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第十七章 暗算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孫胖子開始笑呵呵地看著楊梟說道:“老楊,趙老板開車進墳地遇鬼的這出戲挺好用,是個人都能嚇他個半死。有時間也教我幾手?!睏顥n看了孫胖子一眼,他拿不準孫大圣是真想學,還是借這件事來取笑他。猶豫了一下之后,他才說道:“這都是鬼道教的東西,損人不利己,鬼道教以血傷人,擺這個陣法多少要流點血。大圣,陣法好學,血流不起?!?/br> “老楊,你流得起我就流得起,要多少血?你說句話?!睂O胖子說著,已經將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他又白又胖,蓮藕一樣的胳膊,作出一副要獻血的架勢。楊梟淡淡一笑,說道:“也不是要很多,這么大的碗……”他兩只手聚在一起,比劃了一個四兩碗口大小的圓圈,說道:“接這么一碗血就差不多了?!薄袄蠗?,你開玩笑吧!”孫胖子瞪著眼睛說道:“誰扛得住血這么流?嚇唬人玩也不能把自己往死里整吧?!睏顥n微笑說道:“有這樣的陣法,自然有養血生血的法門……” 看他倆說得沒完沒了,我有點心急了,現在整個醫院,除了四樓的幾個人之后,只有我們三個人了。楊梟說是要擺個禁陣,到現在還沒有動手的意思。雖然說現在天黑的晚,但是也經不起這么磨蹭。楊梟沒有一點著急的樣子,還在和孫胖子解釋著生血養血的原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攔住了他倆,說道:“二位,拜師學藝的事以后再說不行嗎?老楊,你說要擺個禁陣的,再不動手,天就快黑了,到時候耽誤了你老婆投胎的大事,別說我沒提醒你?!?/br> 楊梟看著我,點了點頭說道:“禁陣早就擺好了,只要在幾處陣眼串聯一下,就算大功告成了?!闭f完,他伸手按住三樓樓梯的扶手,就看見他隨便扭動幾下,竟然將扶手的木托卸下來半米多長的一塊。這塊木托切口整齊,邊緣略帶灰跡,絕對不是楊梟剛才這幾下就能辦到的。木托下面的接口處,用一種黑色類似油漆一樣的顏料,在上面畫著歪七扭八的符咒。這個符咒和我以前在民調局見過的那種不同,沒有一般作為中心符文的“敕?!弊?,在本該是“敕?!弊值奈恢藐幧雽懓氘嫷孛枥L了一個“鬼?!弊?。 楊梟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指尖鮮血在“鬼?!弊稚厦嬷匦旅枇艘槐?。當他最后一筆描完,手指離開的時候,霎時間,我感到這個“鬼?!弊窒裼辛松粯?,竟然有了些許的變化,變得更加陰森。同一時間,整個三樓的景象都瞬間扭曲了一下,隨后一股陰氣席卷而來,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楊梟將扶手重新扣好,又帶我們向三樓幾處房間的中心交會處。腳尖在鋪著木板的地面上點了幾下,說道:“記住我腳踩的這個地方?!闭f話的時候,楊梟已經是一臉的凝重,他接著說道,“如果今天晚上不是很順利的話,這里就是你們的最后一道防線。陣法是自動開啟的,你們不需要管。如果有什么東西是你們應付不了的,能威脅到樓上的時候……”說到這里,楊梟頓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來一個裝著褐色液體的小玻璃瓶,他看了我和孫胖子一眼,最后遞給了我,“將這一瓶血倒在我腳踩的位置上。切記!把血倒在上面之后,要馬上離開,一刻都不要停留?!?/br> 我將小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收好后,對著楊梟說道:“老楊,地板下面是什么東西?你交個實底吧,不能我把這瓶子血倒上去,就炸了吧?”楊梟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他腳踩的地面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算了,你們還是別知道的好。記住了,把血倒上去就遠遠地躲開?!睂O胖子越看越不對勁兒,他說道:“老楊,不是我說,這套陣法不是你最近擺的吧?還有,趙老板買了這塊地皮就開始行大運,不會也是你干的吧?看這意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老婆能在這里投胎?” 楊梟搖了搖頭,他倒是沒打算瞞我們倆,慢悠悠地說道:“趙老板的運氣和我無關,就是趕巧了,他就該有二十年的大運。買不買這里,建不建醫院他都要發財轉運。至于這里的禁陣嘛……”楊梟拖了個長音,繼續說道,“他醫院一建好,我就在這里擺好了陣法,也是他的運氣好,你們和吳主任來了麒麟,我才沒有工夫管這里的事……” 我突然想起了楊梟之前說的話:要不是后來你們到了,我多少也會讓醫院里死幾個人……敢情他不是沒干,是干了一半。趙老板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以他外孫女婿的手藝,整死他十個八個來回就跟玩似的…… 處理完三樓的禁陣之后,楊梟和我們又到了二樓,和三樓時一樣,他又卸下來一塊樓梯扶手的木托,用手指鮮血在上面描了幾下“鬼?!弊?。只是這次再沒有告訴我們二樓地板下面有沒有什么東西。最后在一樓大廳墻上的一個嬰兒海報后面(忘了說了,這是一家主治不孕不育的??漆t院,第一位患者就是院長的老婆),楊梟摳掉了一塊墻皮,兩個手指頭將里面的一塊磚頭鉗了出來。符咒是寫在磚頭上面的,楊梟重新描了一遍咒文之后,又將磚頭插了回去。 楊梟做完這一套工序之后,整個醫院都被陰氣籠罩著。