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這一遲疑,謝銳的槍已經指在了我頭上,“既然如此,就讓你去陪首領吧?!?/br> “阿銳,你敢開槍!”艙門外一聲怒喝。 但謝銳根本不予理會,沉濃的殺氣一盛,近在咫尺的手指彎動即將扣下扳機,突聽底下傳來虛弱的語聲:“將夏竹帶回來?!敝x銳瞬間僵住,表情扭曲了變轉,舉著的手顫動不已。斜旁躥出人影,一下將他的槍奪走,“小竹,你沒事吧?” 我斂轉視線,剛才就認出聲音是落景寒了。我顯然無事,反倒是謝銳很不對勁,他的神色極其痛苦,甚至雙手抱住了頭蹲下身,嘴里壓抑的嘶鳴。落景寒吃驚地問:“他怎么了?” 我蹙了蹙眉,轉眸去看徐江倫,“你將他心理暗示的指令解了?” 他眸色晦暗如沉,看謝銳的眼神帶了憐憫,“如若不是你,我會讓他致死都受這心理術所控,直到他將完成最后一道任務,指令自動破除,到那時相信無需我動手,他也無顏再活?!?/br> 即便他不說,我都猜到了那最后一道任務是什么?他要謝銳親手將高城殺死,然后自己醒來看到這一幕。在這些方面,他對誰都向來冷心冷性。 除了我。 剛才是因為謝銳有意要殺我,而他已經徹底泯滅了心智,所以徐江倫才提前念出了指令破開種了很久的心理術。而那指令仍是以我為主:將夏竹帶回來。 謝銳的痛苦到了尾聲,原本那帶了戾氣的雙眸逐漸變得清明,但當他放下抱住頭的雙手凝目看向徐江倫時,眼神瞬時變得極其復雜。有憤恨,有怨怒,有殺意,也有……痛苦,像是受傷的野獸般,他對徐江倫低吼:“為什么不直接殺了我?” 徐江倫諷笑:“殺你?如何消我那兩年真當你是兄弟之恨?前一次你在我左胸口留下一顆子彈,這次仍然是同樣的位置,謝銳,你當真是對楚高城忠心耿耿啊?!?/br> “我不是……”謝銳矢口否認,卻語聲吞吐在喉間。 其實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徐江倫胸口那燦開的血花已經在陳述著事實,甚至……他的嘴角都溢出了血來。他眸光劃轉定在了我臉上,艱難地伸出右手:“夏竹,能再跟我說說話嗎?”我沒有理由拒絕,走至他跟前手就被握住,但覺從未有過的冰涼。 他笑了笑,眼神似已迷離:“當我懂事起就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沒有公平可言,你如果不去爭取那么只會一無所有,所以我凡事都爭上一回,漸漸也被我混到組織的小頭目了。原本還有些沾沾自喜,是曉風給我上了一課。她用自己的命告訴我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哪怕我覺得她很可笑,但也沒法眼睜睜看著她投身火海。 后來被引去h市,一度將你當成她??珊髞戆“l覺你越來越不像她,一個人可以改變記憶,但不可能連習慣和思想都改變,而你那懶散中帶了點悶葫蘆的個性本不覺得什么,卻越靠近就越感到放不開。但我發現你似乎缺少感情神經,對外界的示好哪怕明著表白都像木頭似的,當時想再等等吧。后來楚高城來了,才明白你不是缺少感情神經,而是將那根神經遺失了。之后一次次遇險,與死神打擦邊球,我每一次在閉眼時都是念著你,總想下一次再不繞過你,可下一次看到你時我根本下不了手?!?/br> 看著他嘴里越溢越多的血,我忍不住勸:“別說了?!?/br> 他還是笑,只是笑容很淺很淺,再開口聲音已經很低了:“其實剛剛我是故意把左心口對上那顆子彈的,這么多年也累了,該是到終了的時候了。我徐江倫這一生,唯一輸的人不是楚高城,而是你夏竹。但凡我肯對你狠心,都不會是現在這局面。就像我看著你與他在那空間里生死浮沉,恨不得把眼前一切全都毀滅,可當真的應驗時,我心慌到恐懼。抱著你回島時心里頭只剩了一個念:你不可以死?!?/br> 我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不行了,黑眸已經瞇成了一條線,卻仍迷離地看著我。