不會到來?!半y道……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嗎?” 第299章 天時地利人和(2) 盛世堯離開了,不是離開那間冰室,而是離開島,乘船歸去。外帶的其余人也同行了,除了落景寒。張繼這次行動動用了特警部隊,傷亡慘重,但也算是將以徐江倫為首的組織給瓦解了,他將羈押老首領以及其余部下回內陸結案。 離開前,張繼來找過我,但兩人相對足有半小時,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最終張繼道:“夏竹,從今天起你就自由了,這世上再沒有a。需要我幫你調查你的身世尋找家人嗎?” “家人?”我喃喃輕念。 他說:“雖然你被劫走時年歲尚幼,但只要從劫走你的人口中知道大概范圍,總能找到蛛絲馬跡的?!蔽毅读讼?,抬起眼,當年劫走我的人是李成軍,而他此刻被高城主宰,這是讓我去問高城?但是其實我曾夢中畫影,將與盛世堯的那段經歷徹底記起,包括四歲的我當時的處境。我沒有父母,只有阿嚒與阿公,阿公很早就過世了,而阿嚒就在那幾日染病身亡,那病疾終是染給了我,才有后來盛世堯的換血相救。 沉念半響,我搖頭:“不用找了,就現在這樣吧,我覺得很好。你們就是我的親人?!?/br> 你們,是的。 張繼如兄長,盛世堯如……父兄,這是我唯一能想到對他的定義。而高城,是心底深處最親的人。有他們,我覺得已經足夠,又何必再去自尋煩惱? 張繼將我注目良久,嘴角首次看到有牽起弧度,伸手將我的頭發揉了揉,“回來了記得給我電話,我的號碼不變?!蔽尹c頭,他瀟灑轉身大步而走。 “張繼,”我忍不住揚聲喚,他頓步回頭,遲疑了下,問出心中的疑惑:“你有把徐江倫當成過兄弟嗎?”他面色瞬時肅沉,眸光變得清冷,靜默數秒,一字一句義正嚴詞:“我是兵,他是賊,永遠都不會是兄弟。而且,我的兄弟死在了他的槍下?!?/br> 望著張繼消沉的背影,不是不明白他的邏輯,但仍然感到很難過。首先為他口中的兄弟之死,那些都曾是兒時在島上共同求生存的伙伴,哪怕這么些年忘記了他們的存在,但在后來他們為救我而死;其次是為徐江倫,他即使死了,罪名也將會羅列一長串,甚至會在新聞媒體里通報罪行,而死因是襲警被槍擊身亡。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他都是不擇不扣的壞人,走私偽造國寶,營私結黨,甚至殺人如麻。但是他以純善的一面入了我的生活,根深蒂固,即使后來得知他是梟首,也對他難生恨意。我沒有張繼那樣道德尺度至高,他受長官影響太深,將“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八字當至理名言,我不是。從頭至尾我都是被動,我向張繼作了個非份要求:將徐江倫的尸體在島上火化,讓他回去復命時稱人沉入了江底。 骨灰被留了下來,我將之當成張繼對徐江倫的唯一私心。但是我并沒打算把它入土埋葬,他這一生都很坎坷,為求生存用盡各種手段,而他對老首領有恨,這個島他若不是為了奪權是鐵定不會來的。但我不能讓他死后,尸體還要被帶回去判罪,然后無從歸處。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他乘風而去吧。 我站在一處巖石高臺,打開骨灰壇子的蓋子,抓起一把骨灰揚手而撒。心中默念:徐江倫,早日投胎吧,下一輩子,別再遇見我了。 將骨灰全部撒完時,已是黃昏,站得太久腳都僵直了。我最后把骨灰壇子也沉入了江底,才背轉身過來,卻瞳孔收縮,頓住身形。一丈之外,高城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他默默地看著我,眼神幽深難懂。走上前剛要解釋,卻被他抬手截斷:“回去吧?!?/br> 我沒再多言,與他并肩。在見他的腳顛簸了下時伸手扶住,自嘲地笑:“現在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嗎?”關于李成軍的腿后來我才知,他并非瘸子,但是可能因為長期受濕冷氣候影響,有了間歇性關節炎,常常會疼得不能走路。 