我和孫胖子這樣有天眼的人,呆在里面十分地別扭,我忍不住向楊梟問道:“老楊,你這個禁陣陰氣這么重,可不像是活人待的,這到底是驅鬼的,還是俱鬼的?”“看出來了?”楊梟向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套禁陣本來就叫‘御鬼陣’,以前還真是用來對付人的,后來被我改造了一下,可驅鬼,也可以治人。今晚是子時投胎。子時是陰氣最盛的時候,以鬼御鬼才是最好的辦法。我已經和四樓的人說好了,只要天一黑,所有的人只能待在四樓,就算天塌下來,也只能死在四樓?!?/br> 禁陣已經擺好,就等著吳仁荻回來了??墒侵钡教焐耆谙聛?,也看不見吳仁荻的蹤影。孫胖子有點心急了,對楊梟說道:“吳仁荻不是走丟了吧?這都幾點了?一會兒用著他,他不在,那怎么辦?”楊梟的臉上也開始流露一點緊張的神色,不過他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道:“吳主任說了,他能晚一點回來,只要不到子時,就還來得及?!痹掚m然是這么說的,但是楊梟還是時不時地伸著脖子向門口看去。 在焦急的等待中,轉眼到了晚上七點半。我們中午那頓還是在飛機上湊合的,依然就沒有吃飽,到了這個點兒,肚子已經餓得開始叫了。孫胖子先是餓得受不了,他對著楊梟說道:“老楊,趙老板不是不管飯吧,我可抵不了餓啊,要是再過一會兒還不上飯,我低血糖上來,可是什么都干不了?!睂O胖子的話提醒了楊梟,他指著大廳盡頭的一個房間說道:“吃的東西倒是早就準備好了,在里面的房間里,我在這里看著,你們倆先去吃點?!?/br> “早就準備好了?”孫胖子皺著眉頭重復一遍,“不是面包方便面之類的吧?他不能拿那些東西糊弄咱們吧?”我已經餓得饑火直冒,看孫胖子還在絮叨,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說道:“先去看看再說,現在別說方便面了,有個饅頭不就菜都成?!?/br> 到了里面的房間,就看見房間中央一溜四個快餐店里常用的那種保溫箱,旁邊地上擺著兩箱礦泉水。保溫箱里面只要能吃就行了,是什么都無所謂了,我一手一個,掀開了保溫蓋。趙老板倒不小氣,不過從他準備的東西來看,趙老板的品味就高不到哪兒去。一個保溫箱里面滿滿的整只扒雞燉鴨子,另外一個箱子里手把排骨擺得冒尖,簡直就像山一樣。孫胖子打開他手邊的兩個保溫箱,一箱子紅燒蹄膀一箱子東坡rou。四個保溫箱全是rou菜,一點菜葉都看不見。 一秒鐘前我還饑腸轆轆的,現在看著成堆的rou竟然沒了胃口。就連一向以食rou獸自居的孫胖子,撕了兩個雞大腿一頓猛嚼之后,又抄起來一只蹄膀,猶豫了半天之后還是放了回去:“不是我說,海鮮不海鮮的我就不提了,也不能這么光整rou啊,看著就膩,拍個黃瓜也是好的嘛?!?/br> 我沒理孫胖子,挑著瘦一點的rou吃了幾口,就膩得再也吃不動了。喝了一口水之后,找了個盤子裝了一只扒雞,對孫胖子說道:“大圣,你慢慢吃,我去給楊梟送去,吳仁荻不來,他也沒心思過來吃東西?!睂O胖子也跟著我出了房間:“一起走吧,我呆在這里能活活膩死,還是楊梟聰明,眼不見……嗯?楊梟呢?” 大廳里面空蕩蕩的,楊梟已經沒了蹤影。孫胖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不會出什么事了吧?”“應該沒事,別小看楊梟,真出事的話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痹捠沁@么說的,其實我的心里也沒有底,醫院里的陰陽平衡已經被楊梟的陣法徹底打亂了,樓上樓下到處都是一股一股濃郁的陰氣,天眼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發現什么異常的情況。 我將手中的盤子放在地板上,和孫胖子慢慢地向大廳走去。走了沒幾步,突然,空氣中響起了一陣尖利刺耳的聲音。伴隨著這陣聲音,我們腳下的地板劇烈地晃動起來,緊接著整個醫院都跟著顫抖起來。 “地震了!快跑??!”趙老板一家幾口連同留守的大夫和護士已經沖到了四樓的樓梯上。就在這時,醫院的大門開了,楊梟從門外走了進來,抬頭瞪著眼睛對著趙老板幾個人一聲斷喝:“回去!這不是地震!”就這么一會工夫,楊梟臉色蠟黃渾身大汗,一撮頭發貼在腦門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看上去狼狽無比。 這時,劇烈的震動已經消失了,不過趙老板幾個人還是不放心,中間一個40多歲的女大夫說道:“還是出去觀察一下,要真不是地震我們再回來。產婦還沒有陣痛的預兆,一時半會兒還生不了?!睏顥n哼了一聲,沒有理她,只是冷冰冰地看著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趙老板說道:“還記得我之前的話嗎?不凡之子,必異其生。剛才的異動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鳖D了一下,楊梟又說道,“你的命運在你女兒的肚子里面,如果有什么閃失的話,最倒霉的就是你?!?/br> 楊梟的話除了我和孫胖子之外,就只有趙老板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猶豫了幾秒鐘后,回頭對著他身后的人說道:“沒事了,剛才不是地震,聽楊大師的,都回去?!壁w家的人還好辦,醫院留守的醫生和護士還是猶猶豫豫的。趙老板一咬牙,說道:“只要我外孫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我給你們每人一個五……十萬的大紅包!” 錢到位,什么都好辦了。眾醫護簇擁著產婦又回到了病房。趙老板臨走時,還沒忘了向楊梟說道:“楊大師,剩下的事就擺拜托你了,等我外孫子一生下來,我姓趙的還有一份心意送上?!