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說著西門鏈的膝蓋一軟,就要跪在丘主任的身前。還沒等他跪下來,他身后館長室的大門就被人推開,剛才在樓下拍丘主任馬屁的王子恒走了進來。他進來后,就像沒看到西門鏈和夏館長一樣,直接走到丘主任的身邊,掏出一張燒了一半的黃表紙遞給了丘主任:“我打聽了,昨天早上就燒了一個老太太。這股怨氣不小啊,不知道這幾天誰要倒霉了……” 西門大官人接著王子恒的話說道:“倒霉的那個大概就是我……”本來西門鏈心里還對這個不敲門就闖進來的年輕人有些不滿,但是當聽他說到昨天早上第一撥燒了一個老太太的時候,西門鏈馬上就知道王子恒說的是怎么回事。 丘主任剛才聽西門鏈說了昨天早上的事情,聽了王子恒的話倒是沒什么意外。他看了看手上燒了一半的黃表紙,又看了看西門鏈說:“你到底怎么她了?剛死就這么大的怨氣?!?/br> 丘主任說完,握住黃表紙的手指頭輕輕一揚,將黃表紙輕輕地甩了出去,黃表紙一條直線飛到了夏館長辦公桌前的煙灰缸里,在落入到煙灰缸中的一剎那,火光一閃,黃表紙就在夏館長的眼皮底下燒了起來。夏館長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看得出來他很忌諱煙灰缸里燃燒的黃表紙,直到黃表紙燒成了一把飛灰之后,夏館長才從辦公桌后繞了出來。 看著黃表紙燒成了灰,丘主任才對著夏館長說道:“把昨天早上燒的死者記錄給我一份,還有死者生前有沒有宗教信仰,人是怎么死的,死前死后有沒有人給她辦過什么法事,火化的時候除了他(西門鏈)說的異象之外,再有沒有發生什么怪異的事情,或者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她現在埋在哪里……” 丘主任事無巨細說了一大堆,說完,也不管夏館長記沒記下來,他轉身就向門外走去。雖然知道這位丘主任這是要出手幫自己,但是他還是不敢在事情沒有平息之前,就把丘主任放走。西門鏈緊緊跟在丘主任的身后,一直跟到外面的停車場,丘主任才回頭有些無奈地對西門鏈說道:“你不是要我現在就去把她的墳挖開,挫骨揚灰給你報仇吧?” 西門鏈昨天晚上實在嚇怕了,現在認識了丘主任這樣的能人,自然不肯輕易地就把他放走。就在西門鏈可憐巴巴地求丘主任帶他半天的時候,大官人的手機突然響了。打電話的是夏館長,剛才丘主任和他說了一大堆,夏館長先緊著眼前能查到的事情查了一遍,由于他不知道丘主任的電話號碼,當下只能給西門鏈打電話,讓他轉告丘主任,昨天早上燒的那位老太太,火化完畢后,直接就埋在市郊的龍山公墓里面了。 丘不老聽到西門鏈轉達的地址之后,瞇著眼睛想了片刻,才對著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自己的西門鏈說道:“我明天一早要回首都,你要是有膽子的話,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龍山公墓。今晚我就解決你的事情?!?/br> 聽說晚上要去公墓,西門鏈倒抽一口涼氣。昨晚窗戶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黑色的人影,現在想起來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晚上要他去墓地,光是想想心里都直哆嗦。丘主任看出來西門鏈的心思,他冷笑一聲道:“我只有一晚上的時間,過了今晚,我可能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再來你們這座城市。你的事情,不是隨便馬路上找個算命的就能解決的?!?