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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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屋內坐著的兩人皆是一驚,陳芷蘭是驚愕,徐凊兒則是驚喜,綠環雖告訴她皇上常來猗蘭軒坐坐,她來也是碰運氣,沒想到竟一次就讓她碰著了。 陳芷蘭和徐凊兒聯袂出去迎人,雙雙跪下口中稱福。 宮重見竟有兩人,也是訝異一瞬,然后定睛一看,就見徐凊兒一身素色跪在地上,顫巍巍的煞是惹人憐愛,尤其是那衣裳上飄逸的紋路...他眼神動了動,抬手扶起兩人,微微笑道:“兩位愛妃平身?!庇謱χ靸鮾汉皖伒?;“朕記得你原來愛穿艷色衣裳的,如今也清減了?!?/br> 徐凊兒手被他握在手里,垂了頭輕聲道:“臣妾剛進宮時不曉事,這才處處招搖的,哪能一直這么下去呢?” 宮重道:“知錯就改,善莫大焉?!?/br> 徐凊兒還記著綠環的叮囑,輕輕把手抽了回來,躬身道:“臣妾這就回去了?!闭f著就彎著腰告退了。 杜薇跟在徐凊兒身后,不著痕跡地看了宮重一眼,見他目光一直在徐凊兒身上流連著,直到人看不見了,這才緩緩收回目光,隨著陳芷蘭進了正屋。 當天夜里秾華院就掌了燈,第二日皇上就派人賞了好些精貴物件下來,又連著三晚上宿在秾華院里,徐凊兒站在院門口領賞,滿面的春風得意,又若有似無地瞥了眼也在門口面色陰沉的陳芷蘭,沖她得意地揚了揚眉毛,轉身回了院子。她未必稀罕這些東西,但卻極喜歡被人暗暗稱羨的感覺。 杜薇跟在徐凊兒身后,臉色微有憐憫,按照宮留玉的話,只怕徐家二房風光不了多久了,皮不存之,毛將焉附?在這宮里,沒了娘家的女人,以后的日子能有什么指望? 她跟著徐凊兒進了屋,垂首在一旁肅立,如今徐凊兒對她頗為倚重,因此斜靠在榻上,讓綠翠錘這肩膀,綠環捧著茶,一邊笑道:“我這身子可乏得緊,如今總算是得了歇了,昨晚上...”她紅著臉說不出話來,轉頭看著杜薇道:“皇上已是允了我,要帶我去那新修好的行宮見識一二,我想著這次能成事,你是出了大力的,我已經決定了,到時候要帶了你過去?!?/br> 杜薇木著臉躬身道:“主子說的哪里話,為主子分憂本就是為奴婢應盡的責,再說了,全院出力的又不是咱們一個人,綠環,綠玉和綠翠jiejie也出了不少力呢?!边@話一出,屋里的其余幾人都露出了幾分滿意。 徐凊兒對她一臉訥然習以為常,也不放在心上,隨口道:“你們的功過都在我心里,凡是忠心為主的,我自然都不會忘,你們我自然都是有數的?!彼质疽饩G翠退下,對著杜薇道:“近日一直呆在宮里,總覺得身上懶懶的,綠枝,你陪我出去走走?!?/br> 杜薇起身來扶住她的手,挽香在后面跟著,徐凊兒道:“也不用走太遠,去景泰院里逛逛就行了?!?/br> 杜薇應了聲是,扶著她轉了向。此時已至秋季,景泰院里卻依然姹紫嫣紅,滿目琳瑯,便是有那禿了的樹,也被花匠們用金箔彩紙制了假花扎在上頭,看著倒比真花更惹眼些。 徐凊兒瞧得悅目,正準備伸手攀一枝下來,就見一個小丫鬟手里抱了盆花,低著頭直直地沖了過來,徐凊兒‘哎’了一聲,卻閃避不及,被yingying地撞了一下,那小丫鬟見撞了貴人,嚇得渾身亂顫,連忙放下手里的花,跪下磕頭,一邊喊著‘主子饒命’。 徐凊兒豎起眉毛,罵道:”作死的賤婢,沒長眼睛嗎?見著人就直直地撞了過來,可是存了什么歪心?!” 那小丫混連忙跪下道:“不是不是,奴婢不敢,只是我們家娘娘急著要這牡丹裝點門庭,奴婢這才趕得急了些?!币贿呎f一邊用力抽自己耳光,很快臉就腫了一片。 杜薇瞧著鬧得不成樣子,便勸解道:“您何等身份,跟一個小丫鬟計較什么呢?”又壓低聲音道:“如今圣上也愛來這景泰院,陳美人是罰了鄭典寶,皇上覺著她不夠仁善,這才漸漸遠了的,你若是讓皇上瞧見,那豈不是不美?” 