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那時慕子宸說,只要她現在說一句話,就把她從葉瑾手上搶過來。 所以,是那時嗎…… 秋景濃拉回被記憶扯得好遠的思緒,定定地看著智閑大師,各人,有各人的命……很久以前,她jiejie秋景裳也這樣說過…… “貴主選擇了葉大公子,老衲……甚是欣慰?!?/br> 他是看著葉瑾長到十歲的,那孩子心性沉穩,通達事理,他不會看錯。 “你是說子瑜會反?”秋景濃蹙起眉,不會的,只要有她在,雁國公府便不會反…… “老衲話只能說到此處了,因著貴主是無命之人,老衲已經妄言許多,決計不能再露天機了?!敝情e大師搖搖頭,看起來的的確確不會再說任何事情了。 秋景濃嘆了口氣,“我只問最后一句,子……葉瑾會安然無恙的,對么?” 智閑大師似乎沒想到秋景濃會這樣問,神情有片刻的呆滯,緩過神來竟然笑了,“你放心,他自然是無恙的……” 秋景濃這才放下心來,卻總覺得智閑大師方才說得話有哪里不對,一時間也想不出來,便施禮告辭。 走到門口,手將將觸到禪房的門,身后突然響起智閑大師猶猶豫豫的聲音,“老衲……” “大師還有什么事?”秋景濃轉回身,目光灼灼,令人失神。 智閑大師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總歸是為這人破了戒,說了不該說的話——“貴主今日遇見之人,非緣,是劫?!?/br> 劫? 秋景濃微怔片刻,施禮道謝。 出了門,就看見陸葭伊百無聊賴地圍著禪房前一棵老槐樹轉來轉去,一見秋景濃出來了,立刻跑了過來。 “如何,想問的問清楚了?” 秋景濃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她想問那讖言,可是智閑大師顧左右而言它,她究竟還是沒搞懂,不過智閑大師說葉瑾無事,也算是叫她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因此,這趟出行究竟有多大意義,她也說不上。 “你這又搖頭又點頭的到底什么意思???”陸葭伊不耐地說道,繼而又認命似的揮揮手,道,“不過那怪老頭一直神神叨叨,也不知道說的話有幾分可信?!?/br> 秋景濃聞言停住腳步,側頭笑著看了看自言自語的陸葭伊,“智閑大師怎么招惹你了,一口一個怪老頭的叫著?” 般若寺雖沒什么名分,可現在的地位也是實際意義上的國寺了,也不知道陸葭伊這丫頭為何對智閑大師這般不敬…… “我剛到華州,他便說我,命定之人,興于沙場?!标戄缫粱仡^惡狠狠地瞪了禁閉木門的禪房一眼,道,“他如何便知了?!?/br> 秋景濃一愣。 興于沙場么。 她們都知道,謝竟之是太傅府的大公子,如今早已涉入朝政,萬萬不會領兵沙場了。 她還是執念啊。 “葭伊,你如此執著,那人可知道?”秋景濃低嘆一聲,上前一步握住了陸葭伊的手。 陸葭伊撇開頭,一改往日的灑脫自在,聲音有些挫敗也有些落拓,“他知不知道又如何,我早已不想了?!?/br> “待在華州這些日子我也想開了,我與他終歸是不可能的?!?/br> “我家尚在長寧時便已經查明那日宮宴的事,正是林貴妃和太傅府共同謀劃,想利用姻親將陳留公府拉攏到二皇子一方罷了?!闭f到這,陸葭伊不屑地笑了,“誰想到后來太子薨了,大司馬府也沒了,長寧城的局勢一下子就完全變了?!?/br> “我既已經沒了價值,他謝竟之又何必留意我?!?/br> 說完,陸葭伊故作輕松地揮揮手,自顧朝寺外走去了。 其實陸葭伊一直看得很清楚,只是選擇了一個假裝看不見的方式罷了。 陷入感情里的人啊,常常就這樣自欺欺人地沉浸在自己搭建的美麗幻象里,不愿醒來。 秋景濃想,她們一直都是一樣的人。 清醒,卻逃避。 也許陸葭伊真的不再在乎謝竟之到底是不是她的良人了,她只是不喜歡智閑大師看透一切的樣子,不喜歡別人早就預知了自己的人生。 好像她選的每一步,都已經劃好了軌跡,都不是她自己做主。 可是,這明明是她的人生啊…… ☆、第73章 意外被劫 和陸葭伊回到刺史府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了。 那時也是在喧鬧的街上,那個人獨身一人,站在燈火闌珊的街角,任一身藍色衣袍落滿光輝。 她說不清那時為什么會去招惹他,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像她的哥哥?又或者,那時的他,真的有那么像她哥嗎? 秋景濃揚頭去看那一彎半月,那人也是如月般清輝四溢,耀眼奪目。 葉瑾,有點想你。 陸櫟將她安排在一處偏院,雖然偏了點,卻離陸葭伊的繡樓極近,秋景濃本就不想引人耳目,因此十分滿意。 因為秋景濃原就打算只住一夜便動身去北境,衣物之類的包袱也未曾拆解,青沙收拾起來也輕松,很快收拾完畢和青流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 一路從長寧城顛簸到華州,秋景濃著實有點累,現如今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也算是能安安穩穩睡上一覺了。 