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落景寒答:“我們趕到時已經死了?!蔽覐凝X縫中咬字:“查監控?!眳s聽他回:“第一時間就查過四周監控探頭,全都被破壞。不僅如此,絡傳輸也被切斷?!?/br> 我沉痛地閉眼,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劫殺!當真懊悔不已,是我太過后知后覺,我用易楓刺激江燕引她起殺念,她又如何會不反刺我一刀?她深諳人心最脆弱處,高城儼然已是我致命傷。所以,在我走出那扇門時,她不止對我動殺念,還有高城。 可是,幫她實施的人是誰?這一天里,她除去接觸了護工外,就是寧冉生與謝銳,會是他們名為翻臉,實則暗渡陳倉使用手段將高城劫走嗎?可這里邊卻有疑問,江燕既然對高城起了殺心,那為何不是直接就在重癥病房對他下手?是他身上還存在什么價值? 醫院的監控被損壞了,張繼就讓人排查醫院門外的監控,我也坐下一點一點看過去,但排查一天下來毫無進展,找不到任何可以的人曾在那時間段出入過醫院。 如此我讓張繼將目標放在醫院內部搜查,懷疑有人把高城從重癥病房轉移走后,為掩人耳目根本就還沒出醫院。但張繼說他申請不來對全院病房的搜查令,只能在各個路口派人守著。我又讓落景寒他們用通訊器定位尋找他,當初在秦南師大地下他們能準確找到位置鑿開上層將我們救出,正是因為高城身上有定位追蹤。但這次落景寒卻搖頭,說高城的通訊器早被發現在重癥病房的床底下。 我不死心,再次懇求張繼對寧冉生和謝銳作追蹤調查,可卻查出他們在當天離開醫院就折返a城了。一直不敢去想,假如高城已被帶出醫院,甚至帶出廣平,a城那么大,寧冉生又一手遮天,要怎么能從那將他救出來。 最終落景寒與曲心畫離開了,臨走前對我說:“不管a城的水有多深,只要城哥在那里,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從水里救出來?!彼麄冸x去的身影,帶了決絕。 這邊案件隨著江燕的死,在整理清楚后,又與廣平市公安局交接后,基本走入了尾聲。秦南師大幾名校董都被帶進局內受審,可即使有幾人像張校董那般知道底下有座地下城,但具體是在cao作什么他們全都一無所知。能獲取的利益是每年分紅加數倍,錢往口袋里裝。 這期間我一直都在醫院,即使身體已經好了。每當夜深,都會忍不住走到重癥病房外,那里一直都是空的,床單已經換了潔白干凈的,醫療器械也都已經收起,仿佛從來就沒人住進過里面一般,空曠而冰冷。 徐江倫來找我,說案件結了,要回h市了。明白他意思,想讓我放下心結與他們一同回去,可是,h市除了那間畫廊還剩什么?沒了熟悉的人,也沒了作畫的激情,面對滿屋的空曠,是體味那失去后的孤寂感嗎?鼻間酸楚又涌起,我竟然把高城遺失在了廣平…… 我不肯走。徐江倫幾番勸說都勸不動我,后來竟去把張繼給搬來了。張繼還是那沉肅的樣子,沒有一點笑顏,他默聲片刻開口:“如果人未死,以他的能力當能自救?!?/br> 我苦澀地牽了牽嘴角,這還是第一次聽張繼對高城肯定。我從不懷疑高城的強大,他不但心智強大,身手、敏銳度、以及其它各方面,似乎沒有他不涉獵的。但他傷成那樣,再擁有強大的心智也無力回天,有些事不敢去想,只怕他這時在哪個陰暗角落過著非人生活。 張繼又道:“即使他傷重不能自救,對方既然沒再第一時間殺他,就代表他仍有價值。