語聲奄奄一息,看他再次費力地抬手,嘴唇蠕動艱難,我俯身靠過去。冰涼的指尖觸在我臉上,聽到他在嘆息:“終于,你為我流淚了……” 我哭了嗎?一眨眼,眼睫淚珠滾落他臉上。他笑得越發溫和平靜了,就在我沉浸在悲切中,突的原本奄奄一息的徐江倫半抬起身,唇上冰涼劃過,帶了幾分瘋狂和幾分執拗,眼角余光處的艙門外似有人影閃過。而我處于震驚中沒緩過神來,竟不知道退開與拒絕,直到看著徐江倫在視界里緩緩垂倒回地面。 剛才那個舉動似乎將他到底精氣神都耗盡了,很勉強的睜開眼看我,目光已經渙散,聲音低不可聞:“這幾日,我很開心……只想能夠更長一些……楊柳岸,曉風殘月。你不是曉風,我也不是易楓,你只是我的……夏竹……” 他的聲音終于消沒了。 我全身僵冷似鐵,呆呆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耳旁似有誰在痛苦嘶嚎,又似有誰在驚惶詢問,茫然轉動眼珠,即便看著那似瘋狂的兩人也腦中反應不出來任何訊息。直到其中一道身影突然沖過來,并撞開了我,用力扯住已經沒了氣息的徐江倫的肩膀,“你夠狠!算無遺漏,即便是死了也要cao縱心理,你說我欠你一條命,那我就來陪你,免你黃泉路上太寂寞?!?/br> 砰的一聲巨響!震斷了我的神經,也震碎了某些人的心。 謝銳倒在了徐江倫的旁邊,眼睛死死盯住他,氣若游絲說出最后一句話:“阿倫,等我?!?/br> 第297章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落景寒在大聲嘶喊謝銳的名字,但是他聽不見了,我也聽不見了。踉蹌著起身,歪歪扭扭地向艙門外走,似聽落景寒在身后問:“小竹,你去哪?” 我能去哪?船在江上,我能去哪?難到去跳江嗎?呵,跳江是個不錯的主意。 踏板而行,眼前晃過一張張面孔,卻都不是那個熟悉的,從船頭到船尾,從上艙到底艙,我隨手抓住了一個人,辨不清陌生的臉是誰,只問:“他在哪?”對方一臉茫然,我松開他,又走兩步,再抓一人,問同樣的問題。如此,我一共問了十來個人,沒有一個給到我答案。 不知是腳酸軟還是什么原因,一個踏步往前而栽,被身后伸來的一只手扯住才免于狼狽而摔。視線婉轉,帶著希翼,卻在目光觸及時,希翼變成失望。 我問:“他在哪?” 靜默流轉。 我仰天諷笑,發了狠地掙脫開他的手,朝最近的欄桿而跑。在被身后之力從欄桿上用力攬回甲板時,我再壓抑不住悲戚對著凄茫夜空哀嚎:“你們所有人不言,不就是為了告訴我他已不在?不想我去找他,你就該讓我沒了腦、失了心,而不要這般清晰刻骨地痛不欲生?!?/br> 淚從眼角滑落,我這一生,幾乎所有的淚都是為了那個人而流。只有剛才,聽著徐江倫訴說對我的情感,看著他一點點咽氣,情緒連帶著失控。 掙了掙腰上從后的束縛,卻發覺攬得更緊了,我閉上眼心灰意冷:“張繼,放我去吧?!毖g的臂膀震了震,語聲響在頭頂:“你起來!”同時將我從甲板上拖拽著起,可我哪里還有力氣站,剛才的一番瘋狂耗盡了我所有力氣,雙腿都在打著顫。 沉痛的聲抵進耳膜:“夏竹,你的腿……” 我慘笑:“那場浩劫,他都沒了,你能企望我安然無恙嗎?”身體一輕,被抱了起來,似乎最近我常常被人抱著在走,而懷抱始終不是我想要的那個。 不知道張繼要抱我去哪,他一腳一腳堅定地向底層走,當踏著板從船尾走出時,我的心頭開始慌亂而跳。竟不知船已回抵了岸,只是這岸似乎不是中午啟程的那個。 明月當空照,它似乎一點都沒因為塵世的殺戮而蒙塵。但即使有月光,也仍然看不清周遭的環境,只覺空氣中潮濕之極。視線變暗,進入了一條向下而行的通道,古暗的臺階,逼乇的空間,沉滯的氣氛,足足走了有十五分鐘。我的心境從最初的激越,到此刻的平靜,只沉沉雙目凝著眼前那道帶了年代氣息的石門。 張繼沒有放下我,僅側身以身體去推那石門,當轟隆聲而響時,我閉上了眼。 