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書里面記錄著道家所謂偏門的一些術法,別的還好說,其中最驚人的一個術法就是將別人的壽命轉嫁到自己身上。單從理論上講,這個術法基本上解決了凡人長生不老的難題。只不過這個術法運作起來限制太多,而且壽命在轉嫁的過程中會流失掉很多,十成的壽命轉到了別人身上剩不了一成,那九成多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高滿財是拿這本古書當神話故事看的,里面的內容他也不信,但是里面有一種讓人產生幻覺的術法引起了他的興趣。高滿財將古書藏在公共廁所里之后,鬼使神差地在自己家門口擺下了這個術法。等到第二天上午,造反派來人抄家的時候,除了他這個施法人正常之外,剩下的那些人一踏入高滿財的家中,就對著空氣開始翻找起來,一直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才算結束。這自然什么都沒有找到。 從這時開始,高滿財算是徹底相信了古書里面所寫的東西。但是環境所限,他也不敢輕易地嘗試里面記載的術法。直到“文化大革命”結束,高滿財還是一個老光棍,自己一個人生活。他人已經差不多快七十了,當時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后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是肺癌晚期。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高滿財索性豁出去了,重新把那本古書翻出來,開始研究里面借命的術法。 高滿財開始用術法借命之后,便一發不可收。開始他對豬狗之類的動物實驗,發現幾乎沒有效果,高滿財就開始對人使用了這個術法。第一次高滿財利用迷魂術配合,將一個流浪漢的生命過繼到自己身上,流浪漢當時就倒地身亡,他本來衰老的樣子也變得年輕起來。去醫院檢查時,他身上的癌細胞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上н@個過程太短,還不到一年,高滿財的身體又開始急劇衰老,本來已經消失的癌細胞又找了回來。 高滿財之前嘗到了甜頭,這一次索性把目標對準了有更多生命價值的小孩子。他喪盡天良地過繼了一個小孩子的命之后,高滿財又以年輕的面貌生活了五年,等到他的老邁之相現出來,高滿財就在尋找下一步借命的目標。就這樣周而復始地又活了三十多年,他的事情最后終于驚動了民調局。民調局派出來調查這個事件的人就是一室主任郝文明和破軍。 高滿財是自己撞到槍口上的,他也是倒霉催的,竟然挑中了破軍來下手。開始破軍和郝文明因為事發突然,還真被高滿財的幻術搞得手忙腳亂。但是郝文明畢竟是民調局的調查主任,兩三個回合下來,就找到了高滿財的位置。 高滿財除了借命的術法還能被郝文明看上眼之外,剩下的例如迷魂術之類的術法,在郝主任的眼里簡直不值一提。郝文明和破軍一起活捉了高滿財。破軍還破了他的術法,就算高滿財還有機會使用借命術讓自己生命年輕,他的面容也不會再回到年輕的狀態了。依著破軍的意思,像這樣連小孩子都害的玩意兒,不用帶回民調局,直接弄死他,挖個坑埋了就是。但是郝文明對他借命的古書很感興趣,還想將他帶回到民調局自己審問。 就在郝文明和破軍押著高滿財準備回首都的路上,他們不幸遇到了車禍,當時郝文明被撞暈,破軍卡在了車里面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跳出車窗的高滿財揚長而去。當時高滿財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他的身體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在破軍的注目之下,高滿財將一個路過小男孩的生命轉嫁到自己的身上,小男孩倒地的時候,高滿財已經消失在破軍的眼前。 高滿財雖然逃過了一劫,但是經過這次之后,他的身體就發生變化,雖然還是能過繼別人的壽命,但續命的效果卻越來越差,現在吸收他人壽命的效果只有之前的一兩成,而且情況還有繼續惡化的趨勢。 高滿財續命的頻率越來越快,以前他續一次命,會等到三五年之后才再次下手,但是現在他需要過一兩個月就找人續命,這樣才能滿足他的需要。這次也是因為高滿財貪心,想一次多續幾個人的命,才出了事。 