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夏芍藥頓時算盤也不響了,帳冊也不翻了,巧笑倩兮:“何meimei總算開竅了,咱們做生意的,自然只談價錢不講人情,這才好對外說自己是生意人嘛?!闭f著豎起一根手指:“一百兩,不二價!” 何娉婷大喜,一百兩還真不算多。 “成交!” “一幅牡丹圖一百兩!” 何娉婷整張臉都垮了下來,饒是她向來自認為淑女,也免不了將夏家祖宗十八代在心里都問候了一遍。 何家的牡丹就跟夏家的芍藥一般,少說也有上百個品種了,一張牡丹圖一百兩,等畫冊做出來,少說也上萬兩銀子了,這不是上趕著給夏芍藥送錢嗎?她不甘心??! 特別是看到夏芍藥那張得意的臉孔,何娉婷氣的當場告辭,半道上就拐到了文具店里,買了一大堆的筆墨顏料畫絹熟宣之類,拿出要學畫的架勢回去了。 何大郎見得meimei出去一趟,畫師沒請到,自己反倒受到了刺激,竟然要學起工筆畫來,都不知道是該記恨夏芍藥還是佩服她了,她總有辦法將自家妹子激的失了風度,一門心思的犯起軸來。 “學畫是個慢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你這般浮躁,哪里定得下心來?” “難道夏芍藥就能定下心來了?這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哥哥你知道嗎她竟然要一幅牡丹圖一百兩銀子!一百兩??!她怎么不去搶錢莊,還來錢快點呢!”這就是明搶!趁火打劫! 何大郎低笑出聲:“這倒是像她做出來的事兒。你還別說,若是今日你哥哥我也有此技藝,她若求上門來,說不定我要價比她還要狠!” 何娉婷像瞧怪物一般瞧了自家兄長一眼:“哥哥你到底是向著誰的?你不會連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何大郎一本正經:“我不是姓錢嗎?凡是與錢有關的事情我都會算計啊,還是姓錢好!” “你等著,我告訴祖父去,索性讓他打斷你的腿算了!” 被自家兄長一打岔,何娉婷的火氣好像也沒那么大了,但對夏芍藥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刻在了心里,發狠道:“老天保佑她將來別犯在我手里,不然我定要扒下她十層皮來?!?/br> 何大郎腦子里將meimei這話過了一遍,頓時想到最近見過夏芍藥一次,又有夏景行在酒桌上畏妻如虎的形象,除了對這個男人更為輕視之外,腦子更不受控制的想到,天氣漸熱,她身上紗衫大約沒十層罷。 “咳咳……”他以拳抵唇咳了兩聲,輕笑,“那我等著這一天?!?/br> ********************************** 夏芍藥可從來沒想過有一日自己會犯在何娉婷手里,將這暴炭丫頭氣走之后,她便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這等好事,自然要與夏景行共同分享。 “……夫君是沒瞧見當時何大姑娘那臉色,生生被我氣成了豬肝色?!边@事兒說到底還是夏景行的主意,將自己畫畫的技能安到了她的身上,這才讓她有機會好好整一整何娉婷。 夏景行今日卻似有些心不在焉,摸摸她的腦袋,連笑一笑也勉強。 夏芍藥察顏觀色,不免猜測:“夫君今日出門,可是誰給你不痛快了?告訴我給你出氣?!?/br> 她這般回護,夏景行原本郁色難展,此刻面上也染上了笑意,揉了下她的嫩滑白膩的臉蛋兒,“只是天氣熱,提不起興致而已?!?