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第九章 驚 變 火車依舊在向前緩慢地行駛著。這段時間里,不斷地有其他車廂里相熟的調查員打電話來詢問剛才發生了什么事,聽到有劫匪上來打劫的時候,在我這里都能聽到坐在對面熊萬毅電話里發出的爆笑聲。由于擔心那甥舅三人意外醒來后會再生枝節,西門鏈將他們三人品字形擺在角落里,隨后又掏出來一個小瓶子,拔了塞子,分別放在三人的鼻子下面,讓他們都聞了一下。在我的天眼之下,看到這三人體內的魂魄突然開始萎靡了起來。以前聽破軍說過,二室的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會攜帶一種安魂煙,一般是用來安撫受到驚嚇刺激的人的魂魄用的,防止這些人因為過度刺激而變得精神失常。除非接觸到能刺激魂魄的藥物或者法器,否則這些聞到這種安魂煙的人會昏睡十個小時以上才會慢慢醒來。 時間轉眼之間已經到了下半夜一點,奔波了一天,我卻沒有一點睡意,看著前面這一百多個枉死的魂魄還真是特別提神。不過旁邊的孫胖子卻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打著,他的上下眼皮也開始相互吸引。就在我開始佩服他沒心沒肺的心態時,一陣電話鈴聲將他從睡眠的臨界點中拉了回來。 “這又是哪個王……”看了眼來電顯示,孫胖子說了一半的粗話又咽了回去,他看著手機屏幕愣了一下,但是瞬間又恢復了常態。孫胖子抬起眼皮看了我和熊萬毅一眼,隨后起身走到后面的車門旁才接了電話。孫胖子再說話的時候,聲音壓到了最低,他的口頭禪也聽不到了,翻來覆去地只是來回在說四個字:“是……我明白……是……是……是,我明白……是……是……” 他這個電話打了兩分多鐘后掛了,回到座位后就像沒事人一樣,靠著椅背又開始打起了哈欠。趁著他的眼皮還沒有粘上,我對他說道:“大圣,這是誰三更半夜地給你打電話?能這個時間找你的,關系應該不淺吧?”孫胖子的眼睛瞇了道縫,他沒有馬上看我,反倒是先掃了熊萬毅一眼,才對我說道:“是以前緝毒處的同事。不是我說,辣子,你看看咱這人緣,離開緝毒處都大半年了,還有舊同事惦記我,非得請我吃飯。我說沒時間不去吧,那邊差點就翻臉了。唉……沒辦法,誰讓我這人天生的人緣好呢?” “你就糊弄鬼吧……”我心里暗暗地罵了一句,剛才你就說了四個字,翻來覆去地說了四個字,哪有一句提到你沒時間去吃飯的?不過就這樣我也不認為孫胖子是故意騙我的,八成是因為對面多了一個熊玩意兒,有些話當著熊萬毅的面說不出來,才和我胡說八道的。 就在我心里猜想剛才的電話是誰打來的時候,頭頂上的小喇叭又傳來了蕭和尚的聲音:“馬上就要通過斷陰閘了,各個車廂的調查員看好自己車廂里的魂魄,小心魂魄可能有失控的征兆?!笔捄蜕械脑捯魟偮?,熊萬毅和西門鏈這些老調查員就開始嚷嚷了:“有斷陰閘不早說!就這破火車能過去嗎……”看著他們的樣子,我的心里也開始沒底了。斷陰閘我倒是知道一點,據說是在陽世里一道阻止孤魂野鬼進入鬼門關的屏障。斷陰閘對陽世人沒有任何影響,但是一旦燈滅,亡魂在斷陰閘前,除非有陰司鬼差帶路,否則硬闖的話,會讓一般的孤魂野鬼瞬間煙消云散,直接化為虛無。雖然我們這趟列車是民調局特殊處理過的,但是能不能安全通過斷陰閘,而不傷及車廂里的魂魄,還是個未知數。 這時,我覺得氣壓開始慢慢變低,同時眾魂魄開始有了異動的跡象,車廂內大半枉死的魂魄都抬起了頭,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著。突然,從其他的車廂里傳來一陣驚恐哀嚎的聲音,這一聲尖叫后,幾乎整個二十多個車廂里都跟著此起彼伏地響起一陣陣的尖叫聲。我們這節車廂里所有的魂魄在尖叫的同時已經都蹲到了地上,整個身體縮成了一團。 這種狀態只持續了一分鐘左右,之后,空氣中的壓力開始迅速地恢復了正常,眾魂魄哀號的聲音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適應了幾秒鐘,眾魂魄開始慢慢地站了起來,就在我以為已經安全通過了斷陰閘的時候,車頭的那邊突然響起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爆炸聲響起的同時,火車緊急剎車停住了。好在我們這趟車開得緩慢,否則就這一下子,還不定能把我們甩到哪兒去。 我打開車窗向前面看去,爆炸的方位是在最前面的幾節車廂。有一個人被炸出了車廂,他一身鮮血躺在地面上。我心里咯噔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人可千萬不能是蕭和尚。我剛想跳車下去看看究竟,還沒等我拉開車門,我的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是蕭和尚,蕭和尚在電話那頭幾乎是吼出來的:“你和孫大圣馬上過來!” 這時已經亂成一團了,其他車廂里已經陸續有人跳下車,向爆炸的地方跑過去。車廂的小喇叭傳出蕭和尚的聲音:“所有調查員除指定人員之外,都不能下車!下車的馬上回到車廂當中!” 車廂之外一片冰天雪地,我和孫胖子跑到前面事發車廂位置的時候,蕭和尚已經從火車上下來。出事的是他的第二節車廂,車廂被炸出來一個大洞,我向里面看了一眼,車廂里看不到和蕭和尚一起那個奇怪的魂魄。地上躺著的那人身上一片血rou模糊,上半身就像個血葫蘆一樣。