睏顥n的精神不是太好,懶得和他廢話,隨便擺了擺手算是打發趙老板走了。 等到趙老板眾人離開之后,楊梟就像突然xiele氣一樣,晃了幾晃差點栽倒,我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了他:“老楊,你這是怎么整的?這么一會兒工夫,你干什么去了?”楊梟緩了一下,精神稍微好了一點,臉上多少有了一點血色。他抬頭看了我和孫胖子一眼,說道:“晚上的事,可能有變數,你們倆要多加小心了?!睂O胖子走到跟前,皺著眉頭說道:“出岔頭了?” 楊梟擺擺手沒有說話,他掏出來一個白色蠟丸,捏碎了蠟皮露出來里面蠶豆大小的藥丸。楊梟閉著眼睛將藥丸含在嘴里,和著唾液慢慢地磨碎了藥丸,也不就水,徐徐地將藥吞了下去。過了一分鐘左右,楊梟再睜眼時,臉上的氣色又好了不少,他這才說道:“你們剛才離開的時候,我在醫院門口布置的一個警戒陣法突然顯示有人闖了進來。我出去查看,著了那個人的道,吃了點虧?!?/br> 我心里面吃驚不小,楊梟的本事我見過,除了吳仁荻之外,誰能讓他吃虧?(女校的那次不算,如果楊梟不是事先被人暗算,他的徒子徒孫絕對傷不了他。)孫胖子有點夸張地做了個吃驚的表情:“不是我說,老楊,除了吳仁荻之外,還有人能傷得了你?” 楊梟的眼睛瞇縫起來,瞳孔一陣緊縮,說道:“那個人是有備而來的,他好像知道我的弱點一樣,下手幾乎都是針對我弱點的,要不是我還有點道行,剛才那一下子我就回不來了。不過就這樣,我也沒讓他好過,他的傷不不比我輕?!蔽乙灿悬c吃驚:“老楊,能猜到是誰嗎?是你以前的仇家來尋仇,還是為了什么來的?”楊梟低著頭,想了半天后,還是搖頭說道:“基本上我沒有活著的仇家,還知道我底細這么清楚的……我真是想不到能是誰?!?/br> 我和孫胖子面面相覷,好在楊梟現在的情況還不是太糟,加上吳仁荻馬上就要回來……想到吳仁荻,我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念頭,襲擊楊梟的人好像很熟悉我們,他專門挑了吳仁荻不在的時候下手,而且還很熟悉楊梟的弱點,似乎這個人相當的了解我們。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醫院的大門開了,大門開得太突然,我們都沒有什么準備,都嚇了一跳。我的手已經伸到背后,摸著了槍柄。就在這時,吳仁荻沒事人一樣,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第十八章 楊梟的兩面 看見吳主任進了大廳,楊梟反而驚異起來,驚異得他都忘了對吳仁荻用敬語:“你是怎么進來的?外面和里面的陣法為什么都沒有顯示?”吳仁荻有點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是進來之前,要先在外面喊報告?等你同意了,我才敢進來?”聽他這么說話,我心里長出一口氣,食指也離開了扳機的位置。這是真的吳仁荻,他尖酸刻薄的語氣,一般人是學不來的。 “吳主任,您明白我不是那個意思……”楊梟干笑了一聲,在公在私,他現在都不敢得罪吳仁荻。倒是吳仁荻看了楊梟一眼,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道:“你什么時候受的傷?”楊梟嘆了口氣,將剛才和我們說的又講了一遍。吳仁荻一直在看著他,沒有言語。直到楊梟說完之后,吳主任才點了點頭,說道:“別管那么多了,照你的話看,他也吃了大虧,未必還有膽子再過來?!闭f到這,吳仁荻看了我和孫胖子一眼,說道:“一會兒我要全力守著魂魄,直到她投胎完畢。這段時間內,我會封住自己六感,這棟樓就算塌了,我都不會知道。楊梟會看住門口,里面這四層樓就交給你們倆了,記住了,不管怎么樣,一定要守到天亮?!?/br> 孫胖子最近看見吳仁荻都很心虛,難得有一個討好吳主任的機會,他自然不想浪費了:“吳主任您放心,我們倆拼了命都會守住這四層樓,樓在人在!”看著他略顯做作的樣子,我突然感到一陣好笑:孫胖子倒是沒敢說樓不在的話,人在不在……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可楊梟和吳主任卻沒有任何動作的意思。吳仁荻靠在椅子上,正在閉目養神。楊梟則是坐在門口,瞅著門外黑漆漆的景色發愣,他一動不動的,好像木雕泥塑一般。我和孫胖子的心里沒底,過去問了楊梟,他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外面的夜色,嘴里蹦出來幾個字:“稍安勿躁?!?/br> 到了11點左右,吳仁荻那邊突然開始行動了。他一點預兆都沒有,直挺挺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孫胖子在他身邊,看了吳主任的面容后被嚇得連退了幾步。我看見吳仁荻現在的樣子,也有點毛骨悚然。吳主任的臉色煞白,眼睛里好像白內障一樣,眼珠被一層蠟皮一樣的東西包裹著。他嘴巴緊緊地閉合著,鼻孔、耳道里不知什么時候都長了一層白色的黏膜。加上他原本的白頭發,這么看上去,一時讓人有點接受不了。 孫胖子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吳主任,你沒事吧?”吳仁荻沒有理他,雖然好像得了白內障,但是絲毫沒有給他帶來不便。吳主任掏出一節甘蔗粗細的竹筒,打開竹筒之后,里面緩緩地冒出來一股白霧,這股白霧出來之后卻沒有散開,慢慢地在吳仁荻的身邊形成了女人的模樣。 這個應該就是楊梟老婆的魂魄了吧?可是楊梟就像沒感覺到一樣,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只是聽他呼吸的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身子也略顯僵直。