高滿財將選好的目標用邪術害死之后,并不能馬上就將被害人的壽命轉到自己身上,而是將被害人安置在一處極陰之地,他才能慢慢地吸收被害人的壽命,否則會遭到術法的反撲,就像高滿財之前在破軍面前轉走小男孩的壽命那次,高滿財受到了術法的反撲,才變成現在的樣子。 這次高滿財接連三具用來續命的尸體都被老莫和他的同事帶走,高滿財變了主意,他在當天晚上就將技術室的手術間變成了極陰之地。之后高滿財又使用了迷魂術,迷了主任的魂魄,將其轉到了第三具尸體的身上。 那天晚上,主任一直都以為是在解剖第三具尸體。其實他是親手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將他自己的內臟一樣一樣地取出來,最后,他還親自寫了自己的驗尸報告。等到他的報告寫完之后,高滿財這才現身收了迷魂術,看到自己的慘像之后,主任的魂魄不敢找高滿財索命,反而惱恨老莫,要不是老莫突然失蹤,今晚被剖開肚子的就是老莫了。 老莫后半夜看到的影子就是主任來找他索命的。好在莫老爹知道一點驅邪的法子,才算救了老莫一命。手術室這里,本來高滿財在昨天晚上就完成了自己和三具尸體以及主任的生命轉接。但是他貪心又起,看上了老莫旺盛的生命力。也是他倒霉催的,除了老莫之外,還把自己的兩個大對頭也等來了…… 這個事件結束之后,老莫對那晚在手術室里見到的一幕耿耿于懷;加上那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嚇的,他的心臟真的出了點毛病。雖然這個毛病并不大,但是老莫也已經不適合法醫的工作,就這樣他去找了警察局長,主動要求調動工作。幾天之后,他調動工作的通知下達,直接將他調到首都,老莫進了一個叫民俗事務調查研究局的單位…… 第九章 西門鏈的故事(一) 老莫說完了他的故事后,接過孫胖子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孫胖子本來還在笑瞇瞇看著老莫,但是下一秒鐘,他忽然轉頭看向西門鏈,說道:“大官人,不是我說你,這邊幾個人都說了自己的事情,你看看你是不是也說說?” 聽了孫胖子的話后,西門鏈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看了一眼老莫和喝得滿臉通紅的熊萬毅說道:“我還是別說了,只要是進民調局的人,經歷都差不多?!边@時的孫胖子喝得也有點上臉,他紅著臉擺了擺手,要說話時酒意上涌,他深吸了口氣才壓下了上涌的酒意。 看孫胖子這會兒不敢張嘴說話,我接著他的話頭對著西門鏈說道:“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吧。大官人,我就一直好奇,民調局這么多的人,會看口型讀唇語的也就是你一個吧?怎么看你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以前不是國安,就是哪個特殊部門的外勤吧?” 我這話說完,原本就喝得差不多的西門鏈這時臉色更紅。知道他底細的老莫也是微微一笑,給西門鏈倒了杯茶水,說道:“大官人,你就別客氣了。都在一個馬勺里混飯吃,孫局和辣子早晚都會知道你的底細。說吧,也沒什么丟人的?!?/br> 這時的西門鏈有些扭捏,他喝了半盅酒之后,才說道:“那什么……我吧……以前是替人化妝的?!彼倪@個回答很是出乎我的意料。西門大官人又補充了一句,“再說細點就是給死人化妝的,我進民調局之前是在殯儀館替死人化妝的化妝師?!?/br> 雖然西門鏈給的答案和我猜想的不一樣,但我還是不明白,就算他是死人化妝師,又有什么可扭捏的。等西門鏈講述了他進民調局的緣由之后,我才明白為什么他之前會有那樣尷尬的表情,大官人進民調局的過程實在是不怎么露臉。 西門鏈之前工作的學名叫作殯葬化妝師。幾年前,這個殯葬化妝師還屬于厭惡型行業,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開始吃香了。當年西門鏈還是在一大群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才掙到這個工作的。 事情發生在西門鏈成為殯葬化妝師之后的第二年。一天半夜將近十二點的時候,西門鏈剛剛睡著,就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他半睜著眼睛抓起電話就要罵人,等聽到電話里的聲音之后,又將已經到了嗓子眼的臟話咽了回去。電話那一頭說話的是西門鏈的頂頭上司——當地殯儀館的夏仁夏館長。 夏館長在電話里通知西門鏈,讓他馬上趕回殯儀館加班。