而根本目標多為你,假若你一人留在這,當對方施出手段時,以你一人之力能抵擋得住嗎?” 我突然心頭一頓,抬起眼凝向他,眼睛一點一點瞇起,寒栗的目光射在他臉上,一字一句問:“是不是你們以他為餌,引江燕背后的大魚?” 張繼沉看我數秒,輕搖頭:“偏執、瘋狂、疑心重,你在讓自己變成第二個江燕?!?/br> 心頭一震,我怔忡起來,真的是這樣嗎?事實上這刻我確實誰都不信,在醫院里的每個人都懷疑,每天深夜站在重癥病房外,我能推斷出他被劫走時的幾十種可能,但又再推翻。甚至連落景寒與曲心畫都懷疑,他們可能因為秋月白死,對他產生了罅隙,暗中下手。這些我都是轉念想過的。 張繼突然蹲下身,與坐在椅子里的我平視,他說:“知道我為什么不喜歡你們那套所謂的行為邏輯和犯罪心理學嗎?因為刑偵案件,證據永遠比它們更有說服力,而很多人糾結在心理里無可自拔,最終迷失了自己?!?/br> 不管是不是張繼說動了我,我還是決定回h市。在我的要求下,張繼安排徐江倫開回了高城的那輛越野車,我坐在副駕駛座上體味物是人非的苦澀,幾小時的路程,徐江倫應當是懂我心情,所以并沒有來打擾我,最后車子停在了我小區的停車場內。 謝絕了徐江倫欲送我上樓的好意,我靠在電梯里數著一層又一層,等樓層到走出電梯時,目光不由向那扇門看去。突生奢望,我有那扇門的鑰匙,希望當打開門時,他就坐在輪椅里以傲慢不屑的神情看著我。 只是奢望終是奢望,門打開,空空蕩蕩的屋子,連灰塵都染了一室。即便這樣,我還是疾步邁入,一間一間屋子找過去,連洗手間也沒放過。到最后頹然地走出房子關上門,身后突然傳來叮響,電梯樓層到的聲音。 我心中一喜,這層樓一共就我與他兩戶,難道…… 但轉身時只見一個穿著工裝的男人走出來,他撞上我視線時愣了愣,又對著兩戶門牌號碼看了看,開口問:“請問夏竹小姐是住哪邊?” 找我的?我走過去坦言:“我是夏竹?!绷鬓D的目光已經注意到他手上拿著的盒子,他是送快遞的,單子上赫然顯示我的名字:夏竹收。 男人公事公辦狀:“請出示身份證明,有份快遞需要你簽收?!?/br> 我讓他等一下,拿出鑰匙打開了自己屋門,進門找出身份證件給他看過之后,在單子上簽下字,才把盒子拿在了手中。很輕,看盒子大小應該也不是什么大件,而寄件人欄里并沒有填名字。當等我把盒子拆開后,發現里面居然是一個黑色的u盤。 再去察看盒子,里面什么都沒有了。拿著那個u盤心里衡量究竟是什么,該不該插在電腦上檢查里面的東西,會是誰的惡作劇還是……最終我選擇將電腦上一些重要資料、圖例先拷進自己的u盤,轉而才插入那個被寄來的黑色u盤。 很快電腦屏幕就跳出請求我打開的指令,我點了打開,彈了兩下,全屏的框里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心頭不由狐疑,凝著那個視頻文件,莫名有種心慌,想到什么心跳劇烈加速,再去點擊時手都在顫抖。文件打開,一段無聲視頻,彷如走了一個輪回,當屏幕視頻定格時,我全身揮汗如雨,卻是冰涼一片,從身到心。 腦子已經一片混亂,反反復復都是剛才視頻里的畫面,是哪里先開始痛的并不知道,只知道心口猶如被轟炸而開,破了一個大洞。閉上眼,耳旁聽到低泣嗚咽,來自我。 假如寄這個 第149章 “赴死”之約 短短十分鐘的視頻,是高城被剝光了上衣雙手垂吊在頭頂,一條長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他胸口,每一下下去就拖出一長條血痕。