/br> 丘主任說話的時候,身邊的王子恒有些不耐煩了,他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西門鏈,嘴里卻對著自家主任說道:“高局長讓我們明天中午趕回去,沒必要為了這個小子耽誤吧?丘頭,干脆讓他報案得了,反正最后還是歸我們辦。和一室的那幫人說一下,等他的案子報到局里,優先辦就是了。那邊是剛死的鬼,掀不起什么大風浪?!?/br> 丘主任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要是走程序,報到局里的時候,他的尸首都涼了?!闭f著丘主任又沖著王子恒哼了一聲,繼續說道,“剛死的鬼你現在是不放在眼里了,你忘了當初是怎么進民調局的了?當初我要是把你的事情拖到走程序的話,現在你的五周年都燒完了吧?”丘主任說到最后,王子恒的臉開始變紅,他低下頭,不再敢觸丘主任的霉頭。 丘主任也沒有理他,自顧自在上衣兜里掏出來一個小小的蠟丸,他將蠟丸捏碎,露出來里面黑色的藥丸。丘主任將藥丸遞給西門鏈,說道:“你用白酒把這個藥丸服下去,白酒的度數越高越好。這個藥丸能暫時壓住你的天眼,呃……就是能讓你暫時看不見那種東西?!?/br> 丘主任頓了一下,看了一眼西門鏈,再次說話的時候,語氣堅決得不留余地,“晚上六點,我在龍山公墓那里等你。六點十分看不見你,你的事情就另請高明吧?!?/br> 按著西門鏈的意思,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和丘主任分開的,起碼在他見鬼這件事情處理完之前,大官人不想也不敢輕易離開丘主任的視線范圍之內。西門鏈盤算著要死磨硬泡地守在丘主任的身邊。 但是丘主任沒給他這個機會,說完之后,他直接走到停在門前的一輛奧迪車前。王子恒搶先一步替自家主任開了車門,沒容西門鏈湊過來,丘主任就已經坐進了車里,王子恒“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這車也不知道是怎么設計的,一關上車門就立刻上了鎖,任憑西門鏈怎么拉拽,車門就是打不開。 “都告訴你晚上六點龍山墓地見了。你還磨嘰什么?”王子恒對西門鏈明顯不滿,說話的時候他打開了駕駛室的車門,半個身子已經坐了進去。他關上車門之前,回頭又對西門鏈說道,“你要是有時間,還是先去準備一下晚上去墳地的事吧?!?/br> 這算是給西門鏈提了個醒:“準備什么?”王子恒沒搭理他,說完就直接關上了車門??粗嚱^塵而去,西門鏈還在后面追了幾步,“你再給句話,我要準備什么……你說明白了能死嗎?!” 奧迪車徹底沒了影子,西門鏈才算死了心。他本想攔一輛出租車跟上去的,但是又怕把丘主任惹急了。最后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提著裝鹽的袋子回到了夏館長的辦公室。 西門鏈走進夏仁的辦公室時,夏館長正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煙灰缸犯愁該怎么處理。西門鏈突然開門,引得一陣風吹進來,夏館長一個沒防備,他手捧著的煙灰缸里的紙灰吹得干干凈凈。 “我說你門都不知道敲嗎?”夏仁無奈地看著地上的紙灰,轉身看到進來的是西門鏈之后,他的眼神有些異樣,“你不是跟丘主任他倆走了嗎?還舍得回來?” “他們讓我準備準備?!蔽鏖T鏈也不客氣,現將手里的半口袋鹽扔到了夏館長對面的沙發上,隨后一屁股坐在旁邊說道,“館長,話說回來,這二位到底是什么來頭?尤其是那個年紀大的。咱們這是有什么事求著他們了?” 夏仁本來不打算把那兩人的來歷告訴西門鏈,但是架不住他在這里軟磨硬泡的。而且昨天要不是夏館長大半夜地找西門鏈,可能之后西門大官人遇到的厄事都不會發生。夏館長的心里多少感覺欠了西門鏈點什么,等這次西門鏈問完,他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才回答道:“咱們殯儀館這里最近的事情太多,有幾個老人懷疑是風水有了變化。