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鄭棲低頭,看見余旸睫毛動了動,很安靜地站在自己面前,想擁抱但又很緊張,這種模樣讓他有點想笑,他就朝余旸靠近一點,余旸像是沒反應過來,往后退,幸好身后有一排桌子支撐住他。 飛蟲在頭頂轉來轉去,鄭棲又想笑。 余旸沒好氣地推了他一下:“你笑什么笑?!?/br> 他真會給自己找臺階下,三兩下坐在桌子上,佯裝輕松地望著鄭棲,還悠閑地晃了晃小腿。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現在身量差距當然不止點,鄭棲弓起背,雙手撐在余旸身旁,余旸嚇得并攏腿,屏氣凝神地看著鄭棲。 鄭棲偏過頭笑了,問:“我就這么可怕?” “也……不是……” “看著我的眼睛?!?/br> “我不要看!”誰要看他的眼睛,看了又要開始胡思亂想,余旸要推開他,“起開起開——”鄭棲偏要看他,兩手撐在桌面上,絲毫沒有放走余旸的意思。 “還在為學車的事生氣?”鄭棲問。 那可不是嗎,憑什么他能耐心教別人,到了余旸這里就各種不合適。 余旸剛要說什么,撞見鄭棲清澈又專注的眸光,都說眼神也有力量,余旸總覺得自己會在鄭棲眼里迷路,那道力量像是披荊斬棘為他掃除障礙。 可是如果不聽話,也會被反彈一下,倘若吃痛抱怨,鄭棲的目光就冷下來,絕不退讓。 余旸不說話。 鄭棲說:“學車也不是不可以——”聽見他這么說,余旸忽然抬起頭,欣喜地望著他。 鄭棲不自在地碰了碰鼻尖:“不上賽道?!?/br> “說了等于白說!” 鄭棲實話實說:“你那技術不能上賽道?!?/br> 并且心理素質有待觀察,騎行階段什么突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遇事不慌、靈活應對、超強的抗壓能力,都是一個賽車手必備素質。 “我才學幾天?”余旸朝他翻白眼。 鄭棲不說話,輕輕地看著他,很明顯‘話到此為止’,讓余旸慢慢揣摩,想瞎折騰往賽車手方向練,那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想想今天,賠了夫人又折兵,鄭棲就很心疼他那輛凱旋。 “走吧?!?/br> 鄭棲說。 余旸坐著不動,像是舍不得走一樣,拉長聲音:“去哪——”鄭棲喝完剩下的礦泉水,“回家,”他看了看腕表,“快八點了?!?/br> 這時候訓練的人漸漸散去,基地工作人員在盤點車,余旸看見阿朗站在訓練場另一邊,時不時沖誰招招手,很快,另外幾輛車也陸續入庫。 視線一轉,余旸忽然看到什么:“電瓶車!電瓶車總能騎吧?” 鄭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靠近角落的位置果然有一輛電瓶車,是平時王阿姨上下班用的,踏板式,款式很老,把手上還固定一只頭戴螺旋槳的小黃鴨——應該是彥彥掛上去的。 “余旸?!?/br> 鄭棲定定地喊他。 余旸別過臉:“喊我干嘛,你不認識我?”說著,他腳下生風地奔過去,還朝鄭棲揮手:“鑰匙!” 鄭棲很無語,但還是說了句‘等下’,轉身去找王阿姨。 等鄭棲找到余旸,余旸已經跨坐在電瓶車上躍躍欲試,他還給自己戴好頭盔——頭盔上面也有個小鴨子,只不過螺旋槳斷了一根,只剩兩根戳在頭頂。 余旸指著頭盔,眼睛亮亮的:“等下我騎起來,它肯定會轉?!?/br> 鄭棲點頭,給余旸插上車鑰匙,還往后退,示意他可以開始騎了。 ——隨便怎么騎,王阿姨那輛車電機最大功率500w,又因為有點折舊,慢得像烏龜。 ‘哧’一聲,余旸剛騎出去一截,似乎意識到什么,繞到鄭棲面前:“你跟我一起?!?/br> 說著,他還往后坐了一些,示意鄭棲帶著他四處轉轉。 鄭棲雙手環胸,不打算接腔。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啊,”余旸推了鄭棲一下,鄭棲故作搖晃狀:“不會——”“你什么不會啊?!?/br> 余旸又氣又笑,下意識地要拍鄭棲,鄭棲躲一下,余旸就追趕著拍他一下,到最后實在架不住余旸鬧騰,鄭棲半推半就地跨坐過來,但他死活不肯戴頭盔,余旸理直氣壯地說:“你怎么不戴頭盔,要安全騎行,安全第一哦?!?/br> 說完,‘哐’一下,把頭盔套在鄭棲頭上。 還別說,鄭棲那張臭臉跟頭頂那只小黃鴨挺搭——都像缺胳膊斷腿一樣的宕機。 “沖——”余旸在鄭棲身后發出號令,還偏頭湊到后視鏡前,張開雙臂,一臉享受的模樣。 鄭棲看了他一眼,手腕往下壓,車子‘嗖’一下沖出去,余旸猛地撞上鄭棲的背脊,他剛想吐槽鄭棲車開得好爛,為什么加速這么快!