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身穿白鷴官服的五品官員，忍不住小聲道：“林相爺，尚書大人。這些話您自己在心里想想就好，可別從嘴上說出來。須知，禍從口出啊……”

    說著說著，那官員的聲音小了下去。林言轉頭，微微笑著看向那官員：“哦，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官的話有些不對了？”

    “下、下官并無此意?！蹦切」俦涣盅缘膽B度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下官怎敢反駁林相爺您的意見?！?/br>
    “哈哈。無妨，今日咱們是同道之間的聚會，不是什么官面上的場合?！绷盅源笮ζ饋?，拍了拍那小官的肩膀，“你呀，大可不必如此拘束?！?/br>
    小官諾諾地低頭。在京城混了這么久，他也不是什么傻子。雖然林言的表態還算慷慨，但他也不敢再多嘴說什么了，只是一味低頭，恨不得自己今天壓根就沒來過。

    林言頓了頓，視線微沉地看向旁邊：“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些個在瘟疫當中死去的人，原本就不該活著。今日他們死了，對我們大俞朝來說，也是好事一樁。何況，既然這些人是大俞朝的人，就該為大俞朝而考慮。他們是死得其所！”

    柳執初聽得臉色微變，手指忍不住默默攥緊了赫連瑾的。林言這話不止是有悖人倫，簡直是惡毒冷血。

    然而，正是這樣的話語，卻得到了眾口一詞的稱贊。幾個尚書紛紛鼓起掌來，大笑道：“林相爺英明！”

    赫連瑾聞言，神色也冷了冷。他輕聲道：“這些，就是大俞朝的股肱之臣？”話里，帶著諷刺。

    “赫連瑾，你冷靜些?！绷鴪坛蹩戳怂谎?，微微搖頭，輕聲道，“咱們還是得抓住這些人背后的人。只有抓住了那個人，咱們才能知道。這一次的所謂‘瘟疫’，到底是怎么來的！”

    赫連瑾肌rou微微緊繃，慍怒地頷首。柳執初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從門縫里偷窺著隔壁的一舉一動。

    隔壁那些官位低微的，幾乎都沒有說話。而官職高的，則是一個個對林言的想法贊同無比。

    林言站起身來，高聲道：“各位同僚。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咱們既然是大俞朝的官員，就該想法子為大俞朝做事才對?！?/br>
    這句話，倒是頗為有理。底下頓時響起了一片贊同之聲，尤其是方才沒敢開口附和那些過于驚世駭俗觀點的，這會兒都是連連點頭。

    林言滿意地看著底下。等這群人紛紛贊同完了，他又道：“最近，瘟疫已經被控制住了。這個消息，對我們其實頗為不利。我倒是覺得，若是咱們能找到瘟疫的病源……”

    話說到這里，林言忽然瞪大了眼睛，聲音戛然而止。

    柳執初一驚。在他面前那青衣小官更是愣住，站起身扶住林言，聲音有些驚恐的抖顫：“林相爺。相爺，您這是怎么了？”

    “我、我……”林言渾身哆嗦起來，未曾言語。喉嚨里發出兩聲咯咯之后，白眼一翻，暈倒在地。

    “林相爺！”那小官頓時驚叫一聲，連忙手忙腳亂地想要扶起林言。

    其他幾個官員一起上前，沖著林言跑了過來。然而，他們還未來得及真正扶起林言，動作便也紛紛遲滯下來。

    柳執初看得驚疑不定，忍不住皺眉。按理說，這群人的身體都不該如此差勁?？墒墙裉?，他們怎么好像就要摔倒了一般？

    片刻后，旁邊的包廂里，再沒了動靜。所有人都暈厥了過去，七扭八歪倒了一地。

    柳執初心下半是驚奇，半是感慨。平日里他們一個個看上去威儀棣棣的，這會兒暈倒了，倒是和他們所鄙夷的那些個弱者，也沒什么差別。

    只是……好端端的，這些人到底是怎么暈過去的？

    柳執初這邊，心里正古怪著。忽然，她身旁響起一聲輕喃：“……物競天擇，適者生存?！?/br>
    這聲音醇厚好聽，只是多了幾分呆滯。依稀仿佛，居然是赫連瑾的聲音！

    “赫連瑾，你這是怎么了?！绷鴪坛鹾莺蒹@了下，回頭瞪著他，“你腦子還清楚吧？”

    什么物競天擇，什么適者生存。這樣荒唐無稽的話語，怎么會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赫連瑾并未理會柳執初。他只是神情茫然地繼續重復著旁邊的話，“正是如此。應該將那些無用的賤民全數殺光，讓他們為我大俞朝效力……”

    “赫連瑾！”柳執初狠狠驚了下，霍然起身。他現在的狀態，完全不對?？上攵?，一定是被什么東西給魘住了！

    柳執初咬了咬牙，從桌子上端起一杯茶水。那茶水是許久之前小二進來的時候倒下的，現在已經涼了。

    她正要將涼茶往赫連瑾臉上潑，余光中忽然掠過屋角茶幾上，某件看似不起眼的擺設。

    頓時，柳執初便是一個激靈。她隨手將茶杯一潑，皺著眉頭走到那香爐旁邊去，低頭仔細端詳了下。

    赫連瑾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貞浧饎偛虐l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臉色驟變！

    柳執初沒空和赫連瑾多說什么，只是低頭輕輕撫摸著那香爐。沉吟片刻，她將香爐的蓋子打開?？匆娎镱^的東西，眸光冷了冷。

    香爐里，是一塊還未燃盡的香料。那是一塊香餅，散發出輕盈而奇特的香氣。

    這香氣不是普通的香料氣味，而是一種和食物有些相似的氣息。這樣的香氣放在酒樓里，絲毫也不突兀。若不是柳執初方才湊巧看見香爐的存在，只怕連她自己也不會發現，這香是有問題的。

    柳執初皺眉，拿過旁邊的銀簽，將香爐上的瓷片挪開，把香餅從里頭拿了出來。

    她將那還燙手的香料，牢牢攥在了手里。閉上眼睛之后，眼前瞬間浮現幾個大字——烏沉香。

    想到這個名字，柳執初心底瞬間一涼。這烏沉香的名號，她曾聽老藥鬼說過。傳說中，這香來自深海，有蠱惑人心之效。若是被人善加利用，便可以將其他人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