這話徐凊兒倒是聽了進去,微一點頭就要讓她走,但念頭一轉,不知想到什么,問那小丫鬟道:“你家主子是誰?” 小丫鬟答道:“是順妃娘娘?!?/br> 徐凊兒面色陰戾了幾分,抬手整了整鬢邊的絹花,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順妃娘娘,她與我是極相熟的?!?/br> 小丫鬟抬眼小心地看著她神色,伶俐道:“可不是,我們家娘娘也常常在宮里夸主子貌美心善,是個最體恤下人的?!?/br> 徐凊兒把帕子收回袖子里,抿著嘴笑道;“你家娘娘是抬舉我了,既然我白擔了這個虛名,也少不得做出幾分樣子來,你回去吧?!?/br> 小丫鬟千恩萬謝地抱起花正要走,就見徐凊兒對著挽香使了個眼色,挽香伸出腳,那丫鬟立刻絆了一下,雙手不穩,那花在空中晃了幾下,最終還是直直地落到了地上,青花瓷盆的渣子四濺,攏起的泥土散開,里面大朵的牡丹委頓下來,露出褐色的丑陋根莖。 徐凊兒掩著嘴笑道:“哎呦,這真是可惜了,看來順妃娘娘是裝點不了門面了。若是不嫌棄,我那里還有幾盆拒霜花兒,你便給你們娘娘拿去吧。順便幫我帶個話兒給你們娘娘...”她漸漸斂起笑意,目中露出些微的森然,抬腳踏上那大朵的牡丹:“牡丹再美再高貴,也早已經過了時辰,花匠再怎么精心侍弄,也是擋不了它的衰敗,拒霜花才是當季的花兒,正是明艷動人的好時候?!?/br> ☆、第22章 皇子謀 按理來說,尚未封王的皇子們應當在宮里的乾東五所住著,等封了王之后在搬出皇宮,或辟府另居,或到封地去呆著,可這規矩對一些年幼的皇子管用,對地位尊權柄重的皇子卻沒甚么約束力,皇城外的世界天大地大,既知道了這個,誰還愿意呆在那華貴卻刻板的宮里? 宮留玉在禮部掛了個五品的閑職,干脆就借著這個由頭在宮外置了宅子,只是偶爾到宮里點個卯,宅子里好山好水,跟講究處處精雕細琢,天人合一的宮里不同,這宅子依山而建,野芳幽香,佳木繁陰,溢花斑斕,郁郁蔥蔥,帶著股子說不出的率性天真,他赤著腳坐在潺潺流過的溪邊,頭上挽著道髻,旁邊的琉璃盞里盛著上好的果酒,有斑駁的野花輾轉流落到他身上,少了些平日的凜然,多了些人情味。 他慢慢地直起身,一個補子上繡著白鷴的官員匆匆走來,見到宮留玉,慌忙跪下道:“請殿下安?!?/br> 宮留玉欣然笑道:“楊大人客氣了,論品階,你我是同級,何必行如此大禮呢?” 楊思怡恭敬地頓著首道:“您是皇子,是君上,微臣哪有敢不敬的道理?” 宮留玉眉眼舒展了些,眼底卻是泠然:“大人倒是會在活人身上下功夫,聽說上次中秋節禮,你上到皇上,下到閑散的王爺一個沒落下,如此會揣摩人意兒,難怪短短幾年就能調到京里?!?/br> 楊思怡心里不明所以,按說他給宮留玉備下的禮已經夠厚的了,這是怎么了?還嫌不夠? 他正迷惑,就聽宮留玉的聲音悠悠然滑了過來:“...既然大人肯在活人身上下如此功夫,怎么偏偏不肯在死人身上多費些心思呢?” 楊思怡這話,如遭雷擊,臉色登時變了,忙伏在地上,顫聲道:“殿下,殿下說的什么?臣怎么聽不懂?” 宮留玉抬手揉了揉眉心,輕輕嘆息道:“看來大人是不見棺材不肯掉淚,這是非逼著我說出皇陵滲水一事嗎?”他緩緩斂了笑意:“哎...說來那也是祖輩兒們長眠的地方,本就是你們工部督造的,可如今出了這事兒,平白進了水,壞了風水,往小了說是怠工,往大了說...那可是毀了我宮家龍脈啊?!彼Z調平緩,不見絲毫怒氣,卻讓楊思怡面如死灰,連發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宮留玉面上笑得如光風霽月一般:“你是知道皇上對貪臟的手段的,到時候剝皮揎草都是小事了,錦衣衛的十八般酷刑,可等著你受呢?!?