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青流是重新開啟了話嘮模式。 還有,她嫁入雁國公府這么久,青流還一口一個“葉公子”,就是不肯改口。 也真是…… “小姐是糊涂!若是我走了,小姐便無人可以依仗……”青流像是突然被打開了話匣子,居然還不肯罷休了。 “不是還有青沙么?!鼻锞皾馀呐那嗔鞯募?,一邊安慰她一邊朝錦苑走去。 “可是青沙……”青流張嘴,卻又欲言又止般停頓片刻,才繼續道,“青沙不會武,怎么保護得了小姐?!?/br> 秋景濃笑,“小心青沙聽見了,要氣死和你理論的?!?/br> “可是小姐!” “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成么,今日不過是為了激一激凌颯罷了,以后再也不提了還不行嗎,你可別吵了……” 兩人的聲音漸漸消散在空氣里。 暗處,一雙狐貍眼注視著兩道背影良久。 要凌颯去辦的事,究竟是多重要的? 也不知道那字條上究竟寫了什么…… 葉軒轉身離去,心下卻合計著,要不要提醒顧卿言……他隨軍遠行,葉軒終究不放心…… 這秋七,確實是有趣。 ☆、第64章 北戎事起 九月初的東陲已經是碧水秋寒,草葉漸黃。 紫衣銀甲的將軍終于還是沒能順利地和駐軍的楊扶匯合。 戰事吃緊,葉瑾的軍隊抵達楊扶駐兵處時,后者已經奉旨拔營支援葉域去了。 此番禍起,云國似乎比他們想象中的要難對付的多。 幾萬大軍日夜兼程地行進已經疲憊一場,葉瑾便未接連追趕,下令安營休息半日。 “喲,心不在焉想什么呢?”憑空從烈烈秋風里傳來一人事不關己又充滿好奇的問詢。 葉瑾站在高高的崖上,半晌才回過神來。上一次,他從崖上掉下去,頭撞到亂石上撞瞎了眼睛,差點成了廢人。 那時候阿濃說,最怕他摔傷了腦子,不記得他。 “若是失憶,你可有法子?” 書逝聞言白了他一眼,嗔道,“盡想著些什么?沒有這樣咒自己的吧?” 葉瑾只是搖搖頭,笑道,“若是前次我并非失明而是失憶,你可還會盡力治我?” 這說的什么話? 書逝如畫的眉眼當即一冷,臉色沉下來,“你既有恩于瀲滟山,我書逝便定當不離不棄,你若失憶,我治便是?!?/br> 葉瑾淺笑,銀白的鎧甲在塞外的陽光下閃爍著奪目流光,“瀲滟山世代中立,今次卻叫你卷進朝堂,隨我奔波在廟堂沙場……” 還沒等葉瑾把話說完,就被書逝打斷了,“我說你今日是怎么了?婆婆mama的不像你?!?/br> 不像他? 葉瑾自嘲般地笑笑,一只手按上胸口,仿佛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書逝的絮語,“近日來總覺得心下不踏實……” “心下不踏實?怎么,剛分別就忍不住思念了?想她找怎么不帶著她?”書逝露出一個不屑的笑來,秋景濃,那女人除了攪亂葉瑾的一波春水,勉強救他復明,還做過什么? 真是……可笑…… 葉瑾本來并非是如此想法,被書逝這樣一說,卻也忘了原本的話頭,只挑挑眉,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就盯著阿濃看不上眼?!?/br> “怎么?”書逝冷笑,“前有般若寺智閑大師讖言,后有瀲滟山落星閣觀星,這女人終究是你的羈絆,你卻……” “葉瑾,你看看你現在可還是那個戰場上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的葉將軍?” 那人漆黑的眸子漸漸幽深冰冷,葉瑾嘴角漸漸挑起一個許久未見的殘忍微笑,冷聲道,“怎么,你想試試看?” 書逝打了一個冷顫,撇過頭去,毫無骨氣地回答道,“我不想?!?/br> 葉瑾見他老實地偃旗息鼓了,也就不再捉著不放,不過……帶著她? 但凡一個男子真心愛護一個女子,便是斷斷不能將她帶到戰場的,先別說塞外風沙刺骨凜冽,便是這殺伐的戰場戾氣,血流漂櫓的慘烈局面,葉瑾一輩子都不想她看見。 更何況……把她帶在身邊,他可還能專心打仗? 正說著,就見不遠處一個青衣武士朝這邊走來。 書逝歪頭仔細辨認一番,笑道,“嘿,倒是見了鬼了,這楊授何時這么急性子了,偏要湊熱鬧攪了我倆的清凈?” 葉瑾無言輕笑。 說話間楊授已經走到近前,行了個禮便急急開口道,“長寧有信?!?/br> “誰的信?”葉瑾蹙眉。 慕子宸在長寧,她應當不至于…… 楊授遞過一張折疊整齊的字條,解釋道,“凌颯日夜兼程地趕來甚是疲憊,我便叫他休息片刻,自顧拿著字條來……” 誰料年輕的將軍卻突然變了臉色,道,“你說誰?誰來了?” 楊授點點頭,還沒開口說話,就見面前的人面上已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接過紙條,卻并未急于打開,冷淡道,“把他叫過來?!?/br> 葉瑾雖治軍嚴謹,卻一向體恤部下,像凌颯這般夜奔數十里,卻直接被叫來問話,從來沒有過,更何況凌颯是葉瑾府里貼身的暗衛。 