西門大官人當時臉就綠了。雖然他干這一行的年頭不長,但是也知道一些殯儀館的規矩,從來沒聽說過誰敢后半夜回殯儀館加班的。他對著電話一個勁兒地咳嗽,推脫自己的身體不舒服,讓館長找其他的化妝師。 沒想到他這話剛剛說完,那邊館長就火了:“你以為我沒找過嗎?西門,我還看不上你這半吊子的手藝。要不是那兩個王八蛋都關了電話,我才懶得找你這個二把刀?!备仪椴恢勒l走漏了加班的消息,館長給其他兩個老化妝師打電話的時候,這兩位都關了手機,家里的座機一個勁兒地占線,夏館長實在是沒有辦法,才給西門鏈打的電話。 夏館長在電話里說了加班的原因,當地一位商界大人物的母親下午在醫院里過世了。這位大人物平時就出了名的迷信,現在老母親走了,他就更是該信不該信的全都信了,找了當地有名的大知賓來大辦白事。 這位大人物的錢花到位了,白事開始辦得也還算順利,直到查皇歷下葬的時候卡住了。除了明天之外,連續兩天都是不宜下葬,之后幾天又是諸事不宜,好容易等到宜下葬那天已經過了頭七了。 大人物本來就迷信,更不敢在這件事上大意。和大知賓研究之后,最后終于拍板,明天早上就火化,然后直接去墓地下葬。好在對于老母親的后事,他早有準備,墓地之類的早就置辦齊了,不至于事到臨頭再手忙腳亂。就這樣,傍晚的時候,大人物找到了殯儀館館長。 夏館長自然不敢怠慢,當時就忙活開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才想起來找殯葬化妝師來為老人化妝。沒想到一頓電話打出去,只聯系到西門鏈一個化妝師。 事到如今,為了保住飯碗,西門鏈只好一百二十個不情愿地走出家門。這時候馬上就要到午夜十二點,大街上冷冷清清的,西門鏈抬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之后他很隨意地說道:“師傅,去殯儀館。慢點開,我不著急?!?/br> “你去哪里?再說一遍……”聽見目的地之后,出租車司機的頭皮一陣發麻,偷著從后視鏡里看了西門鏈一眼。也是西門大官人天生膚質就有一種病態的蒼白感,這更顯得他的嘴唇異常的鮮紅。 西門鏈真以為司機沒聽清,他又跟了一句:“殯儀館……就是八寶路的老火葬場?!痹僖淮温牭浇K點的地址,司機幾乎就快哭出來了。他哆哆嗦嗦地打著火,七扭八拐的將車開了出去。這一路上,出租車司機不敢再看西門鏈,一直開到了殯儀館前面百八十米的位置,出租車突然熄火,任憑司機怎么扭動鑰匙,這輛車就是發動不了。 坐在后面的西門鏈想到這時候他應該已經躺在暖和和的床上,現在冒著刺骨的大風還要再回到殯儀館給死人化妝。西門鏈越想臉色越不好,他的臉色越不好,前面的司機就越打不著火。 最后司機突然大叫了一聲:“有鬼??!”同時他已經打開了車門,一閃身跑了出去。這一嗓子也嚇了西門鏈一大跳,他也急忙跳下車來,大著膽子四下觀看,也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事物。 這時司機已經跑得沒了蹤影。好在已經到了殯儀館的范圍之內,西門鏈不敢在原地久留,他一路小跑地進了殯儀館。這時的殯儀館里面燈火通明,院里院外幾乎能照亮的燈都亮了起來。 西門鏈一路跑到自己的工作間,就見他的工作臺上孤零零躺著一個八九十歲的老太太。 夏館長早就在化妝師的工作間里候著了,雖然西門鏈不是他心中所選的化妝師,但是事到如今也就是他了。夏館長也怕西門鏈辦事不牢,囑咐了幾句之后,親自守在工作間,眼瞅著西門鏈給死者化上了妝。 老太太下午剛剛去世,死相也不難看,并不需要難度太大的上妝。西門鏈也是超水平發揮,化完妝之后,老太太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地躺在工作臺上。只是中間有一個小小的插曲,由于死者的年紀太大,嘴角的皺紋過多,看上去顯得有些嘴癟,需要在嘴里塞滿特制的填充物才能顯得死者的嘴部飽滿。 西門鏈給死者嘴里塞填充物的時候,扒開老太太的嘴。西門鏈的眼睛當時就是一亮,看來這一趟不是白來。只見死者嘴里滿口的假牙,假牙安置的年份不一樣,除了上下兩排門牙是潔白的烤瓷牙之外,左右上下兩側的槽牙竟然都是黃澄澄的大金牙。就算這些金牙都是空芯的,起碼也有將近二兩重。 以往遇到這樣的金貨、金牙之類的就歸了化妝師,首飾之類的就算是火化工的外撈。夏館長也是心知肚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不知道,一直也沒管過。只是今晚夏館長就在旁邊守著,西門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抬頭看了自家館長一眼,古古怪怪地咳嗽了一聲。 