他臉朝下躺在雪地里,臉部已經看不出這人到底是誰,四肢呈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彎曲。要不是這人的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我一準以為這個人已經死挺了。 “老蕭大師,這哥們兒不會也是個扒火車的吧?”孫胖子看著這人,又看了看蕭和尚說道,“不是我說你,老蕭大師,你下手有點狠了,一腳踹下去就行了。就知道你把我們哥兒倆叫過來沒有什么好事,說吧,把他埋哪兒?”蕭和尚沒理孫胖子,他盯著地上那個人只說了兩個字:“林楓?!蔽液蛯O胖子都嚇了一跳,孫胖子指著那個人說道:“你說這是四室的林楓?”蕭和尚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難道還是香港那個嗎?” 我看著只剩下半條命的林楓說道:“管他是香港還是香河的,先把人抬進車廂里,再在外邊這么晾著,血沒流光先凍死了?!闭f著,我和孫胖子就準備找個帆布之類的東西,先把林主任兜回車廂里再說,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的造化了。還沒等我們動手,蕭和尚對我們倆低聲喊了一句:“你們倆別瞎動!”他指著林楓的身體繼續說道,“能動他我早就把他抬進去了,林楓的身上都是陰毒,他的命好,這里是一個天然的散陰地,先散了他的陰毒,再想辦法救他吧!”經蕭和尚這么一說,我才發現林楓周圍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從他的眼、耳、口、鼻中散發出一種淡綠色的霧氣,融化的雪水接觸到霧氣,變成淡綠色的液體流到地下,被土地吸收。 看著林楓的七竅中散發出來的綠色霧氣越來越少,我抬頭對蕭和尚說道:“老蕭,差不多了吧?小心點時間長了,林楓真的能被凍死?!薄霸俚纫幌??!笔捄蜕卸⒅謼?,直到他的七竅再也沒有霧氣飄出,才說道,“行了,林楓死不了,把他抬進去吧!” 孫胖子在爆炸的車廂里找到一張大號的臺布,我和孫胖子揪住兩邊,兜著林主任,將林楓抬了進去。在回到車廂之前,我給林楓做了個簡單的包扎處理,他那嚴重變形的四肢我沒有辦法,恐怕好了也會落下一點殘疾?,F在只能先保住他的命,其他的以后再說吧。 到了第二節車廂安置好林楓,蕭和尚電話通知火車司機繼續前行,安排好一切,他才過來查看林楓的傷勢。我看了一眼蕭和尚,猶豫了一下說道:“老蕭,你不是在這節車廂里面嗎?怎么林主任會從這里被炸出來……”這句話說得越來越沒有底氣,誰知道林楓是不是因為惹了蕭和尚,被蕭顧問把他從車廂里炸了出來。蕭和尚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有些無奈地哼了一聲,說道:“我和林楓對調了車廂,他負責看守的是一種不屬于陽世的尸毒,等到開始開啟鬼門關的時候,是要把這種尸毒送回去的。林楓本來在第三節車廂,但是擔心尸毒和第四節車廂里的魂魄發生某些共鳴,所以就和我對調了車廂?!闭f著,蕭和尚的目光“霍?!钡匾惶?,說道,“要不是因為對調了車廂,剛才趴在雪地里的恐怕就是我了?!?/br> 孫胖子觀察了一遍這節車廂里的格局,忽然對著蕭和尚說道:“老蕭大師,你把我和辣子找過來是什么意思?不是民調局里面你就認識我們倆吧?”蕭和尚一時有些語塞,過了好長一會兒,才說道:“這里爆炸之后,我第一時間就過來了。辣子,你是專家,能看出什么門道嗎?” 沒想到蕭和尚會問到我,猶豫了很久,我才說道:“林楓身上的傷除了爆炸引起的之外,剩下的幾乎都是打斗時留下來的,他的四肢是被人打斷的?!笔捄蜕悬c了點頭表示認同,隨后他對著孫胖子說道:“我這里有在路過斷陰閘的時候,各個車廂里閉路電視拍下來的畫面,你看了就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們倆了?!?/br> 蕭和尚讓我和孫胖子將林楓抬到了第三節車廂里,這節車廂被一個帷幔分成了兩個區域,在中央控制臺前,蕭和尚調出了剛才路過斷陰閘時,各個車廂拍到的錄像畫面。就看見在闖過斷陰閘的時候,幾乎所有的魂魄都表現出一種驚恐的狀態,但是就在其中的一個瞬間,除了我們的最后一節車廂之外,其他所有的車廂里在同一時間內,拍下來的畫面都雜亂地扭曲起來。畫面重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節車廂爆炸后的事情了。 蕭和尚向我和孫胖子問道:“看出來了嗎?”這次沒等我反應過來,孫胖子搶先說道:“魂魄少了,每一節車廂里面都少了一兩個魂魄?!?/br> 我很是驚訝地看著孫胖子,說道:“你怎么知道少了魂魄?”孫胖子扭臉向我齜牙一笑,說道:“我自己數的?!闭f罷,他又看向蕭和尚說道,“老蕭大師,你到底想說什么?別客氣了,直接說吧?!笔捄蜕卸⒅聊簧系漠嬅嬷刂氐卮丝诖謿?,過了半晌,才扭臉對著孫胖子說道:“只要是在這趟列車的范圍之內,所有的魂魄在我這里都會有顯示……” 蕭和尚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他的這節車廂內左側的車窗已經全部都被封死。原本在車窗的位置已經改造成了無數個木制的格子,看上去就像是書架一樣,但是卻比書架密集得多。