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那時候她不曾參與到長寧城貴族交往圈里,那時她不認識葉璇,那時閔和元年的九月,她眼睜睜看著秋家滿門人頭落地,一個也沒有留下…… 死亡,現在在她的記憶里,卻變得異常模糊…… 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重來,是不是葉璇也不會死呢…… 真可笑啊,重活一世,她卻什么作為都沒有…… 阿璇死在她眼前。 就像是一朵還未開放就凋零的花朵。 “阿瑛,別難過?!?/br> 葉瑛怔了一怔,神色有些微微的變化,很快就被倔強所替代,固執地搖搖頭,廣袖下的纖長的小手無措地絞著衣袖,道,“我不難過?!?/br> 如此冷情的答案啊。 那是葉璇啊,那個漂亮單純,嬌艷的像一朵薔薇一樣的葉璇啊,他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可葉瑛卻說不難過。 “你不喜歡璇jiejie?”秋景濃索性側過身,燦若星辰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住葉瑛。 葉瑛被她一雙黑瞳盯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已經紅了眼圈,卻偏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道,“喜歡?!?/br> 秋景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和一個□□歲的小孩子計較,大概是心中郁結了太多情緒,而那個人卻不在她身邊吧。 還沒等秋景濃再為難他,這個小小的少年突然拋出一個問題給她來。 “你呢?你難過嗎?” 難過…… 秋景濃搖搖頭,目光平靜得仿佛一潭死水,“不?!?/br> 葉瑛撇撇嘴,似乎想要再說些傷人傷己的話來,可是秋景濃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伸手將他拉坐下來。 葉瑛還沒來得及掙扎,肩膀已經被牢牢地掛上了一只胳膊。 “你這個女人……” “哭是沒關系的?!鼻锞皾獯驍嗨?,她知道這個小小少年一定是要毒舌地說些叫她難受的話,這樣才能顯得自己不是那樣哀戚,就能暫時忘掉已經沖上鼻尖的酸澀了。 他還這么小,肩膀還這樣稚嫩,明明是該哭哭,該笑笑的年紀…… “阿瑛,男兒有淚不輕彈,這話沒錯??墒菫榱俗约旱乃鶒鄣娜肆餮蹨I,從來都不是軟弱?!比彳浀氖种笓嵘先~瑛柔亮的頭發,就像……很小的時候,mama溫柔的手。 可是mama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溫柔了。 葉瑛眨巴著氤氳著一片水汽的眼睛,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秋景濃伸手將葉瑛摟在懷里,輕輕的拍著他的背。 這個小小少年背負了太多不屬于他的東西,平日里偽裝成熟的樣子叫她心疼。這孩子一定很少流淚吧。 青流遠遠地站在亭外,長嘆一聲。 不遠處樹林一陣響動。 青流警覺地偏頭去看,只望見一片玄色的衣角。 這是多少個人的不眠之夜啊…… 在湖心亭坐了將將一夜,葉瑛才啜泣著睡著了。 秋景濃的胳膊被壓得有些發麻,才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想要將睡著的葉瑛抱起來,試了幾次都不能成功。 青流見狀,立刻趕上前來,半抱半拖地從秋景濃的懷里接過了葉瑛,跟著秋景濃朝錦苑走。 見秋景濃閉著嘴不說話,青流輕輕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小公子也是性情中人?!?/br> “小孩子哪里懂這些,不過是家教嚴格了些,自幼被規整得不動聲色罷了?!鼻锞皾馊嗳嗨嵬吹募绨?,不以為然地說道。 說到這,免不了要想起那個人,明明也是不動聲色慣了的人,卻時不時地對她露出些小孩子一樣的心性…… 秋景濃抬頭去看懸在天上的那一彎新月,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正想著,眼前人影一晃,下了秋景濃一跳,停下了腳步,定睛去看。 一雙狹長的狐貍眼正涼涼地望著她,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葉軒。 “二弟好興致?!鼻锞皾夥€了穩心神,道,“這么晚了還在欣賞月色么?” 葉軒卻也不繞彎子,從斜靠著的樹干上直起身來,道,“嫂嫂何必假意寒暄,我哪里是欣賞月色,分明是在此處專程等你?!?