反倒是我,這幾日常常由他按壓腿部xue位,只要不像剛才那般長時間站著,倒是酸麻很少再出現。走了一段路,高城又側眸看過來,“為什么不跟著一起回去?” 我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淡淡回:“就是我想,你允許么?” 身側的人腳下一頓,眸光明淺不一。我牽起嘴角,依舊不看他:“雖然我沒了畫影的能力,但腦子并沒變傻。以你算無遺漏的心智,若有此心,能讓我毫無任何選擇能力就照你安排的路走,若你心情好可能還會留點念想我,心情不好那就直接消了所有記憶,哪里還有此刻你來這么一句酸溜溜的話?” 余光中高城的神色幾度變化,等到我說完時有些委屈地反駁:“我哪有你說的那樣?” 我抿唇:“是與不是,你心里清楚。高城,其實你就是吃準了我這性子。得知真相后的憤怒,怎么也抵消不了對你的那些念頭,所以你才有恃無恐。假如我真應了堯哥或張繼的邀請跟他們回去,恐怕你就第一個跳出來布局阻止了?!?/br> 這次他沒再反駁,算是默認了。 人非木石皆有情,高城吃準了我,但我又何嘗不是吃準了他?我賭的就是他對我的不舍。原本扶著他臂彎的手下移,改為握住他的掌,牢牢抓住他即便屬于滄桑老人的手指,我想:現在的我什么都缺,唯獨不缺耐心。布局謀劃這些可能我窮極一生都難及得上他,但關于心理術,我有信心,終有勝他的一天。 就好比現在。我先發制人將他所有退路阻斷,讓他無法再有借口,當然,前提是建立在他愿意讓我贏的情形下。 遠處有道身影迎風而站,我們同時停了下來,凝目看了片刻后側頭去問:“寒不會有事吧?”高城的眉宇微蹙,沉吟良久收回目光低道:“他會回來的?!?/br> 我感到懷疑。落景寒親眼看著謝銳自殺,還有曲心畫。是后來才知道的,那天我與高城還有盛世堯在特殊空間,而外面一場血戰展開。果如當初所預想的,曲心畫和謝銳到底還是沒逃得過徐江倫的心理術控制,也成為了他兩把最厲的殺人的刀。謝銳擅長飛牌,速度非常人能及,而曲心畫擅長藥劑,她配出的藥可以救命也可以致命。 當她連續放倒兩名特警后,將目標對準了落景寒。只是當她真的下黑手時,淋漓的一絲理智還在,她最終將本欲插進落景寒胸口的匕首反刺回了自己心口。 我沒看到那一幕,但只消腦中想象,也能知道那是多么慘烈。等于說是落景寒親眼歷證了曲心畫到謝銳,全都自盡在眼前!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猶記得那日謝銳與曲心畫從船上逃走后,他躺在那哭得悲慟不已的情景,此次對他的沖擊只會更大。但,他沒有哭,一滴眼淚都不曾留,全程沉默著有條不紊地處理兩人的后事,然后日日枯站在兩人的墳前直至深夜。 高城從未走上前去規勸,偶爾在遠處默站半日,偶爾只是坐于室內不語。我其實知道他心里并不好過,尤其是看到落景寒彷如枯萎的樹脫了魂般。 我們三人就在這楚城住了下來。時間一日日過去,平靜而寧和。也當真是詭異,與楚城最近的離島,前不久還能讓船擱淺靠岸的,但在半月后徹底沉力量。落景寒有渡船出去查探過四周情形,回來時說四周的島嶼除了歸島還冒了個頭在江面上外,其余的也都消失無蹤。估計那歸島不出半月,也將從水平線上消失。 表面的平和,掩蓋不了內心的焦慮,至少我是這樣的。 不是我不愿面對李成軍這張蒼老的臉,而是他的氣色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我在盛世堯離開后,才突然想起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沒有問:假如,我是說假如李成軍這具身體出了什么異樣,生老病死無法控制,那么高城的心要何去何從? 光一想到這后果,就心生惶恐,各種不好的念油生而出。甚至覺得盛世堯其實已經將答案說了:不知。他的意思就是所有未知的都可能發生,而結局也同樣未知。如果真發生我想的這種情形,可能高城就符合了那天時地利人和而回到自己身體里,也可能身死……心滅。 這不是二分之一的幾率,而是根本不知道幾率是多少。 盡管我憂慮郁結,似乎事情也仍在向不好的方向蔓延。李成軍的身體在以一種rou眼看不到的速度衰竭,高城即使有心也無力,不過他倒是鎮定,面色始終不動如山。