大格子里面套著百十來個小格子,每個大格子上面都標注著四到二十二的數字,每個小格子里面都存放著一張黃紙。前面幾個大格子里零星有幾張黃紙已經燒成了灰燼,但是絕大多數的黃紙都完好無損。到了最后兩個大格子,里面一層一層的黃紙被燒成了紙灰。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格子里面的黃紙應該就是類似剛入民調局時,歐陽偏左給我們制作的本命符一樣的東西。 蕭和尚那邊還在接著說道:“但是剛才經過斷陰閘的時候,除了你們最后一節車廂沒有魂魄失蹤之外,其他的車廂里一共消失了三十二個魂魄,而我這里卻一點顯示都沒有?!闭f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掃了一眼屏幕里所有車廂的畫面之后,才慢慢地說道,“不過能肯定一點,魂魄并沒有趁剛才的機會離開火車,外面雖然過了斷陰閘,但還是散陰地的環境,下了火車,它們連做聻的機會都沒有,它們沒有下車就只能……”孫胖子幫他接了個尾:“還在火車上?!?/br> 蕭和尚的目光又轉到了屏幕上,再說話時語調低了幾分:“攝像頭沒有看見,這六七十個人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天眼難道都瞎了?”他的這幾句話讓我想起不久前楊梟老婆轉世投胎的那次經歷,我和孫胖子心有靈犀地對視了一眼,孫胖子對蕭和尚說道:“老蕭,你就直接說吧,你這是懷疑誰了?”蕭和尚看了看我和孫胖子,瞇縫著眼睛說道:“除了你們倆之外,我誰都懷疑?!?/br> 第十章 兇殘的孫德勝 火車上的可不一定都是民調局的人,我指著車廂前面說道:“老蕭,會不會是坐在一號車廂的那個姓閩的?他怎么說也是黃然的親戚,還是那個什么民族宗教事務委員會的會長,說是他干的應該說得過去吧?” “這件事和他沒有關系?!蔽业脑捯粢宦?,蕭和尚就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件事和閩天緣沒有關系,他為了這次機會,連黃然都不管了。就算他有什么小動作,也不會選現在這個時間、場合動手的。浪費了這次機會,就不知道下次還有什么機會,能讓他二哥轉世投胎了?!?/br> 我聽到這里大感意外,忙向蕭和尚問道:“他二哥?老蕭,你是說閩天緣嗎?他還沒有轉世投胎嗎?”“這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先說眼前的?!笔捄蜕锌戳宋乙谎?,說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確?;疖嚹馨踩氐竭_目的地,我不敢保證其他人都沒有問題,只好把你們哥兒倆找過來,聻你們都能收拾得了,解決剩下的事情應該是沒難度的?!笔捄蜕械脑捯魟偮?,孫胖子突然來了一句:“老蕭大師,你是說聻嗎?”這時,車廂里掛著的帷幔突然動了一下,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大。蕭和尚看見后,幾步竄到帷幔里面,他在里面自言自語,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但是帷幔抖動開始變小,又過了大概兩分鐘,帷幔徹底停止了抖動。蕭和尚從帷幔的那頭出來,對我和孫胖子說道,“繼續說吧?!?/br> 孫胖子剛才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蕭和尚,現在看他出來,怕刺激帷幔后面的魂魄,他壓低了聲音說道:“老蕭大師,既然你提到聻了,我就受累問一句,老莫車廂里的那只聻是怎么回事?你可千萬別說你不知道,讓我們去問高胖子?!闭f完就笑瞇瞇地盯著蕭和尚。蕭和尚愣了一下,又被孫胖子看得有些心虛,他不尷不尬地笑了一聲,說道:“小胖子,我就知道瞞得住誰,也瞞不住你,你猜得倒是沒錯,那只聻是高亮安排好的,它在你們民調局的地下四層待了也有幾十年了,想趁著這個機會把它送回到它的老家去。本來想抽出來一個主任來專門看它的,后來因為實在是抽不出人手,才把它混在魂魄中間,而且已經封了它的氣門,又改了它的外形,無論誰怎么看都是一個鬼物,就是吳仁荻也未必能看出來它的破綻?!?/br> 說到這里,蕭和尚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的表情,繼續說道:“它本來一直都好好的,誰都沒想到它的聻氣會突然外泄。那些魂魄受不了它的聻氣,才會一起發狂的?!蔽一貞浟艘幌?,當時聻除了它眼睛里那一抹紅色的光暈之外,再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算了,反正聻也消失了,聻氣是怎么外泄出來的,還是讓高胖子他們去費心吧。我們先忙眼前的事?!?/br> 蕭和尚看著我和孫胖子說道:“整個火車只有火車頂上是攝像頭拍攝不到而又不會被散陰地影響的地方,剛才下車的時候我掃了一眼,沒發現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但是不敢保證一定沒有問題,怎么說也得找人親自上去看一眼?!?/br> 蕭和尚說完,我和孫胖子對視了一眼,現在才知道他讓我們倆過來的原因。孫胖子翻著白眼說道:“誰上去?”蕭和尚眼睛一瞪,說道:“我望七的人了,你好意思讓我爬火車頂嗎?”