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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斗雪劍不僅傷皮傷骨,更能傷人神魂。當初那一劍削在賀雪真右手上,以至于他投胎轉世了,都還帶著殘疾。 “待他隨我回宗門,這右手,我自會想辦法為他醫治?!?/br> 爹聞言登時大喜,推了推賀雪真:“犬子竟有幸得仙君親眼,收為弟子,真是犬子三生有幸??!雪真,還不快跪下給師父磕頭!” 賀雪真聽聞這白衣人要收他為徒,登時也是心中一喜,他若能修仙,便可治好這只殘廢的手。平日里因身有殘疾,許多重活做不得,他眼看父母勞累,心中不知有多愧疚。 賀雪真連忙跪下,白衣人卻神情一滯,托住他不許他下跪:“我只說要帶他回宗門,并未答應收他為徒?!?/br> 賀雪真神情失落,抿了抿嘴,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后退一步。白衣人瞧見他這般失落的模樣,心中一痛,站起身來,將身上大氅脫下,罩在少年身上:“我這便帶你回宗門去,走吧?!?/br> 賀雪真一怔,沒想到這白衣人竟這般急切,他都沒跟靜書道別,若是驟然離開,靜書找不著他,豈不是要急壞了。 他爹站在一邊,也是驚訝,小聲道:“仙長,我這兒子自小養在身邊,雖是寒門,卻亦是嬌子,從未讓他出過遠門,能否讓我和他娘與他說兩句話?” 白衣人蹙眉道:“即決定踏上仙途,便需斬斷塵緣,若無這點決斷,談什么入道升仙?” 賀雪真極不滿這人居高臨下的模樣,倔強道:“仙君此言差矣,爹娘乃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近之人,若修仙便是要舍棄他們,那我寧愿不修這個仙。若踏上仙途,便要做一個無情無義、冷心冷肺之人,那修仙又有什么意思?” 白衣人愣怔,只因前世賀雪真被他趕下山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師尊一生都在追求至道,可若只有實力,卻不懂感情,何其可悲。修到無情無義的地步,縱然與天地同壽,亦是了無生趣?!?/br> 他又說:“我不相信師尊心中沒我,師尊只是不愿意承認自己也會動心罷了?!?/br> 而自己,卻是惱羞成怒,在宗門前冷笑一聲,發下重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他。 賀雪真眼中的光漸漸暗淡了,他捂著受傷的右手,轉身一步一步走下了山去。 那天,熒徽仙尊身處云端,看著徒弟單薄的背影消失,不可否認,心中生出來的并非快意,而是孤獨與失落。 那時他不懂這份情緒從何而來,直到賀雪真死后的幾十年,他終于在漫長的找尋中明白,賀雪真說的沒有錯。 見白衣人一時間怔忪,爹揚手便要打罵賀雪真。白衣人抬手阻止了他,看向賀雪真,盡量放軟了聲音:“去跟你的爹娘告別吧,我在村口等你?!?/br> 白衣人離開,賀母從里間走出來,喜不自勝,抱住賀雪真,又哭又笑:“太好了,真兒能被仙長看上,這只手算是有救了?!?/br> 賀父卻一掃之前的小心討好,面色凝重,分析道:“別高興得太早了,我看那位仙長看真兒時神情有異,就怕別有所圖?!?/br> 他看著賀雪真殊麗的五官,憂心忡忡:“我聽說修真者中也有旁門左道,甚至還有以人為爐鼎的采補修行之法,我們真兒容貌這般出色,就怕引來這些居心不良之徒啊?!?/br> 他這么一說,賀母登時擔心不已,生出怯意:“那要不然算了吧。把孩子交給一個陌生人,帶到那么遠的地方,我這做娘的也于心不忍?!?/br> 賀父看著賀雪真,問道:“真兒是怎么想的呢?” 賀雪真少年心性,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因右手殘疾,平日里沒少被村中少年欺辱嘲笑,自是渴望能將右手治愈,更何況一朝踏入仙途,便可與天地同壽,與妖族一般長命百歲,更可與好友長久相伴。 賀父了解兒子,見了他的眼神,便懂得他的心思,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此去路途遙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到了那仙家門第,需得小心謹慎行事?!?/br> 父母交代了一番,賀雪真回屋里,抖著殘疾的右手寫了封信,交給父母。他來不及去找何靜書告別,若他找上門來,便請父母把這封信轉交給他。 賀母已收拾了一個包袱出來,掛在賀雪真肩上,夫妻二人站在門口,紅著眼圈送他離開。 賀雪真來到村口,那名白衣人就站在榆樹下等著。村口村民路過,一見他便知不是凡人,都躲得遠遠的偷看著。 賀雪真走到白衣人跟前,局促地叫了一聲:“仙師?!?/br> 白衣人問道:“你準備好了?” 賀雪真點點頭。 白衣人頷首道:“我要帶你去的,乃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門天衍宗,位于極樂洲西南垂云之地,我們宗門行事正派,我是天衍宗熒徽劍尊,雖然不做你師父,但定會保護你,護你周全,你大可放心?!?/br> 天衍宗他倒是聽靜書提到過,不過何靜書也是只鄉下狐貍,所知不多。賀雪真紅著臉點頭,這白衣人話里有話,不知是否聽到了他與父母私底下的商議,心中對這白衣人更添幾分畏懼向往。 “走吧?!?/br> 半空中出現一柄流光溢彩的寶劍,熒徽劍尊握住賀雪真的手,飛身而上,穩穩落在劍上。賀雪真小心翼翼看著腳底,緊張地捏著熒徽劍尊的衣袖,看著自己騰空而起,生長十七年的村莊,被遠遠甩在了身后。 賀雪真抿著嘴,心中生出幾分不舍與后悔。這時,熒徽劍尊回過身來,替他攏了攏大氅,溫聲道:“別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