夏館長哼了一聲。就在西門鏈以為這是領導不讓他下手,在警告他的時候,夏館長突然說道:“我出去抽根煙,你自己慢慢干?!闭f話的時候,夏館長已經裝模作樣地掏出了煙盒,出門之前又說了一句,“妝化得漂亮點,出了紕漏的話,我就把你扔火化爐里?!?/br> 西門鏈就像是沒有聽懂夏館長話里的意思,他嘴里胡說八道地應付著:“您瞧好吧,保證化得漂漂亮亮的。除了不會動之外,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大活人?!毕酿^長不再理他,自顧自離開了殯葬化妝間。 夏館長前腳走,西門鏈后腳就將老太太嘴里十多顆金牙撬了下來。他也不忌諱,直接將金牙扔進自己的衣兜,繼續為老太太化上了妝。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來沒有在后半夜來殯儀館給死人化妝,還很不適應的緣故,得了金牙之后,西門鏈反而突然有些心神不寧的。再看死者的時候,竟然眼睛一花,躺在化妝臺上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時候起,眉頭竟然皺了起來。 西門鏈的心臟撲通撲通一陣狂跳,他穩了穩心神再次看向死者,這時老太太眉頭已經舒展開了,還是十分安詳地躺在化妝臺上?!皠偛攀茄刍?,她的眉毛就沒動過?!蔽鏖T鏈自己安慰自己,當下雖然害怕,但還是手上加了速度,整理好死者最后的儀容。 給死者化妝完畢之后,西門鏈將門外的夏館長喊了回來。夏館長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問題,才將在貴賓室里的大人物一家請過來瞻仰遺容。 家屬又是一頓痛哭不必細說。等到哭完之后,那位大人物當場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西門鏈,算是給他老母親整理遺容的酬勞。西門大官人表情嚴肅地客氣了幾句之后,將信封接了過來。撬金牙的事情他是干得多了,但這還是第一次有活人給他辛苦費。 忙活了半天,外面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了。大人物的親友陸續來到了殯儀館,又過了一段時間,死者的告別儀式在告別廳中就要開始。由于儀式的場面太大,夏館長臨時拉了西門鏈出來幫忙。 當地民政局局長親自主持遺體告別儀式。當這位局長宣布xxx老太太遺體告別儀式開始的時候,場下立即哭成了一片。這樣的場景西門鏈幾乎天天都能看到。他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些親友圍成一圈,和xxx老太太做最后的告別。 突然,從西門鏈的后腦勺猛地傳來一陣涼意,隨后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當時是初秋十分,早晚的溫差較大,西門鏈也沒有多想,準備回去加件衣服。他轉身向著出口剛走了幾步,就感覺到在大人物的家屬中,有人正看向自己。 西門鏈迎著這人的目光看過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腳就一軟,自己的左腳絆了右腳。西門鏈整個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好在他身邊就有殯儀館的同事,第一時間將西門鏈扶了起來,并沒有引起告別大廳眾人的注意。 同事將西門鏈扶到角落里,說道:“西門,你沒事吧?聽說你昨晚就到了,一直就沒吃飯吧?是不是餓得低血糖了?”這時的西門鏈正一臉驚恐地看著告別大廳的眾人,根本就沒有聽見同事在說什么。 西門鏈剛才回頭時,看見一個八九十歲的老太太正看著自己。發現西門鏈注意到了她,這個老太太非??鋸埖貜堉彀蜎_著西門鏈就是一笑。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并不太遠,西門鏈清晰地看到她嘴里除了前面兩排門牙之外,最里面黑洞洞的,里面的牙床上都是爛rou,好像她的牙齒剛剛才被人拔掉了一樣。 第十章 西門鏈的故事(二) 這個老太太幾個小時之前還躺在西門鏈的化妝臺上,她臉上的妝還是剛才西門鏈親手替她化上的。