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夏俊輕本來就是個不藏心事的人,很容易被哄兩下就開朗了,讓蔣素桓一逗趣,便整日里笑個不停。 臨到考試那天,蔣素桓送他出門,送他進考場。 “等你考完了,咱們去吃一頓滿漢全席?!?/br> 夏俊輕哀怨道:“接下來吃不好睡不好,環境還糟糕透了?!?/br> 蔣素桓笑著親親他的嘴角說:“忍一忍就過去了,乖,去吧?!?/br> 毅然走進考生的隊伍中,夏俊輕頻頻回頭看蔣素桓,看見蔣素桓還站在那里,他的心就很安定。 考試一連幾天,吃喝都在里面,對書生們來說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幸而夏俊輕不是弱質書生,他的體格和狀態好到不行,別人受不了暈倒的時候,他還輕松著。頂多就是抱怨一下環境不好,食物不好,身邊沒有媳婦陪著。 考試完畢那天,蔣素桓早早來到門口等候。一旦看見有考生被抬出來,他就十分擔心地去看看,發現不是夏俊輕才安心繼續等待。 時間終于到了,考生們陸陸續續走出來。 一道湖藍色的身影,快速朝蔣素桓這邊跑過來。對比起別的神情困頓的考生,夏俊輕顯得尤為唐突,他簡直活潑精神得不像話。 “桓兒!”背著雜七雜八的考試用具,夏俊輕撲到蔣素桓跟前。 “……”蔣素桓感覺自己被一管小導/彈給砸中了,險些內傷。他順了幾口氣才笑著問道:“感覺如何?” 夏俊輕囔囔道:“里面臭臭地,你快聞聞我,有沒有味道?” 蔣素桓聞了聞,點頭說:“確實臭?!?/br> “……”夏俊輕受到了打擊,連忙催促道:“咱們快點回去,我要沐浴更衣?!?/br> “好?!笔Y素桓笑著把他拉回家。 等回到租住的家里,幫助夏俊輕把一身污垢和氣味洗干凈,蔣素桓才再次問他:“這次考試難嗎?有沒有把握?” 夏俊輕渾身輕松,膩著蔣素桓的身邊說道:“好似跟以往差不多呢,我也不好說?!?/br> “嗯?!甭犓@么回答,蔣素桓就沒有多問了,反正已經考完了,結果怎么都不會變化。 “什么時候去吃滿漢全席?”夏俊輕搖了搖身邊的人。 “你就只惦記著這個?”蔣素桓哭笑不得。 “桓兒,難道你是騙我的?”夏俊輕兩眼汪汪,在他考試的期間,滿漢全席一直惦記在心里,成為精神支柱了都。 “好了,沒騙你,明天就去?!笔Y素桓替他弄好被窩,說道:“你先休息一天,一切等明天再說?!?/br> “嗯?!毕目≥p也是累了,躺下床很快就呼嚕呼嚕睡著。 一覺醒來就快傍晚了,夏俊輕起來就開始吃晚飯。蔣素桓在身邊陪著,吃得滿足滿意,溫馨自在。 “有桓兒在真好?!彼Y素桓傻笑。 “吃吧?!笔Y素桓給他夾菜,催他多吃點。 “別的考生也有媳婦陪考的,不過,他們都沒有我這么好?!毕目≥p似是聽了不少八卦,陸陸續續地說出來,還有往年的異聞,什么的。 “你要是考上了一榜,有位官家姑娘看上你,你會怎么做?”聽了一個糟心的故事之后,蔣素桓也問問他。 “當然是拒絕,我已經有了桓兒?!毕目≥p說道。 “如果那位姑娘的父親很厲害,要去了你的功名呢?”蔣素桓再問。 “這么厲害?”夏俊輕依舊搖頭說:“那我也不要什么姑娘,我只要你?!?/br> 蔣素桓勾起嘴角,吻了吻這位準進士的嘴唇:“就你這樣的純良小兔子,我真害怕你進入官/場?!?/br> “不怕不怕,有桓兒在呢?!毕目≥p也回吻他,順便夸獎一番。 “好了,不膩歪了,把這碗湯喝掉?!笔Y素桓親自端一碗藥湯給夏俊輕喝。 “桓兒開的什么方子,這湯一點都不難喝,還好喝?!毕目≥p邊喝便說道。 “補身體的方子,用rou骨頭燉的,當然好喝?!笔Y素桓說道。 “那你也喝一點?!毕目≥p送他嘴邊,神情真摯地看著他。 “這是針對你的……”蔣素桓沒辦法,意思意思喝了一小口跟他說道:“快喝吧,我有我的藥湯?!?/br> “哦?!毕目≥p笑瞇瞇地,喝完那碗藥湯。 第二天,蔣素桓果真帶夏俊輕去吃著名的滿漢全席。聽說這席菜,整個京城只有唯一的一家酒樓有,去遲了還沒位置。 夏俊輕早早拉著蔣素桓出門,那股子興奮勁兒,倒是一點都不緊張自己的考試結果。 “滿滿的一桌菜,兩個人吃未免太浪費了?!笔Y素桓仔細減少了分量,減少到適合的程度,省了一大筆銀子。 倒不是心疼銀子,確實覺得浪費而已。 而夏俊輕又不想被別人打擾,出門連劉旺都沒有帶來。 “吃不完就帶回去,給劉旺嘗嘗?!毕目≥p一邊吃一邊說,顯得很滿足。 這邊不是包間,而是二樓的大堂,身邊還有不少桌子??吹贸鰜砗芏喽际墙衲甑目忌?,有些還是夏俊輕面熟的。 “桓兒,你看那邊,有個賊眉鼠眼的人?!毕目≥p偶然注意到,連忙指給蔣素桓看。 “嗯?”蔣素桓看去,確實看到一個可疑的人,不過那人很快就離開了。 “他走了,算了?!毕目≥p說道,他們才兩個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對這事也沒法子。 “嗯,沒事,慢慢吃?!笔Y素桓給他夾菜,同時豎起耳朵聽身邊那些喧嘩聲。 “這次的主考官竟然有余大人……他跟王大人政見不和,一個作風務實死心眼,一個作風靈活略跳脫,不知道被他們選中的學生會是什么下場,會有影響嗎?” “不是還有個和稀泥的張大人嗎?” “……” 吃過減量版加不完全版的滿漢全席,蔣素桓和夏俊輕無心在外面逗留,便直接回去。 剛走出酒樓不遠,一個人撞了過來,險些把夏俊輕撞到。 蔣素桓及時拉住他,再去看那個撞人的人,卻已經跑遠了。 “桓兒,你看這個?”夏俊輕從腰帶上去處一張紙條。 “嗯?”蔣素桓拿來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一個地址,沒有署名。 “這……是叫我們去找他?”夏俊輕疑惑道:“會是誰呢?” 蔣素桓思考了片刻:“去看看或許就知道了?!?/br> 存在一定的危險,但是不去的話,敵在暗他們在明,也是無法防備,倒不如直接弄清楚情況。 蔣素桓拉著夏俊輕在小巷子里面左拐右拐,問了不少人才找對地方。 一個帶著斗篷的人,掀起一角帽子對他們笑,竟然是余大人。 “看來我猜錯了?!笔Y素桓說道,之前一直把余大人排除了出去。 “這里來?!庇啻笕藥麄兊揭粋€民房里,里頭果真就是百姓居住的小家,不過人家對他們視而不見,看來是余大人的人。 “大人這個時候邀我們相見,似乎不合規矩?!笔Y素桓坐下說道。 “就是不合規矩,才整了這一出?!庇啻笕税讯放裾?,嘆氣起來:“本也不是什么壞事,卻跟小偷似的偷偷摸摸,哈哈?!?/br> 夏俊輕很是疑惑:“大人找我們何事?” 余大人看了看他,眼露感嘆:“真是像極了,要不是這么像,我還不敢認?!?/br> 又是提起夏俊輕像公主的這件事,蔣素桓說:“大人不是說才六分像?” “呵呵,說的不是像公主,而是像公主她母妃,也就是俊輕的奶奶?!庇啻笕苏f出個更加驚人的事實:“而我就是公主的親舅舅,我才是俊輕的舅公?!?/br> 夏俊輕驚訝得,握住蔣素桓的手忘了松勁,對余大人愣愣道:“您說什么,您是我舅公?” 蔣素桓沉默,余大人一下子就把夏俊輕的身份爆出來,他都不知道怎么搭話。 “余大人,看來您也是個知情者,不如就讓你來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們吧?!?/br> 余大人卻沒有細說的打算,他說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公主將要油盡燈枯,希望你去見見她?!