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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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米。 兩米。 三米……等席善渾身冷汗如雨,臉上蒼白到找不出一絲血色時,這段長河居然真得就被燒低幾米水平線。近乎虛脫的席善站得搖搖晃晃,一腳跌進河里,等他費盡力氣再次爬上岸,才發現自己干了一件傻事。 他呵呵呵呵笑著,幾近發狂。 席善又回到崖上,異能者、返祖人、連著周圍草木,都被黑霧燒得一干二凈,平坦的土地也被燒出一個大坑,坑底空無一物。席善沒了泄恨的對象,幽深的目光看著四周有一瞬茫然。 他要干什么……去哪? 幕西山沒了……他找不到幕西山……他要去哪再找一個幕西山? 如果哪兒都找不到了呢,誰又來賠給他一個?如果連賠個幕西山給他都不行?那——這個世界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月光逐漸大盛,席善黑黑的影子倒映在地上,突然張牙舞爪地瘋狂扭動著,鋪展開來,越變越大……然后鋪了滿地。 黑影中緩緩爬出一個又一個看不出五官被魔氣包裹的活死人—— 魔物。 成百上千的魔物從影子里爬出。 席善黑不見底的眸中已經看不到任何屬于人性的成分,他用毫無感情的,冷漠的聲音說:“殺了他們……把你們見到的所有——” 月食結束,月光灑下。 席善聲音戛然而止,突然閉上眼睛,軟到在地。過了一會兒,他再睜開眼,眸中的黑氣全部褪去,是湛藍的,帶著一圈碧水的眼睛。 西蒙看了一圈周圍木木呆呆站在原地的魔物。 “回去吧?!?/br> 西蒙潑出一片光輝,懼怕的魔物嚇得再次縮回影子里。西蒙看著周圍環境,寸草不生、土地凹陷、空無一物……不知道是發生了什么?席善居然想要發瘋屠戮,大開殺戒。這幾日日月無光,他的意識被席善壓制得死死的,根本無法出來,但也一直相安無事,直到剛才,他清晰地感受到席善激烈的情緒波動。 狂怒、痛苦、憎恨、絕望、殺戮! 緊接著就發現席善大規模調用力量,直到剛才因為月食結束,席善力量透支嚴重太虛弱,他才能趁機出來,否則,差點釀出大禍。 能讓席善發生這么大情緒變化的,唯有幕西山。 西蒙視線環繞,發現……幕西山不見了。 ☆、第114章 完結倒計時2 自日月食結束,婆羅多一片血海,成千上萬發狂的野獸與當地異能者軍隊廝殺搏斗。當黎明的光輝照亮大地,躲藏數日的婆羅多居民跑到外面,瞇起久未見光的眼,看著遍地殘肢獸尸,心中對把野獸引來的返祖人埋下怨恨! 消息傳回華夏時,蔣麒已經致電了婆羅多執政黨,談定救難協議。 中午電話打到蔣容手中——北方援手婆羅多鎮壓返祖人,驅逐野獸。下午事情就秘密轉交s基地,奈奈就帶著一批行動敏捷的死靈軍隊悄無聲息地穿越沙漠長河,奔赴婆羅多。 但返祖人的事情并未結束,北方一連發出三次通告質問異能者工會—— 一者:工會勢力勾結返祖人居心何在? 二者:工會異能者挾持北方第一負責人蔣麒,謀害北方第二負責人幕西山,居心何在? 三者:婆羅多當地政府斥責華夏異能者工會勢力結交返祖人造成本地不可估量的損失,其居心不良,請華夏給出說法! 三份通告通報華夏,當看到第一份時,城主們還在警惕工會要干什么?當看到第二份時,城主們心里叫糟,現在出行育子都還要靠北方,異能者又代表基地軍事,一旦兩方開撕,他們就要選擇站位,這不為難人嗎?!連家里的小祖宗聽到心愛的幕老師失蹤了,都沖基地的異能者分會砸了倆鳥蛋!