/br> 楊思怡知道當今圣上最恨貪吏,想到錦衣衛的手段,本已如死了一般的心另生出一股害怕來,被這氣一激,不知怎么另生出一個力氣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牙關卻咔吧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宮留玉從玉簟上起來,端起琉璃盞一飲而盡,如玉的臉頰被酒氣熏的發紅,和緩笑道:“不管別人信不信,我卻是不信那些風水之言的,人總要靠著自己才能掙出條活路來,靠風水能濟得什么事?” 楊思怡咂摸出些味道來,抬起頭問道:“那,那您的意思是...?” 宮留玉長長地‘哎’了一聲:“這事兒早晚是瞞不住的,要么自己上去送死,要么...就只能推別人去送死了?!?/br> 楊思怡心里一動,心思活泛起來,暗暗盤算著找哪個倒霉鬼頂缸,就聽宮留玉輕飄飄地道:“我聽說...當年徐家二房的當家人徐年開當初在工部任職的時候,也曾參與過皇陵的督造?哎,可惜了,他如今調任到督察院去了,他在的時候,工部何時出過這么大的紕漏?” 楊思怡試探道:“您是說,讓我對徐年開...” 宮留玉手里的琉璃盞一松,‘啪’地一聲化成了無數個晶亮的光點,又轉瞬沒在了草叢里,他面色凜然,轉了聲調冷冷道:“大人說話留心著些,孤什么都沒說?!?/br> 楊思怡忙忙地自扇了一耳光,連聲道:“是是是,您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說?!彼痔ь^問道:“那依您看,我現在...?” 宮留玉抬眼看著遠處一樹半紅的楓樹,微微笑道:“現在?皇上新修了行宮,攜了眾嬪妃過去小住,在行宮的花萼相輝樓里設宴,孤是被點了名兒要去的...”他嘴角半譏半笑地揚了下唇角:“現下先不要擾了皇上他老人家的興致啊?!?/br> ...... 百珍園正式竣工,皇上要設宴慶賀,各宮妃嬪自然都高興,一個個扶著自家宮人的手,邁著弱柳扶風的步子緩緩走著,徐凊兒如今一身極挑眼的艷裝,恨不能早早地走到設宴的瓊林殿讓眾人知道知道她的本事,偏又怕被人說嘴,硬生生地邁著一步三停的步子,她心里急著搶風頭,步子邁得又大,杜薇在一旁瞧著好不怪異,忍不住出言道:“主子您小心這些,這里花枝亂葉多,仔細勾了您的衣裳?!?/br> 徐凊兒猛地一頓,這才緩了步子,略帶得意地問杜薇道:“上次我讓你打聽的事兒,你打聽的如何了?” 杜薇在她看不著的地方輕輕皺了皺眉:“已經打聽了,順妃娘娘見了那花兒,心里極是不舒坦,氣得命人連花帶盆一道扔了,聽了那話,更是氣得渾身直顫?!逼鋵嵥€沒說,順妃本想直接就懲治徐凊兒的,但后來被宮里老成的嬤嬤攔住了,這才作罷,但連著幾日都心氣不順。 徐凊兒冷笑道:“氣才好,這個老婦,也該讓她曉得我的手段,她不過就多陪伴了圣上幾年,就敢如此作踐我,有朝一日,我定要她也在人前跪上整整一個時辰?!?/br> 若杜薇是個真心實意的,這時候應該勸她‘以德報怨,莫要得罪太多人’這些忠言,可惜她不是,便一味迎著徐凊兒的話道:“您說的是,她既然敢如此對您,必是沒把您放在眼里,您如今勢頭正旺,有朝一日,定能把她踩在腳底下?!?/br> 徐凊兒聽了這話,越發看她順眼了些,滿面笑容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看你是個可意的,比綠環還強些?!?/br> 杜薇謙遜道:“主子抬舉了,我哪里敢跟綠環比?!?/br>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瓊林殿,里面盈滿了人,徐凊兒走了進去,順妃看她頭一個氣兒不順,連連冷笑道:“徐美人好大的排場,竟要我們幾個等著你?!?/br> 徐凊兒草草福身道:“娘娘教訓的是,只是昨兒伺候皇上累了,今兒早才起的晚了些,還望娘娘見諒?!?