靜默數十秒,張繼說:“有些事,還是你們當面解決吧?!彼麑⑽曳畔聲r突的抵近耳畔,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道:“夏竹,我一直都知,但愿意受你騙。因為這個人,只有你能治?!?/br> 石門被關,腳步聲離去。 睜開眼后,想過很多種可能,卻不曾想會看到一張……這幾日天天見到的臉,眸光明明暗暗,心念各種閃過,最終只剩滿心的諷涼。我大笑起來,竟是如此,原來如此! 瞪著那雙走近的腳,沒了每日得見的蹣跚,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淚橫飛,笑得胸口炙痛,也笑得狼狽不堪……“既然不想見我,何苦還要日日守著我?” 噩夢沉醒,本該遺失的記憶沒有遺失,除了最后劫殤的那部分。哪怕我再次身陷狼營,也沒有放棄過信念:他在,一定還在。否則我的人生將不是這般。 秉持著這信念,我與徐江倫周旋,裝瘋賣傻??粗旖瓊愐稽c點陷入我為他編織的謊言的里,沒有沾沾自喜,但也心有余慰,以為終有一日我與他斗著心理術,將翻盤而贏。又特意激將張繼,以死相逼,因為之前在徐江倫吻過我唇瓣時,余光中那一閃而過的人影讓我心頭狂跳激蕩。 卻不曾想,有一個人比我更勝一籌,掌布的棋局始終都在他指間。而且,這個人搖身一變,變成了最不起眼卻也讓徐江倫信任的……李成軍。正是眼前這張蒼老的臉,花白的頭發,幾乎能以假亂真,也迷亂了我的眼。一直以為要這些事都完了,才能得見,哪想他日日都在。 終是明白,為何放在工具箱里的警槍能瞞過徐江倫的眼,因為它不是一開始就在的。那日我心血來潮去翻工具翻到時,心情激越到不行,能夠有此謀劃掩過徐江倫的眼而將它送到我手上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所以更加堅定,他在。 但是,他怎么可以這樣?讓我終日惶惑卻連一點訊息都不給我。 這個人我再也不要那么義無反顧地去想了,在這許多夜里,只有我知道,思念髓骨,常常在天亮時發現枕濕的;也再也沒人比我更了解,幽靜到可怕的夜晚,壓抑著所有的情緒不讓外面“看守”的人知曉,我的惶惶不安,我的思念成疾。 一雙臂膀將我的肩輕輕環?。骸靶≈褡?,別哭了?!蔽倚幕鹨粵_入腦,伸手就去推他,將他推得坐在地上,錯愕地看著我。 “哪里哭了?我在笑?!碧钟檬直澈鷣y地擦去臉上濕痕,又揚起手指:“你...你...”終沒有出得聲來,一咬牙骨碌撞過去,將本已坐在地上的他給撞翻在地,就趴在他身上恨恨地罵:“楚高城,你混蛋?!?/br> 他的反應是,無動于衷。就沉默地睜著黑漆的眼睛看我,眸光深不見底。 我妨如在唱獨角戲,悲歡喜怒都是我一個人的,頭腦漸漸清醒,理智也逐漸回來。等一些前后的矛盾被理出來時,我從他身上翻下在地,上上下下將他打量,面色一寸一寸泛白。他的人他的氣息幾乎都是刻進我骨子里了,為什么人就在眼前,我卻感應不到也辨識不出?還有徐江倫是那么精明又心細如發的人,對細節的掌控比我更強,如果假冒的人怎可能逃得過他的眼? 腦中滋生出一個可怕的念,但全身所有的細胞都不愿相信。我顫著手去撫摸他的頭與臉,心在下沉,又去摸他臂膀到腿腳,對了,腿腳!之前他走路蹣跚,而剛才行走自如。一把揪住他衣襟,“楚高城,你告訴我,現在的你是易容成李成軍的樣子,對不對?” 幽黑的雙眸淺淺看我,終于他的唇角牽動,蒼老的聲音從他嘴里吐出:“小竹子,你這么聰明不是已經想到了嗎?何必再自欺欺人?” 腦中仿似被射入一箭,白光掠過,怔怔看著他,失去了語言功能。 他從地上翻身坐起,沒有看我,目光垂落某個點,低聲說:“現在你明白為什么離你如此近,卻不認你的原因了吧。這樣的我要怎么走入你視界,對你說我是楚高城?” 我失神地看他,那張陌生蒼老的臉上,竟有著他從未有過的落寞。咬咬牙,抓住他瘦骨嶙峋的手,要求:“告訴我事情始末,如果……”艱澀的語句琢磨在唇齒,“你對我還有一點點不舍的話?!