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要是程公子到場, 將此事戳破, 只怕他們都會有危險。 先前張儉派人將驛館前后, 都圍住了。 他們剛將危機勉強解除, 這會兒要是雙方說法對不上, 只怕要糟糕。 溫辭安隨即薄怒道:“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是閑雜人等隨意出入的嗎?將人給我趕走?!?/br> 他這般生氣,旁邊兩人還不都敢勸說。 要真是那位程公子,豈不就是溫大人的情敵,男人嘛,能包容自己的女人,卻見不得情敵。 趙忠朝出來打圓場:“要不我去見程公子,讓他先回去等著?!?/br> 張儉也勸道:“溫大人,這里人多口雜,還是不宜與程公子喧鬧起來。要真的宣揚出去,豈不是敗壞了姚姑娘的名聲?!?/br> 就在兩人勸說時,居然聽到了兵戈相擊的聲音。 眾人大驚,直到門口出現一個人。 謝珣一直讓人盯著驛館,沈絳的馬車一入內,他就得了消息。 誰知沒一會兒,晨暉又派人傳來消息,說發現驛站前后都被人暗中圍住,揚州知府張儉帶著趙忠朝,一起進了驛館。 壞了。 聽到這個消息,謝珣立即想到沈絳還在驛館內。 他雖不知沈絳為何會跟溫辭安一起,但她前往驛館,必然是遇到了事情。 謝珣想也不想,帶著人前來。 他已打定主意,若對方真的敢對沈絳不利,他即便立刻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一定要護沈絳周全。 誰知他帶著人剛入了正堂,趙忠朝立即上前,苦口婆心道:“程公子,此番之事,溫大人已不跟你計較了。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呢。還不趕緊先回去?!?/br> 謝珣皺眉。 趙忠朝見他依舊不動,壓低聲音道:“你搶了人家的未婚妻,本就沒理,如今又帶人闖入驛館,再這么鬧下來,連我都沒辦法保你了?!?/br> 謝珣眼眸微垂,神色雖淡然依舊,心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搶了人家的未婚妻?? 他與溫辭安的一面之緣,也就是那次金鑾殿,只是那時他戴著銀色面具,遮住了臉。 因此他識得溫辭安,但是溫辭安卻不認識他。 但他們之間,何來什么搶未婚妻一說。 謝珣卻沒有出聲反駁,因為他知道,這極有可能是溫辭安找出的借口,他現在不了解事態,多說多錯。 倒不如不說。 于是他只冷著臉,沉默以對。 趙忠朝還以為他聽進去自己的勸說,越發小聲說:“我知你擔心姚姑娘,但是溫大人正在氣頭上,你不如先回去,待溫大人氣消了,自然會把姚姑娘送回去的?!?/br> “若是不見到她,我心難安?!敝x珣語氣平靜道。 說完,他抬頭朝著堂前同樣站著的男人,看了過去。 夕陽如火,將大半個天際,點燃成火燒般的絳色。 兩人隔著這火色天光,遙遙相望。 張儉站在溫辭安身旁,這會兒也瞧清楚了來人模樣。 先前趙忠朝提起那個程公子,言語夸張,他只當這個姓趙的,極盡浮夸罷了。 誰知如今一看,這位竟真是個神仙人物。 謝珣身穿一身白色繡山水錦袍,身姿挺拔,翩然出塵,他的臉頰被浸在火燒云的赤光之中,輪廓鮮明,眉目猶如水墨筆畫勾勒出的俊美,眼角眉梢沾著淡然寧靜。 光是這么平平一眼看過去,都能感覺他身上的清冷高潔。 周身似自帶圣光般,好看得不似世間人。 張儉先前還覺得那位姚姑娘,莫非是瞎了眼不成,舍棄溫辭安這種如玉般的人物。 可是現在一看,比起溫大人這樣古板嚴肅之人,不遠處的那位,確實是風華更盛。 這兩方僵持之際,一陣小跑的清脆腳步聲,從遠及近。 連接著前廳和后院的月亮門處,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出現在拐角處。 她腳步太快,長袍的衣擺如同被風吹起,剛束起來的長發,也在傍晚的冷風中飄舞。 明艷的少女眼眸落在不遠處,竟直接奔跑而來。 在眾人的視線下,她跑到那一身雪白長袍的男人身前,伸手將他抱住。 “三公子,你來接我了?!鄙蚪{伸手勒住他的腰。 謝珣哪怕被她沖撞了下,依舊身姿如松,原本沉靜淡然的眉眼,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猶如被籠上一層柔和的光暈,變得格外溫柔。 