彼粗目≥p,十分嚴肅地告知:“你雖是公主之子,卻注定無法與親母相認,你只能是夏俊輕?!?/br> 夏俊輕還沉浸在身份的謎團中,根本無法思考。 “余大人,這又是為什么?”蔣素桓問道。 余大人撫須嘆氣道:“當初把俊輕送走,是因為皇室之爭,公主的母妃和皇帝不和,已經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公主的母妃想致當初還是皇子的皇帝于死地,未果。她被先帝處死,留下無辜的公主,事件一晃二十年,皇帝已登基,對我余氏一族依舊重用,卻明言與公主說,她不能留下皇室血脈?!逼渲泻芏嗍虑?,余大人沒有說,事關當時新舊替換,其中的齷蹉和參與的人員,經不起細說。 “那,俊輕的親生父親?”牽扯到皇室之爭,蔣素桓不會天真地認為,夏佑爭是在夏家爭權的漩渦里死去的。跟皇室之爭比起來,夏家什么都不算。 “他,他是其中最無辜的人?!庇啻笕藝@氣,久久才說:“他就是任兼,曾經的夏佑爭?!?/br> “您說,他就是任兼,是我的父親?”夏俊輕喃喃道,不可置信,他父親還活著? “是的,你是公主和任兼的孩子?!庇啻笕丝粗目≥p說道,眼里含著血脈感情。 “為何會這樣?”夏俊輕對突然出現的公主,沒有任何感想,他心疼的是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那我在廉州的母親,養育我二十余年的母親算是什么?” “……”余大人面對他的問題,竟是無言以對:“俊輕,是我們對不起你的養母,還有你父親?!?/br> “……我父親,那現在他呢?”夏俊輕急忙追問。 “他在公主府,公主她纏綿病榻,臨死前最后的愿望是想見見你?!庇啻笕苏f:“你不要恨她,你們都是可憐人,沒有誰對誰錯。公主臨死前才能見到自己的親子,難道就不可憐?” 夏俊輕沉默許久,面帶悲哀:“既然知道我是她的親子,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余大人說:“這是……你父親的要求,你父親深愛著你養母,但你養母當初生出的孩子,是個死胎。我等為了保全你的性命,就將你的身份完全隱瞞下來,送到你養母身邊當成是她的親子?!?/br> “因此,二十余年不認我?讓我以為我父親早已死了?現在親母快要過世,再讓我去見她?”夏俊輕瑟瑟發抖,覺得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蔣素桓不得不緊緊抱住他,急聲安慰:“俊輕,你不要這樣,往好處想想。你有兩個愛你的母親,還有很多親人,還有我呢,不要傷心!” 夏俊輕伏在蔣素桓肩頭上,情不自禁地哭了:“我并非傷心,只是可憐我母親,思念我父親一輩子,卻原來我們都被隱瞞著?!贝耸率艿絺ψ疃嗟?,豈不是蘭氏? “母親有你這個孝順的孩子,她也不遺憾,我們還能孝順她一輩子呢?!笔Y素桓安慰道,替他擦擦臉:“眼下最重要的,是去見你父親和親母,不管如何,他們生下了你?!?/br> “……”夏俊輕悲傷了一會兒,木著臉點點頭。 “還有一事?!庇啻笕苏f:“我看過了俊輕的文章,雖有排前的資格,但是俊輕注定要低調行事,在皇帝在位之時,只能做個地方官?!?/br> 蔣素桓和夏俊輕都不在意此事,他們考取功名本意,是想變強,為自己立足而奮斗。眼下最重要的,已經不是這些。 “唉……”余大人披上斗篷,帶二人去喬裝打扮一番,再秘密進入公主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