但有一次深夜,卻被我發現他獨自坐在幽暗的夜空下,背影蕭條孤寂。我站在不遠處,始終都沒邁出步伐走近,心中蒼涼更增。 回頭我與無事人一樣假裝不知道這事,只是每夜在那個點會悄悄陪伴他身后。 第300章 天時地利人和(3) 就在我感到穹頂之下的天空禁錮了靈魂,一日比一日呼吸更困難時,我日夜期盼的天時地利人和竟一同出現了。 這日深夜,高城到了那個點都沒起身,我等了很久實在等不下去悄步下地走到他的石床處。只見他將身體蜷縮在一起,臉蒙在被下,只露了已經從花白變成全白的頭發在外。我只遲疑了一秒就去揭他被子,指尖無意中觸及他的臉,被那冰冷的溫度給驚到。立即向下去摸他身上到手,竟全身冰涼,被窩里一點溫度都沒有。 我怔怔盯著他,有什么在心里砸下,把所有感覺碾碎成空洞。強烈的不好的念頭覆蓋所有思維,伸出的手,也是顫抖的。咬牙,探到鼻息下,很久,忘記了動作。 閉上眼。那年,他以雷霆之勢遁入我生命,對我說:小竹竿,等我來接你。然后他走了七年,再回來時將我遺忘,卻又掀起命運的齒輪;然后又一次分開,這一別竟是十幾年,久到我已經將他徹底遺忘,再遇以為是新的人生,可卻是新一輪的命運反復。 分分合合,竟是二十多年啊。 所以,你累了,不愿意再陪我走下去了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驚回了神,失聲高喊:“寒,快進來看看他!” 門外傳來一聲悶響,下一刻落景寒就踉蹌著推門而入,幾步沖到床前驚問:“城哥怎么了?”我無法控制自己不顫抖,“他...他全身都好冷?!甭渚昂焓痔搅颂?,立即轉身沖了出去,跑回來時抱著他自己的被子,一層一層給高城蓋上,嘴里呢喃:“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br> 我這輩子可能有很多后悔的事,但最后悔的就是讓堯哥先一步離開楚城。否則這種時候,他一定知道來如何處理高城的情況,而不是像我一樣六神無主,完全傻了般看著落景寒也失控了情緒在不停地為高城搓手搓臉取暖。 但是,無濟于事。 這世上最難的莫過于這四個字:無濟于事,或者,無能為力。 到后來落景寒趴在床沿把臉埋在高城的掌上開始大哭,之前他為曲心畫和謝銳收斂尸骨他沒有哭,這時候他卻嚎啕大哭起來。嘴里嗚咽著什么,別人聽不懂,我卻每一個字都聽懂了。他說:城哥,我們,就只剩你和我了,你不能再撒手。 是啊,高城你連一句話都沒和我說,就要準備撒手了嗎?那你設的這許多將我畫地為牢的局,有何用?最終還不是負了我一場,讓我在生死兩岸里輪回痛苦? 突兀的轟隆聲就是在這悲戚的氛圍里傳來的,因為聲音不光是大,而且……來自冰室!我和落景寒都渾身一震,抬起頭瞪著那面墻,轉而對視一眼,兩人紛紛色變。 幾乎是失態地打開控制那道墻的機關,可是原本應該向一側緩緩移動的墻卻只移開一道縫就卡住了,能看得出整面墻向下歪斜地座落了??p隙只有十幾公分,落景寒沖在我之前,但他怎么都掰不開那面墻了。 我一把將他拽開,骨骼脆響收縮。老天收了我的畫影天賦,但是縮骨功是堯哥教的,并沒有遺忘。將身體擠入并不困難,只是當我看到那具冰棺碎裂,高城的身體落于地面時,幾乎肝膽欲裂!跌跌撞撞地要撲過去,但突的從正前方的地面憑空冒出一個黑影,將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噗通、噗通!心本能地狂跳不已。 室內并不漆黑不見,相反的在一側的墻上有點了盞不會滅的燈。堯哥說那是用鮫人淚做的油燈,可千年不滅,所以將這冰室照得足能視物。只是我瞪大眼盯著那平地而出的黑影,像及了人形,卻仍難分辨到底是人是怪。因為“它”身體要比正常人大了一倍不止,從上到下都是黑不隆冬,只依稀能看到兩個點在閃光。 是“它”先發出了聲,而我也震愕在原地。 “咦,是小匣子嗎?” 做夢都想不到,會在這時這地看到……瘋子!不,還有阿蠻,就在他身后。 之前我不是沒問過他們的下落,但是沒人知道當時混亂下兩人去了哪,最終張繼說可能被埋在了亂石堆下了。