只是這一覺顯然是睡得太沉了些,秋景濃恍恍惚惚地聽見些聲響,眼皮卻沉沉地睜不開。 掙扎了一會兒,秋景濃也就放棄了,大概是太累了,遇見了夢魘吧,索性放任自己睡下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秋景濃睜開眼睛,恢復意識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顛簸。 她明明睡在刺史府的別院里,怎么會顛簸? 想到這,秋景濃一下子就清醒了,翻身坐起,只覺得腦子一陣一陣的眩暈,自己卻是躺在一處馬車里。 樸素無華的馬車里空蕩蕩的,除了她,青沙躺在另一邊,還沒有醒。 秋景濃靠著馬車壁閉目緩了好一會兒,才稍微恢復了一點,伸手去掀馬車窗的簾子,頓時被眼前的景色嚇呆了。 她離開長寧時已是草木凋敝,樹葉枯黃,往南到了華州,雖然并無大變化,也是黃葉堆積,一副金秋景致,卻不想醒來,車外已是一片荒蕪,片葉皆無。 她究竟睡了多久,為何會在馬車里? 青流又去了哪里? 秋景濃冥思苦想,也是一片空白。 雖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變故,秋景濃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現在這個情景,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正想著,馬車竟然停了下來。 簾子一掀,露出一張劍眉星目的臉來。 秋景濃下意識地往后退了退,好看的眉毛立刻蹙成了一團。 或許不會有比這更糟的處境了——掀開簾子的那人,正是之前兩番遇見的云國駙馬,溫緒。 智閑大師吞吞吐吐的話就在耳邊,余音還未散去:“貴主今日遇見之人,非緣,是劫……” 見秋景濃醒了,溫緒像是松了一口氣,彎起嘴角笑了笑,道,“常洵誠不欺我,說是三日醒來,果然沒有拖到五日?!?/br> 三日醒? 她是睡了足足三日?! 秋景濃挑挑眉,也沒問自己為何會在此處,開口便道,“可有些吃的沒?” 怪不得她覺得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整整三日米水未進,沒餓死她已經是幸運的了。 溫緒的劍眉一挑,竟然繃不住笑了起來,他千算萬算,獨獨沒想到秋景濃醒來第一句話竟然是要吃的…… 這真的是那個橫掃千軍的雁國公的夫人么? 溫緒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你笑什么,到底是有還是沒有?”秋景濃頗為不耐地補上一句。 溫緒看她認認真真地追問,絕然是真的將吃飯放在了第一要務,才斂了臉上的笑意,道,“喏,那邊左數第二個抽屜,打開里面有些糕點?!?/br> 秋景濃聞言便起身去拿,毫無半點扭捏。 別看這馬車雖然樸素無華,卻是什么都不缺,她原本以為自己要餓著等到下一個驛站呢。 拿出糕點吃了幾塊,秋景濃這才覺得有些力氣,說起話來底氣也足了,道,“我們這是去哪里?” 溫緒又笑了,明明是自己迷暈秋景濃,將她劫了來,怎么聽這談話好像是她們約好了去郊游? “去云國?!?/br> 秋景濃點點頭,云國,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還從未去過云國。 “我另一個侍女呢,她可還安然?” 溫緒終于敢相信這是葉瑾的夫人了,看她這般隨遇而安的樣子,確實不是尋常女子的思維行徑。 “你說逃走的那個也是女子?”溫緒微微有些訝異,也沒想到秋景濃這般坦誠,遺憾道,“早些時候清醒,逃了去?!?/br> 逃了去? 想必是尋法子要救她的。 又或者,青流能夠逃脫,本就是溫緒故意為之的,畢竟他捉了自己,卻無人知曉,也是無用的。 秋景濃點點頭,忽而又笑起來,道,“你這么劫了我來,不怕葭伊起疑心么?” 溫緒搖搖頭,“我能孤身一人劫了你,便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自然不會叫她疑心??峙麓藭r她正以為你是去往北疆的路上了?!?/br> 孤身一人? 秋景濃也是世家出身,自然知道溫緒不是一個人,明里孤身一人,暗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 暗衛這種東西,又不是大興獨有的。 秋景濃不知道三日的路程是走出了多遠,不過見窗外景致的變化,料想是朝東走了相當的距離了。 總之葉瑾也不知道她離了長寧,她并不著急,終歸是有辦法的,只是飛來此禍,要將她和葉瑾相見的日子向后推罷了。 想到這,她的眉頭也就舒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