等到西門鏈被人扶起來,那個老太太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聯想起凌晨給她化妝時,這個老太太的眉頭凝成了一團時的情景,西門鏈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他掙脫了同事的攙扶,趁著現在告別大廳人多,西門鏈在人群里面找了幾遍,但就是再找不到老太太的蹤影。 趁著現在瞻仰遺容的人多,西門鏈咬著牙走到棺材前,奓著膽子向里面看了一眼,就見里面的老太太十分安詳地躺著,她的兩腮看著飽滿,顯得十分富態。 西門鏈心里犯起了嘀咕,剛才又眼花了? 轉眼告別儀式到了尾聲,西門鏈眼睜睜地看著夏館長親自推著裝有亡人遺體的推車走向火化爐的方向。別看大官人平時給死人化妝面不改色,但是他進了殯儀館工作之后,還從來沒有進到過火化間里面看看死人是怎么被燒成灰的。 現在西門大官人對火化間有了興趣。今天凌晨連續兩次的異象已經讓他拿不準到底是眼花還是真的看見什么“東西”了。為了證實自己就是眼花,西門鏈奓著膽子跟在夏館長的身后進了火化間的大門。 西門鏈親眼看著火化工將老太太的遺體推進了火化爐里,隨著火化程序的啟動,西門鏈在爐前的監視口清楚地看到老太太的身上著起了火。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畫面,西門鏈的心里撲通撲通直跳,大官人在給自己壯膽:眼看著老太太的死尸馬上就要燒成灰燼,它應該不會再出來鬧了吧? 就在西門鏈準備離開火化間的時候,火化爐里面傳出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西門鏈條件反射地向監視口看過去,就見火化爐里面已經開始燒著的老太太,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緊接著火化爐四周的噴火口噴出一道道火舌,瞬間將坐起來的老太太燒成了一個火人。 西門鏈的神經一直高度緊繃,現在見到這樣的場面再也經受不住,他眼前一黑,昏倒在火化爐旁邊。 好在火化工在準備燒第二爐的時候發現了暈倒的西門鏈,火化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喊來就在火化間門口守著的夏館長,二人一起將西門鏈抬了出來??吹竭@個場景的人議論紛紛,還有好事的掏出手機給他們三人拍了照片,第二天當地報紙還為這張照片登出新聞,標題是《驚人一幕,死者在抬進火化爐時突然蘇醒》…… 等到西門鏈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殯儀館的休息室里了。這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緩了大半天之后,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出了什么事。休息室里只有他一個人,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他越想越害怕。休息室里空蕩蕩的,他是不敢在這里待了。 當下西門鏈走出休息室,想找個人多的地方借借陽氣來辟邪。沒想到剛剛走出休息室,在他的視線所見的范圍之內就出現了無數個人形黑影。這些人影看不清五官相貌,只能看出來一個大概的輪廓,在殯儀館里來回地游蕩著。 西門鏈的頭皮一個勁兒地發麻,極度的驚恐讓他顧不了許多,他一路狂奔出了殯儀館,攔了一輛送人的出租車,在大人物送給他裝著辛苦費的信封里面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扔給司機:“去xxxx,快點!我趕時間!” 出了殯儀館的范圍,黑色的人影才突然消失不見,不過這時就算打死西門鏈,他也不敢再回殯儀館了。這個活是不能干了,回家就給夏館長打電話辭職。西門鏈是這樣想的,但是等到他回家之后,才是西門大官人噩夢的開始。 回到家,看著已經升得老高的大太陽,西門鏈“撲通、撲通”的心才算稍微安穩起來。這才想起來給夏館長打了個電話,沒等他說出辭職的話,倒是先被夏館長一頓臭罵。西門鏈的心里也冤得慌,要不是你著急忙慌地后半夜讓我回殯儀館加班,我能遇到這種詭事?當下在電話里和夏館長爭辯了幾句,兩人話不投機,兩句話不到就直接吵了起來,一個非要辭職,另一個非說辭職不行,這個要算我解雇你??傊痪湓?,西門鏈不在殯儀館干了。 一直到太陽落山,都再沒有那種黑色人影出現。但是當黑夜降臨,西門鏈的眼里又是另外的一幅景象了。西門鏈的家里倒是沒有什么異常,但是這晚恰逢樓下鄰居的老人逝世一周年的忌日,鄰居加上親戚十幾口人正在西門鏈窗下的十字路口燒紙祭奠亡人。 