這一幕,郎才女貌,看著倒是賞心悅目。 只是其他人不由朝正廳看過去,溫辭安站在堂前,他的輪廓被逆光所掩。 他眼眸微垂,所有人都以為他沒在看,可他的眼尾余光卻早已經瞧了個清楚。 遠處是相擁的璧人,而他形單影只。 不過本來這也只是謊言罷了,哪怕有那么一刻,他快要真的沉溺在這種虛妄的謊言之中,可終究謊言就是謊言,還是有被撕碎的時候。 庭院四周,一片靜寂。 謝珣帶來的人被擋在門外,溫辭安的人則在外面攔著,唯有庭院內,自以為知曉真相的人,沉默無言。 青桐眼皮一跳,他本陪著沈姑娘在后院。 誰知突然有人說,前面有人要闖進來,是來要人的。 于是沈絳立即起身,不顧剛被止血的傷口,一路奔跑而來。 好在她及時趕到,看起來謝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于是她不顧一切,撲到謝珣懷中,只用兩人能聽到的低語道:“聽我說?!?/br> 下一刻,沈絳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溫辭安:“溫大人,我知你并非真心喜歡我,只不過是不忿我選擇了三公子,而非是你??墒菧卮笕?,我不選你,并非是你不夠好,而是我與三公子相識在先。我與你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見過幾次面?!?/br> 謝珣一邊聽著她說的話,一邊看著她,只見她頭發有些凌亂,直到他視線下移。 他手心猛地握緊沈絳的手掌,他的雙瞳緊緊盯著她的脖頸。 那里的傷口已被白布包扎,只是她今日所著錦袍乃是淺色,先前傷口滑落的鮮血,在衣襟上慢慢凝固,從鮮紅逐漸變成暗赤。 她受傷了? 謝珣的眉心凝結,原本一雙淡然沉靜的幽眸,不由燃起了熾烈之怒。 溫辭安慢慢道:“三姑娘,你不過是一時被迷了心竅罷了,回頭是岸?!?/br> 這樣的話,不是他該說的。 謝珣此時聽到他的話,便笑了一聲:“她已喜歡我,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回頭?!?/br> 沈絳:“……” 她不知道謝珣一個,全然不知此間緣由的人,怎么就能片刻間入戲。 看來,這誰的戲唱的都比她好啊。 這兩人在打著機鋒,聽得旁邊這些人也是心驚膽戰。 毀親、私奔,這等事情,本就罕見。 這還頭一回見到,三方同時在場,而且這個搶人媳婦的程公子,居然囂張的比原配還要厲害。 都什么世道。 張儉哪怕心頭藏著無數秘密,卻也不得不感慨,今日所見之事,確實生平罕見。 最后沈絳握緊謝珣的手,高喊著:“溫大人,你強留我也無用。我與你的婚約,早已經作罷,我在揚州之事,還望你也不要與我家人說?!?/br> “你要我今日放你走也行,但是在我離開揚州之前,你不得離開?!?/br> 溫辭安知道他該放沈絳離開。 強留她此處,只會給她帶來危險。 他再望向謝珣,心頭有種莫名的疑惑,覺得此人似乎在何處見過。溫辭安幼年早慧,過目不忘,但凡他見過的人,絕對不會忘記。 偏偏這個程公子,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見過。 卻又想不出,究竟是在何處見過。 沈絳見溫辭安松口,愿意放自己走,心底松了一口氣。 等她與謝珣從驛館中離開,兩人登上馬車,沈絳覺得后背有些涼,這才察覺,原來不知何時,后背早已濕透。 她這也是虎口脫險吧。 “這可是太?!?/br> 險。 沈絳原本轉頭想要跟謝珣撒嬌,抱怨這次太危險,差點就被揭穿,結果她剛轉頭,就看見謝珣那雙過于幽深的眸子。 帶著不解、疑惑、探索,當然更多的是不悅。 “為何我是搶別人未婚妻的人?”他語氣幽幽道。 沈絳心中忐忑,想要笑,卻發現嘴角有些僵硬。 她想要解釋說:“只是情急之下的推脫之詞,要不是這樣,我們也無法脫身?!?/br> 畢竟她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解釋自己為什么出現在驛館。 自然,沒有比狗血的男女之情,更能轉移別人的視線。 這不就讓所有人都相信了他們的說辭。 可下一刻,沈絳被謝珣擁在懷中,低聲說:“托詞也不行,你只能是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