他的眼睛是閉上的,但每一次身體都會隨著被鞭打而抽搐,到后來……有血從他口中溢出,一滴、兩滴,噴出一大口! 觸目驚心,也讓我心神俱顫!到后來我幾乎不敢看那已血rou模糊的身體,以及耷拉在那不再動的頭,不敢想是否……他還有呼吸? 這個視頻是經過特殊拍攝特殊處理的,場景就是全黑,只在他頂上亮了一盞最普通的白熾燈。而影像中只出現黑色長鞭,連抽打鞭子的人的手都不曾看見。讓我根本無從通過環境、現場來判斷分析,獲取任何訊息。 睜開眼時,畫面依舊定格,我想倒退回去,因為自己腦子已亂,怕遺漏了什么細節,可,我的手伸不出去。只要一想到再重復看他被抽打至噴血的畫面,手就無力抬起,顫抖不已。 最終,我伸出了手,但卻是握住鼠標,點擊右上角的x。關閉了畫面,我才感覺呼吸重回身體,可下一刻又瞬間凝固。目光死死盯著電腦屏幕,明明在打開u盤時,只有一個視頻文件,何時又多了一個文本文件? 沒有了視覺沖擊,即使心底仍然在一下一下猶如被刀割般的疼,可至少我還是能控制住情緒。腦中殘余的空地會去思考,顯然這個文本文件是被加密了的,當我點開視頻之后它就會出來了。沒有理由不點開它,已經預料到會是什么。 有人將這u盤寄給我,將這段視頻呈現于我面前,又怎可能不把目的袒露而出?再來電話,那只會多暴露訊息。 還記得那棵樹嗎?一個人來。 這是文本文件里唯一的一句話。打的是啞謎,我卻幾乎立即就明白了其意。那棵樹,刻了lk標記,它第二次出現,我首度解開這個標記的本來形態,虎崖山。 若非江燕死在面前,我會以為這又是她精心而布的局。無論是方式還是手法,與她都極其相似,或者,本就是她布置的。在那她與寧冉生談話的時間里,誰也不知道她們談了什么,也或者她抱了必死的決心最后對寧冉生下一道心理暗示,更或者,寧冉生一直就是她手中的最后一枚棋,也是她制造心理掌舵者的王牌。 所以,這個局是為我而設的,她要我即使在她死后,也逃脫不了。 幾念之間,我似已捕捉到了她心思,既然我是從虎崖山開始初步看清她的心理畫像,那也就從這里結束吧。 虎崖山我一定會去,但在去之前我撥了一個電話給徐江倫,將快遞的單號報給他,讓他幫忙查一下這份快遞是從何處寄過來,又是以誰的名義。答復很快,這是一份來自本地的快遞,出處、寄件人無從可查??爝f公司一天里收件數千件,再由人工分配,最早是誰接的單子連工作人員自己都不記得了。 徐江倫問我為什么要查那快遞號,我猶豫了下只答說幫朋友問的。 走出公寓時,回頭覽了眼住了兩年多的地方,思緒微凝,暗道或許這一次不會回來了吧??傻搅藰窍戮捅恍旖瓊惗伦?,居然他一直守在小區底下。他將我上下打量后問:“夏竹,你要去哪?” 我這一身外出服不可能撒謊告訴他說就是樓下散散步,沉吟了下答:“去見一個出版社的客戶?!笨尚旖瓊悈s沒那么好騙,他伸手攔住我,“告訴我是哪個出版社的客戶?”見我蹙眉面露慍色,他急忙解釋:“夏竹,江燕雖已伏法,但廣平那邊水還深,就連……就連他都能在醫院被偷偷帶走,所以,我已經向張繼申請二十四小時保護你?!?/br> 心中微沉,“我不需要保護?!甭曇粢呀浄爬?,可徐江倫根本不理會我態度,徑自道:“你去見客戶,我不會干擾你的,就遠遠站在旁邊。只是,”他頓了頓,“是真的見客戶嗎?” 我的眼神微縮,沒讓臉上呈露任何表情??山裉斓男旖瓊愄貏e難纏:“從廣平回來的這一路,你整個人都萎靡不振,原因……我就不說了,我不認為你在這時候有心情去見客戶?!?