孫胖子撇著嘴,還想說點什么,我搶先一把攔著他,說道:“算了,還是我上去吧?!?/br> 現在看起來,我上去是最好的選擇了,起碼論起身手反應,我比這兩人還是有些優勢的。打開車廂門我準備爬上車頂,沒想到孫胖子也跟了出來,說道:“等我一下,辣子,我也上去?!彼倪@個舉動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按著他的習性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孫胖子應該待在車廂,確保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沒想到他會主動要求跟我上車頂。既然孫胖子主動要求,蕭和尚也沒什么意見,我自然不會和他瞎客氣。 好在火車還是行駛得異常緩慢,就算孫胖子這二百六十斤以上的體格爬上車頂都沒有怎么費事。雖然現在是后半夜了,這一路上也沒有什么路燈,但是我的這一雙眼睛還是看得相當清楚。在車頂上一眼望過去,沒有發現異常的地方。 “辣子,這上面也沒什么不對的地方。不是我說,我當年干鐵路警察的時候也上過車頂,都是一馬平川的,和現在一模一樣,連個多余的釘子都看不見。老蕭也有點敏感了,這疑神疑鬼的,少了幾個枉死鬼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下面車廂里還有一千多個,什么時候少一半了,他再cao心也來得及?!睂O胖子雖然嘴里胡說八道,他人卻走得極慢,彎著腰仔細地觀察著車頂的各個角落。 我也沒心思和孫胖子廢話,在這節車廂頂上走了一圈兒,我和孫胖子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想來也是,魂魄是在第三節之后的車廂里失蹤的,和蕭和尚他們的車廂沒有什么關系。當下我和孫胖子跳到第四節車廂上面,在這里也沒有發現什么不對的地方,一直再往前又走過了幾節車廂,走到第八節車廂車頂中央的時候,我率先在正中央巴掌大的一塊位置發現了異常的地方。 我走到車頂中央的時候,突然覺得腳下車頂的外殼有些別扭,我用腳底在可疑的地方來回蹭了蹭,感到腳下的感覺也不太對。半跪在車頂仔細看過去,終于找到了值得懷疑的地方。以我腳下踩著的位置為中心,周圍二十公分被切割出來一個圓洞,之后這個圓洞又被重新焊好,焊好之后又打磨過,還重新噴了漆,可能是時間不充足的原因,在不顯眼的位置上,有一處凸起的焊點沒有打磨到,加上我穿的薄底鞋,踩上去的時候就發覺了腳下的異樣。我對著前鐵路警察說道:“大圣,你過來,我這里好像有點問題?!?/br> 孫胖子走過來,我向他問道:“大圣,火車頂上都有這樣的圓圈嗎?”孫胖子蹲在我旁邊,歪著脖子看向我腳下的圓圈,搖搖頭對我說道:“辣子,火車和火車還不一樣,以前我接觸到的火車都比這趟車要新得多,也沒聽說過有類似開天窗一樣的東西?!闭f到這里,孫胖子一撇嘴,抬頭看著我說道,“不是我說,辣子,管它是干嗎用的,挑開看看不就清楚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將這個位置讓給我,我也沒客氣,直接回身將短劍拔了出來,劍尖對著焊點的痕跡,也不用怎么用力,劍身慢慢地就插了進去。劍身進去,我反手握劍,沿著焊點將這個圓形的鋼殼切了下來。 鋼殼下面是一個暗藏的內洞,內洞里面倒扣著一個小小的血紅色的瓷碗,瓷碗的碗底好像被一個尖利的器具刺穿出來一個細小的窟窿,一絲灰綠色的氣體正從小窟窿里冒出來,說來也奇怪,這一小股氣體久聚不散,籠罩在瓷碗的外面。透過這股氣體,我看見瓷碗倒扣著的底部一片暗紅色,看著好像是血跡沒干的樣子。 我動手的時候,孫胖子也撤到很遠,看到八成沒什么危險的時候,他又湊了過來,端詳了幾眼小瓷碗,扭臉對我說道:“辣子,這是什么東西?就是這個碗把三十幾個魂魄拘走的?”我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問問老蕭,他八成能說出點什么來?!蔽疫呎f邊掏出電話,給蕭和尚打了過去。 蕭和尚在電話的另一頭聽完了我的敘述,他頓了一下才說道:“所有的車廂上面都有那個瓷碗嗎?”聽到我說還沒來得及細看的時候,電話那邊瞬間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小辣子,你和孫……”他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我旁邊傳來一聲瓷器打碎了的聲音。我扭臉這么一看,孫胖子已經摔倒,他一臉死灰的臉色,身子就像打擺子一樣顫抖著,原本倒扣在暗藏內洞的瓷碗碎成十幾塊,散落在孫胖子的周圍。 “辣子,這是什么聲音?不是你說的那個瓷碗被打碎了吧?” 我對著電話大聲喊道:“瓷碗打碎了!大圣也出事了!他不知道怎么暈倒了!”蕭和尚在電話的另一頭用同樣的語調喊道:“你別靠前!小辣子,你回來!”蕭和尚說得晚了,我看見孫胖子倒地的時候就已經跑了過去,現在的孫胖子一臉鐵青地倒在車頂,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臉部肌rou沒有規律地扯動著,就像是被幾只手向不同的方向撕扯著一樣。 有了蕭和尚的提醒,我雖然到了孫胖子的身邊,但是也沒有敢貿然地把他扶起來。