我托了幾層關系才找到丘主任幫忙過來看看?!?/br> 說實話,丘主任的真實身份就連夏館長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他和那個叫王子恒的都是首都某個神秘機構的人,夏仁以前聽殯儀館的老館長說過幾句這個神秘機構的事情。當時夏仁是當神話聽的,他也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機構存在。 那位老館長進民政部門之前是一位中學教師。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他在牛棚里關了幾年,看管牛棚的紅衛兵是他學生,對自己老師的看管要松懈很多。當時和老館長一起關在牛棚里的有一個當地道觀的老道士。沒事的時候他跟老道士辯論過有關于風水術數的說法,但是幾場辯論下來,老館長反而對風水之說產生了相當大的興趣,對個別的風水格局甚至有了自己的獨到見解。 兩三個月之前,老館長來“送”那位老道士往生(往生極樂是佛家用語,用在道家身上稍顯不妥,這里只是借用一下)的時候,發現由于殯儀館周圍市政建設的改造,使得殯儀館的風水格局發生變化,本來就是陰氣聚集的地方,現在竟然隱隱有了陰氣凝結不散的征兆。如果時間長了怕有變成極陰之地的可能性,到那時候就真的不可收拾了??上@個格局,老館長只能看不會解。 和夏仁說了之后,夏館長知道老館長對風水學說的造詣,對此深信不疑,可惜依然沒有解決的辦法。最后還是老館長憑關系幫著聯系了外地某位退了休的警察局前局長,這位前局長又托了當地一個姓徐的算命瞎子,才把丘主任二位請來的。丘主任給了破局的辦法,但是現在還看不到效果?,F在看起來因為丘、王二人的到來,先是西門鏈得了實惠了。 第十二章 西門鏈的故事(四) 夏館長隨便應付了西門鏈幾句,好在大官人并不糾結丘、王二位的來歷,他只是對晚上要做的準備頭疼不已,王子恒說了一半話,讓西門鏈做好準備,卻又不說該準備什么。想找個明白人,眼前只有老館長,可是現在說什么都聯絡不上他。最后夏仁幫著他出了點主意:“鹽你多帶一點應該是沒有壞處的吧?!?/br> 就這樣,西門鏈借了夏仁五千塊錢,直奔鹽業公司批了整整一車的咸鹽。又隨便買了瓶六十度的白酒,喝了一大口送下了丘主任給的那顆藥丸。趁著下午太陽最足的時候,西門鏈趕到了龍山公墓。他將這一車的鹽都卸在公墓的大門口,然后將這些鹽堆成了一個環形,自己找了個馬扎老老實實地坐在里面,只等著六點丘主任到了。 好在龍山公墓地點偏僻,過了清晨也沒有什么人過來拜祭親人。西門鏈這里整得雖然另類,但是也沒幾個人看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著太陽慢慢西下,西門鏈有點后悔吃了丘主任的藥丸,起碼是吃得有點早了?,F在他才明白,看不見的東西最可怕,周圍的樹葉被風吹得晃了幾晃,他都疑惑著是不是那個老太太的鬼魂又找來了? 就在西門鏈對周圍的一切都感覺草木皆兵的時候,時間終于到了六點,遠處一輛奧迪開到了近前。車門打開,丘主任和王子恒先后從車上走了下來,先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墓地里面的景象,接著又面色糾結地看了一眼西門鏈在鹽堆里的樣子。丘主任嘆了口氣說道:“你的膽子也真大,敢在墳地前面擺這么大的鹽堆。誰讓你這么干的?你這樣跟在警察局前面擺攤賣白面兒沒什么區別?!?/br> 西門鏈從鹽堆里走了出來,一邊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鹽末,一邊瞅了一眼王子恒,他知道自己可能是辦擰了,有些怯生生地說道:“不是說讓我準備一下嗎?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準備什么。