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月期限
經此一事,秦家再度鬧翻天,馮月蓮整日以淚洗面,一醒就要指著秦正良罵,罵他枉為人父、罵他將一大家子推進火坑,罵久了,隔壁鄰居都多多少少知曉了她的家事,不忍唏噓。 家中瑣事纏身,秦如玉沒辦法繼續去學堂教書,向楊景淮請了幾天假,一有空就往城里轉,期望能找到一份適合自己的高薪工作,然而,那些工作不是歌廳里唱歌的,就是出賣rou體,她不想這么墮落下去,她有自尊,實在撂不下臉面。 距離還賭債那日僅剩一天,她愁得整日無法安睡,每日吃得東西也越來越少,秦正良與馮月蓮眼見自己女兒日漸消瘦憔悴,能做的除了嘆息還是嘆息。 畢竟那么一筆巨款賭債,怎能一夕之間就能填得上。 “娘,我出去一下?!?/br> 秦如玉攏緊厚重的外套,幾日光景,本就巴掌大的臉又小了兩圈,顯得更加脆弱。 江陵的冬天來了,萬物凋零,河畔的風刀子似地刮過裸露在外的皮膚,疼得錐心。 “呼...” 扶住石橋圍欄,探頭望著湖面隨漣漪輕晃的倒影,一個念頭驟然躍上心頭。 有時候死亡或許比活著來得輕松... 不僅賭債壓得她喘不過氣,還有家里剛誕生不久的昱哥兒、人生將始的小妹若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二姨娘... 啊... 為什么呢?為什么好好的一個家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不自覺間,身子又往里探出幾分,搖搖欲墜的傾斜感讓人懼怕又莫名向往... “如玉!你在干什么???” 逐漸傾斜的身體被人猛地拽進懷里。 是楊景淮。 他的胸膛起伏得十分厲害,捏住胳膊的手也用了很大的力氣。 楊景淮要嚇瘋了,看她快要跌進河水里,也顧不上那么多禮數,將她重重撈進懷里。 秦如玉定了定神,從他懷里脫身,“楊大哥,我沒有想...那么做?!?/br> 也許有那么一瞬間她是想直接死了算了,但轉念想想小妹若春,還有學堂里那些可愛的小孩子們,還是收起了那個念頭。 楊景淮虛空捏了捏藏在身側的手,心疼她短短幾日就消瘦成這樣,薄唇張了張,“我可以幫你,如玉?!?/br> 你大可以像小時候那樣向我尋求幫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扛起所有重擔。 他想。 秦如玉眨了眨風吹得格外干澀的眼睛,笑了下,美目彎起格外好看的弧度,“楊大哥,不用的?!?/br> “如玉,我...” “楊大哥,我知道你很好,但...我不想把你也拖進泥沼,所以...” 河畔垂柳蕩過水面,在她眼里漾開一圈一圈漣漪,“所以不想連累你,楊大哥?!?/br> “可是...” 他難藏眼里落寞,眼睜睜看著她走遠。 攏攏衣領,她轉身回到家里,從妝奩里翻出小心保存的,奶奶送的和田玉鐲子,還有前些日子當掉首飾換的錢。 “奶奶,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了?!?/br> 這枚玉鐲是奶奶新婚時爺爺攢了許久的錢買了送她的,玉質溫潤,不摻半點雜質,想來應是能再當點錢。 明日,她要去找那個人,和他談談條件。 五指收攏,鐲子堅硬的質地壓得手心通紅。 ———— “大少爺,外頭有個叫秦如玉的姑娘要見您?!?/br> 仍是那間廂房,嚴禮雙腿大敞著,一女子正伏他胯間吞吐著他的孽根,當他聽聞秦如玉來找自己,眉梢一挑,將女子腦袋又往下摁幾寸,“讓她進來?!?/br> “是?!?/br> 這是秦如玉頭一回踏足這種會使人墮落的地方,四處充斥著金錢與色欲,縈繞鼻尖的各種氣味熏得她不得不死死捂緊口鼻,低頭跟隨嚴禮的侍從踏上二樓廂房。 “大少爺就在里面,進去吧?!?/br> 侍從推開門,她剛抬腿,目睹房里yin穢一幕,轉身要走,誰曾想那侍從直接將門從外堵得嚴嚴實實。 “秦大小姐,沒見過男女歡愛嗎?” 戲謔的聲音自身后傳來,秦如玉肩膀緊繃,握緊袖中雙手,盡力忽視房里彌漫的古怪氣味與女人難受的呻吟,眼睫輕顫,“我有事與你相談?!?/br> “哦?” 嚴禮來了興趣,低頭一掃胯間賣力吞吐陽具的女子,再看看背對自己的纖細背影,性致全無,推開她,“什么事還需要您親自過來談?” 女子擰干盆里早早備好的帕子,小心翼翼擦拭干凈他那根玩意兒上的水漬。 “我知曉我爹在你這兒欠了許多賭債,今日,我想和你談的就是這件事?!?/br> 秦如玉雙手哆嗦著從手拎包里翻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轉身面向他,“這里有小部分錢,剩余的...我想和嚴公子做個約定?!?/br> 嚴禮恢復平時的道貌岸然,上前兩步,并未去注意她手中錢袋,反而注意到她左臉上結的血痂,伸手要去撫摸,誰想她一側臉,躲了過去。 他也不氣惱,接過錢袋掂了掂,“什么約定?” 秦如玉堅定抬眸,眼眸清亮,像一捧清水,映照出他的卑劣,“請給我兩月時間,兩月內我會想辦法歸還我爹欠下的賭債?!?/br> “兩月...嗯...不行,兩月期限太長?!?/br> 他微微彎腰,將她逼到退無可退的境地。 “...那一個月,如果到了期限我沒有還上欠款,我...我...” 她咬了咬牙,低下頭,又道:“屆時隨你處置?!?/br> 被逼無奈的語氣、強撐鎮定的姿態、藏在衣袖里微微顫抖的手,她的每個小動作無不勾得他下腹物什蠢蠢欲動。 嚴禮揚起嘴角,撩起她頸側一縷秀發,淡淡馨香當真是比那些俗氣的脂粉香好聞太多。 “好,我答應你?!?/br> 他心情頗為愉悅,以權勢壓人的滋味真是極好。 “那我走了?!?/br> 她很難受,極度排斥他身上濃郁的脂粉香氣,也甚是厭惡他的靠近,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當場吐出來,于是趕緊頭也不回地推門就走。 視線緊隨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嚴禮笑得格外大聲,樓下賭牌的客人們紛紛抬頭望向他,有些猜不透他今日為何如此開心。 一個月而已,眨眼間的功夫而已,況且...他就不信靠她一個弱女子真能填上她爹欠下的賭債。 秦如玉,一月后就乖乖當我的胯下玩物吧。 他將錢袋收好,回了房間,讓那女子疏解秦如玉勾起的欲望。 逃離嚴禮開設的賭坊,秦如玉瘋了似地用手帕擦拭被他摸過的那縷頭發,胃里翻騰得厲害。 一個月... 她咬緊下唇,無助地抬頭望天。 思來想去,千樂門給出的工錢是最為可觀的...可...算了,事到如今她還有得挑嗎?只是在臺上唱唱歌而已,沒什么大不了... 深吸一口氣,秦如玉趕忙回到家洗去身上沾染的難聞氣味。 “大小姐,您還好嗎?” 翠翠端來一壺熱茶放在桌案上,小聲詢問枯坐窗欞前的人。 秦如玉撂下鋼筆,揉揉脹痛的太陽xue,搖搖頭,“我沒事?!?/br> “...大小姐...” 翠翠也心疼她,秦家要她一人扛起來,怎么可能會沒事呢? “我爹呢?怎的今日又沒見到他?” 她問。 “老...老爺他...” 翠翠也不知該不該把秦正良又去了某個小妖精那兒快活告訴她,一番猶豫,還是她自己猜了出來。 她眼睫低垂,面無表情,“我知道了?!?/br> 她爹還是不長記性... “大小姐,您要不先歇會兒吧?!?/br> 她的臉色真的難看到了極點,眼下烏青,衣袖下的手腕細得一碰就會斷掉一樣。 “嗯...” 秦如玉頷首,脫掉外衣鉆進用湯婆子暖熱的被窩,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剛閉上眼,沉重的呼吸預示著她睡得并不安生。 翠翠搖頭退了出去,輕輕合上門扉,還她一室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