不過也用不著我去扶他,幾秒鐘之后,孫胖子就突然睜開了眼睛,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他的眼球變得煞白,就像是眼眶里嵌進去兩個白色的乒乓球一樣。 我馬上就反應過來,孫胖子被沖體了,看起來八成跟那只被打碎的瓷碗有關系?,F在容不得我多想了,孫胖子已經慢慢地轉向我這邊,他臉部的肌rou一抽一抽地,兩只白內障晚期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靶±弊?,你先回來!千萬別靠近孫大圣!”電話里蕭和尚還在不停地喊叫著。我喘了口粗氣,沒再搭理蕭和尚,將電話扔到了車頂,同時伸手向腰后的甩棍摸去。 在民調局的日子也不短了,見過和處理過的沖體事件也有幾起,但是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孫胖子也會著道。我的手剛剛摸到甩棍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拔出來,孫胖子就已經動了,他突然伸手向我的脖子掐過來。我們距離實在太近,已經容不得我拔出甩棍了,他的手指眼看就要碰到我脖子的時候,我一狠心,咬破了舌尖,對著孫胖子的頭,一口舌尖血噴了過去。 按著之前的經驗,這口血只要噴到孫胖子身上,就可以將他體內的鬼魂逼走。但是今天的效果好像差了很多,孫胖子滿頭滿臉被噴了一個結結實實,但他只是頓了一頓,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我還在等著這一口童子眉噴到他臉上的效果,沒想到孫胖子已經再次地撲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被孫胖子掐住了脖子。我第二口鮮血噴出去,這次孫胖子他連停頓都沒有,兩只手已經實實惠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他的手上已經開始使勁兒,只要再加一把力道,就能把我的脖子掐斷。我這時已經拔出了甩棍,迎面對著孫胖子的腦袋砸了下去。孫胖子沒有絲毫要躲的意思,任由甩棍落在他的臉上。 “啪?!钡囊宦?,甩棍斜著抽在孫胖子的臉上,這一下子比剛才那兩口血有效得多。孫胖子被打了一個趔趄,手上的力道松了幾分,我趁著這個機會,掙脫了孫胖子的雙手。趁他沒有站穩,對著孫胖子的小腿又是一棍。要不是怕會給他留下后遺癥,這一下子我就直接打迎面骨了。 這一下子讓孫胖子應聲倒地,我正考慮是不是再給他來幾下的時候,孫胖子在車頂上滾了一圈后,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我心里暗罵了一句,剛想要再次上去給他幾棍的時候,我的身后突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沒用,他不是被一個魂魄附體,你這幾下打在他身上,力道被四五個魂魄分攤了,對他沒有任何效果?!?/br> 我嚇了一跳,完全沒有想到身后會突然來人,當下連忙后退一步,拉開和孫胖子的距離,同時側臉向身后掃了一眼。就看見一個老態龍鐘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這個一臉褶子的老人幾個小時前我才見過——是閩天緣,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第一節車廂里走了出來,還上了車廂頂上。此時的閩會長正拄著根拐杖,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沒時間想他是怎么上來的了,不過看閩天緣的表情,似乎這件事情和他也沒有什么關系。就在這個時候,孫胖子又再一次地向我撲過來。好在我這時有了準備,舉著甩棍對孫胖子的腦袋抽了過去。孫胖子挨了一甩棍之后,只是后退了半步,就再一次向我撲過來。 現在孫胖子完全沒有疼痛的概念,每一次被我打完稍退了一點之后,就又再一次地朝我沖過來,而身后的閩天緣還是一臉笑嘻嘻地看著。我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將甩棍打在孫胖子的身上,這一次力道相對來說大了點,甩棍打在孫胖子的身上,最前端的接口處突然斷裂,甩棍斷成了兩截。 孫胖子好像看出了便宜,后退了半步,突然猛地跳起來,兩只手掌直插我的胸口。甩棍斷了之后,我第一反應就是摸槍,拔出手槍,對著孫胖子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粗蛭覔溥^來,我只能馬上向后跑去。這時,我身后的閩天緣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他的眉毛一挑,從身體里躥出來一個人影直奔我身后的孫胖子。 第十一章 下 車 看到這輛一晃而過的卡車,我的右眼皮竟然不受控制地跳了幾下。這還不算,想不到的是孫胖子突然坐立不安起來,他表情古怪地將頭探出了窗外,眺望著前面的路段,就看了一眼,就猛地撤回身子對著蕭和尚喊了一聲:“停車!” “什么?”蕭和尚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孫胖子有點急了,他大吼了一聲:“停車!出事了!” 