昨天晚上我看鹽還好用,下午就多備了些?!蓖踝雍憧粗f道:“就算告訴讓你準備東西,你也得能置辦齊了。我是說讓你晚飯多吃點,今晚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完,別事情沒辦成,再把你餓暈了?!?/br> 丘主任目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王子恒,又轉頭對著西門鏈說道:“你的天眼被暫時蒙住了也是好事。要不然看見眼前這點東西,恐怕現在你嚇得連站都站不起來?!边@句話說得西門鏈的心里直突突,剛才還對周圍的好奇心立即消失得干干凈凈。 進入墓地之前,王子恒先是在車后備廂里搬出七八捆紙錢和一口袋差不多上千支香。王子恒并不著急點火燒紙燒香,他又掏出來一個好像木炭一樣的東西,在公墓的大門口畫了一個奇奇怪怪的符號,看著好像和漢字里面的“敕”是一個寫法。這個符號的最后一筆順下來,又在符號的下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畫好之后,王子恒將燒紙和香都搬到圓圈里面,最后才一把火點上去。就在墓地的門前,火堆燒得呼呼直響。就在燒紙和香燒得差不多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眼看紙錢和香就要燒完,從墓地里面突然向外刮出來一陣怪風,怪風將即將要燒完的紙錢卷了起來,紙錢灰打著旋地飛轉了開來。詭異的是,所有的紙屑都在王子恒畫好的圓圈之內飛舞,沒有一絲一毫飛到圓圈之外。 丘主任和王子恒在旁邊一直看著。直到怪風慢慢地平息下來,丘主任這才轉過頭對著一臉驚訝之色的西門鏈說道:“好了,進去和事主打個招呼吧?!?/br> 雖說丘主任就在身邊,但是西門鏈瞅著黑漆漆的墓地還是有些眼暈。他尋思了半天,還是奓著膽子對丘主任說:“把她叫出來不行嗎?” 丘主任沒理他,直接邁進墓園的大門。王子恒就像是影子一樣跟著自家主任。眼看著丘、王二人已經走到了公墓里,西門鏈這才有些慌了,他一咬牙快跑幾步,緊緊地跟在丘、王二人的身邊。 墓地里面并不像西門鏈想得那么安靜,周圍時不時響起一兩聲怪異的聲音。丘主任和王子恒就像沒有聽到一樣,徑自朝墓地的腹地走去,西門鏈哆哆嗦嗦地在后面跟著。剛進入墓園的時候,還有一兩盞路燈照亮,但是走得深了,里面就是漆黑一片。本來還應該有幾個看更的人,可現在別說是人,就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 想起鬼影子來,西門鏈的心里就是一哆嗦,經過剛才在墓園門口的那一幕之后,雖然他現在什么都看不見,但是也能猜到自己周圍是什么樣的形勢。大官人懸著的心已經到了嗓子眼兒,而旁邊的丘主任和王子恒就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向墓地深處走去。他們三人都沒有帶手電筒之類的照明工具,但是丘、王二人在墳墓之間上下穿梭著,沒有任何不便。倒是西門大官人有幾次差點被身邊的墓碑絆倒。 走到了墓園西區的縱深之處,丘主任和王子恒二人分散開,他兩人各自在上下兩個區域里,查看附近墓碑上面刻著的死者姓名。也難為他二人,不知道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是如何看清墓碑上面的字跡的。西門鏈這次倒是沒有猶豫,他緊跟在丘主任的身邊一步不離。 就這樣一邊看墓碑,一邊向前走。眼看就要走到盡頭的時候,還是王子恒眼尖,他在上面的區域突然喊道:“丘頭,找著了,上來吧?!?/br> 緊跟著丘主任,西門鏈走到了王子恒的身前。就見王子恒手指著一座個頭大一號的墓碑對丘主任說道:“苗十妹,就是她了,昨天起的新墳?!闭f著,他一扭臉,對著西門大官人說,“哎,你過來看看,是不是昨天嚇唬你的那個老太太?!?