/br> 秋景濃一哂,葉軒的心思她猜不透也不想琢磨,索性放棄,以不變應萬變了,“你等我有何事?” 葉軒反而勾起一個更大的笑容,道,“無事?!?/br> 秋景濃聞言抬腳就要走。 “你知道我與顧卿言交好?”葉軒見她根本毫無興趣,只好直奔主題了。 她當然知道,那日初見,他不就是坐著顧卿言家的馬車招搖過市的么? 只是這話與她何干? “你想說什么?” “昨日顧卿言給我傳信,哥哥與他已經拔營去北境了?!比~軒慢悠悠地說道。 北境? 不是說葉域兵敗么,怎么趕去支援的葉瑾反而被遷走了? 秋景濃抬眼去看葉軒。那一句“哥哥與他已經拔營去北境了?!甭爜砜傆幸环N莫名的慫恿蠱惑。 “所以呢?”秋景濃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件事,葉瑾去了北境還是東陲,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若是想要逐風而去,可千萬別選錯了方向?!比~軒露出一個笑容,便閃身離去了。 秋景濃站在原地目送著這道玄色的背影離開,好看的眉毛緊緊地蹙成一團。 逐風而去…… “小姐……”青流憂心忡忡地開口,“你不能離開長寧啊?!?/br> 雖然那個葉大公子很討厭很煩人,可是他叫小姐留在京城,一定也是想要保護她的吧…… 沙場無情,她的小姐可不能出事…… “我沒想離開?!鼻锞皾鈸u搖頭,輕聲回答。 葉軒究竟是敵是友她現在還不能分辨,若是她走了,雁國公府落到葉軒手里,她怎么對得起葉瑾。 將葉瑛安置好了以后,秋景濃才算松了一口氣,見青流忙里忙外地團團轉,不禁奇怪起來,“青沙呢?” 青流攤開手表示不知道。 最近也是奇了怪了,從打凌颯去了東陲,秋景濃就沒怎么見到青沙。 雖說秋景濃待青流青沙一向如姐妹,可畢竟還是主仆的身份,青沙這樣常常消失不見,總歸叫秋景濃有幾分奇怪。 總不會是因為她遣走了凌颯,叫她不能時時見到心上人,這丫頭和她生起氣來了吧? “她氣我支走了凌颯?”心里這樣想著,秋景濃也不顧忌,自言自語地說了出來。 “???”青流倒是反應激烈了些,音量有些大,甚至有點走調。 “你這么激動做什么?”秋景濃挑挑眉,瞟了青流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難不成你看不出來?” “奴婢……”青流像是有什么話噎在嘴里,思慮了片刻又決定咽下,轉了話鋒道,“奴婢知道?!?/br> “我那時告誡她,有些人是不能愛的,或許她也并未聽進去幾分,若是得了機會,你要提醒她才是?!鼻锞皾馕愿赖?,漸漸又壓低了聲音,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我怕她傷了自己……這個傻丫頭……” 青流沒有應下,也沒有再說別的話,半張臉隱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秋景濃余光瞥見靜立的青流,嘴角泛起一個無可奈何的淺笑來。 有時候誤會就是這樣啊,明明看錯了事情的真相,卻一廂情愿地以為那就是真的,兩個人都不解釋,漸漸地,也就這樣淺淡下去。到了最后,甚至連最初疏遠的原因也忘記了。 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 那時候,她以為不過只是一件小事…… ☆、第69章 葉域之死 女子的唇柔軟香甜,仿佛清清涼涼的瓊脂,叫他沉迷。 葉瑾的呼吸有些沉重,偏頭將臉埋在女子的脖頸間,那發間散發著的淡淡香氣,一陣一陣叫他昏了頭。 多想就這樣,永遠不分開…… 修長的大手從線條優雅的脊背慢慢滑落下來,扣住不堪一握的纖腰。那樣纖細,那樣柔軟,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折斷。 女子異常清淺的呢喃在他耳畔響起,帶著溫熱清甜的氣息,“子瑜……” 聲音很輕,卻像是最上等的絲線,糾纏在他的耳邊心間無法逃離。 葉瑾輕輕吻上那纖弱的鎖/骨。 她這樣美好,美好的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藏在手心里,再也不給別人看到。 手指靈巧地打開緊系的衣帶,葉瑾低低地呢喃道,“不要離開我……” 阿濃…… “咳……咳咳……”不自在的咳嗽聲突然響起來。 葉瑾驀然睜開眼睛。 漆黑的、深不可測的眸子有片刻的渙散,慢慢地才聚攏起來,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如水。 葉瑾翻身坐起來。 裹著白色狐裘披風,一身青衣的俊逸男子嘴角帶著曖昧不清的笑意,泰然自若地坐在一邊的榻上。 “你怎么進來了?”葉瑾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