/br> 順妃氣得臉色煞白,似乎抬手想讓人掌嘴,卻聽殿外一聲‘皇上駕到’,讓她止了音,狠狠地看了徐凊兒一眼,一甩帕子扭頭落了座。 宮重一走進來,一眾妃嬪盈盈下拜,然后是一片嬌瀝瀝地問安聲,聽著煞是悅耳,他嘴角微微松了松,抬手讓人平身,宣布宴席開始。 內監和宮女們將一盤盤果子點心乘在鏤空的高腳金盤子里奉了上來,位分低些的妃嬪菜樣都差不離,唯獨擱了徐凊兒面前多擱著一盞牛乳和一疊素燴菌子,她驚喜道:“呀,都是我愛吃的!” 杜薇看那來奉果的小太監有些眼生,便皺眉問道:“你是哪里來的,這東西是誰準你送上來的?” 戴了烏帽的太監慌亂了一瞬,隨即鎮定道:“是上頭吩咐奴婢給美人送來的?!?/br> 徐凊兒略帶了些得意道:“還能是誰有這份心?當然是皇上了?!彼柿耸稚系蔫C子賞給那小太監,笑道:“賞你的?!?/br> 小太監伶俐地跪下,連連道:“多謝美人,多謝美人?!比缓笠涣飪号艿牟灰娪傲?。 杜薇看徐凊兒一臉得色,還想再提點幾句,就見她已經提了筷子吃了起來,跟在她后面的綠玉是個沒心眼的,不但沒覺出不對來,反而還幫著布菜。 杜薇見她已經吃了,那再說也沒了意思,正巧現在皇子也入了席,她一抬眼就見了端坐在廊柱旁,風姿綽然,顧盼風流的宮留玉,他正一手撐著下巴,一手在桌上虛敲著,神色毫無聊賴,一身雕云繪蟒的正裝卻顯得更有人味兒了些,不再是平日那幅深不見底的樣子。 杜薇冷不丁見著他,心頭卻匆匆掠過了一抹熟悉感,雖只見了寥寥幾面,卻有種早就相識了的恍然,說不出的適意,卻又募得恍惚了起來,連著冰面一般的心境也撩動了些,這感覺來得突然又莫名其妙,她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宮留玉一抬頭,就見杜薇迷迷怔怔地盯著自己,神色是少見的不爽利,豐潤的紅唇翹了翹,極快地做了個口型“你—可—好?” 杜薇見他媚而細長的眼睛彎了起來,凝出的情愫要把人魂魄掠去一般,匆匆忙忙挪開眼,但皺眉躊躇了片刻,還是飛快地回了個口型“多,謝,殿,下,奴,婢,很,好?!?/br> 宮留玉怔了怔,端起白玉的酒盞,壓下猝不及防溢出的一星笑意。 杜薇垂著頭不敢再看,就見徐凊兒臉色忽然不對了起來,似乎有些想挪動,但又硬是忍著,捏著酒杯的手不自覺用力,顫顫地灑出幾滴,杜薇連忙彎下腰問道:“主子,您怎么了?” 徐凊兒鼻息略急了幾分,又不安地挪動了幾下,嘴唇抖了抖才開口:“我身上...不大好?!?/br> ☆、第23章 毀容 杜薇一怔,扶著她的手臂問道:“您哪里不好了,與我說說,我去請太醫來給您診治?!?/br> 徐凊兒臉頰潮紅一片,不安地左挪右挪:“也不知怎么了,身上癢癢的厲害?!彼坪跎焓窒霌?,但為著禮儀,又硬是忍住了。 綠玉連忙問道:“行宮不比皇宮里,草木多蚊蟲也多,可是被什么有毒的蟲子叮了咬了?” 徐凊兒不耐道:“昨兒個都燒了艾草還有驅蟲香,哪個蚊蟲有這般能耐?”她對兩人擺擺手道:“你們站遠些,別被人瞧見了?!彼f歸說,還是忍不住用帕子揩了揩脖子,撓的如玉一般的脖頸有些發紅。 順妃眼挫一直盯著這邊,一見這里稍有些響動,立馬笑道:“徐美人這是怎么了?如今諸位皇子和妃嬪們可都在呢,莫要失了體統啊?!?/br> 徐凊兒站起身,勉強仰著頭道:“多謝娘娘關心,嬪妾知道了,只是身上不大爽利,想來歇會子就沒事了?!彼f著就要坐下,身子卻不由自地晃了晃,杜薇連忙伸手扶住,就聽見坐在她身邊的陳芷蘭驚叫道:“哎呀!jiejie這是怎么了?!” 杜薇一驚,就見徐凊兒脖子上冒出來大片大片的疹子,泛著滲人的紅色,她不著痕跡地把徐凊兒的衣領稍稍拉下了一點,就見她脖子下的位置,也泛出大片紅色的疹子來,密密麻麻的排布著,正朝著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蔓延。 