/br> 不想再與他多費口舌,這人拗起來根本講不通理,更何況我的理也站不住。但心底升出一股焦慮,像在逐漸膨脹的氣球般越變越大,尤其是在我幾度欲繞開他單獨而走時,卻都被他堵住了路,并執拗地問:“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是不是與剛才讓我查的那快遞單號有關?” 在從事刑警行業后,就連耿直的徐江倫也變得敏銳了,或者說不是他敏銳,是我在剛回到h市沒過多長時間,就讓他查快遞的這一舉動太過突兀。是了,在看到那段視頻后,我連自控能力都沒了,只憑著大腦本能地去做什么。 頓然間如被擊潰了緊繃且脆弱的神經,我垮下了肩膀,垂下眸無力地開口:“去車上再說吧?!毙旖瓊惸瑧宋?,等坐進車內后,狹小的空間逼仄地讓我窒息,從嘴里吐出來每個字都覺是壓著某個傷口,一汩一汩地疼。 等我陳述停下時,幾乎不用抬眼,只從那抽氣聲就可想象徐江倫震驚的表情?!跋闹?,你真的確定是他嗎?還有,你怎么知道暗示是在虎崖山上?就因為說‘那棵樹’?” “是……一種心理的默契吧?!苯嘁恢痹谘芯课?,她為我設了一個又一個的局,事實上人的心理是會在潛移默化間改變的,在她每一個想法都是因為我時,其實已經將她自己融入了我,必須營造怎樣的誤區才能令我走入迷霧,又在什么樣的時刻可走出。 所以當啞謎出來,我能輕易就想到虎崖山的那個崖口,能感應到江燕最終的心理變化。 徐江倫連連搖頭:“不行,這太危險了。我打電話給張繼?!闭f完就去摸口袋里的手機,可在伸進去時被我按住,凝看著他的眼,一字一句道:“不要打。如果這是江燕為我設的最后一局,那么她一定杜絕了任何我找人幫忙的可能,即使她沒做安排,那結局也是……玉石俱焚。徐江倫,她的目標是我,你就當不知道這事,將車鑰匙給我,然后你推門下車。曾有人為我墮入黑暗,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br> 徐江倫的瞳孔縮了縮,他抓在方向盤上的手握的極緊,沉默足有半分鐘,他最終抽出了手,轉開一直定在我臉上的視線凝于前方,以決斷的口吻道:“夏竹,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如果,真的必須得去的話,就我和你一起吧。每一次我都說要保護你,可最后卻總是難做到,這次,我不會再食言?!?/br> 說完他就旋轉鑰匙啟動了車子,緩緩駛入車道。 我怔怔看著他,第一次發覺這張平時看來普通的臉,其實很堅毅。似乎命運總將我和他拉扯在一起。第一次見他是我剛來h市的時候,他憨憨的介紹自己是這片青城區的片警,后來偶爾就會來畫廊,知道他其實并不太愛畫,可他在畫廊卻買了不下十幅畫,算是我的一個“忠實客戶”。后來小區出了命案,他作為片區的負責人不得不參與進來,原本我該是沒多大交集的,可偏偏……偏偏因為高城,也陰差陽錯地走入了這刑偵的世界。 虎崖山上我失足,是他比高城更快一步發現我并不顧危險跳下來,免我被毒蛇咬之苦而代替了我;可能正因為這樣,迷宮案里,他被江燕選作了表面與高城放在同一天枰的人;到廣平的秦南師大地下城,他幾番為我說話,欲保護我卻力不從心??蛇@都改變不了他對我好,一直都在我身邊的事實,而這刻,這個傻子居然還要陪我去赴死。 是的,我用“赴死”兩字來形容這趟虎崖行。 