/br> 事實卻并非如此。他今日出門,在半道上瞧見了跨著高頭大馬,身后還跟著王府護衛的寧景世,當時便退后幾步,隱身至道旁的一家鋪子里,這才沒讓寧景世瞧見他。 過后他便悄悄兒綴在寧景世身后,遠遠看著他進了賭坊,隨行的護衛也跟了進去。 賭坊里烏煙瘴氣,甚樣人都有,熙熙攘攘,倒無人注意他。 寧景世倒一點也沒變,在賭坊里輸得上百兩銀子,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燕王向夏景行提起寧家兄妹倆都跟著晉王來洛陽城,夏景行還只想著能避開就好,省得引來了晉王,給夏家惹禍。 可是真瞧見了寧景世那目空一切的樣子,他內心便蠢蠢欲動了。 夏芍藥還真當夏景行因天氣漸熱而提不起精神,特意吩咐廚房給造了滋補的湯水來給他喝,又背過夏景行吩咐保興:“跟著姑爺出去的時候多長點心,若是有人給姑爺眼色瞧,讓他不痛快了,你回來告訴我?!?/br> 保興想起他陪著夏景行前去赴何大郎宴席之事來,他倒是想說席間眾人對姑爺微妙的態度。他雖然是個老實的,但不傻,眼色還是會瞧幾分的。 但想想那位纖若無骨的姚仙仙姑娘,好幾次恨不得都往姑爺身上撲,雖然都被夏景行堅定的拒絕了,還是覺得這等場合實不好向姑娘告狀。 更何況前兒出門,路上碰見姚仙仙從胭脂鋪子里出來,還遣了身邊的丫環給姑爺遞帕子,雖然姑爺沒收,可保興敢說嗎? 因此,他只是搖頭,結結巴巴回話:“沒人……沒人為難姑爺?!北粋€青樓女子纏上了……不算吧 ************************* 保興原還想著,夏景行一而再再而三的拒了姚仙仙,這是早就表明了立場,不會與這青樓女子有何牽扯了。 哪知道過得幾日,夏芍藥去鋪子里坐鎮,夏景行便帶著他直奔姚仙仙掛牌的行院,大天白日,就連鴇母都小聲嘀咕:“……這也太急了些,仙仙這會兒八成還沒起床呢?!?/br> 夏景行一錠銀子砸下去,鴇母便換了聲氣:“仙仙這會兒也應該起來梳洗了,郎君先坐,我這就去瞧瞧?!?/br> 過得盞茶功夫,那鴇母便親自帶了夏景行往姚仙仙房里去了,保興跟在后面,一肚子為難,不知道是跟上去還是停下來。 鴇母想是這種場景見多了,能點姚仙仙牌子的哪個身后不是跟著長隨小廝的。倒也沒為難保興,直到姚仙仙房門口,才將保興給攔了下來。 姚仙仙見得夏景行上門,聲音柔的能滴出水來:“夏大爺,今日怎的想起仙仙來了?那日在街上拒了仙仙,讓仙仙好不傷心?!?/br> 她這副妖嬈美麗的面孔,再配個好嗓子,是個男人聽到這話恐怕心中都要大起憐惜之心,偏偏夏景行朝后退一步,輕笑:“夏某今日前來,就是想聽仙仙姑娘一曲琴音。聽得外間所傳,聽得仙仙姑娘一曲琴音,只恐三月不知rou味?!?/br> 姚仙仙掩唇:“外間謬贊,讓郎君見笑了?!鞭D頭便吩咐丫環去準備香跟琴,準備焚香彈琴。 夏景行道:“我若是姑娘,此刻也不能在此安心彈琴。難道姑娘沒聽說過,圣人駕臨洛陽,隨行不知道多少權貴皇親,姑娘就沒想過……脫離此地?” 姚仙仙一怔,萬沒想到夏景行竟然會提起這事兒來。她雖掛牌半年,卻也知道這碗飯吃不長久,總歸要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近來城中傳言,吳家攀上了大人物,要將家中姑娘送給這位大人物,那位吳家姑娘跑了。 歷來攀附權貴,除了送金珠銀寶,田舍鋪子,還有一招最靈:送美人! 難道這位夏大爺倒瞧上她了,想將她送了給哪位權貴? 