笨伤麉s將臉埋入了膝蓋間,嗡聲低語:“你不會想知道的?!?/br> 我的眼眶又濕潤了,強忍住才沒讓淚落下。凝著那被握緊到發白的指骨良久良久,突然道:“高城,其實并不是沒有退路的吧。否則你根本不會讓張繼帶我過來,對嗎?” 腦子有時候一直轉不過彎,卻會在某一瞬突然清透。在與他斗智斗勇的這條道路上,我從沒想過能贏,唯一慶幸的是,時間還在,人還在。 見他不語,我又道:“你現在不愿告訴我也行,既然被我知道你變成了這個人,那么想必你也了解清楚是他曾經將四歲的我給劫到島上來,改變了我一生。所以,我的人生就由你負責了,你別想再撇下我一個人去逍遙自在?!?/br> 他似沒意料到我這態度,沉埋的臉抬起時,臉上驚異的神色猶在。我也不管他,把手擱在他膝蓋上,“你知道我的腿腳不方便的,你雖然變老又變丑了,但我也不嫌棄。扶我起來吧,地上怪冷的?!彼粗?,慢了好幾拍才盯了眼我的腿,快速起身將我拉起。 幾米外就是一張石床,上面鋪了軟鋪。他扶著我坐上面后,就蹲下身解掉我的鞋子,撩起褲管,動作熟練的在小腿幾處xue位上按壓。不由怔然,依稀幾次在夜里夢中,就覺小腿肚曾被這樣按壓過,然后第二天起來腿腳不會起酸麻。 不愿去猜忌他曾暗中做過什么,只沉吟了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 他抬頭瞥我一眼,手上換了一只腳繼續按壓,嘴里云淡風輕:“楚城?!蔽覅s不淡定了,一下坐直了眼睛瞪著他:“楚城?怎么可能?不是沉了嗎?” 第298章 天時地利人和(1) 我猛然反應過來,楚城是與離島分割而開的。但它不是游離在外,被濃霧環繞,如今怎么能將船抵岸?而且剛一路進來,都是長長的通道石階,包括此處也都從未在楚城見過。 他為我解了惑:“離島雖沉,但還沒沉透底。船是??吭陔x島岸上的,你們進來的那條道是秘密通道,此處是楚城的底層,上層全都毀了?!?/br> 毀了?“為什么毀了?” 他又瞥我一眼,然后低頭:“徐江倫沒告訴過你嗎?” 心頭一滯,今天之前徐江倫從未與我提起關于那天的事,而剛剛他臨死前才隱晦提及那個空間毀滅,是因為那離島才會沉的嗎? “那個空間,是游離與我們現實的,但它卻不光是楚城,還是離島乃至這片千百年來詭異而生在這片江域的島嶼的核心。當它像一座城堡般以崔古拉朽之勢毀滅時,那我們所在的周遭都必將以楚城為圓心,而受到牽連影響,離島最近,故而第一個沉沒?!?/br> 他是以平靜的口吻來陳述這件事的,好似那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為我按壓腿上,眉眼里全是認真。我問:“為什么我的腿會變成這樣?”醒來就一直這般,徐江倫也曾讓島上的醫師為我檢查過,但都無明確答復。 這時,聽到他說:“是腦神經受到壓迫所致,經常這樣推拿按xue就會痊愈的。不是什么大問題?!甭牭健澳X神經”那三字時,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有個疑問藏了很久都沒敢去仔細想,到這時才因他的話被挑起。深吸口氣,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心態咬牙問:“我還是那個……腦嗎?”他手上一頓,動作停了下來,輕輕幫我將褲管拉下又再穿上鞋,然后才起身,微垂了視線看我,“連那空間都毀了,何來腦?”頓了頓,再問:“近日可還能畫影?” 我茫然搖頭,事實上當清醒后辨識判斷整件事,第一個想用的就是畫影,但別說是畫影,連畫畫我都變得生澀,腦中連碎片的影像都不曾出現,根本無從得知到底在昏沉之后發生了什么事。轉而心又一揪,忐忑不安地問:“那你呢?” 他驀的笑了,伸手來撫我的頭,“小竹子,你吃準了我放你不下。學會步步為營,旁敲側擊,這個問題剛剛就回答你了,還需要重復嗎?” 我并不被他的顧左右而言它轉移,執拗地要求:“需要你再重復,我要聽到確切答案?!?