在這后宮,容貌雖說不能代表一切,但沒了容貌,必然會失去一切,她見徐凊兒神色惶恐,略微沉吟了下,斟酌著道:“您身上怕是起了些不好的東西...” 就這說話的功夫,那疹子已經爬到她的臉上,徐凊兒下意識地想撓,又是竭力忍住,驚慌問道:“那我的臉?我的臉怎么樣了?!” 杜薇還沒回答,就聽順妃先開了口,語氣帶了絲幸災樂禍,但卻是一片關護的口吻:“美人這是怎么了?別是吃了什么不當的東西吧,瞧瞧這臉,可憐見兒的?!?/br> 這次雖是家宴,不必上次中秋宴來的鄭重,但也不能太過隨性,宮重見鬧得不成樣子,便皺著眉問道:“徐美人究竟出了何事?”見她如花嬌顏上泛起了大片的猩紅,忍不住微微別過臉,隔著滿桌子佳肴斥責道:“雖是家宴,但你也要忌口些才是?!庇謸P聲道:“快宣太醫來!” 徐凊兒無心理會她的幸災樂禍之言,驚得一下子站起來,惶然道:“臣妾也不知出了何事,怎么一下子就...”她臉上猛然露出惶然之色來,一下子撲到在殿中央跪下,流著淚道:“皇上要為臣妾做主??!這,這分明是有人想毒害臣妾,好狠的心腸...”說著就哀哀伏在水磨的綠釉瓷地上大哭了起來。 宮重本來神色已經和緩了些,正要勸慰她幾句,就見她狀若潑婦一般,如此不知規矩體面,皺著眉頭呵斥道:“快起來!你這樣子成何體統!”他略帶了些嫌惡地揮手道:“此事朕自會細究,你不必多言?!彼D頭對著在一旁伺候的內侍道:“快把徐美人抬回泰華閣靜養?!?/br> 順妃輕輕一笑:“看徐美人的病,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不如就在泰華閣里安心住上幾日,無事莫要出來?!?/br> 徐凊兒猛地抬起頭,恨恨地看著她,張口就道:“是你,你這個...” 杜薇沒想到她敢當面就直接說出來,自己也驚了一驚,若由著她說,今兒個誰都別想安生回去了。連忙幾步上去扶住她的胳膊道:“主子,您今兒個不慎害了病,還是先歇著吧,讓奴婢這就扶您回去?!?/br> 她說著,也不管徐凊兒愿不愿意了,拇指在她腰間一戳,讓她瞬間麻了半邊身子,杜薇立刻連扶帶拖地把她弄了回去,然后跪著對皇上道:“皇上明鑒,今兒個才開席時有個眼生的小太監假借了您的名義給我們主子端上一盞牛乳一碟菌子,我們主子不察,立時就吃了,若是真有問題,那問題定然就出在這個上?!?/br> 她說完也不多留現眼,跟著來攙徐凊兒的內侍就走了出去。 徐凊兒一出了殿門,立刻就格開兩個內侍,揚起涂了蔻丹的手就要揮到杜薇臉上,口中罵道:“你這個蹄子,為甚攔著我,你到底跟誰是一路的?” 杜薇任由那巴掌揮過來,直到快落到自己臉上的時候,才慢慢地道:“主子多慮了,您就算不為您自己想想,也要為咱們府里想想不是?”她見徐凊兒手掌一停,臉上露出錯愕神色來,便補充道“方才圣上臉上顏色不大好,后宮陰私之事多,雖是家宴,但也怕這事兒鬧大了,傳到前朝的耳朵里,再興起什么波瀾?!彼诡^看著地上的碎石子,漫不經心地道:“老爺夫人心疼您,府里八成是要為主子出這個頭的,若是在前朝也鬧起來,這才是府里的大麻煩?!?/br> 自古重男輕女,徐凊兒就是在家里再受寵,徐府二房也未必會出這個頭,不過這話用來哄徐凊兒是夠了,她怔怔點頭道:“說得有理?!庇謶嵑薜溃骸半y道這口氣我就這么忍下了?!” 杜薇看著她滿臉猩紅的小疹子,對比她半個時辰之前還如花的容貌,幾乎不忍再看,別開頭道:“當務之急,是先等太醫來,瞧瞧您到底是什么癥狀?!?/br> 皇上遣的太醫果然利落,徐凊兒還沒到泰華閣,太醫卻已經早早地后者了,她隔著幔帳伸出手腕子,太醫探了探,眉頭先是一緊,又是一松,捻須道:“主子怕是吃了什么相克的不當食物了?!彼酌悸杽悠?,問道:“我聽說主子在家宴的時候吃了牛乳和菌子這兩樣,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