楊授雖然心生疑惑,卻也只是點點頭便轉身去尋凌颯了。 書逝歪頭仔細看了葉瑾一會兒,終究沒從那緊抿的唇角看出什么名堂來,索性直接問道,“怎么了?” 后者寒著臉打開紙條,只掃了一眼,臉色便更加難看,方才還是冷淡,此刻卻變成了肅冷。 抬手叫來一個傳訊甲士,耳語幾句遣了他出去,方扭頭對伸長了脖子的書逝道,“京城密報,戍東軍中有內鬼?!?/br> “內鬼?”書逝也是一愣,“消息可準?” “我臨行時將凌颯留給了阿濃,此番凌颯來報,必定是阿濃指派?!比~瑾回答,抬手撫了撫額角,聲音低下去,仿佛自言自語般,“傻丫頭……” “秋七?”書逝張口想說什么,思量片刻還是咽下了,臉上浮現出一個自嘲的笑,道,“你已經傳信給楊扶了?” 葉瑾點點頭,“不止楊扶,還有父親。咱們軍中也要多加整頓?!?/br> 書逝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決定出言提醒,道,“葉瑾,若是有朝一日,秋七背叛于你……” 他對她的話都不思考,就直接傳訊給父親和楊扶了,若是她消息有假……若是她受了他人蠱惑……若是…… “不可能?!蹦侨藬蒯斀罔F地打斷他,并沒有看他,卻叫書逝后背一陣發涼。 書逝搖頭苦笑,“罷了,若她生有二心,別說背后算計,只要把這消息告訴你,你恐怕便要一敗涂地?!?/br> 葉瑾不置可否。 “公子,書神醫?!绷栾S悄無聲息地出現,抬眼看了眼正在相談的二人,出聲。 “膽子大了?”葉瑾似笑非笑地看著凌颯,后者還單膝跪在地上,他并不叫凌颯起身,只顧負手偏頭看他。 凌颯后背一僵,心知自己忤逆葉瑾的命令,丟下秋景濃趕來東陲,葉瑾必定是要大怒的,沉聲道,“京中無人能比凌颯更快?!?/br> 葉瑾慢慢俯下身來,和他平視起來,輕聲道,“你來了,她怎么辦?” “少夫人身邊的青流姑娘與我身手相當?!绷栾S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一句一句回答他。 青流伸手如何他怎能不知?上一次針對秋景濃的暗殺沒成功,多虧了青流。 可葉瑾也明明白白記得,青流一心只聽秋景濃的話,若是秋景濃意圖離京,青流自是會想辦法幫她離開,雁國公府恐怕沒人攔得住她。 身側的手慢慢握緊,分明的骨節甚至有些泛白,“她若離京當如何?” “葉瑾,你敢說你心里沒有半點希冀她離京來尋你的心思?”書逝忍不住打斷他,剛才他那都說的什么話,酸的就像臨終遺言。 “將軍!”憑空里驀地□□一道聲音來,楊授方才離開,又急急忙忙地趕過來,道,“大事不好了?!?/br> 也不知怎么了,這一次,竟然連顧卿言也跟來了,照例是整個人裹在狐裘里,遠遠跟在后面,單薄瘦削地像是風一刮就會消失。 “講?!比~瑾蹙起眉毛,楊授一向穩重,今日反倒毛躁起來,三番二次地慌手慌腳,能出什么大事。 “剛才傳訊兵來報……”楊授猶豫著看了看書逝。 “既然是急報,你就明明白白講,話到嘴邊怎么反而不說了?”書逝快言快語道。 葉瑾點點頭,“到底怎么了?” “葉,葉大將軍敗了……” 一句話說出來恍若晴天霹靂,在場的幾個人都震驚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還是葉瑾最先反應過來,道,“楊扶呢?” “算來兄長應是昨日趕到,勉強扳回一局,好歹葉大將軍并無大礙?!睏钍邗久颊f道。 “此處離兩軍交戰處不過一日路程……”葉瑾喃喃道,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冷靜沉著的聲音打斷了。 說話之人正是方才走到近前的顧卿言,“北戎起事,才收到京中急報,命將軍火速調兵趕往北境?!?/br> “什么?”書逝走調的聲音在空寂的山崖上響起來,顯得格外滑稽。 葉瑾蹙眉,握著劍柄的手漸漸握緊。 “你們大景怎么回事,單單就你們雁國公府和楊家可用?其他人呢?”書逝瞥了一眼楊授陰沉的臉色,道。 “最近長寧京中出了不少事,你也知道,扶持當今上位時自然是肅清了不少文官武將,當今地位尚未全穩,如今京中武將,要么是不能用,要么是不敢用?!?/br> 楊授說道,頓了頓瞟一眼葉瑾的眼色,才慢慢接下去說道,“便是雁國公府,當今也因著……那一層關系,并未完全放心,不然何至將葉將軍父子二人,我兄弟二人分開?” 那一層關系,聽者心有戚戚,皆是不語。 “這不還派了我這個監軍么?!鳖櫱溲暂p笑著打破寂靜,道,“怎樣,子瑜兄對于北戎可有對策?” “呵,還真是湊熱鬧?!睍牌财沧?,“上次不是已經給北戎重創了?怎么云國一起事端,它便跟著鬧起來?!?/br> “從前還有秋長天震懾,也不至于此?!比~瑾淡淡道,轉身朝山崖下走去。 “傳我的軍令,全軍修整,一個時辰后朝北境出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