蕭和尚這時才明白過來:“出什么事了?”說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車窗邊,像剛才孫胖子那樣把頭探出去,借著火車頭的燈光看向前面黑漆漆的鐵軌,“小胖子,你這是看見什么了?我怎么看不出來出了什么……他大爺的!”話說了一半,蕭和尚終于看見什么地方不對了,他跑到控制臺前,對著控制臺上的麥克風吼道,“停車!立即停車!前面沒路了,鐵軌讓人扒了!” 好在火車開得很慢,剎車之后便穩穩地停住。我扒著車窗向前面望過去,大約在前面三四百米的位置上,兩行平行的鐵軌竟然少了一根?;疖囁緳C已經下車去查看了,好在發現得早,要不然火車就這么一直開過去,不翻車才怪。我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那輛卡車上面載著的是一截鐵軌。 蕭和尚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瞅了一眼孫胖子,說道:“小胖子,你怎么知道鐵軌被人扒了?”孫胖子這時也有點發愣,聽見蕭和尚問他,孫胖子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不是我說,怎么說我當警察的時候也干過幾年的臥底,別的不行,要是論起警惕性來,民調局里我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笔捄蜕泻吡艘宦?,他不相信孫胖子的胡說八道,剛想說孫胖子幾句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趁著蕭和尚打電話的時候,我對孫胖子說道:“大圣,你的眼力倒是見長,這么遠的距離又是在火車上,就是我也得看一會兒才能看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情?!?/br> “眼力見長個屁?!睂O胖子低聲對我說道:“老蕭喊鐵軌被扒了之前,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闭f到這里,孫胖子看了一眼正皺著眉頭打電話的蕭和尚,繼續向我說道,“就是剛才你和老蕭說話的時候,我突然沒來由的突然一陣心悸,本來想開窗透透氣的,哪想到這個窗戶一打開,心里更難受,這個感覺我從小到大就有過幾次,每次家里家外都要死幾個人,從來沒有失誤過。我是‘感覺’要出大事,才提醒老蕭的?!?/br> 我聽了孫胖子的話,心里開始考慮是不是這次任務完成之后,找高亮去說說,該換個搭檔了。這時,蕭和尚的電話已經打完了,火車司機那邊也打來電話報告前面鐵軌的狀況:前方鐵路設施損壞嚴重,無法繼續行駛火車。 蕭和尚看著少了半截的鐵軌,被氣樂了起來:“這都是些什么人?扒火車搶劫的不算,還有扒鐵軌的。我快七十的人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扒鐵軌的,那個大家伙上千斤,偷它有什么用?”(后來偷鐵軌的事件在第二天就被當地派出所破獲,偷鐵軌的主謀也不是外人,是之前上來搶枉死鬼的甥舅三人的親戚,論起來也得管那個半大老頭叫點好聽的,他惦記這條接近荒廢的鐵路也有些年頭了,本來以為不會再有火車在上面行駛,沒想到剛剛帶人撬了鐵軌,回程的時候就有一列火車開了過來。) 這時,車廂的前門被打開了,閩天緣拄著拐杖走了過來,看上去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急躁,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過來,他完全無視我和孫胖子,進了車廂直奔蕭和尚,說道:“蕭顧問,前面怎么連鐵軌都沒有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你們民調局的這次行動是不是要終止了?”蕭和尚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誰說這次行動要終止的?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你以為我們這趟能白來嗎?” 閩天緣沒有聽明白蕭和尚的意思,蕭顧問繼續說道:“這里已經過了散陰地的范圍,所有的魂魄下車之后都不會受到散陰的影響,前面再有不到兩公里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不到兩公里,你這速度半個小時能到吧?”他說完,不再理會閩天緣,回頭打開對應各個車廂的麥克風,說道,“前方鐵路出現故障,各車廂調查員帶領各自車廂魂魄下車……” 各個車廂的調查員和魂魄都開始陸陸續續地下了火車,這時,蕭和尚的電話又響了,打來電話的是和我們同一車廂的熊萬毅,他的大嗓門兒我在一旁都能聽得到:“蕭顧問,我這里還有三個活寶怎么辦?”蕭和尚想起那三個人倒霉時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樂了一下,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帶上,都帶上,看看你們高局長怎么處理?!?