西門鏈被燒紙的氣味熏得心煩意亂,他正準備關窗的時候,無意中看見樓下正在燒紙的眾人身旁多了無數個黑色的人影。這些人影和早上在殯儀館里面見到的人影一模一樣。西門鏈本來已經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手忙腳亂地關上了窗戶。他關窗的時候動作大了點,“哐啷”一聲,惹得樓下眾人都抬頭向他家的方向看去。 驚動的不止是人,就連那些黑影也有了異動。西門鏈關上窗戶不久,就聽見整個窗戶一陣輕微的震顫,開始震顫的幅度并不大,但是沒有多一會兒,西門鏈的房子都開始抖動起來,看這架勢就像是地震一樣。 在房子震顫的同時,已經有黑色的人影趴在了窗戶上。這些人影透著一層霧氣,雖然看不清相貌,但是這樣的場景已經讓西門鏈不寒而栗。慢慢地,這些人影越聚越多,幾乎正面玻璃上都密密麻麻地貼著這些黑色的人影。 西門鏈這時已經嚇呆了,他的腦袋里一片空白,看著滿窗戶的人影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在這時,玻璃外面的一個人影慢慢地清晰起來,她的五官輪廓顯露出來,張嘴沖著西門鏈笑的時候,嘴里少了左右兩排槽牙。正是早上西門鏈親眼看見已經燒成火球的老太太。 還沒完?西門鏈這時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會這樣,昨晚說死都不應該回殯儀館里加班?,F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但是看這些黑色人影的意思,他們好像也不能穿過玻璃進到房子里。時間一長,西門鏈慢慢地緩過來,他哆哆嗦嗦地找到手機,給夏館長打了一個電話。夏仁干了半輩子的殯葬工作,應該多少知道一點怎么解決這樣的事情。 電話通了之后,馬上又顯示對方正在通話,看來夏館長的氣還沒有消,根本就不接西門鏈的電話。沒辦法,大官人只能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打出去。幾十個電話打過去,電話里面終于響起了有人說話的聲音。 夏館長先對著西門鏈一頓好罵,大官人也不敢還嘴。等到夏館長罵完,痛快了之后,西門鏈才帶著哭腔,將眼前的情形說了一遍??赡苁锹撓氲皆缟衔鏖T鏈暈倒在火化間里面的異常舉動,又聽出來西門鏈不像是在胡說八道,電話那邊的夏館長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給西門鏈道出了應急的辦法。 西門鏈按著夏館長說的,在門口和窗臺,包括抽油煙機的通風管在內,所有進出口的位置都撒了鹽。大官人把家里的存鹽都撒上之后心里還是沒底,他索性把醬油、咸菜和方便面的調料包都找了出來。只要是咸的,不管是什么東西,一股腦地都撒在門口、窗臺等位置上。 一把咸鹽撒上去后,窗外的黑色人影開始逐漸消失。五分鐘之后,窗戶上的黑影消失不見。這時的西門鏈總算松了一口氣,但就這樣他也不敢掉以輕心,大官人將家里能打開的電燈全部打開,又上網下了一段大悲咒,連續不斷地放著。最后他自己一手菜刀一手大蒜瓣蹲在角落里,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四周的空氣。就這樣過了幾個小時之后,西門鏈終于熬到了太陽升起來的時候。 天亮之后,西門鏈的感覺好了很多。他奓著膽子推開房門,然后一口氣跑到樓下能曬到太陽的地方。知道了鹽的好處,西門鏈把附近幾家小超市的鹽都包圓了,惹得鄰居老太太們都一個勁兒地打聽,怎么又開始搶鹽了?日本這是又鬧海嘯了? 西門鏈提著一大包咸鹽打車回到了殯儀館,由于昨天他在這里的異常舉動,現在殯儀館上下對他的舉動有了各種各樣的評說版本。西門鏈剛走進殯儀館大院的停車場,停車場的兩個管理員遠遠見到他都停住了腳步,兩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著什么。 這個距離不可能聽到兩人的談話內容,但是當西門鏈看到這兩人一張一合的嘴巴時,腦中竟然明白了他倆說的是什么:“那不是西門嗎?他這是要回來辭職?聽說了嗎?他昨天和夏仁動手了,就為了夏仁的丫頭。好像是西門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夏仁把他騙到火化間,要不是西門跑得快,就直接把他扔進火化爐里一把火燒了。就這,老夏還罵了西門一天王八蛋?!?/br> 說到這里,這人看見西門鏈手里提著裝鹽的包,頓了一下之后繼續說道,“不是辭職,西門是來找老夏拼命的??