不過這股女人外形的白霧還是很快發現了楊梟,直接飄到了他的面前,兩只霧化的雙手慢慢地撫摸著楊梟的臉龐。楊梟雖然還是沒有動,但是他眼角的淚水已經忍不住流了下來,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 吳仁荻向白霧招了招手,這股白霧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楊梟,走之前,用霧化的雙手扶著楊梟的肩膀,霧氣中的女人臉越來越明顯,已經能明顯地看出來那副標致的五官。女人的嘴唇在楊梟的嘴巴上面點了一下,才重新飄回到吳仁荻的身邊。這時楊梟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抖動著,淚水止不住地流過臉頰,滴到地板上,雖然他還是面對門外,但是誰都能看出來,門外現在不論發生什么事情,他都不可能看到了。 等到這股人形白霧回到吳仁荻的身邊后,吳主任做了一個手勢,人形白霧開始緩緩地向樓上走去,吳主任跟在她的背后,一直保持著一人的距離。我和孫胖子一直看著他們上了四樓,向病房那邊走去,說來也奇怪,病房里面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們看不見魂魄也就罷了,但是沒道理連吳仁荻這么一個大活人都看不到。 孫胖子看著楊梟的樣子,嘆了口氣,回頭對我說道:“辣子,你說楊梟的老婆投胎以后還能再認識他嗎?”我說道:“再過不到一個小時,孩子出生你就知道了。大圣,我們先顧眼前吧,一會兒這里還不知道會怎么樣呢?!?/br> 楊梟老婆的魂魄到了四樓,楊梟這里也慢慢地恢復了正常。我和孫胖子想去安慰他幾句的時候,楊梟突然站了起來,眼睛里露出一絲厲色,對著門外一陣地冷笑,說道:“你真是算準了才來的,看來我的事情你知道得不少啊?!?/br> 楊梟這是發現了什么,我和孫胖子同時將手槍掏了出來,一起對準了門口,外面只要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就給他一梭子。但是我們等了半天,外面也沒有什么反應。楊梟盯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色一動不動。又過了一會兒,還不見外面有什么動靜,楊梟哼了一聲,又說道:“你不敢現身嗎?”最后一個字出唇的時候,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根巨大的銅釘,一甩手銅釘電閃一般,穿過玻璃大門直飛向外面的夜色里。 鋼化的玻璃大門留下了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窟窿,可是外面還是靜悄悄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孫胖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老楊,剛才襲擊你的人,他是不是已經走了?”楊梟沒有回答他,他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口子,露出來里面綁成一排的銅釘。他一手一個,又抽出來兩根銅釘,冷冷說道:“你想藏到什么時候?剛才你躲得有點勉強,我這里還有十六根尸釘,你還能躲幾根?” 外面沉默了幾秒鐘之后,終于有人說話了,聽起來竟然有一種金屬的聲音,就像是用金屬利器在劃玻璃:“楊梟就是楊梟,吃了一次虧,就聰明多了,哼哼……我有點小看你了?!边@聲音聽起來雖然瘆人,但是我總感覺他有些做作,好像是在故意掩飾什么。 楊梟沒等說話,孫胖子先是冷笑一聲說道:“不是我說,你膽子也挺大的,可惜不太聰明。你應該是還不知道吳仁荻吳主任也在吧?他去廁所,馬上就回來。有什么事他和你說,有本事你就在那里待著別走?!?/br> 外面又是一陣的沉默,但是這陣沉默沒有多久就變成了一陣怪笑:“嘎嘎嘎嘎……吳白毛,你讓他出來,我也想看看他六感被封是什么樣子,小胖子,現在干掉吳白毛比干掉你還容易。別心急,一個一個來,你們都死光了,就輪到他了?!?/br> 楊梟冷哼一聲,說道:“你只會用嘴說嗎?你進來殺了我吧,我活夠了?!蓖饷婺侨苏f道:“我用得著親手殺你嗎?一會兒鬼差陰司到了,就夠你忙活的了,到時候我只要小小地插一手,你就萬劫不復了?!闭f完,這人又是嘎嘎地一陣怪笑。楊梟沉默不語,不過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來一絲怪異的笑容。 那人的怪笑還沒停止,就聽見外面咚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一聲號叫:“嗷……”隨即又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楊梟冷笑著對外面說道:“怎么樣?我的釘子好玩嗎?” 外面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一點聲音。我的天眼被楊梟地陣法干擾得太厲害,對外面的事物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那人現在是死是活。楊梟冷冷地盯著外面的夜色,手中兩根銅釘緊緊握著,沒有一絲放松。孫胖子舉著手槍湊到楊梟的身邊,說道:“老楊,外面的人是死是活?”楊梟的瞳孔一陣緊縮,說道:“是死是活你馬上就知道了!”話音落時,他右手的銅釘對著黑暗中直接甩了出去。