為此我很難過,瘋子和阿蠻是為了我才走這一趟的,并不愿相信張繼說得那種可能,但隨著時間一日日過去,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瘋子要比我更激動,他一個縱身就撲了過來,但因為相隔距離有三四米,他那一撲并不太遠,一個五體投地匍匐在了我眼前。 看著他狼狽地抬頭,我才從驚愕中回神,“你們怎么會在這?” 瘋子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答非所問:“小匣子,我日日惦記你啊?!鞭D而又泣聲:“阿蠻這不著調的,說帶我去救你,卻跌進了一個黑窟窿里。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老天保佑,一爬上來就能見上你面?!?/br> 黑窟窿?我的視線轉向他剛才冒出來的位置,就是指那嗎? 視角的余光處,讓我心頭一震。瘋子與阿蠻的出現太過震驚,以至于忘了我沖進來的目的,而到這時才赫然頓悟,瘋子冒頭的位置正是冰棺所放之處。所以剛才那聲像及了轟炸的響,是他與阿蠻造成的然后將封存高城身體的冰棺給毀成碎片! 我頭腦一熱,將擋在跟前的瘋子推開,沖向高城的身體。到了近處,卻不敢真的去觸手而碰,有些冰屑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面容安靜,像睡著了一般。 落景寒焦急的聲音從外傳來:“小竹,城哥的身體怎么樣?” 我不敢答,也不知道要如何答。瘋子從后探頭過來,“他死了嗎?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冰在地上?”我咬牙忍住對他的怒吼,心中悲涼到極點:是命,當真是命!李成軍突然身體變涼氣息微弱像是要去了,而高城的身體也在同時不保,沒了這冰棺,要如何再封存? 瘋子仍在身后說話:“阿蠻你看到沒,好像還有氣啊??彀涯銖哪呛诳吡锩鰜淼膶氊惸脕砟??!遍L手臂越過我伸向高城,在我反應過來時,他的嘴巴被掰開又再闔上。 屆時,我瀕臨崩潰邊緣的神經徹底斷了,回身一把揪住瘋子胸前衣襟:“你給他吃了什么?”瘋子被我兇惡的樣子給震住,錯愕地看著我卻答不上來,我又對阿蠻怒喝:“說啊,你們剛才往他嘴巴里放了什么?” 阿蠻黑眸無緒地看了我一眼,根本無意理會我。 我覺自己要瘋魔,撲過去掰高城的嘴,卻見他的嘴里乃至嘴唇上都是一片黑污,可已然不見是何物。喃喃悲戚自語:“不管他們給你吃了什么,你快吐出來???,吐出來?!?/br> 瘋子在后拽我衣服,“小匣子,你其實……” 我將他重重甩開,頓坐于地滿面凄惶地仰頭,任淚從眼角滑落鬢角?!扒厝?,阿蠻,你們走吧?!边@是我第一次直呼瘋子的名字,他們還活著我固然驚喜,可是卻讓高城……沒法恨,只能認命。命運真的強大如暴君,它分分鐘可以摧毀我所有的希翼,讓我痛不欲生。 瘋子還欲分辨,我朝他重重叩拜到底,“求你了,走吧?!?/br> 最后的時光,我只想一個人陪他靜靜度過。不得不接受現實的命運:我與高城,從頭至尾都在演繹一個情深緣淺的故事,彼此相愛卻不能相守本是爛掉牙的劇本了,卻印證在我們身上。故事的最后,在這昏黃的冰室里,他將被我抱在懷中,咽下最后一口氣。 頭頂終于傳來了移步聲,等過數秒,不遠處瘋子還是開口了:“小匣子,我其實只是想告訴你,他睜眼了,正在看著你。還有,這個地方的門在哪?就那條縫嗎?我鉆不出去啊?!?/br> 他在說什么?誰睜眼了?似有所感地抬頭回轉,與一雙在我感覺這世上最亮的眸子對上,整個人如石化了般呆在那。 很久很久,熟悉的、暗啞的、刺痛我心的嗓音徐徐緩緩抵進耳膜:“小竹子,你打算就這樣看著我一輩子嗎?”我身體震了震,“你……回來了?” 他牽起嘴角,淺淺一笑:“不是回來,是身心合一?!?/br> “可是,”我依然身處夢境,懵懂不安,“堯哥不是說要天時地利人和,你才能得救嗎?” “天時,李成軍身死的時機;地利,這冰室范圍;至于人和,”他側轉眸看向我身后,沉定而言:“他們不就是嗎?”我遲鈍地緩緩回轉身,目光觸及在石墻縫隙處的瘋子與阿蠻,徹底風化。 第301章 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