不知道后座帶著人嗎,但車子又慢悠悠下來,穿過空曠的訓練場,風吹過來,帶走余熱和燥意,余旸就覺得好舒服,乖乖趴在鄭棲背上,還在他脖頸處嗅了嗅。 車把搖晃,鄭棲縮了縮脖子:“好癢?!?/br> 余旸稍微讓開了些,透過后視鏡悄悄看鄭棲,為什么即使是騎電瓶車,鄭棲看起來比賽車的時候還要帥——眉頭微皺,很煩頭上那頂幼稚無比的頭盔,但不得不戴上的模樣。 這輛車提速還成,持續高速騎行就不太行,鄭棲忍受這樣巨慢的速度,還有他老婆嘰里呱啦講個不停。 車子繞著訓練場,穿過林蔭道,駛入附近居民區,路燈零星亮著,梧桐樹枝繁葉茂,光線落回地面全是或深或淺的綠光斑。 余旸好像說得有點累了,環抱住鄭棲的腰,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了一會兒,鄭棲喊他:“余旸?” “嗯?”余旸轉動腦袋,目光柔軟又明亮。 鄭棲想了想,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吃草莓?” “沒有啊,”余旸語氣輕快,笑嘻嘻道:“其實我很喜歡吃!” “那為什么丟掉?” 余旸半晌才反應過來,面帶歉疚:“你真的看見了啊?!?/br> 那些落在土地里的草莓。 “嗯?!?/br> 空氣驟然變得靜默,草叢里的蛐蛐鳴叫嘹亮,夏天好像真的來了。 “因為我吃不完,”只有吐出幾顆才能咀嚼,余旸實話實說,“你給我喂太多了?!?/br> 鄭棲嘴角漾起清淺的弧度,沒說話。 說到草莓,余旸又開始好奇:“你去草莓園了?怎么不喊上我?” 鄭棲從后視鏡瞧了他一眼:“我沒去?!?/br> “那草莓哪兒來的?”余旸眨了眨眼,還伸出右手發誓:“下次一定吃完!” 車子慢慢往回開,再晚一點,王阿姨該著急下班回家了。 鄭棲捏住剎車,單腳撐在地面,取下頭盔:“憑本事得來的?!?/br> 第18章 不主動 “你好有本事哦?!?/br> 這句話本來挺怪,但余旸說出來充滿驕傲和偏袒,鄭棲不自覺跟著笑了。 鄭棲現在有點感覺,余旸不是喜歡賽車,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即使電動車也挺開心,不會抱怨基地條件簡單,更不喊熱喊累。 經過‘友好’協商,鄭棲終于答應教余旸練車,不刻意追求成績,每周保持訓練就行——懂一些常識和基本cao作。 這一次余旸很乖,一個勁兒地點頭,還憂心忡忡:“那我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鄭棲每天要面對那么多學員,他算不上一碰車就會的那種,學習速度沒那么快,周末再來加重鄭棲的工作量總歸是不好。 “不會?!?/br> 鄭棲說。 “那就好?!?/br> 余旸揚起嘴角。 晚上回去以后,余旸開始更新做微商的賬號,多半是跟鄭棲有關的片段。 這個號粉絲沒漲起來,偶有私聊的網友,多半為買鞋而來,除去倒騰閑置物品,余旸開這個賬號其實另有原因。 他想記錄跟鄭棲在一起的點滴,朋友圈多半是同事,私事拿出來分享不太合適。 在網上沖浪,要想沖得開心,得找個陌生角落記錄生活。 既然鄭棲答應教他練車,說明還有很多機會靠近鄭棲,余旸想得很清楚,除去作為旁觀者了解賽事情況,有些事得親自感受一番才有新體會。 即便車開得不好,也許真的不那么合適,他也覺得沒關系。 他常覺得鄭棲像顆流星,他一直在追,在趕,好像怎么都等不到流星墜落手心,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如果鄭棲是流星,他就造火箭,還要變成宇航員,乘著太空船探索宇宙。 總有一天會遇到流星的,在他隕落之前。 六月中旬是高中母校30年周年慶,班長提前發出邀約,想讓在本地工作的同學聚聚。 往常這種活動余旸能推就推,主要因為鄭棲家里當時出了點事,他不想聽見任何人在鄭棲面前閑言碎語。 他回復班長的微信:啊,我去不了(大哭)。 還沒來得及發送原因,班長直接發語音過來:不是吧?鄭棲都說有空來,你造原子彈嗎,這么忙。 然后發來【鄙視】、【鄙視】的表情。 鄭棲要參加母校周年慶? 他怎么沒聽鄭棲說過?要知道上一次同學聚會,鄭棲被噴得很慘,不少人等著看他笑話,他現在竟然說有空,好奇怪哦。 余旸給鄭棲打電話,鄭棲說:“為什么不去,吳老師年前才動完手術,好像是腎結石?!?/br> 原來是惦記老師,余旸記得鄭棲總在物理課上打瞌睡,吳老師常說他害群之馬,對他沒個好臉,怎么畢業多年,鄭棲還會跟老師聯系。 行吧,去就去,余旸也好久沒見到老同學了。 “周六你怎么過來,直接從基地出發嗎?”余旸問。 鄭棲想了想,“我來找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