就在銅釘出手的一剎那,黑暗中響起了一陣槍響,啪的一聲,楊梟已經在高度戒備中,他的頭微微一偏,子彈貼著他的頭皮飛了出去。楊梟不退反進,也顧不上開門了,直接撞碎了玻璃大門沖了出去。 槍響的同時,外面的黑暗中又是一聲慘叫。叫聲響起時就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等楊梟沖出去的時候,門口已經空當當的,只在地上留下了兩根銅釘和一攤血跡。遠處一個人影晃了一下就不見了蹤影,這人吃了大虧,我和孫胖子看出便宜,要追出去痛打落水狗的時候,卻被楊梟攔?。骸安挥米妨?,這次就算他不死也得剝層皮,快到投胎的時辰了,都回去吧?!睏顥n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也很泄氣,明明只要幾分鐘就能一勞永逸的事,可眼看就要到十二點,又不能不回去。 楊梟將地面上的兩根銅釘撿了起來后,和我們一起返回到了醫院。孫胖子還是有點不大放心:“老楊,不是我說,外面剛才的那個人是誰,你心里有沒有譜?丫的好像對我們這里的事一清二楚。吳仁荻封了六感他都知道,時間拿捏得還這么準?!睂O胖子的話提醒了我,我順著剛才那一槍的彈道,找到了射出來的彈頭。子彈打在大廳掛號處的木制窗框上,找到這顆彈頭根本沒花工夫,在彈痕的周圍都是紅色的粉狀物,成噴射狀散成一片。 我捻了一小撮紅色的粉末,是朱砂??匆娭焐拔倚睦镆呀浢靼琢税司懦?,隨后又用短劍將嵌在木框里面的彈頭起了出來。彈頭是銀質的,上面雕刻著民調局特有的咒文,可以肯定了,剛才外面的那個是民調局的人。 看見了這顆彈頭,我們三個人都沉默了。事情已經明白了,現在是民調局的內斗,只是不知道對方是沖楊梟來的,還是要對付吳仁荻。孫胖子糾結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這里面本來沒我們倆什么事,我們兩個倒霉蛋就是單純來陪葬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了看楊梟,說道:“老楊,你這是和誰結的這么大的仇?你想想看,只要是在民調局里,有什么事都好說,實在不行再拉上我們郝主任和歐陽主任,雨果那里我們哥倆兒多少能說上點話,加上你們吳主任,還有蕭和尚。一塊找那個人談一談。就算他們都不行還有高局長?!?/br> 楊梟瞇縫著眼睛想了半天,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說道:“算了吧,這可能是我以前的報應,只是有什么就報應到我身上就好,別連累到其他人?!闭f其他人的時候,楊梟的眼神不自覺向四樓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和孫胖子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明白楊梟嘴里的其他人,只是單純地對一個還沒有投胎的女人說的。不過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心里面已經有了人選。 孫胖子掏出盒香煙,自己先點上一根,又遞給楊梟一根,楊梟擺擺手沒要,孫胖子轉手將香煙遞給了我。他吐了個眼圈,看著楊梟突然說了三個字:“丘不老?”楊梟就像沒聽見一樣,扭臉看著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在發呆,孫胖子倒也沒有再追問。場面冷了兩三分鐘。突然,楊梟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該來的終于來了,里面的事交給你們倆了。不管怎么樣,一定要保住樓上的病房?!闭f完,他竟然對著我和孫胖子鞠了一躬,倒把我們倆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還是看不出來大門外面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但是楊梟的話已經說明了一切。孫胖子說道:“老楊,什么來了?你看見什么了?”楊梟說道:“鬼差陰司已經到了,再過不久,周圍的孤魂野鬼都會趕過來,你們要多加小心了?!闭f到這里,楊梟頓了一下,最后看了我和孫胖子一眼,說道,“醫院里面就交給你們倆了?!闭f完,他頭也不回,踩著大門口一地的碎玻璃走出了門外。 我和孫胖子也走到門口,看著楊梟走到了距離大門五十米開外的地方。他前面十來米的位置出現了幾股漆黑的霧氣懸在空中。這些黑色的氣體和楊梟放出來的白色人形氣體,除了顏色不一樣之外,剩下的都差不多。楊梟走到黑色霧氣的面前,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是在說話,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孫胖子看得眼都直了,他向我說道:“辣子,老楊在干什么?”我倒是資料室里見過類似這樣情況的描述:“這是鬼語,算是下面的官方語言吧,人是聽不見鬼語的,就算在民調局里面也沒幾個人會說,想不到楊梟還會這手?!?/br> 不過看上去,楊梟的鬼話沒起到什么作用,那幾股黑色的霧氣蠢蠢欲動,已經開始不斷地向楊梟逼過來。這些黑色的霧氣每次向前,楊梟都要向后退一步,退了七八步之后,楊梟突然抽出一根銅釘,做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動作。楊梟將銅釘對著自己的左腳腳面甩了下去,銅釘直接穿過了他的腳面,將他的左腳和地面釘在了一起。鮮血瞬間就流了出來,將他腳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血紅色。