/br> 他嘴角的笑慢慢斂去,沉暗的眸光明明滅滅,他說:“空間毀了,腦沒了,何來心?” “那你的身體呢?”我急迫追問。前者固然關心,后者才是最關切的,在我而言,他成不成魔,心魔是否仍在,只要他是他就可以了。 “如果我說與那空間一起毀了……” “不可能!”在他口出惡語的瞬間,我怒喝截斷,“高城,你休要再誆騙我。但凡是你口中那個可能,今日你都不會見我,張繼也不會帶我過來。糊弄了我這么久,你還打算糊弄下去嗎?”環轉四下,揚高聲音喊:“盛世堯,你出來!” 我不傻,所有的人里:張繼、落景寒、謝銳,包括面目全非的高城都在,唯獨盛世堯不在。以他的造詣和能力,怎可能沒逃出那場浩劫?那么他沒出現就只有一種可能:與高城之間有著秘密。我或許沒了畫影的能力,但身體里流著他的血,并且與高城血氣相溶,當一踏進這間石室時,那種強烈的感覺就紛涌而來。 他在,或者說,他們都在,就在這范圍里。 一聲轟隆從身后突響,我驚轉回頭,竟見那面石壁緩緩向一側移動,盛世堯從內緩緩走出。無視我驚愕的表情,用極淡的眼神飄向高城:“你很遜?!鞭D而才看向我,蹙眉略一打量后評價:“小囡,你越來越不可愛了?!?/br> 我喃喃而喚:“堯哥……”出口帶了乞憐的音。他挑起了眉:“剛還不是連名帶姓吼嗎?”微赧地移轉視線,卻在目光觸及墻內時定住。 我看到高城的……身體了,在冰棺內。 慢動作般地回轉頭去看變成李成軍的他,又在看那冰棺,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從喉間溢出:“為什么會這樣?” 盛世堯淡若如常開口:“既然都如此了,也沒隱瞞的必要了。你倆都進來吧?!?/br> 那是一間冰室,室內溫度低到令人顫抖,但我即便牙關打顫也強撐著走進了里面。除去我,他們二人都是一臉淡然地凝視冰棺,就連高城自己,也像無關痛癢。 事情倒真的沒我想得那么復雜,盛世堯三言兩語就將前龍后脈都講清楚了。大略是當初在峽谷時高城差點被周景催化成魔,他就發覺了其中異樣,索性讓我和高城命脈相連,因為終有一日我們要共同面對一次生死劫難,也只有心腦合一才能渡過此劫。但他即使算得到這天機,也算不到結局,當高城以心為本,cao縱那個特殊空間欲圖解除腦的禁錮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扭曲了那空間,用天翻地覆來形容并不為過。乃至與空間相連的溶洞也在頃刻間坍塌。 在那一瞬,別說高城,就連盛世堯為平衡掌控大局,也顧不上我。徐江倫就是在這震亂的局面下沖進來把我從亂石堆中抱走的,而在他沿原路沖出時,身后一片轟隆塌陷,放眼所見都成為了廢墟,并且腳踏之地都仍在下沉。相信這時候無論是誰都以為所有人都被掩埋在廢石之下死無全尸,徐江倫沒有猶豫擺渡劃船將我帶離。 因為原本他是靠我身上暗藏的追蹤器才找到那里的,所以他走得是與我和張繼同一條路,即從潭中潛水而入。所以他只當那個地方是離島的某處,卻不知早已是楚城,而就在楚城坍塌后,可能因為地質的改變,周遭的氣流也發生了改變,那些沉濃的霧都消散了。甚至于潛伏在特定區域的鱷魚也離奇死去。這些徐江倫并不知,都是盛世堯的推斷加之后的證實。而徐江倫更不知,在那坍塌的楚城之下,還有地下城。 死傷自有,但并非全部。令我感到震驚的是,高城竟是在這時身體就遺留在楚城之底,一直由盛世堯用這冰棺封住了守護。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那他為什么會變成李成軍?”是當時李成軍也在現場,然后也跟著徐江倫逃出去了?可是不大可能啊,我清楚記得那會已然是高城的李成軍說過徐江倫是一人抱我回的,而他并沒有參與那次活動。 那么既然如此,兩人相隔數里,高城如何會變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