匆娝掷锏陌藛??西門今天是帶著家伙來的,鬧不好他是憋著同歸于盡的想法來的。西門過了,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挨頓打就算不錯了。他還想找回場子怎么著?” 這人剛剛說完,旁邊另外一個人說道:“拉倒吧,什么搞大肚子、同歸于盡的?你要是不知道就別胡說八道。西門是見鬼了,火化間的老鄭昨天下午走的時候和我說了,西門不知道抽的什么風,昨天早上燒頭一爐的時候,他悄悄地進火化間看燒死人玩,自己把自己整暈了。后來醒了之后就跑了,也沒和老夏請假,這才把老夏惹火了開罵的。昨天早上我的班,我親眼看著西門那張小臉煞白煞白的,就不像是活人的臉?!?/br> 這人還要繼續往下說,但是看到西門鏈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倆,就好像能聽到二人說的是什么一樣。他有些搞不清狀況,才終于閉上了嘴。 現在西門鏈的心里就像是長滿了亂草一樣沒有頭緒。他什么時候有了讀唇語的本事,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趁著天上的太陽還沒落山,他還要找到夏館長,徹底解決見鬼的事情。 好在夏館長沒有亂跑,西門鏈在他的辦公室里找到了夏館長。這時夏館長的辦公桌前正坐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半大老頭。夏仁對干瘦老頭的態度近乎于謙卑,看見西門鏈來了,夏館長沖他擺擺手,說道:“你先等我一會兒,有什么事情等我招待完客人之后再說?!?/br> 夏仁說話的時候,半大老頭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陣西門鏈。他沒理夏仁,直接對著西門鏈說道:“你什么時候能看見那種東西的?”他這句話一出口,西門鏈的心一陣狂跳,他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馬上將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說到剛才能看口型就知道別人說什么的時候,半大老頭愣了一下,然后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西門鏈,好像對他剛才所說的沒有盡信。 第十一章 西門鏈的故事(三) 等到西門鏈說完,半大老頭突然站了起來。他自己先走到窗臺,隨后招手將西門鏈也叫了過去。等西門鏈走到他的身邊,半大老頭指著樓下站著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對著西門鏈說道:“你仔細看著這個人,看他一會兒能說什么話?!?/br> 說完之后,半大老頭掏出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對電話里面的人說道:“王子恒,你小點聲對著上面隨便說兩句?!彼@幾句話剛剛說完,那邊西門鏈已經開口了:“丘主任身體健康!” 這時丘主任再次撥通了手機,問清楚剛才說的是什么之后,抬頭最后看了西門鏈一眼,說道:“想不到這個便宜會被你占了?!焙髞聿胖?,西門鏈那天被嚇暈之后,再醒來就開了天眼,而能讀唇語也算是這次開天眼的副產品。 這就是傳說中的買一送一了,但是當時西門鏈沒心思想這么多。眼前的這位丘主任似乎什么都知道。等他再想問清楚的時候,這位半大老頭已經站起來對著夏館長說道:“按照我說的準備,大門和告別廳七天之內一定要改過來。有什么問題找姓徐的,他知道怎么找我?!?/br> 丘主任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幾句話,轉身就要離開夏館長的辦公室。救命稻草就在眼前,西門鏈當然不會松手,他搶先一步擋在這位半大老頭的身前,夏館長沒有介紹,西門鏈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位丘主任,看他的年紀要比自己父親大幾歲,當下也顧不了許多,他顫顫巍巍地說道:“大爺,你可不能見死不救??!既然遇上了你,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是不管,我不是被那些東西嚇死,就是下半輩子在精神病醫院里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