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好些吃了虧的大臣,私下都罵這奴才狡猾jian詐,心腸歹毒,可罵也沒用,人家照樣混的風生水起,弄得好些大臣都說皇上糊涂了,寵這么個jian詐歹毒的奴才,不知多少臣子要遭殃呢。 安嘉慕是不信這種傳言的,當今皇上可不是個善茬兒,當年端敬太后早喪,先帝立了王氏之女為新后,且誕下寧王,如此不利的形勢下,皇上依然保住了儲君之位,并在先帝薨逝之后順利登基為新帝,并能使大燕保有如今的盛世,豈會是個崇信jian佞的昏君。 所以,這林興之所以得勢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者可以說,林興干的這事兒都是皇上默許的,也或者,皇上就忽然有了興致,想寵這么個奴才。 畢竟皇上也是人,是人總有喜好,尤其皇上雖貴為天子,九五之尊,仔細想想,卻異??鄲?數不清的朝政要務要處理,只能天天關在皇宮里,稍微有點兒出格,言官御史就會跳出來,就連晚上招哪位嬪妃侍寢,都得左右衡量。 如此周而復始,給自己找點兒樂子有什么新鮮的,寵個奴才就如同養了條狗,平常逗弄逗弄,看誰不順眼了,放出去咬上幾口,也能解解氣。 這是安嘉慕給林興的定位,以安嘉慕看來,林興這樣的人最好對付,跟這些朝廷大員們打交道,安嘉慕最不怕就是貪官,反而油鹽不進的所謂清官,是個麻煩,就像他兄弟這種。 這人要是沒了喜好,也就沒了缺點,就難對付了,安嘉慕倒是喜歡林興這種,說穿了,不就是銀子嗎,他安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京里安記的大掌柜說是照顧著買賣,其實就是為了打通上下關系,才安排在京里的,以保證最快的得到上頭發下的消息政令,這做買賣雖不是官場,可跟官場卻扯不開,只有耳目聰靈,才能保證自家的買賣長久做下去。 尤其,宮里這些太監是最有用的,林興一得寵,就得了安家不少好處,為了廚藝大比,安嘉慕又叫大掌柜照著林興的喜好,給他送了一份厚禮。 雖說私下里有這樣的來往,可林興找上門來,可是大忌,有心不見,卻想起林興如今正得寵,又是御廚比試的要緊時刻,得罪了這個奴才,他要是起了壞心,可是麻煩。 在安嘉慕想來,只要干系自己的媳婦兒,那都是了不得大事,需要事事周全,萬無一失才成,故此,還是決定見這林興一見,看看他到底來做什么,莫不是看中了自己是個大頭,來索要好處的。 可一進客廳,瞧見這位林公公,還真讓安嘉慕頗為意外,這位公公長得實在清秀,個頭也不算高,太監嗎都有些娘們,這不算什么,可這林公公身上,硬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且極為大膽,眼睛上下打量了自己幾遭,那目光讓安嘉慕有種自己是待價而沽的錯覺。 不免微微皺了皺眉,一拱手:“不知林公公光臨寒舍,有失遠迎,還望見諒?!?/br> 這小太監倒也算講禮數:“大老爺客氣了,林興冒昧來府上,是想見見夫人?!?/br> 安嘉慕臉色一沉,冷聲道:“內子身體不適,恐不能出來招待林公公?!?/br> 安嘉慕這話已經說得極明白,不想這小太監卻不上道:“如此正好,在下精通醫術?!币姲布文揭?卻笑了一聲:“大老爺千萬別誤會,林興并無他意,只因聽說安大廚的名聲,頗像在下一位同鄉,故此才尋了來?!?/br> 同鄉?安嘉慕心里一震,安然的來歷始終是一個解不開的迷,他知道她不是自己府里那個丫頭,卻又不知她是誰,之前為了這個,好些日子都睡不好,生怕一覺醒來,這丫頭就沒了,如今忽然蹦出來個同鄉,怎能不讓他震驚。 安嘉慕定了定神,深深看向他:“你說你是我夫人的同鄉?” 林興點點頭:“不錯?!毙睦飬s說,只要她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死丫頭,就絕對是同鄉。 安嘉慕沉默良久:“在下能否知道林公公的家鄉是哪里?” 