但當第三份質問出來時,城主們就知道這事已經沒有轉圜能力,從內部矛盾上升到國家矛盾?! 不過……婆羅多發飆,干北方什么事?為毛通告由北方發出?! 因為——攛掇婆羅多和華夏異能者工會撕破臉皮的正是蔣麒!本來各國都有異能者組織,為了維護新人類階級權力,組織與組織之間都保持著“內部撕逼,一致對外”的原則,一旦跟華夏工會干起來,本地工會也不會給什么好臉色,誰讓階級榮耀不可侵犯。 為了讓華夏其他城主不得不表態,把工會排擠到人人喊打,扣上危害國家利益的叛徒稱號,蔣麒可說是費盡心思。 工會連收三份通告,從上到下都全部跳腳咒罵北方!對于罪狀拒不承認!聲稱與返祖人沒有勾結,也不知道兩位北方領導為何受害! 但他們并沒想到真正的噩夢即將到來…… 月亮初升,南方異能者工會總部及各分會還在連線討論應對錯失,工會大樓外突然狂風大作,風盤旋在樓道的回聲交織著樹葉沙沙作響,如鬼哭狼嚎,詭異非常,巡邏的異能者打了個寒顫,嘟囔著: “怎么有點滲人?!?/br> 大樓和樹木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一點點擴大,如張開的獸爪,等到巡邏隊發現不對勁時,腳下竟然一片黑影,連熒光燈照在地上,都不透出任何光芒。 “怎么回事?!”有人害怕地大聲斥道。 黑影中緩緩爬出一團又一團黑色的火焰,里面包裹著同樣黑黝黝的骷髏人,就那么靜默無聲地出現,五個、十個、五十個、一百個……密密麻麻一片黑色魔物,靜靜佇立。 一聲慘叫劃破基地上空,當夜數伙不知名的生物血洗異能者工會總部和所有分會,駐扎工會的異能者成員全部遭到襲擊……坐鎮的高級異能者出山,各色異能光芒整夜不滅,五顏六色的絢爛彩光預示著生命的消逝,不知名生物渾身燃燒的黑色火焰如濃硫酸,能燒穿皮膚,融化骨rou,凡受害者尸骨無存。 一夜過去,工會死傷慘重,卻沒有一具尸體,死寂一般,被燒掉手腳的幸存者皆滿臉麻木。 總部公會長聲稱那些怪物不可能同時出現在華夏各地,除非是使用了傳送陣。斥責北方縱兇傷人,助紂為虐。北方同樣拒不承認!聲稱不認識那幫未知生物! 第二夜,婆羅多異能者組織也遭到血洗,這時各國工會人心惶惶,卻不知道起因為何?等到第三個斥責北方力挺華夏異能者工會的他國工會再次遭到不知名生物血洗時,大家都隱隱明白了點什么?一時間竟然沒人敢替華夏異能者工會說話,不僅分會陸續宣稱對總部介入返祖人事件不知情,公開劃清界限,連異能者都紛紛退會! 工會總部雖然被動卻也做出了反擊,宣稱未知生物是由北方cao控,并不遺余力地煽動輿論。直到他們研究了這些生物的斷肢,竟是活死人的骸骨,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工會斥責北方引狼入室,制造災難,如果再不收手,將成為華夏的罪人。 蔣麒認為必須與另外兩個人格好好談一下了。 選在了日夜交匯的黃昏。 這場景有點詭異—— 三個人格呈三角狀圍坐,只不過蔣麒是坐在椅子上,左前方、右前方的位置則豎立兩面鏡子。 蔣麒雙手交握置于膝上,看向左邊。鏡面一閃,映出的人影模糊了一瞬,恢復清晰后那個雙手交握的金發男子已經把胳膊肘擱在扶手上,微微側身,姿勢非常優雅,看向蔣麒的藍瞳邊緣漾出綠色。 兩人打了下招呼——雖然兩種語調的聲音都是從蔣麒口中發出,然后兩人同時看向剩下的一面鏡子……鏡面一閃,卻只出現一把映出的椅子,座椅上空空如也,并沒有人。 “他現在大概是不想談?!蔽髅蓢@息一聲,憂愁地對蔣麒說,“你應該明白——幕西山墜崖后就消失無蹤,連陸壓幾人也不見蹤影,席善如今什么都聽不進去,除非……” “——找到幕西山!”蔣麒煩躁地接過話頭,揉了揉擰起的眉,藍眸中有些隱痛。 