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佩劍或許只是防身?”秋景濃饒有興趣地靠在馬車靠背上,說道。 “可那人把劍佩在左邊?!鼻嗔鞅攘吮葎幼?,“這樣佩劍的,要么是左撇子,要么,就是云國人。剛才他用右手喝茶,所以不是左撇子?!?/br> “你怎么知道云國人左佩劍?”秋景濃直起身來,眉宇間多了幾分嚴正,“誰教你的?” 青流一直和秋景濃待在一處,秋景濃尚且不知道,她一個養在深閨的侍女怎么會這樣清楚。 青沙看了秋景濃一眼,發覺事情可能有些大發,便也順著她朝青流看去。 青流卻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秋景濃也不逼迫她,仿佛很快就不放在心上,合上眼睛閉目養神起來。 很快,馬車就到了華州刺史府,秋景濃叫車夫將車停到后門,遣了青沙下去通報。 待青沙跳下馬車,秋景濃這才扭頭去看還在失神的青流,輕聲道,“說過有些人不能愛,你們偏偏都不聽,罷了,既然他對你亦有心,我也不會攔你?!?/br> 方才剛剛褪去紅暈的臉上立刻又燒了起來,青流低著頭,輕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聽見簾外有腳步聲,料想是陸葭伊出來迎她了,秋景濃彎著腰朝外邊走去。 一只手已經搭上簾子,秋景濃忽然笑著回頭瞟了一眼青流,道,“怪不得那時他那樣積極去傳信?!?/br> 話畢,便掀開簾子出去了。 青流愣了那么一愣,才回過神來,趕緊跟著她下了馬車。 人比秋景濃想象的要多,秋景濃以為,自己選擇在后門通報,已經表明了不想張揚的態度,況且陸夫人都是看著秋景濃長大的,自然不必出門迎接,沒想到不但陸夫人,就連尚且未出府的小公子陸之洲也迎在門口。 秋景濃甚至覺得,如果陸櫟不是有事不在府中,恐怕也要出門迎接了。 見秋景濃下車,眾人竟要行禮。 秋景濃趕緊快走了幾步拉住陸夫人,道,“夫人折煞阿濃了,何必出門遠迎,阿濃進去見夫人便是了?!?/br> 陸夫人倒也沒再守著這些繁文縟節,秋景濃一扶,便直起了身子,反手握住秋景濃的纖細手掌,道,“沒想到阿濃竟然還未忘記我們家葭伊……” 秋景濃搖搖頭,道,“哪里的話,無論如何,陸家也是因為我們大司馬府才遭了難……” 說到這,秋景濃抬眼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陸葭伊,后者貓樣的大眼睛里已經滿是水汽。 陸夫人連忙將秋景濃讓進門里,“快進來吧?!?/br> 陸夫人也知道秋景濃只是來看陸葭伊的,寒暄沒說幾句,就叫陸葭伊陪著秋景濃去四處閑逛了。 秋景濃此時是男裝打扮,和一襲鵝黃輕紗的陸葭伊走在一起,頗有些一對璧人的感覺。 陸葭伊自小大大咧咧慣了,如今身為華州刺史家的千金,反而少了深閨大族的拘束,自在得很。 兩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閑逛了一番,秋景濃便提議去一個地方。 華拓山般若寺。 “你去那里干什么?”陸葭伊雖然口上這么問著,腳下卻真的朝著華拓山拐去了。 秋景濃若有所思地說道,“話說回來,你來了這么久,有沒有去見過智閑大師?” 陸葭伊皺皺鼻子,不甘心地說道,“原來你不是來看我的,是來看那個怪老頭!” 什么怪老頭……也不知道智閑大師給陸葭伊說什么了…… 秋景濃覺得有些心累,點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道,“我這些日子的確沒惦記你,管你在華州過得好不好呢,偷跑出來,自然只是為了去見智閑大師?!?/br> 陸葭伊自然知道她是在故意說反話,不過讓她感興趣的是——“你是偷跑出來的?” 秋景濃點點頭,笑道,“可不是么?!?/br> “你行啊,葉瑾不在,就沒人管得了你了?!标戄缫劣眉绨蜃擦俗睬锞皾?,贊許道,“怎么,打算離開華州就去北境找他?” 秋景濃信服地點點頭,“知我者,莫若葭伊?!?/br> 陸葭伊聞言得意洋洋地一揚頭,算是接受了秋景濃的一番表揚。 兩人正嬉笑打鬧著,迎面走過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男子來,自顧自擋在了兩人面前。 秋景濃記得之前說過有緣再見的話,可沒想到這么快。 面前含笑施禮的人,正是早些時候在華州城外茶寮碰見的那個文栩。 “沒想到重逢之期竟然如此之近?!蔽蔫蝻@然也是毫無預料的,眼神坦蕩無比。 “崔公子?!?