江燕死了,她那么恨我,又怎容忍在她沒有的世界我依然還存活?我引她動殺機的局在她意料之內,她也早做好了不成功的準備,因為她還有底牌,還拿捏著我的命門。 假若人死后真有亡靈一說,那么她的魂魄一定在對我詭笑,張揚的,陰婺的,刻意的。她在笑即便是她死了,我也斗不過她,因為…… 胡亂念想間,車子已經在往山上開,車內氣氛很沉窒。沒有人開口說話,我也不再看徐江倫,凝目前方思緒放空。車子停下時咯噔了下,連帶著心頭也咯噔,靜了一默,我茫然轉眼,陌生又熟悉的山景,那頭頂的樹蔭,那遮蔽的崖口,那聳立的樹。 只是少了曾停在那的一輛幾乎成灰燼的車。 第150章 兩個人 徐江倫先開口說話:“你在里面等,我先下車探一下四周?!彼穆曇艉芫o,推門而下的動作也很僵,我側眸看他下車的身影,輕嘆:他比我都還要緊張。 我反而是事到臨頭了,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坦然。其實僅坐在車里放目四野,就能了然這個山頭沒人?,F在是傍晚,未到夜幕高垂時,大小鬼又如何會出沒? 沒過一會,徐江倫就回來了,他低矮了身對我道:“沒人?!?/br> 我點了頭推開自己這側的門,腳踩實地傳出沙沙聲,是樹葉枯黃了落在地上。整個山頭都不見一抹綠,變得蕭條凄涼,曾經在這處湮滅了兩條生命。突然心頭一頓,朝徐江倫看了看,我的臉色微微發白,前一次是一男一女,這一次也是,多么可怕的雷同!難道……難道從一開始江燕就將他也設計進來了? 不,一定不是這樣。就算江燕要按原來的模式設局,也只會是我和高城,不可能多帶一個徐江倫的。強自鎮定了下抬步,聽到徐江倫在遲疑地問:“夏竹,你確定真是這嗎?會不會是你搞錯了?”我已走到了那棵樹下,那個lk的標記還很清晰地刻在樹干上,手指輕輕撫過,低語:“不會錯的。該來的到時候就來了?!?/br> 說完我就席地而坐,伸直的腳幾乎伸出崖口外。徐江倫走過來擔憂地說:“你要不要坐進來些,這太危險了。而且地上有些濕,會涼啊?!?/br> 山上因為潮氣重,確實寒意沉濃,可是又何妨呢?我聳聳肩膀,“不要緊?!笔种冈诘厣袭嬋?,無意識中勾畫的是……我突然笑了,而且笑神經一時抑不住,笑到眼淚都出來了,轉眸看到徐江倫吃驚地看著我在問:“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在笑自己。第一次畫影從這里嘗試,我畫這個崖口,這個山頭,女人的背影,隱在陰影底下,頭頂上方是一雙詭異以及斂藏不懷好意的眼。 當初以為畫的是童子琪,殊不知,根本就是在畫我,畫現實的我。 我坐在相同的位置,背朝那面,頭頂那雙眼是江燕不肯離去的靈魂之眼,她要看我如何走這個輪回,她要我承受生離死別之痛。 往后傾倒,將自己整個都平躺在地,嘴里呢喃:“讓我睡一下,晚點叫我?!?/br> 我是真的入睡了,沒有一點后顧之憂的。這么多天,合眼的時間太少,緊繃的情緒時時刻刻都在瀕臨崩潰,反而當事到臨頭了,我能松懈下來,談不上安然地睡去。 這一覺屬于是酣睡,沒有一點外夢入襲,等醒來時頭微漲,反應稍顯遲鈍。睜開眼恁是怔愣了三四秒才辨認出坐在我身側、靠在樹干上的徐江倫,四周并不漆黑一片,周旁有光亮射來,是把車燈給開著了。從我這個仰視的角度去看徐江倫,可看到暗光里那雙眼炯炯有神,一點困意都沒,甚至……有內斂的精光浮隱。 我用自己下了個賭注。 