幕西山失蹤的事,蔣麒最晚知情。但是,他不像無國無家無牽無掛的西蒙,可以放下一切費心尋找幕西山;他也不是為愛存活的席善,可以肆意發瘋,遷怒旁人;他是北方領導人,有家國子民,有理想抱負野心,有急需解決的對手。所以——他哪怕心驚得手腳冰涼、大腦空白,他也必須冷靜下來,分出輕重緩急,抓住時機。 那個清晨,蔣麒在滿心焦慮中徒步走到臨近的基地,打電話給婆羅多政府,談定救難協議,盡可能為北方謀求利益;打電話給北方,安排打壓工會的計劃,增派人手趕來婆羅多;最后,他拿著錢雇傭了一批當地人順著峽谷各個支流打撈,在兩邊河岸地毯式搜索。 一條河、一條河的找。 雇傭的人有三餐吃飯,蔣麒卻跟完一條河就快速趕去另外一條查問。他的胃部不停收縮,卻一點不想吃東西;他的喉嚨干渴冒煙,卻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他的嘴唇干燥起皮,他的臉滿是汗水,他開著車,一直在路上,手放在方向盤沒有一時閑著。 他到了一條河邊的搜索隊,汽車停下就開始問,“找沒找到?”三言兩語說完情況,車子還沒熄火他又一踩油門再次出發,趕往下一個地方。 直到眼見著到了約定的簽約時間,他又要壓下滿心焦躁趕往婆羅多政府補簽救難協議,下車時他的手在抽筋,握筆簽約時根本控制不了手指生理性的抽搐,在文件下寫出一個扭曲抖動的名字——這是蔣麒有生以來第一次把名字簽的這么丑,可那時他卻沒心思生出這種想法,他腦中也曾閃過一句: ——他的伴侶正不知生死不知蹤影不知正遭受了什么?他為什么還要浪費時間在這簽合約?! 但蔣麒最終,還是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和婆羅多執政黨握手,調笑自己的簽名,順便友好地追捧對方幾句,再暢想一下兩方攜手未來的友誼。 他是蔣麒,他需要理智……當上一代城主賦予他生命,當他在二十多年前出生在北方,當他拿到城主委任書住進城主府,當他被人歡呼被恭敬的叫著城主——他就必須背負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所以,他要比西蒙和席善都更冷靜。 “但是,不能再放縱席善隨心所欲下去了……現在華夏已經有人覺得恐慌,魔物無影無蹤、無所忌憚的行為讓很多人都很不安,這會讓北方穩贏的局面變得不利。尤其是受害原因太明確,不由得他們懷疑一切都是北方做的?!?/br> 西蒙露出一抹笑容,這笑容讓蔣麒生出一股厭惡。 笑而不語——北方是蔣麒的北方,與西蒙與席善又有何干?他們可不在乎北方死活! 蔣麒敲著膝蓋,“我知道你們不在乎北方如何,但是,你不要忘了,幕西山也是北方負責人,如果他回來,一定不愿意看見北方落入下風?!?/br> 西蒙的笑容緩緩收了起來,幕西山失蹤的事令他神情憂郁,而想起幕西山失蹤的原因,又讓他眸中閃過一絲鋒利,思索片刻道:“如果我沒猜錯,席善的下一步就是對返祖人出手了——這樣別人更會覺得工會遭到迫害與你有關?!?/br> 蔣麒抿嘴沉默許久,掀開唇瓣——西蒙再次露出笑容,止住了蔣麒未出口的話,“我雖然知道,卻并沒有辦法阻止席善?!?/br> 蔣麒嘆了口氣,“有辦法能讓席善出來嗎?” 西蒙開始呼喚席善,一分鐘過去,鏡面上毫無反應,西蒙帶著些微不情愿地說,“席善。你要愿意出來,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钡攘藘擅?,才補充道,“關于薩西和幕西山的?!?/br> 右前方鏡面上,那把空空的椅子上終于坐上了人,席善把一只腿翹在另一支上,身體前傾,氣勢迫人地凝視西蒙,雙目暗沉發紅,語氣陰沉地說,“你最好不要騙我……這會兒我心情不是很好?!?