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沈絳頭發太過綿密濃厚,此刻發尾凌亂,她也顧不得細細打理,只迅速用發帶綁好頭發,回道:“我睡醒了,多謝公子的披風?!?/br> 果然,她聽到腳步聲往自己這邊來。 披風被抱起時,她仰頭望著隔旌幡而立的男人。 他依舊穿著那一身雪白衣裳,只是胸前皺褶,哪怕他重新整理過,卻依舊明顯。 只是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清俊從容的神色,不見絲毫夜宿野外的狼狽。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停了。 卓定出去查看了一番,回來說:“三小姐,外面雨停了,我們是現在趕回驛站嗎?” “好,我們盡快回去吧?!鄙蚪{點頭。 她和卓定一夜不回去,其他人應該擔心不已。 只是她朝外面看了一眼,聽到程嬰還有他的小廝在說話。 沈絳想了下,“你去看看他們是不是遇到什么問題了?” 卓定到門口看了下,很快,就回來了。 他低聲說:“他們拉馬車的那匹馬的馬蹄鐵好像出了些問題?!?/br> 馬蹄鐵? 一匹馬若是沒有馬蹄鐵,是跑不了多遠的。 況且這匹馬還得拉馬車。 難怪他們昨晚會留宿在這里。 于是沈絳沉默了片刻,低頭吩咐了卓定幾句。 她走到外面時,碰到廟門口的程嬰,他將一個小布包遞了過來:“三姑娘昨晚孤身前來,應該沒帶什么洗漱的東西,正好我們馬車里備了一份?!?/br> 沈絳垂眸望著眼前的小布包。 雖然她昨晚確實好心要‘埋’了他,可說起來,反倒是他對自己施以援手。 不管是昨晚的披風,還是現在眼前的這份梳洗物品。 “謝謝公子?!?/br> 程嬰指了不遠處,聲音溫潤:“前方就有一條小溪?!?/br> 沈絳又低聲說了句謝謝,只是她在接東西時,也不知是手慢了些,還是出神,竟沒接住布包。 布包往下掉落,面前那只修長如玉的手掌,往下抓了一把。 卻也慢了一步。 沈絳連忙致歉:“都怪我不小心?!?/br> “是我沒接住?!背虌胼p笑,彎腰將布包撿起。 這次再遞過來,沈絳牢牢抓在手里。 昨晚一場雨下的太大,小溪邊周圍都是泥濘,她小心翼翼過去,打開布包后,她低頭望著里面的東西,都是尋常人家能用的。 對方雖一身氣質清冷出塵,但是穿著卻不貴重。 頗有幾分落魄貴公子的樣子。 況且,沈絳回頭望了不遠處的那一抹白影。 她剛才是故意弄掉布包,試探他的。 若他是習武之人,眼明手快,下意識就會去抓住掉落的布包。 不過他去抓了,動作卻不像習武人那般敏捷。 當然這種辦法只能粗淺的試探對方,不過沈絳沒有惡意,她只是小心為上而已。 待她用溪水打濕發尾,重新又整理好頭發。 她回去時,聽到一陣喧鬧,緊接著看見卓定和清明兩人竟從廟里打了出來。 “住手?!?/br> “住手?!?/br> 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是程嬰和沈絳,兩人同時出聲。 兩人果然停了下來,沈絳開口問:“你們為什么打架?” 清明輕哼一聲:“是他先挑釁我?!?/br> 可是程嬰微抬眼眸,面沉如水,一字未說,卻也讓人知道他此刻的不悅。 果然清明不敢再說話。 沈絳望著卓定問:“卓定,是你先動手的嗎?” 卓定:“是?!?/br> “那好,你到旁邊跪著?!彼暦愿?。 卓定果然不解釋一句,走到有些遠的地方,跪了下去。 沈絳跟過去,仿佛是準備繼續訓斥他。 到了跟前,她卻輕嘆一口氣。 沈絳緩緩說道:“何必用這樣的法子?!?/br> 卓定低聲說:“屬下愚笨,只能用這種方法試探他的功夫?!?/br> 他們的馬車壞了,沈絳有意想要帶他們同行。 只是她自那場夢之后,行事處處小心,在沒摸清對方實力前,不會輕易放下戒備,邀請他們同行。 畢竟知己知彼,方能謀定而動。 沈絳自嘲的想著,她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他功夫如何?” 卓定想了下,說道:“應該是遠在我之上,方才我使盡全力,但他卻沒有,可依舊能輕松接下我數十招?!?/br> 沈絳抬頭望著廟門,許久才說道:“你先起來吧?!?/br> “屬下還是多跪一會兒?!弊慷▓剔值?。 沈絳輕笑:“你們年紀又不大,打一架算什么,你過去跟對方賠個不是就好?!?/br> 卓定望著她,眼底透著說不出的迷惑。 自打離開衢州后,他就覺得三小姐身上,似乎有許多秘密。 就連說話都是這般,明明她年紀比自己還小,卻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不過他的職責是保護三小姐,主子讓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很快卓定找到清明,主動與他道歉。 清明大約也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瞧見人家主動道歉,尷尬的摸了下頭:“也沒什么,我家公子也訓斥過我了?!?/br> 說完,他又道:“你功夫不錯?!?/br> 卓定目光有些亮:“你的功夫更好?!?/br> 卓定自小在沈家長大,周圍一批學武的護衛里,他是功夫最為精湛深厚的,從未遇過敵手。這還是頭一次,遇到比他強上許多的。 清明得意道:“那是自然,我還沒遇見幾個比我功夫還好的?!?/br> “是嗎?你只是暫時比我厲害而已,以后我定能超過你?!弊慷ㄓ行┎环?。 清明不屑道:“我這叫天賦異稟,你再練十年也無用?!?/br> 沈絳在一旁聽著他們幼稚的斗嘴,虧得她還之前一直覺得卓定沉穩又內斂。 原來是沒遇到對手。 此時程嬰也走了過來,沈絳主動開口說:“程公子,你們的馬車是不是出了些問題?” 程嬰眼眸含著清淺的光澤,端的如玉公子模樣,他問:“是清明與三姑娘說了?” 一旁清明聽到這話,張了張嘴。 沈絳卻搖頭:“是卓定聽到你們的聊天,正好我們有兩匹馬,可以帶你們到前方的驛站?!?/br> 程嬰微垂著眼角,低頭處,正好能看見她鴉青色的發絲上,半點裝飾也無。 只有束發的紅色絲帶,垂在頸間。 頸間的雪膚,在泛著紅光的絲帶映襯下,雪白細膩的透著白玉般凝脂的光澤。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美人到了絕色的地步,一切妝扮首飾,反倒成了累贅。 程嬰終是開口說:“那就謝謝三姑娘了?!?/br> 沈絳聽他許久未應,以為他要謝絕自己。 此刻他眼簾抬起,與她對視。 沈絳才發現他的眼神同他整個人一般,透著清冷出塵,卻仿佛天然帶著一種能看透人心的能力,明明并不銳利,總給人帶來隱隱壓力。 一時,沈絳甚至覺得他已經察覺了自己接二連三的試探。 只是他安靜看著,并不戳穿。 * 清明和卓定將拉車的馬解開繩套,換上沈絳騎來的那匹馬。 換下來的這匹馬,并不能騎,只能讓騎馬的人一路牽著。 所以沈絳只能坐上對方的馬車。 就在清明要上車時,程嬰淡淡開口:“還是讓三姑娘的護衛來趕車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