我看得明白,他這是要守在這里,一步不退。 忍受這種劇痛,楊梟都是一聲不吭,他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幾團黑色的霧氣,慢慢地又抽出來兩根銅釘,一手一個,在手里緊緊地攥著。一時之間,這幾團黑色的霧氣竟然沒有繼續向前的意思,開始和楊梟僵持起來。 孫胖子看不下去了:“辣子,楊梟在干什么!我們怎么辦?”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將手槍掏了出來,另外一只手拽出來一把小巧的弓弩,正是他從吳仁荻那里得到的(我一直以為鬼船事件之后,這把弓弩連其他的東西都還給了吳仁荻,沒想到還在孫胖子的手里)。還沒等我說話的時候,楊梟那邊又發生了變化。 距離楊梟最近的一團黑色霧氣突然擴張了數倍,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看架勢是要將楊梟包裹起來。楊梟好像就是算準了一樣,他沒用銅釘,張開嘴一口鮮血猛地向黑色霧氣噴了出去。突然火光一閃,鮮血在半空中竟然燃燒起來,變成了一團紅色的火焰?;鹧鎸⒑谏撵F氣壓制住。霧氣以極快的速度由黑變灰。經過這一下子,周圍的幾股黑色霧氣再不敢上前,反倒向后退了十來米。 第十九章 死守 我和孫胖子一口氣還沒等松下來,就聽見楊梟大喊了一聲:“你還沒死!”話音剛落,楊梟的身上血光迸現,他的身子晃了幾晃,要不是左腳被釘在地面上,這一下子直接就翻身栽倒了。四周的黑色霧氣看出來便宜,一起飄到楊梟的身邊,順著楊梟的眼耳口鼻,涌進了他的身體里。楊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著。 一個人影晃晃悠悠地從幾十米遠的黑暗深處露出頭來,他的手捂著胸口,用他那金屬一樣的語調說道:“到底你還是死在我前邊了吧?!?/br>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楊梟已經倒在地上。對著那個神秘的人影已經用不著廢話了,我抬手就是一槍。由于是安裝了消音器的緣故,在一聲沉悶的響聲之后,那個人影應聲倒地。這一槍只是自然反應,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效果。得手之后,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楊梟躺在地上還在抽搐著。似乎他和陣法之間,有些息息相通的關聯,楊梟失去意識的時候,連帶著他設的陣法也跟著消失了。因禍得福,隨著陣法的消失,醫院內陰晦的氣息一掃而空,我的天眼又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孫胖子看著還在抽搐的楊梟說道:“辣子,老楊怎么辦?總不能老讓他躺在地上抽風吧?”我猶豫了一下,剛在那幾股黑色的霧氣應該就是楊梟所說的陰司鬼差。這些黑色霧氣涌入了楊梟的體內,還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現在貿然把楊梟抬回來,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遠處幾排空置的民居里,突然出現了幾十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這些人影越聚越多,只是一會工夫已經聚集了二三百個了,還有源源不斷的蓄勢。而且已經開始試探著向醫院靠近了。這些人影我倒是不陌生,斷斷續續也見過二十多年了,周圍的孤魂野鬼也終于來湊熱鬧了。我對孫胖子說道:“來不及顧老楊了,先把眼前這些湊熱鬧的解決了再說吧?!?/br> 看著眼前越來越多的孤魂野鬼,孫胖子也開始不安起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鬼魂了吧,不是我說,麒麟這一陣的死鬼,算是聚齊了吧。辣子,這么多,你心里有底嗎?”“沒事,我們手里有家伙,就這么點小鬼,來了就是再死一次?!蔽易焐鲜沁@么說的,心里根本就沒底。說話的這會工夫,醫院四周的鬼魂已經一眼望不到邊了,別說是麒麟了,我懷疑周圍幾個城市的鬼魂都集中到這里了。 前面幾十個鬼魂已經到了醫院前方五十多米的位置,他們臉上灰白色的死氣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已經盤算好了,以楊梟的位置為線,只要這些死鬼敢跨過楊梟的身體,我和孫胖子就同時開槍,將最前面的幾十個撂倒,希望這些死鬼和活人一樣,干掉前面幾個出頭鳥,后面打醬油的就能一哄而散。 就在這些孤魂野鬼即將走到楊梟身邊的時候。本來還好好躺在地上“抽風?!钡臈顥n突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起來之后,眾孤魂野鬼面對楊梟嚇了一跳,竟然止步不前,一動不動的,這個場面就像是被定了格一樣。 楊梟背對著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些孤魂野鬼看到他倒像是見了鬼一樣,驚愕了一陣之后,突然發瘋一樣向后跑去,轉眼之間鬼潮就散得干干凈凈。醫院前面的空地上又孤零零的,只剩了楊梟一個人晃晃悠悠地站在原地。 “辣子,老楊看著好像不太對頭?!睂O胖子都看出來這時的楊梟和以往大不相同,他雖然站著,但還是一抽一抽的,就好像是癲癇病沒有好利索一樣。這時,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他的面容,我心里就是一哆嗦,楊梟一臉的黑氣,他臉部的皮膚東拉西扯的,嘴眼歪斜看著就像是中風后遺癥一樣,還有一道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都這樣了,還能看出來他對著我和孫胖子這邊不停地冷笑著。 