/br> 看著車廂外的魂魄越聚越多,這些魂魄下了火車,身體就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在我眼中尚且如此,那在一般人眼中怕更是這樣。大多數的調查員已經圍在了外圈,我和孫胖子要下車給他們搭把手,還沒開車廂門就被蕭和尚叫?。骸澳銈儌z等一下,這里還有點東西一起拿下去?!闭f著,蕭顧問拉開了車廂中間的帷幔,里面除了幾只箱子之外,就是掛在車廂頂部的無數根大拇指粗細的紅色布條,這些布條掛在車頂一直垂到地面上。 我抓了一把布條在手中端詳起來,這些布條上面的紅色染料染色不均,看上去竟然像是用朱砂漿染的,在布條上面還密密麻麻地寫著道家的經文。我現在知道為什么把肖三達安置在這里了。在歐陽偏左那里見過類似的布條,倒是聽他說過這樣的布條是用來禁錮魂魄靈類的,可惜當時沒有打聽具體的用法,總不會用它來捆綁沒有實體的鬼魂吧? 在蕭和尚的示意下,我和孫胖子兩人將這些布條都扯了下來,拿到車廂外面,分給了眾調查員。他們也顯然不是第一次接觸這些布條,拿到這些布條后也不見誰問一聲,就隨便拿起兩根布條,找出首尾將布條系在一起。隨后蕭和尚又帶出來一個小小的箱子,里面滿滿地裝著上百枚拴著紅繩的銅錢,將兩根系好的布條在打結的位置拴了一枚銅錢。之后又將系過一次的布條分成五份,系成五個巨大的布條圓圈,每個圓圈都沒有收口,由此處將眾魂魄趕了進去。我和孫胖子也搭不上手,只是在旁邊看著。 這個時候,從最后一節車廂那邊走過來幾個人,開始我并沒有注意到這幾個人,等到他們走得近了,才看清是熊萬毅帶著那甥舅三人組過來了。這時候的甥舅三人和剛才明顯不一樣,他們三個人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驚恐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興奮。剛才被流彈打中的傷口被包扎處理過,不再流血了。但是他們走路的姿勢還是很別扭,就像喝醉了一樣,一晃一晃的不說,還有些順拐。 這幾個人走過來,孫胖子笑嘻嘻地對熊萬毅說道:“熊玩意兒,你給他們三個吃興奮劑了嗎?睡了一覺就不知道害怕了?”熊萬毅斜了一眼孫胖子,說道:“孫胖子,以后別說你是混民調局的,說了丟我們的人?!睂O胖子還想要說什么,被我一把攔?。骸按笫?,別丟人了,他們三個人上身了?!边@時我已經發現這三個人的身體里面分別多了一個不屬于他們的魂魄,其中一個就是當年差點附了我身體的水鬼。三個人的身體被外來戶主導著。 “傷腎?嚇一下還能把腎……你說他們三個被上身了?”孫胖子的天眼差點意思,他后退了一步,睜大眼睛看著甥舅三人,也不知道到底看出了什么沒有。我掏出香煙,分了孫胖子和熊萬毅一支,還沒等掏火機,就聽見那個叫棒槌的喊了一聲:“政府,我這兒有火?!闭f話的時候他已經在口袋里翻出來一個打火機,輪流給我們點上了火,“政府,有什么雜七雜八的活兒您說一聲……” 被一個上身的鬼魂這么招呼著,我一時還不太適應,我看著熊萬毅說道:“老熊,隨便讓它們附身,這合適嗎?” “你以為我想???不這么干他們能下來嗎?”熊萬毅吐了個煙圈兒后,指著現在正一臉媚笑的“棒槌?!闭f道,“這個棒槌剛才一醒過來就尿褲了,不知道是不是嚇傻了,哭著叫媽要回家,就這素質還當劫匪、搶火車。那個老東西和二愣子也嚇蒙了,別說走路了,站都站不起來。那邊蕭顧問又一定要帶上他倆,我也是給逼急了,才選了三個老實一點的魂魄,沖了體才能把他們帶下來?!?/br> 孫胖子看著棒槌覺得新鮮,回頭對熊萬毅說道:“熊玩意兒,不是我說,這一口一個政府叫的,這哥們兒怎么這么懂事兒?”熊萬毅說道:“他是個偷兒,判了五年,第一年就坐不住了,挖地道越獄,挖到了自來水管,也是他倒霉,那么巧自來水管爆了。越獄挖地道被淹死的恐怕他是第一個人了?!?/br> 一支香煙剛剛抽完,那邊的魂魄已經差不多都進了五個布條圈里面,布條圈的口已經被系死。周圍每隔三四米就站了一個調查員,已經拉起來布條圈,隨時可以前行。這時閩天緣也下了火車,他倒沒有多事,也不說話,獨自站在靠前的位置,等著我們下一步的動作。蕭和尚來回地檢查一遍,走到我們的近前時,我湊過去對他說道:“老蕭,林楓怎么辦?還有老莫,他心臟不好,能和我們一起走嗎?” “沒事,我安排好了?!笔捄蜕羞呑哌呎f道,“小莫沒什么事了,我讓他留下照看林楓,高亮那里我也打了電話了,他也找人過來了?!笨粗車鷽]什么人,我壓低了聲音說道:“林楓現在可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要是再出什么事,就一個老莫……”蕭和尚聽到我這么說,突然停下了腳步,看了我一眼,隨后又把目光集中到林楓的車廂,低聲對我說道:“我們不在這里,林楓自然就安全了,要是想讓林楓死,剛才他就死了?!闭f完,他沖著面前這詭異的隊伍說道,“走吧,一直往前走,不用一個小時就能到了!” 在正常人的眼里,這絕對是一個詭異的隊伍,百十來個人分成了五隊。每隊人的手里都拉扯著根繩子,這些繩子圍成了五個超大圓圈,這百十來個人就這么一直向前走著,偶爾會看到有人向圓圈里面呵斥一句:“里面點,你不想投胎了嗎?” 其實我懷疑不需要這個禁錮魂魄的法陣,這些魂魄都會相當合作,沒有一點想要逃脫的意思。就連那三個占了甥舅三人組身體的魂魄,雖然沒有進入圈子里,但是它們都緊緊地跟在我們的身后,看樣子它們更想早一點到達目的地。 蕭和尚和閩天緣走在前面開路,我、孫胖子和熊萬毅走在隊伍的最后面。