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黃市長嘴角抽搐半晌,滿頭黑線的轉向李湖:“李主任……” “噓,”李湖貌似不經意地挪挪屁股,坐得離周一遠了點兒,才小聲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別問。是的你就當他不正常好了……” · 說話間車已經開到了張家別墅門前。這塊地方離市區也有相當一段距離,附近的別墅群都占地廣闊而坐落稀疏,所以并沒有鄰居出來看熱鬧,只有兩輛消防車停在冒著黑煙的磚瓦前,滿地都是泛著白泡的水。 別墅門臉還算完整,但東南角臥室的那一塊都燒塌了,眼看著沒三五個月都重建不成。 幾個小女傭擠在臺階上瑟瑟發抖,張順和黃翩那倆小王八蛋正使出全身解數安慰她們,聽見車喇叭聲便回頭:“哎——!哥!” 楚河大步走上前,揚起巴掌就要揮下去。 張順立馬一偏頭躲開:“哥!你想打我?!” “楚總楚總!誤會!都是誤會!”黃翩見勢不好慌忙沖上去拉架:“這真不關張順的事兒!哎呀都是那個方大師——哎?叔叔?” 黃市長狂奔而至,真想飛起一腳把他這不成器的侄兒踹天邊去:“你他媽怎么又在這里?!” “叔叔你聽我解釋……” 黃市長立刻把他侄兒嘴巴一捂拎到邊上:“你不知道你是建國后才成的精嗎?!沒事你不低調點是想死嗎?!” 黃翩哭喪著臉說:“真不怪我,都是那姓方的上趕著找死……” 原來黃翩一聽張家鬧鬼,頓時就精神了。小黃鼠狼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是妖,對鬼可沒有一般人類那樣的畏懼,比起要幫張順的忙,他看熱鬧的心思倒多點,于是立馬就把最近在本市相當火的方大師請進了張家。 那個方大師在香港、廣東一帶頗有盛名,來到h市據說是游歷四方,冶煉法器。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都不用說了,但他算命驅鬼確實有一手,本地幾家富豪先后都請他去看過風水,算算看h市從沒請過方大師的豪門也就張家這一家。 方大師雖然號稱世外高人,但也是要在世俗中吃飯的,早就惦記著要搭上張家這條人脈;無奈大師落花有意,楚總郎心似鐵,要不是這次張二少爺送上門來,方大師還是撈不著進張家的門。 張順把二愣子遇鬼記一說,方大師就覺得好辦。張家以前是挖礦的,據說礦井倒塌也沒少死過人,這明顯就是哪個冤死的鬼上門來討債,好生超度送走這事兒就完了。 于是大師大模大樣的進了張家大宅,一圈走下來冷汗浸濕了后背。 ——張家這風水,特么是養尸陣??! 一般做生意人家,都會擺個風水聚財、家運亨通的陣法,這個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了。但張家這個別墅建起來的時候就前窗對后窗、一劍貫中堂,頂棚還特地開了一條狹窄的縫,既做成天斬,又正對北方成光煞,簡直是怎么兇怎么來。尤其可怕的是張二少爺他哥的臥室還正落在陣膽上,一般人住在這里兩三年,早特么絕戶了,哪還能開公司做生意? 方大師擦了把冷汗問:“二少爺,令兄長是不是身體不太好?” 張順大喜:“大師不愧是大師,連這都能知道!我就說他整天一副腎虛樣兒,最近還有點縱欲過度的苗頭……” 這要換作周一,這個陣都不叫養尸陣,他隨便擺個躺椅就能曬著光煞當日光浴了。換作顏蘭玉,可能會想想這家主人是不是特意擺成的這個陣勢,其中有沒有什么深意,然后默默退走了就當不知道。 但這位方大師,第一沒想到張二少他哥能狠到舍身入魔,用自己的心頭血來祭祀魔尊;第二被張二少手里那明晃晃的支票迷了眼,就想展示下自己的本事。 ——然后就壞事了。 “大、大師剛把銅錢、紙人、公雞血拿出來,紙人就燒起來了……張順跟我趕緊拿水來潑,但水怎么潑都越燒越旺,最后整個臥室就就就就就燒成了灰……” 楚河問:“你們在我臥室里燒的?” 黃翩膽怯的點點頭。 楚河深吸一口氣,感覺他很勉強才忍下了揍這只小黃鼠狼一頓的沖動,轉身走向自己已經成了焦黑磚瓦的臥室,一個人坐在了廢墟上。 張順遲疑再三,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哥……哥?!?/br> 他哥不理他。 “哥,你打我一頓吧,我不是故意的……” 楚河撇過頭。 他這樣張順反而更難受。雖然年少不懂事的時候他確實恨過這么個便宜哥哥,他爸留遺產的時候也覺得無法接受過,但這么多年來,說他對他哥沒感情,那也是假的。 何況他哥對他很好,要錢給錢,要車給車,雖然態度冷淡點,但事實上百求百應,再沒有讓他有過半點不滿。他爸去世那年他生病了,是他哥衣不解帶的照顧,一連半個月連家都沒出;他年少時失戀了醉生夢死,他哥三更半夜在酒吧街挨個店里把他搜出來,被吐得全身污物都不嫌棄。幾百萬的法拉利說要就給了,他哥自己都沒開這么貴的車;他天天紅袖添香不亦樂乎,他哥忙生意忙得連女朋友都沒找…… “哥,我下次真不敢了!”張順抬手狠狠扇自己一耳光,剛要扇第二下的時候被他哥厲聲喝止:“你住手!” 張順可憐巴巴看著他哥,神情頗似被拋棄了的哈士奇。 楚河神情古怪,感覺有點無奈又有點哭笑不得,半晌一腳踹飛他弟:“走走走,你給我滾!” 張順捂著屁股拔腿就跑,直跑了十幾米遠,回頭只見他哥沒追過來才松了口氣。 張二少摸摸臉,確認了下既沒腫也沒破相之后,慢悠悠的繞過廢墟向別墅大門口走去——管家正指揮傭人前前后后的搬東西、清點財物損失。 黃市長和黃翩倆叔侄站在空地上,表情古怪的看著臺階。 臺階上坐著一個面孔英俊的年輕帥哥,被幾個鮮花嫩柳的小女傭圍著,正煞有介事給她們看手相:“你的愛情線很亂,說明情路波折,說不定有生離死別。不過放心離也離不了幾年,你命中定有貴婿,日后一定不愁吃喝三年抱倆……啥?生男生女?哎呀我跟你說這年頭還是女兒好,生女兒當貼心小棉襖,生兒子你就欠下債了,生倆兒子你這輩子就看到頭了……” 張順嘴角抽搐,“……這人誰???” 帥哥一抬頭,于人群中準確的發現了張順,剎那間就像人民紅軍見了黨組織一樣,三步并作兩步激動沖來:“親!親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快來我這里買個平安符吧!看咱倆這么有緣的份上我給你打九五折喲!” “你特么有病吧?”張順轉身就走,緊接著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在平地上左腳絆右腳,啪嘰一聲臉朝下重重摔到了地上。 周圍所有人:“……” 這一下摔得真是太狠了,一般爬樓梯摔下來都沒有這么狠的。張順好半天才頭破血流的從地上掙扎著抬起頭,只見兩道鼻血混著鼻涕刷的流了下來。 “大仙,”張順淚流滿面問:“請問大仙尊姓大名,平安符賣多少錢???” 帥哥從褲兜里摸出來張皺巴巴的紙巾塞給他,同情道:“我是你哥的朋友,我叫周一。咱倆相見即是有緣,原價一萬二的平安符八千八你就拿走吧?!?/br> “……朋友你還收八千八?!” 周一蹲下身扶著張順血淚交加的臉,認真道:“何止是朋友?楚總的弟弟,那就是我親弟弟!不,比親弟弟還要親??!來親兄弟明算賬,你是刷卡還是寫支票?刷卡收兩個點手續費喲?!?/br> 張順爬起來轉身就走。 正好這時一個外賓辦公室的手下倒車經過,只見周一頗為失落的站起身,長長嘆了口氣:“我現在真是不濟了……當年九天十界滿天神佛,哭著叫著求我給賣兩張平安符,錢收少了他們還不干……現在八千八都沒人要了……” 手下立馬沖下車,撲通跪下抱住大腿:“周老大!給賣張平安符吧!八萬八支付寶轉賬收嗎?” “想什么呢,你我沒緣,八十八萬都不收?!敝芤缓吞@的摸摸他的頭,轉身溜溜達達的走了。 楚河坐在焦黑的瓦礫上,眼見他弟弟大頭朝下啪嘰摔倒的時候眼角跳了一下——但也只是跳了一下,隨即他就轉過頭,當沒看見了。 “放心,周老大只是跟他開個玩笑?!崩詈U裊婷婷走來,紅唇勾出動人心魄的笑意,主動伸出手和楚河握了握:“楚總你好,周老大就是這么神神叨叨的一個人,讓您見笑了?!?/br> 楚河對這個美女突然變得非常溫和:“沒關系,人有個性是件好事……你叫他老大是什么意思?” 李湖掩唇笑道:“那是他的外號,我們處里都這么叫他。其實你別看他表面油腔滑調的,其實認真起來是個很靠譜的人,只是嘴上花了一點?!?/br> 楚河聞言一笑:“怪不得老婆跟人跑了?!?/br> 不遠處周一恰巧經過,也不知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只見他后背似乎突然一僵。 ——事實證明楚總的逆鱗果然不能碰,張順平地摔跤的仇,五分鐘不到就報了。 “不不,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回事?!崩詈雷约赫f錯話了,急忙彌補:“周老大跟他前妻有兩個孩子,但都出意外了,連遭家變所以才……” 楚河理解的點點頭:“李主任似乎很了解自己的同事嘛?!?/br> “你在暗示什么嗎?”李湖笑得花枝亂顫:“那就更沒有了,雖然這姓周的和令弟都是風流倜儻的年少俊彥,但在我看來,楚總這樣沉穩冷靜的男人,才更有魅力呢?!?/br> 楚河偏頭看了她一眼。 夕陽下他眼神微微瞇著,從高挺的鼻梁到嘴唇,再從下巴到脖頸,都顯出一段優美而又有點曖昧的弧度。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讓他看似平淡的面容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變化,連李湖這樣看慣帥哥的人都愣了一下。 正巧這個時候張順跑去洗了臉,在鼻子上貼了個ok繃,鼻青臉腫的跑過來:“哥——” “美女,”楚河向李湖伸出戴著江詩丹頓鉆表的手,風度翩翩問:“今晚有幸請你夜宵么?” 李湖:“……” 張順:“……” 不遠處的周一:“……” “那就這么說定了,美女?!背游⑿Φ溃骸敖裢砭劈c,我去你下榻的酒店接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周一:“楚總屈尊坐下我的車可以嗎?實在不行只有召上古神獸來載你了,喜歡飛天騰蛇還是西方白虎?” 楚河:“……張順,打個的來接我,快?!?/br> 第6章 一夜夫妻百日恩 當天晚上八點半,楚河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鏡前,修長十指很優雅的給黑色暗花愛馬仕領帶打上了一個結。 “張順,”他頭也不回道,“你那車借我開一下?!?/br> “……”張順怒道:“你他媽真去??!” 因為張家主臥被燒得不能住人了,楚河只得去住酒店,他弟弟借口一個人在家害怕也跟了過來。其實他本意是想再跟楚河賴一個房間的,但下手慢了半拍,等到酒店的時候就被侍應生恭恭敬敬請去了同層的另外一間套房——“楚總特意囑咐給您開的,”侍應生道:“說早就知道您會來?!?/br> 張順把行囊一丟,做賊般溜進他哥的房間,進門就被楚總一身低調奢華有造型的行頭閃瞎了24k鈦合金狗眼:“你不會真想跟那女的上床吧?!” “在你眼里我是那種人?” 張順松口氣,但緊接著那口氣又提了起來:“等等,你的意思是要跟那女的認真交往?!” “……”楚河從鏡子里望向他弟:“你有意見?” “我當然有意見了!”張順猛然從床上跳起來:“那女的一看就不正經!那么風sao!還主動來勾搭你!你不是喜歡傅雅那種書香世家大家閨秀嗎?怎么被這種不正經的女人勾掉魂啦?這種女的遲早讓你吃虧都沒地方哭,趕緊別搭理她了!” 楚河奇道:“我記得你說傅雅是腦子有問題,無聊無趣之極……” “我說過嗎?是我說的嗎?哪個傻逼這么說人家姑娘!”張順立刻掏手機就要給傅雅打電話:“喂,今晚有空嗎,趕緊出來我哥請你吃晚飯……” 正說著手上一空,張順抬頭,只見他哥正站在面前,不動聲色抽出手機,輕輕按斷:“車鑰匙?!?/br> 張順額角微微抽搐,半晌跳起來捂著口袋就往門外沖。結果還沒沖兩步,被楚河輕而易舉抓著后領提了回來,一手伸到他褲子口袋里就去掏車鑰匙。 張順:“……” 那一瞬間他們前后站著,身軀幾乎緊貼。 張順比他哥高,只覺得他哥溫熱的呼吸就噴在自己結實的頸側,鼻端滿是古龍水清淺性感如雨后森林般的氣息。當他哥手伸到他褲子口袋里的時候,因為褲兜緊,他甚至覺得連他哥那細瘦手指上的每一絲紋路,觸感都能清晰傳遞到大腿外側的皮膚上。 張順鼻子一熱,本來就很結實的背瞬間繃得石頭一樣。 楚河勾出法拉利鑰匙,徑自走到玄關換鞋,換好了無意間抬起頭,頓時忍俊不禁:“你那鼻子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張順怔怔看著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