孫胖子喃喃地說道:“這還算是楊梟嗎?”剛說完,他又發現了一個問題:“嗯?辣子,你剛才撂倒的那個人呢?”他這么一提醒,我才發現幾分鐘前還躺在地上的神秘人,這時也沒了蹤影,剛才的注意力都在孤魂野鬼和楊梟的身上,那個神秘人什么時候失蹤的,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不過這時也沒有心思管他了,因為楊梟已經開始搖搖晃晃地向醫院這邊走過來了。 “老楊,你還好嗎?不是我說,那什么,你不用進來了,看著外面就行了?!睂O胖子向楊梟喊道。楊梟就像沒聽到一樣,繼續向我們這邊走過來。孫胖子又喊道:“老楊,吳仁荻吳主任下來了,他讓我告訴你,你老婆馬上就生下來了,要你好好地在外面看著,別給他添亂!”這幾句話有了作用,聽到他老婆馬上就要出生的時候,楊梟渾身一震,他臉上的黑氣瞬間淡了很多,看得出來,他用了很大的氣力,讓自己停住了腳步,渾身顫抖著,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他老婆的名字:“蓉蓉……蓉蓉……” 突然,楊梟撕心裂肺地號叫了一聲,對著我和孫胖子這邊喊道:“殺……殺……殺我!”說著竟然跪到了地上,兩只手不停地抓著自己的胸口,好像要把里面的什么東西抓出來一樣。我和孫胖子雖然都舉著手槍,卻都不敢動,完全被眼前的事情驚愕住了。 楊梟的胸口鮮血淋淋的,已經能看到他的肋下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我看得一陣眩暈,他這是看出來我和孫胖子下不了手,這是要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臟,以求速死。孫胖子的臉色也是一陣發白,又向楊梟喊道:“老楊,有什么話好好說,吳仁荻一會兒就下來,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楊梟就像沒聽到一樣,還是一下一下抓著自己的胸口,照這架勢,可能都不用挖出心臟,他就能大出血而死。我一咬牙,丟了一只手槍,順手把孫胖子的弓弩搶了過來,對著楊梟一扣扳機,一支弩箭向他飛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他的左手手背。楊梟挖自己的心臟都是不聲不吭的,挨了這一弩箭卻慘號一聲,另一只手顫顫巍巍地想要拔了弩箭,試了幾次,還是不敢碰它,最后雙眼一翻,竟然暈倒在地面上。 就在我和孫胖子沖到大門外,想要把楊梟抬進來的時候,楊梟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黑氣又重新籠罩在他的臉上,他雙腳沒動,這個人卻突然消失。我和孫胖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黑影閃過,他已經出現在我們倆的面前,一手一個,掐住了我和孫胖子的脖子,將我們倆憑空提了起來。 我和孫胖子在半空中同時打了他五六槍,楊梟挨了十來槍后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扭曲的臉上帶著一絲冷笑。我丟了手槍,用盡力氣想要拔腰后的短劍時,孫胖子比我快了一步,他拔出來一根弩箭,用力扎在楊梟的肩頭。 “嗷……”的一聲慘叫,“楊梟”吃痛,終于甩開了我們倆。我和孫胖子才連滾帶爬地回到了醫院。 我第一時間將短劍拔了出來,孫胖子也收了手槍,一手弓弩一手短劍,對著門口在喘粗氣。再看楊梟時,他已經蹤跡不見,現場除了一攤血跡之外再沒留下什么東西。大門前空蕩蕩的,一眼就能望到底,根本藏不住人。孫胖子臉上的冷汗已經流了下來,我看了他一眼,說道:“大圣,楊梟人呢?你看見了嗎?”孫胖子搖了搖頭,說道:“楊梟不在后面緊追就不錯了,誰還有工夫看他在哪兒?” 我這時心里也是怦怦直跳,剛才算是和閻王爺走了個對臉。要是楊梟的手上隨便再加幾分力氣,怕早已經掐斷我和孫胖子的脖子了。楊梟體內的陰司鬼差是來阻止徐蓉蓉的魂魄投胎的,照現在的情形看,沒有將徐蓉蓉的魂魄拘走,那些鬼差應該不會善罷甘休。楊梟就這么憑空消失,十有八九是忌諱孫胖子手里的弓弩,不知道現在藏在什么地方,準備突然闖進來給我和孫胖子一個措手不及。 門口不安全了,我對著孫胖子說道:“大圣,我們別在門口待著,到大廳中央去?!睂O胖子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就在我們倆慢慢地向大廳中央后退時,突然,轟的一聲,門口左邊的水泥墻被撞出來一個大窟窿。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沖了進來,只是一瞬間就到了我和孫胖子的面前。這人口眼歪斜,一臉的黑氣,不是楊梟還能是誰。 好在我和孫胖子一直都在防備楊梟會突然沖進來,就在他沖到我們前面的同時,孫胖子對著楊梟的小腿就是一弩箭,這一箭正中目標,楊梟在快速奔跑中突然摔倒,他摔出去的姿勢非常怪異,整個人摔出去一溜跟頭,一直到墻角才勉強停住。楊梟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他的小腿挨了一弩箭,失去了平衡感,勉強起來之后,又再度跌倒。 孫胖子沒想到事情解決得會這么順利,他重新裝好一根弩箭之后,對準還倒在地板上掙扎的楊梟,轉頭對著我說道:“辣子,現在怎么辦?找繩子把他捆起來,等吳仁荻下來,讓他看著辦?”我看著還在掙扎的楊梟,要說現在對付他最好的方法,應該是讓孫胖子在楊梟另外的一手一腳各射一弩箭。