/br> 雖然不知道他和丘主任后面要干什么,西門鏈還是硬著頭皮湊到墓碑的前面,由于黑暗中實在看不清墓碑上面刻得是什么字,西門鏈掏出手機對著墓碑,借著手機屏幕發出的微弱光亮,大官人勉強看見墓碑上方貼著一張相片,照片里面正是昨天嚇了自己一早一晚的那個老太太。 看清了照片里的人像之后,西門鏈想起昨天早上在殯儀館里遇到她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哆嗦,手里的電話差點扔在墓碑上面。 “怎么樣?是不是她?你倒是給句話??!”王子恒很不耐煩地又對西門鏈問了一句。西門鏈退了幾步,回到丘主任的身邊,穩了穩心神才說道:“就是她沒錯了。不過現在怎么辦?你們不是想把她從地下面拉出來,有什么事當面說清楚吧?” “呃?”王子恒面色古怪地看了西門鏈一眼,這一眼把大官人看毛了,他好像預感到了不好的征兆。王子恒也沒有再說什么,他在衣兜里掏出兩個小小的酒盅,將其中一個酒盅倒扣在墓碑頂部,另外一個酒盅底對底擺在第一個酒盅的上面。隨后他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根七八寸的短香,竟然憑空立在了空酒盅當中。 過了片刻,短香無火自燃。這支香雖短,但是自燃后冒出的煙可不小,短香冒出的裊裊青煙一層一層地將整個墓碑連同墳頭都籠罩在內。在這像霧一樣的青煙當中,竟然隱約有人影晃動。慢慢地,這個煙霧中人影的輪廓開始清晰起來,看身形五官是一個老年婦女的樣子??辞辶诉@人的相貌之后,西門鏈縮了縮脖子,煙霧中顯現的人影正是快把他逼瘋的那個老太太。 這時,王子恒后退一步,將這個位置讓給了丘主任。丘主任面無表情地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墓碑對面。他對著人影,嘴巴一動一動地張張合合,看著好像是在說話一樣,但是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煙霧中的人影開始好像還十分忌憚丘主任,但是“聽”了他的話后,這個人影突然開始急躁起來。她的手指向西門鏈的方向,嘴巴也和丘主任一樣,不停地張合,好像是在訴說著和西門鏈的冤仇。 等到人影說完,丘主任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轉頭對著西門鏈說道:“你拿了她什么東西嗎?”西門鏈愣了一下,說道:“沒……有,那什么,我都給嚇忘了,我給她化妝的時候,看見她嘴里那一口金牙就這么燒了可惜了,就……替她撬下來了?!?/br> 丘主任瞪了西門鏈一眼,說道:“金牙在身上嗎?拿來!”西門鏈穿的還是昨天那套衣服,那幾顆金牙就在他的衣兜里?,F在聽見根源就出在金牙上,西門鏈的腸子都悔青了。他一邊掏著兜,一邊對著丘主任嘮嘮叨叨:“就為了這幾顆牙?至于嗎?我看了成色了,是包金!就是外面包了一層金皮,還不是足金。為了這點金末子就差點把我整死……早知道我就是把我自己的牙撬下來,都不敢動她的?!?/br> 說話的時候,西門鏈已經將那幾顆金牙掏出來,他不敢靠近人影,只好遞給了丘主任。 丘主任接過金牙后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西門鏈:“這都叫什么事……我就為了你們這雞毛蒜皮大半夜地跑了一趟墳地?”說著,他隨手在老太太墓碑前有土的地方挖了個洞,將幾顆金牙埋在里面。 將金牙埋好之后,煙霧中的老太太突然又伸手指向西門鏈,嘴里一張一合對著丘主任“說”著什么。丘主任的眉毛當場立了起來,回頭對著西門鏈說道:“她說還有!” “天地良心,我真的就拿了副假牙,還是包金的,連烤瓷的都趕不上?!边@時西門鏈也急了,論起來殯儀館里撈油水的,他這個給死人化妝的只占個小頭,真正拿大頭的,成套的金銀首飾拿了也沒見出什么事,他這只是撬了副假牙的卻倒了大霉。 “她說你拿了他們家的錢?!鼻鹬魅蔚裳蹖χ鏖T鏈說道。 “我什么時候……我拿了,那是家屬給的辛苦費!是人家主動給的,可不是我去偷的?!蔽鏖T鏈這才想起來老太太那個當了大人物的兒子給了自己裝著辛苦費的信封。 煙霧里面的老太太一手掐腰,一手指著西門鏈,嘴里不停地動著??催@架勢應該是指著大官人的鼻子罵街。旁邊的王子恒聽了幾句,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猛地張嘴一陣大笑。他的聲音本來就有些尖厲,在這個環境下,聽起來還真有些瘆人。 丘主任扭臉瞪了他一眼,王子恒才強忍住了笑,他低著頭鼓著腮幫子不停地抽搐。丘主任回過頭對著煙霧中的老太太又“說”了起來。西門鏈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看王子恒的意思不像是好笑。趁著丘主任的注意力不在這里,西門鏈湊到王子恒的身邊,賠著笑臉說道:“王大哥,您是高人,給翻譯一下吧?!?/br> 第十三章 墳地 王子恒看著西門鏈,一下子沒忍住,“撲哧”又笑出來。但是由于顧忌丘主任,王子恒這次沒敢笑太大聲,他一邊捂嘴笑著,一邊將剛才他聽到的又和西門鏈說了一遍。 敢情昨天早上西門鏈收辛苦費的時候,老太太的魂魄就在旁邊。她親眼看著大官人將裝著鈔票的信封放進自己的口袋,如果不是因為老太太是魂魄沒有實體,當時就能從西門鏈的懷里把錢搶回來。 這個老太太生性節省吝嗇,雖然她的兒子已經富甲一方,但是老太太這一輩子都是本著省點、省點、再省點的人生信條活著。她這種節儉的性格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老太太那個成為大人物的兒子找了幾個傭人來伺候她,沒想到當天晚上,當老太太知道除了管這幾個人吃住之外,還要給他們一千幾百塊錢的時候,她當場就發飆了,連打帶罵地將這幾個伺候她的人都攆跑了。就連附近菜場的小販提到這位老太太的時候,都異口同聲:“從來沒有打算在她那里賺到錢?!?/br> 老太太嘴里的金牙還是她們家老頭子死后留下來的,當時本來想賣了換錢的,但是找了個明白人估價,才發現這十來顆金牙只是在外面包了一層薄薄的金皮,這層金皮的成色也不好,賣不了幾個錢。最后老太太索性安在了自己的嘴里,雖然和她的牙床并不匹配,每次吃東西都咯得牙床疼,但是就這樣,她也舍不得重新安口新牙。老太太嘴里前面的八顆門牙還是她兒子騙她是憑關系不花錢,她才同意裝上的。 昨天早上一口金牙被西門鏈撬掉的時候,老太太就已經快氣瘋了,然后又眼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塞給西門鏈一信封錢,老太太這輩子都沒讓人占過便宜,想不到死后會吃這么大一個虧。不把她的牙和那一信封錢要回來,老太太就連投胎都沒心思去。 “現在知道老太太不好惹了吧?”王子恒嬉笑著看向西門鏈。沒等大官人說話,丘主任突然回頭喘了口粗氣,對西門鏈說道:“算你不走運,把她兒子給你的錢吐出來吧?!?/br> “憑什……”西門鏈抱怨的話沒有說完,煙霧中老太太的面容變得猙獰起來,她張牙舞爪地像是要沖過來,就連包裹墳墓的煙霧都變得“沸騰”起來。要不是煙霧中好像有某種物質在牽制老太太,她無法突破到煙霧外圍,否則這時候她已經和西門鏈面對面了。 不過就是這樣,也把大官人嚇得夠嗆。他連退了好幾步,看見丘主任和王子恒動都沒動,西門鏈的膽子才算壯了點:“真的是你兒子給我的,不信的話,就給你兒子托個夢,有什么話你自己去問他?!?/br> 煙霧中的老太太又是一陣無聲的咆哮,丘主任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西門鏈,說道:“我要是你,就快點把錢還給她?!