無意識地一個翻身,骨碌而滾向崖邊,當半個身體在崖外時,徐江倫反應過來拉住我,可被我下墜之力拖動,令兩人無可避免地一同摔下。身體墜落只兩秒,我們又摔在了那個微平的坡面上,徐江倫因為是被我拖拽而下,身體壓在了我身上。 聽到他粗喘著氣說:“夏竹,你別動,我這就起來?!?/br> 我輕應了聲。等他手撐在我一側正要起來時,我突然用力推他胸口,將他整個人給推出坡面之外。本該是致命一擊,卻在轉瞬間我的手腕被扣住,人一下被橫拖著往下滑了一米多再停住。這時兩人處境是:只需誰輕輕一動,就會連帶著一路滑到底,跌進深涯。 呼吸聲在相輝映著此揚彼伏,聽到徐江倫用沉了一度的聲音問:“為什么要推我下去?” 我輕輕一笑,笑聲足被他聽到,帶了明顯的嘲意:“原因你不是要比我更清楚嗎?” 他默了一瞬,答:“我不清楚。夏竹,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可能吧,不過也不重要了?!蔽矣樔欢S:“你不是一直都喜歡我嗎?總說要保護我,現在不妨陪我一起下去吧?!痹捖湮揖椭鲃踊渖眢w,但只滑下半個身位就被他拖拽住了,我到了他下首的位置,抬起頭,看到星月暗光里瀲滟了寒芒的眼。 只覺手腕被扣住位置刺麻痛感傳來,隨即身體開始酸軟無力。 在被拖著向上時,我用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問:“那是秋月白的銀針嗎?”拉動的力一頓,靜默輪回,空氣瞬間變得沉窒,不止,還有強勁的壓迫力侵漫而來,使我感覺脖頸后寒意入骨。我心中慨嘆:一切似乎都已了然,殺氣,熟悉的殺氣…… 徐江倫沒有再開口,只沉默著將我往上一點一點拖拽,他的力量十分大,到上了平坡面后,就改拖我的手臂了。沒了以往的“包容”與“溫柔”,力道中帶了蠻勁。 等終于拖拽著上了崖口,我被他甩在了空地上。車燈光正對他而照,我看到那張一向耿直質樸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陰霾以及涼颼颼的眼神,彷如換了一個人。當真是我愚昧的可以,這個人一直就在身旁,從我來h市開始,他就在了,而我卻懵懂無知到這地步。 徐江倫蹲在我面前,居高臨下俯看我,冰冷的目光將我臉上刮了個遍才問:“什么時候知道的?”我牽動嘴角,笑得很苦:“知道的太晚,直到江燕死?!?/br> “為什么她死你會懷疑到我?” 我移轉目光凝向被樹蔭遮擋了大半的空中,星光不知何時已悄然掩去,只剩濃得像黑幕一般的暗空,像隱藏了無數的獸與鬼魅,隨時都有可能張開口噬咬過來。而事實上,那頭暗獸已在眼前,尖銳的獠牙呈露,它是……徐江倫。 其實到江燕死,我還沒反應過來。是高城莫名在醫院失蹤,我在那重癥病房外日日夜夜徘徊,有些東西一點一點滲透進腦中來。本該是一切走到了終點,可偏偏終點之后卻還有未知的路,起初會懷疑江燕臨死前設局,讓寧冉生或者謝銳代她布置??芍灰毾刖筒煊X這里面透著太多矛盾,不管寧冉生與江燕的決裂是真是假,但有件事是不爭的事實:江燕可以不死。僅憑那些口供,證據缺乏之下,她判的罪根本就不可能重。而她卻選擇了死亡! 再回想,與其說她早已料知我要引她入甕,不如說她自己走進這甕中來,她是在求死。為什么要疾速求死?這里我用了一個“疾速”,她在遮掩一些東西??墒乱讶绱?,她還有什么需要遮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