封住他的四肢,讓楊梟徹底動彈不得。要是面前倒著的人是丘不老或者王子恒,再射上他們兩箭倒也無所謂??上肫饤顥n剛才只求速死的那一幕,我的心還是硬不下來。 只能聽孫胖子的,先把楊梟捆起來再說了。孫胖子守著楊梟,我在大廳找了一圈,最后在藥局里找到了幾卷膠帶先暫時用一下。我剛把膠帶拿在手里,大廳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時的聲音。我心中一驚,喊了一聲:“大圣,你那里沒事吧?”大廳里沒有任何的回應,等我急忙回到大廳的時候,就看見孫胖子仰面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不知道他此時吉兇如何。楊梟在地上倒著,身上還插著三只弩箭,看不出來他有什么變化。 我跑到孫胖子的身邊,發現他緊閉著雙眼,嘴唇發紫,臉色發青,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手里的那把弓弩已經不知去向。不過他的短劍和手槍還都好好地別在腰后。似乎拿走他弩箭的人,不知道孫胖子還有一把同樣犀利的短劍。我將他的手槍取了下來,剛剛打開保險,就聽見一陣金屬破風的聲音沖我而來,急忙之下躲避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將身子偏了偏,保住要害的位置。 噗的一聲,一支小小的弩箭射中了我的左肩頭,開始只是一陣涼意,這涼意瞬間過后,才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緊接著,一股暖暖的鮮血順著傷口淌了出來。我忍著疼痛,對著弩箭射過來的黑暗角落就是五六槍。消音器獨有的沉悶槍聲響過,好像沒有任何效果。就在我猶豫是不是再打幾槍的時候,一個人緩緩地從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來。他用他那特有金屬一般的聲音說道:“身手不錯嘛,本來還想拿你的小命來祭這支弩的,看來要我親自送你一程了?!边@人正是和楊梟反復斗了幾次的神秘人。 他說話的時候,我已經看見了他的模樣。一張死灰色的人臉,五官好端端地掛在臉上,不過就是看著覺得別扭,總覺得這不應該是他的本來面目。我看著他說道:“我們認識嗎?還是你和楊梟,吳仁荻他們有什么仇?你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到底是我們誰惹你了?”神秘人停住了腳步,看著我嘎嘎地笑了幾聲,說道:“算是你和那個小胖子,還有這個姓楊的倒霉吧,你們都是替吳白毛陪葬的。有什么賬找他算去?!?/br> “你到底是誰?別告訴我你就長這副模樣。我反正也是死,讓我明白是死在誰的手里,不過分吧?我們怎么說在民調局也是同事一場,臨死之前,讓我見見你的廬山真面目吧?!?/br> 神秘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搖搖頭,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四樓的人死光了,我會讓你們的魂魄看我到底是誰。好了,別廢話了,我下手利索點,你不會有任何感覺的?!闭f著他丟了弓弩,從衣袖里面抽出來一根幾乎透明的細絲。我一眼就認出來這透明細絲的來歷:“你只有這根細線嗎?還有一把寶劍哪去了?濮大個知道你拿這個來害人,會死不瞑目的?!?/br> 我的話讓神秘人嚇了一跳,他竟然后退了一步,盯著我一字一句的說道:“說!你是怎么知道……”他話說了一半,自己就給自己找了答案:“郝文明這個大嘴巴,明知道一九七五年的事不能說……算了,你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br> 第二十章 楊梟的撒手锏 “還不一定誰先死!”我槍口一抬,將彈匣里剩余的子彈都打向了神秘人的要害。把神秘人打得一串趔趄,槍聲停時,神秘人也停了腳步,子彈在他身上一點作用都沒有,只是拖延了一點時間。我這才發現打出去的子彈都貼在神秘人的皮膚上,幾個要害的部位就像有一小片銀色的護甲。 “你知道嗎?就算子彈打不進我的身體,但是就照你這個槍槍不離要害的打法,還是很……”說到這,神秘人的右手在空中虛抓了一下,“痛!”隨著他的虛抓,我的身子一緊動彈不得,像是被繩子綁住了一樣。隨后身體向前傾,雙腳拖地,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我吸到了神秘人的面前。 我和神秘人幾乎就是臉對臉的距離,四目相對時,我清楚地看到一對灰白色的眼珠里,中心的瞳孔已經擴散。這一瞬間,我反應過來,這分明是一個死人的眼珠!可是為什么我感覺不到他身上死亡的氣息? 神秘人看著我驚愕的樣子,他微微冷笑一聲,一把將我手中的空槍搶了過去,在手中擺弄片刻之后,將手槍平攤在掌心處,放在我的面前。槍身在我的面前慢慢變得通紅,隨后開始融化變形,我眼睜睜地瞅著這只手槍在神秘人的掌心里化成了鐵水,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水泡。 神秘人冷冷地看著我,說道:“一九七五年的那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你還知道多少?還有誰知道?你不說,就把這些鋼水都喝下去?!蔽铱粗嘈α艘宦?,說道:“要是說我是做夢夢見的,你會相信嗎?”神秘人本來還目無表情地看著我,突然之間,他笑了一下,說道:“我給不下五十個人灌過鋼水,親眼看著他們腸穿肚爛。你的膽量算是最大了,現在還有心思調侃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