彼噶酥改贡厦娌畈欢嗫烊急M的短香,又說道,“別說我沒有提醒你,等香燒完之后,我就控制不了她了,到時候就是你們倆面談了?!?/br> 這話說得西門鏈就是一激靈,看來只剩下還錢的這一條路了。他現在穿得是昨天的那件衣服,裝錢的信封就在衣服口袋里。西門鏈不情不愿地將信封掏出來遞給了丘主任。丘主任將信封用石塊壓在墳頭上??吹叫欧庵?,煙霧中的老太太變得安靜起來。 本來以為這件事這樣就算完了,沒想到就在丘不老和王子恒、西門鏈三人準備離開的時候,老太太突然又變得暴躁起來。丘不老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一臉糾結地對西門鏈說道:“她說……少了一百?!?/br> “不可能!”西門鏈大喊了一聲,接著說道,“這個信封給我之后就沒動過,她這是在訛……”說到這里,西門鏈突然想起來昨天早上從殯儀館跑出來的時候,在信封里抽出來一百塊給了司機當車費。不過上午向夏館長借的錢買鹽花完了,自己身上的零錢湊著還不到一百。他看著丘主任和王子恒,低聲下氣地說道:“你們誰有一百,先借我用用……” 西門鏈說完他的遭遇之后,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孫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說道:“不是我說……這就完了?”西門鏈吃了口羊rou,壓住了上涌的酒意,說道:“剩下的就是老太太的事情擺平了,不過我的問題卻更嚴重了。丘主任的藥丸只能壓住我的天眼幾天,時間長了話照聽、鬼照見。大圣,你也知道我那時的工作環境,殯儀館啊,我大白天的都能看見有人影晃來晃去的。你想像一下,我這邊在給死人化妝,死鬼就站在旁邊,比畫著說我給他化得不漂亮,我是什么心情?后來實在靠不住就把殯葬化妝師的活辭了?!?/br> 說到這里,大官人頓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孫胖子,說道:“也不知道是有人安排好了,還是命中注定的。我上午剛剛辭了殯儀館的活,中午丘主任就給我打了電話,說這邊有個活特別適合我,還是公務員。我當時想都沒想就到首都來了。進了民調局之后就一直在丘主任的手下,一直到現在?!?/br> 西門鏈說完,孫胖子笑嘻嘻對他說道:“看不出來老丘也有騙人的時候。不是我說,也難為你們了,跟著老丘這樣一個上司,老是硬邦邦的?!彼脑拕倓傉f完,桌子對面的熊萬毅突然將酒盅重重地一蹾:“孫胖子,你說什么屁……哇……”話說了一半,熊萬毅的酒意上涌,他再想閉嘴時已經來不及了,晚上吃的東西他是一點都沒有糟蹋,吐了整整一桌子。 老莫和西門鏈坐在他的兩側,兩人躲閃不及,身上多少沾了一些熊萬毅的嘔吐物。他二人捏著鼻子跳到了一邊,西門鏈一邊擦著袖子,一邊對熊萬毅喊道:“熊玩意兒,你是故意的吧?”熊萬毅用行動回答了他:“哇……” 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西門鏈嘮叨了熊萬毅幾句,就張羅著埋單去了。幾分鐘之后,他一手拿著賬單一手拿著錢包回來,湊到老莫的身邊說道:“那什么,這里不能刷卡,你有沒有一百,先借我用用……” 西門鏈晃晃悠悠地再次出去結賬,我看了下時候,已經到了夜里十一點半,就算沒有熊萬毅的插曲,差不多也到了散局的時候。我們五個人都喝得不少,基本上已經沒有開車回城的可能性,看樣子是要在這里住上一宿了。趁著老板帶服務員過來收拾殘席的時候,我向老板詢問這里附近有沒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從我們這里出去往前一直走,走個二十分鐘就有一家招待所?!闭f到這里,老板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他好像有什么話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他才又說道,“不過這大晚上的,你們就別走了,我把幾張桌子拼一拼,再給你們拿幾床鋪的、蓋的。