/br> “你還記得薩西十五歲那年的升級考核在哪兒嗎?” 西蒙以此打開話題,蔣麒身體靠后躺在椅背上,旁聽。 “遺忘森林?!毕茐旱兔济?,臉色難看地說,“不要凈說些廢話?!?/br> “那你還記得那個森林的特性嗎?” 席善只余呵呵冷笑,眼神示意西蒙別再浪費時間。西蒙看到旁邊蔣麒滿臉疑惑,解釋道,“薩西……嗯,就是幕西山的前世?!?/br> 蔣麒眸光微動……薩西這個名字他很熟悉。從幼時在父母墓前第一次見到席善時,他就聽過。從西蒙口中,他也聽過,就連知道了幕西山來自后世,也就知道了他曾有一個叫“薩西”的名字。 眼前這兩個人和幕西山多出十幾年他不曾參與的人生。蔣麒交握的手收緊,壓下心中的顫動,面上平靜如常,聆聽西蒙的解釋。 “薩西從小就想當我的伴讀,我當時身為皇儲,伴讀很多,第一伴讀的甄選更加慎重,武技、學識、心境缺一不可。最后一項心境考核選在遺忘森林——顧名思義,每個試煉者進去都會忘記自己的現實身份,出來后也會遺忘森林里發生的事。那片森林種滿了造夢樹,可以制作各種幻境,非常適合心境測驗?!?/br> “對于每個伴讀,都設置了金錢、權勢、名利、感情的考驗……毫無記憶的試煉者就像一頁白紙,所有*都赤·裸呈現出。只有面對任何誘惑都不失本心的人,才有資格當最接近皇儲的伴讀?!?/br> “當時薩西前三個考核都是全優通過,任何浮華、虛榮都無法打動他,就像根本不存在人性的貪婪與*,面對誘惑他連一絲遲疑都沒有。當時幾個觀看的老師都當場恭賀我——能培養出這么優秀的孩子,我亦很自豪?!?/br> 席善這時嗤笑出聲,西蒙不在意他的嘲諷,繼續對蔣麒說,“但直到最后一點,出了意外?!?/br> 西蒙的目光移向席善,“薩西幼年的經歷導致他無法把心交給不確定的感情,所以在情感誘惑時,他不為美色、親情、友情的干擾,甚至小動物的死都引出他的憐憫惋惜。這不但沒讓監考老師放心,反而認為他冷血無情,根本無法相信他的忠心,他看上去根本就沒心?!?/br> 蔣麒似乎想象不到幕西山有這樣的過去……他見到的幕西山,是會全身心為民眾奉獻,有責任擔當,甚至為了給侏儒鋪路而損害自身名譽的,偉大的城主。 “他對你的忠心,沒人有資格質疑!”席善冷聲道,“要不然他最后也不會承受光刑了?!?/br> 西蒙神情一頓,似乎也想起那慘烈的一幕,那或許是他一生都無法遺忘的噩夢。微微抿起唇瓣,西蒙繼續道:“我知道,用那種測試結果懷疑薩西的忠心并不公平,所以我當時想了一個辦法?!?/br> 西蒙凝視席善,“我原本打算把這件事帶進墳墓里,因為每次想起的時候都讓我如鯁在喉,非常非常糟糕的經歷?!?/br> “與我有關?”席善完全沒有記憶,“我記得我那段時間在休眠。你有話直說,不愿意說就閉嘴,我又沒逼你,何必在我面前擺出這種嘴臉?” 西蒙摸了摸臉,“什么嘴臉?” “心中明明妒恨得巴不得讓我徹底消失,卻假笑著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扭曲、丑陋嘴臉?!?/br> 西蒙輕笑,“在你眼中我總是這種虛偽的形象嗎?” 蔣麒這時側目。 “看來你們對我都有些誤解?!蔽髅蔁o所謂地嘆口氣,繼續道,“還是說回正題——” “當時為了證明,最起碼薩西對我的忠心不該受人質疑,我決定親自進入幻境,試煉薩西。但因為身具兩個人格,試練中不僅有了薩西,我……還有一個黑發女孩?!?/br> 席善有些微意外,挑眉道,“難不成你要說,那個女孩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