/br> ☆、第72章 駙馬溫緒 秋景濃還禮道,“倒是巧了?!?/br> 陸葭伊聽他這樣喚秋景濃,眼珠一轉,立刻一臉揶揄地看著她。 崔公子? 文栩也看見了挽著秋景濃胳膊舉止親昵的陸葭伊,更加吃驚起來,“陸二小姐?” 還說自己不是出自清河崔氏,雖是落難的鳳凰,可到底還是心氣高傲的大小姐,他還沒見陸葭伊和誰這般親昵過,他若不是出身高貴,何以得到陸二小姐青睞。 陸葭伊施了個禮,道,“見過溫公子?!?/br> 秋景濃倒是不明白了,陸葭伊什么時候和云國扯上關系了? “文某便不打擾二位,告辭了?!蔽蔫蛘f完,便真的干脆利落的告辭離開了。 秋景濃不明白他怎么唱了這么一出,盯著他的背影,戳了戳一旁的陸葭伊,“那人你怎么認識?” 陸葭伊眨巴了兩下大眼睛,若有所思的低聲說道,“他是云國長公主的駙馬,來游說我爹爹?!?/br> 云國長公主的駙馬? 秋景濃不明所以地皺起眉,“哪個長公主?” 現在的云帝不是才反了的兆王么? “還有哪個,就是那個和兆王里應外合的嘉信長公主沈煙景啊?!?/br> 沈煙景…… 那這個駙馬就是……溫緒。 文栩,溫緒,呵。 秋景濃歪頭看了眼陸葭伊,“然后呢?” “然后什么?”陸葭伊不解地反問道。 “成功了?” 陸葭伊干脆地朝秋景濃翻了一個白眼,“沒有?!?/br> “溫緒已經來了半月有余,大有游說不成便不離去的意思??扇缃耖L寧局勢如此多變……哦對了,還有你公公不是逝世了,你家葉瑾襲了爵么,我爹爹考慮到你和我這不足為外人道也的關系,已經決定要站在你們雁國公府這邊了?!?/br> 陸葭伊一口氣說完,貓樣的大眼斜睨著秋景濃便不說話了。 秋景濃好一陣消化,方才笑出聲來,打趣道,“沒想到你偏居一隅,消息還是這么靈通啊,百曉生?!?/br> 陸葭伊一嘟嘴,不滿地反駁道,“好歹我華州也是天子腳下啊,怎么就偏居一隅了?” 看看,看看,這么快就變成“我華州”了,倒是想得開啊。 秋景濃抬手抱了抱陸葭伊,信誓旦旦地說道,“葭伊,總有一日,我會帶你回到長寧……” 陸葭伊被她冷不丁地一摟嚇了一跳,呆愣了片刻直接將粉拳捶到秋景濃肩上,“你干嘛啊,這是在大街上??!” 她的清白??! 還要不要嫁出去了??! 秋景濃無賴道,“我們不是不足為外人道也得關系么,抱一抱怎么了?” 陸葭伊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抬腳往華拓山走,嘴里還嘟囔著,“你倒是嫁人了,我的清白可要緊得很呢?!?/br> 她以為,自從秋景濃嫁給了葉瑾,真是越發無恥了! 秋景濃大笑著跟上去,心底的石頭稍稍落了地,或許陸葭伊已經不再念著謝竟之了,葭伊原本就是灑脫的人,本就不該被謝竟之困住傷情。 若是真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葭伊能放下也是好事。 兩個人吵吵鬧鬧地一路也不覺得累,不知不覺間便到了山腳下。 等到了半山腰的般若寺,兩人卻是氣喘吁吁了,秋景濃甚至覺得自己可能一口氣喘不上來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秋景濃和陸葭伊到般若寺的時候,正趕上今日沒有達官顯貴來進香,在門口等了片刻,前去通報的小和尚便回來將她們讓了進去。 進了禪房,一見到秋景濃,智閑大師便要施禮,嚇得秋景濃干忙將他拉住。 “大師這是做什么?”秋景濃心有余悸地說道。 智閑大師嘆了口氣,搖頭道,“罷了,罷了,貴主既然如此,老衲也不便多禮了?!?/br> 貴主…… 秋景濃心一塞,從前智閑大師說的讖言,有些實現了,有些卻沒有。 “景濃今日前來,是想問……” 沒等秋景濃說完,就被智閑大師打斷了,“貴主想要問的事,乃是天機……” 說著,還朝陸葭伊瞟了一眼。 陸葭伊是什么人,比誰都機敏,智閑大師這樣說,她自然是知趣地擺擺手退出去了。 秋景濃原本沒打算瞞著陸葭伊什么,不過智閑大師是東道主,她也不好說什么,因此只是給了陸葭伊一個人歉疚地眼神,并沒有阻攔。 待陸葭伊踏出禪房,關上門,智閑大師才故作神秘地說道,“貴主必定是想問,為何我的讖言只實現了一半?” 秋景濃點點頭,他說那大殿里有一個皇后,秋景露真的當了皇后,可他又說自己也是皇后命,她卻嫁給了葉瑾。 “貴主不妨靜觀其變?!敝情e大師眼觀鼻鼻觀心,漠然道,“既然貴主已經做下選擇,便無需多想,各人,有各人的命?!?/br> 選擇? 那時葉瑾說,他曾被預言將會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