晚上在我這里忍一宿,明天早上在店里吃了早飯再走?!?/br> 孫胖子打了個哈哈,說道:“老板,你這是連我們住店的錢都想賺啊?!睕]想到老板連連擺手說:“不是那個意思。晚上在這里過夜,加上明天的早飯都由小店請客。不用你們花一分錢?!?/br> 他的話說得我們都愣住了,不明白老板這是圖什么。孫胖子笑呵呵的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這一身的胖rou,沒有床睡不踏實??!我們還是去招待所住吧。不是我說,門口的車你幫著看好了,我們明早過來取車?!?/br> 看到孫胖子執意要走,最后老板一咬牙說了實話:“不是我非要留你們,只是現在外面不干凈。你們去招待所的路上要經過一片墳地,要是白天走也沒什么,不過現在快半夜十二點了。再碰到什么事情就不好了?!?/br> “呃?”除了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的熊萬毅之外,我們幾個人都聽出了問題。我們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后,老莫先對著老板說道:“你的意思是墳地里鬧鬼?就算偏點,你們這里也在首都的范圍之內,鬧鬼會沒人管?” 老板答道:“你不知道,那片墳地有年頭了,都是一些老墳和無主孤墳。以前一直太太平平的,也沒聽說鬧過什么東西。就是去年十一前后,區里來人說是要開發墳地那塊地方,貼了告示要遷墳。就在遷墳的時候出事了。 “有一大家子人在凌晨遷墳的時候,看見墳地里面不停地有死人從墳地里爬出來,當場就嚇死一個。后來還報了派出所,所里來人查了,墳地里面沒有發現什么。又挖了幾個當事人指的有死人爬出來的無主孤墳,里面的骨頭架子還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要不是目擊的證人太多,這件事就被當成報假案處理了。 “后來分局也來了人幫著一塊兒查,但是一直沒什么結論。從那天起,那片墳地里就開始經常鬧鬼了。就在前天還有路過的司機說,在墳地那邊看見有死人攔車了,那個司機嚇得好懸沒有把車開進溝里。你們老幾位就聽我的話,在小店里忍一宿,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說?!?/br> 老板收完碗盤,我們幾個人相互對了下眼神,最后還是我說道:“我們還是去招待所吧。老板,我們幾個人都是無神論者,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鬧鬼什么的?!?/br> 我們幾個人晃晃悠悠從館子里出來,老板還在后面不停地勸著。最后見到我們是鐵了心走出老遠,才無奈回到了館子里。 出來之后被涼風一吹,我們幾個人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只有喝的最多的熊萬毅被冷風一激,又蹲在路邊上吐了一次,走起路來還是一晃一晃的。我們按照飯館老板指的路一直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繼續閑聊著。 孫胖子一直在盛贊回味剛才吃的烤羊以及各種菜肴。我聽得絮煩了,轉頭看了看老莫和西門大官人,說道:“首都邊上鬧鬼,我們就沒人管嗎?”老莫看著我笑了笑,回答道:“辣子,你來的年頭短,流程你還是不太清楚。如果全國各地所有報上來的事情我們都要第一時間處理的話,那么就算有一百個民調局也干不過來?!?/br> 第十四章 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