向前走了沒有多久,就看見迎面開過來一輛汽車,里面坐著丘不老和他手下的幾名調查員。汽車開到近前,丘主任看見了蕭和尚,便從車上跳了下去,耳語了幾句,丘不老也進入我們的隊伍當中,那輛汽車帶著剩下的調查員繼續向后面火車的位置開去,看樣子他們是去接林楓和老莫的。 順著鐵道繼續向前走,這時,鐵軌兩側的土地開始變得荒蕪起來,越往前走,土地荒蕪得越厲害,沒有多久周圍的土地已經可以用寸草不生來形容了?!安畈欢嗫斓搅税??不是我說,你們看看旁邊這地,就說現在是冬天吧,可是連棵樹也沒有,這一眼看過去都是黑乎乎的,看著就瘆得慌。辣子,你看那片地,連棵草都不長,光禿禿的還打了霜?!?/br> “政府,那個不是霜,是堿?!卑糸承⌒囊硪淼丶m正了孫胖子的話,看到孫胖子沒有生氣的意思,他好像受到了鼓勵,繼續說道,“政府,這種堿是鬼堿,陰氣特別重的地方晚上才會出現,早上一見太陽就像霜一樣地化了。一般看見了鬼堿,就是到了鬼門關了?!?/br> 棒槌說的事情我在資料室里沒有見過,看來這個好像是它們魂魄之間才知道的。果然,又走了二十多分鐘,走到了鐵軌的盡頭。我們這群人終于停止了腳步,鐵軌的盡頭是在一座山腳之下;準確點說,是在一片懸崖峭壁之下。和剛才那一路一樣,這懸崖下面也是寸草不生的,從上到下是一面類似石灰巖一樣的巖體。高亮一干人已經等在那里了,他和其他幾位主任一起,正站在懸崖腳下。遠處停著幾輛汽車,有幾個調查員正蹲在地上燒著紙錢,剩下的調查員正在搭幾個巨大的黑色帳篷,他們已經搭好了兩座,看樣子最少還要再搭幾座帳篷。在他們身后的山墻上,竟然有一扇門鑲嵌在那里。歐陽偏左正跪在門前,口中念念有詞,只是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第十二章 鬼門關 看見我們到了,高亮的臉上反而多了一絲焦慮的神色。蕭和尚和閩天緣走到了他的身邊,三人在一起小聲地耳語了起來。剩下的調查員解開了布條,讓眾魂魄聚集在懸崖的腳下。我和孫胖子看見了郝文明,他正愁眉苦臉地盯著那扇門,看見了我們還是一語不發。 我和孫胖子走過去,郝主任皺著眉頭就像沒有看到我們倆一樣,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扇門:“郝頭,你這是發什么愁呢?不是我說,鬼門關呢?不會就是在這扇門后面吧?魂魄這都到了,什么時候開門送鬼?” “開門……”郝主任眼角的眉毛抖動了幾下,說道,“等著吧,不是我說,你們也做好準備,這次弄不好要原路返回了?!?/br> 我聽他這話心里開始沒底了:“郝頭,你這是什么意思?鬼門關不是打不開了吧?”郝主任很難得地轉臉看了我一眼,點了一下頭說道:“這道門被做了手腳,四個小時了,什么方法都用了,就是打不開??磥戆顺蛇€是消息走漏了,陰司的人在門里面下了機關,這扇門就像焊死了一樣,怎么樣也打不開?!?/br> “還有打不開的門?”孫胖子哼了一聲,抬腿就向那扇門走去。他去得快回來得麻利,只是在門前轉了一圈就回到了郝主任的身前,“連個鎖眼兒都沒有,找不著下手的地方。郝頭,整點炸藥把門炸開吧,我就不信炸藥都不好用!” “一邊兒待著去!”郝主任沒有好氣地罵了孫胖子一句。孫胖子臉皮厚慣了,也不尷尬,手指著燒紙錢的調查員,繼續對著郝文明說道:“郝頭,他們這是干什么?開鬼門的程序嗎?”郝主任劃拉了那一圈魂魄,說道:“給你們帶來的枉死鬼送錢的?!睂O胖子說道:“現在燒紙,他們還能真的收到嗎?”郝文明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問我干嗎?我又沒死過?!?/br> 我們在山腳下又等了很長時間,距離天亮的時間越來越近,現在別說高亮了,就連閩天緣的臉色看起來也越來越難看??磥磉@次籌劃多日的事情算是泡湯了,就等著高亮宣布把魂魄送進帳篷里,等到天黑再送回去了。 就在這時,那扇門的方向突然傳來“嘎巴?!钡囊宦?,這一聲在三更半夜的野外顯得格外明顯?,F場頓時一片寂靜。高亮快步走到了歐陽偏左的身邊,說道:“門要開了嗎?”歐陽偏左卻是一臉的茫然,他剛才已經放棄了,但是沒想到在他放棄的一刻,門突然有了異聲。 歐陽偏左正在莫名其妙的時候,那扇門又是一陣“嘎巴嘎巴?!钡捻憚?。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扇門的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個人從門里走了出來。 出門之后,這人掃了眼前眾人一眼,下巴向著遠處正在燃燒的紙錢堆一仰,冷冷地笑了一聲,說道:“我說這里面怎么等不到你們,原來你們是在搞篝火晚會……”看到此人出現,本來還鴉雀無聲,對門內人還有些期待的眾人突然齊刷刷地嘆了口氣。這么另類的開場白,除了吳仁荻吳主任還能有誰? 吳主任這時候顯得多少有些落泊,他那一身招牌一樣的白衣白褲上面有幾處灰跡,不知道他在哪里沾染了什么臟東西。吳主任雖然還是依舊的刻薄,但是他說完,還竟然淡淡地喘息了幾下。高局長似乎也沒有想到吳仁荻會推開門出來,但是他和吳主任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默契。吳仁荻看到高局長走過來后,不再說話,轉身走開,將鬼門關門口的位置讓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