姚仙仙眉頭輕攏,做出愁緒滿懷的模樣:“郎君這般為仙仙著想,仙仙感激不盡,只仙仙哪里就配讓郎君費心思了呢?” 夏景行雙目直視姚仙仙,似惋惜似不舍道:“仙仙姑娘待夏某的情誼,夏某心里牢記著,只此生與姑娘無緣,今兒在外間聽了個消息,說是晉王爺帶著世子與外孫也來了洛陽城。那位晉王爺的外孫可是位風流人物,至今尚未娶親,最是喜歡美人?!?/br> 洛陽與長安城相距甚遠,而普天下都知道晉王乃是今上王弟,但洛陽城的百姓對南平郡主與鎮北侯當年的一段風流韻事并不知情,似姚仙仙這種幾歲就被鴇母買來關在后院閣樓上細細□□的歡場女子就更不知道了。 南平郡主讓晉王帶著兒女來洛陽,甚至跟著王駕下江南,打的可不就是這個主意。離長安越遠,越少人知道鎮北侯府的事情,才越有可能為兒女尋得良緣。 姚仙仙聽得夏景行為自己謀的竟然不是年過半百的老頭,而是尚未娶親的少年郎君,心中不由意動。想著這大約是夏家想要尋個美人兒攀附權貴,這才找上了她。 說到底她在洛陽城行院里頭也算是佼佼者了。 哪知道夏景行卻壓根不提夏家,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見得她案頭有筆墨,自己上前去唰唰幾筆,一幅豪門貴公子的模樣便躍然紙上,輕裘玉帶,風流倜儻,正是一幅白描的寧景世小像。 南平郡主與寧謙的模樣都好,生出來的一雙兒女也頗能看,夏景行畫出來的寧景世也算得一位翩翩佳公子了。 夏景行見姚仙仙瞧了幾眼,記到心里了,這才將畫兒折巴折巴,塞回了自己袖子里,又道:“晉王爺疼外孫,這位寧公子又是候府未來的世子爺,帶仙仙姑娘出行院是輕而易舉之事,以后福禍,就看姑娘自己如何走了?!?/br> 姚仙仙咬得唇兒又松開了,似分外猶豫,“郎君送我這條消息,就……沒什么想要得到的?” 這些日子洛陽城熱鬧了起來,姚仙仙也不是沒想過,要勾纏個達官貴人助她脫離此地,贖身去過良家女子的日子,哪怕為妾為奴,總好過千人枕萬人騎,等到年老色衰,落到更不堪的境地里去。 行院里的姑娘們也分三六九等,容色最好的自然養的嬌貴,可年老色衰或者生的粗笨丑陋還吃這碗飯的,那日子當真是生不如死。 夏景行這回便露出個略帶些靦腆的笑來,“姑娘……姑娘鐘情于我,我家中已有妻室,不能報姑娘萬一,便想著讓姑娘早日脫離這地兒,能過上好日子就好,別的還真沒想過?!?/br> 丫環搬了琴來,又往爐里焚了香,他果然只聽了一曲琴,付了資費就走了,半點要求也沒提。 姚仙仙命丫環將夏景行付的琴資收起來,不由失笑:“這可真是個呆頭鵝?!币蔡澋么纛^鵝,這才沒中何大郎的計。 自上回宴飲之后,姚仙仙可是被何大郎包了下來,只讓她想法設法勾連的夏景行上身,離不開她最好。 姚仙仙收了何大郎的銀子,背著他還道:做生意的原來都這么多心眼。何大郎與夏少東斗法,也不知道生意場上贏沒贏她,先找人挖了她家墻角,待她聽得自家夫君迷戀上了個行院里的,只恐無法全力打理生意了。 她的貼身丫環墜兒覺得這是一樁好事,不但收何大郎的銀子,還有夏景行的銀子,兩方都財大氣粗,這傻丫頭當時還樂觀道:“說不定姑娘陪完了夏公子,就攢夠了贖身的銀子了呢?!?/br> 姚仙仙可不覺得鴇母花了十多年功夫將她□□好了,就憑她攢著的銀子就肯輕易放人了。 只除非真遇上了什么大人物,以權勢壓人,鴇母迫于無奈,不得不收了贖身銀子放人。 眼前夏景行提供的人選,可不正符合要求嘛。 晉王府外孫,鎮北侯府的世子,只這兩重身份就能嚇住鴇母。 ***************************** 隔得幾日,何大郎去行院里尋姚仙仙,姚仙仙便故作為難道:“那位夏大爺似乎……十分的懼內,前些日子在街上遇上,奴家有心要與他多說兩句話兒,他倒好似背后被什么追趕著一般,話兒也不敢搭一句,連奴家送出去的帕子也不敢接,就匆匆走了?!?/br> 墜兒在旁幫襯:“可不是,那位夏大爺可真是不解風情?!?/br> “就咱們墜兒解風情,來讓爺香一個!”何大郎將這小丫頭攬了過來,在她面上香了一記。 墜兒生的甚是靈巧,今年也十三歲了,雖還未掛牌,但整日跟著侍候姚仙仙,早已知曉人事。笑著推開了何大郎,直往姚仙仙身后躲去。 “郎君又逗這小丫頭!”姚仙仙將自己的丫頭護到身后,這才道:“郎君這事兒恐怕奴家辦不成了,白收了郎君的銀子?!?/br> 何大郎送出去的銀子,哪里有收回來的道理,將姚仙仙抱到膝上去解衣衫,笑嘻嘻道:“既然辦不成,那就算了。反正這事兒也勉強不來?!彼故窍肭魄葡纳炙幐鷤€尋常婦人一般拈酸吃醋,亂了方寸,看她還怎么打理夏家生意。 想到夏芍藥的潑辣性子,也不知道聽說了夫婿在外面的風流韻事,會不會暴起揍人,又或者直接將夏景行趕出夏家大門呢? 只夏景行不接招,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還是有幾分遺憾的。 *************************** 作為寧景世的兄長,從小看著他被南平郡主慣的不成樣子,稍長些便好女色,夏景行果然沒有估算錯誤。 寧景世在洛陽城玩了沒多少日子,就聽到了姚仙仙的艷名,尋摸了過來。 姚仙仙原來只將夏景行說過的話記了下來,卻也半信半疑,哪知道這才多少日子,畫里的少年郎君果然走了出來。 寧景世在外最喜扮個斯文樣子,他又生的俊美,初次見到姚仙仙就看直了眼,直到美人兒再三呼喚才回了神。 “郎君初次前來,不如聽仙仙彈一曲?” 姚仙仙既知道了寧景世的身份,卻又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還要使了手腕勾纏住他,自然不肯一上來就解衣裳。 寧景世便坐了下來喝茶聽琴,他好歹也是出自名門,自己雖然不學無術,但到底跟京中那班紈绔混的久了,這琴彈的好不好還是能聽得出來的。一曲終了,直恨不得將這美人兒攬在懷里好好疼一疼。 至此,姚仙仙心里對夏景行才升起感激之情。果然這個憨實頭還真當自己鐘情于他,因其家有妻室,無以為報,還真為自己的未來好生謀劃了一番,這才選中了這人。 得虧何大郎的計策沒奏效,不然還真等不到侯府世子這般好的金主。 初次見面,姚仙仙也只招待寧景世喝了一杯茶,聽得一曲琴音,便借口自己身子不舒服,退下去了,徒留寧景世回味美人兒的一顰一笑。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自燕王為到洛陽城,夏景行就忙了起來,三不五時借口談生意而出門去。 起先夏芍藥還當他只是說說而已,權當讓他散心,就放他出去了。兩人關系如今極為親密,放他在身邊,反而擾的她沒辦法專心作事。 算帳他不愿意,說是看到數字就頭疼,而且還道:“反正將來無論我賺多少,都要交給娘子打理的,我何苦要費這個神來看帳本?” 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既認可了她在家里的經濟大權,又將自己放在了從屬地位,她再無挑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