林興如今倒越發確定這位安夫人就是那忽然消失無蹤的死丫頭了,瞧這男人掩飾不住的緊張,就能看出來,是真把安然當成寶貝疙瘩了。 而且,對于安然的來歷即使不甚清楚,心里也隱約明白,如此倒好辦多了,不過,安然既然都不跟他說明白,自然有道理,他們的來歷的確是不好說。 想到此,眨了眨眼:“這個,我自己也忘了?!?/br> 安嘉慕卻陡然站了起來:“想來林公公找錯了人,內子是地道的冀州人,只要林公公稍一掃聽就知道,內子的出身來歷,并非公公所尋同鄉,府里還有旁事,就不陪公公了,劉喜兒送客?!?/br> 劉喜兒忙進來:“林公公請?!?/br> 林興愕然半晌兒,卻見安嘉慕那把黑鍋底一般的臉色,估計這位是把自己跟安然的關系想歪了,這男人的醋勁兒一上來,簡直不可理喻。 而且,這家伙偏偏是安然的男人,自己還不能下手收拾他,只能壓了壓火氣,估計自己只能另外想法子見安然了,指望這男人是絕無可能的。 反正過不幾天,就是御廚大比,到時就不信他還能攔著自己見那丫頭,男人了不起啊,自己跟安然睡得的時候,他還不知在哪兒呢,站起來氣哼哼的走了,簡直是相看兩厭不歡而散。 劉喜兒送著林興兒出了府還道:“公公您真找錯人了,我家夫人真是冀州人,底根兒起就是我們安府的?!?/br> 林興翻了個白眼,這不廢話嗎,自己底根兒起還是太監呢,找誰說理去啊,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你們安府再厲害,怕也出不來安然這樣的大廚,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還有我了解那丫頭不成,回去跟你們大老爺說,他把安然看的再緊也沒用,我跟安然好的時候,你們家大老爺還不知在哪兒轉筋呢,就算嫁了他,只要我不答應,也非讓安然跟你們大老爺和離不可?!绷滔略捵吡?。 劉喜兒愣了半天,一拍大腿,哎呦,這可不好,眼瞅著老爺夫人和美恩愛,這怎么忽然蹦出來個攪局的了,要是別人還罷了,偏偏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這要是真使個壞,可麻煩了,忙跑回去報信。 安嘉慕這會兒還坐在椅子上生氣呢,一想到剛這死太監曖昧的德行,心里就冒酸氣,加上劉喜兒進來把林興撂的話一說,更是氣的七竅生煙,那臉色黑里透著青,咬牙切齒的,瞧著甚為怕人。 劉喜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的道:“那個,大老爺,我瞧著這小子就是胡說八道的,夫人從未離開過冀州安府,何曾有什么老鄉……” 不等劉喜兒說完,安嘉慕已經出了客廳,往后院去了。 安然正睡得迷糊呢,今兒從郊外回來,吃了飯就被這男人抱進屋,頗為激烈的運動了一回,而且,為了安撫這男人的情緒,安然還極為配合,以至于幾乎耗盡了所有體力。 這剛睡了沒一會兒,怎么又來了,本來安然還醒不了,可這男人啃咬的力道太過野蠻,仿佛帶著怒氣,即便安然是睡神轉世,這會兒也睡不著了,睜開眼看見趴在自己脖頸上的大腦袋,不禁推了他一把:“剛剛不才……”話沒說完,就被這男人強力的吻堵住了嘴,接著就是比剛才還要激烈的運動…… 安然實在佩服他,體力太好了,安嘉慕意識到自己在盛怒之中,力道過大,生怕小媳婦兒著惱,要跟自己冷戰,立馬低姿態的伺候媳婦兒沐浴更衣,外加按摩,擦頭發,一邊兒還暗暗度量著安然的神色。 這副明顯做賊心虛的德行,看在安然眼里頗有些好笑,雖然不知為什么,但剛才安然也感覺到了他的怒意,做的格外用力,想忽視都不可能,這會兒安然還覺得自己的腰一陣陣麻酥酥的酸疼,仿佛快不是自己的了。 安然疑惑的看著他:“出了什么事兒嗎?” 安嘉慕才不會提那死太監呢,把她抱在自己懷里搖搖頭:“沒什么?!卑肷蝺翰诺溃骸案艺f說你家的事兒好不好,我記得你說過你爺爺,還有你父母,除了他們還有誰?” 安然愣了愣,不想他會提起這個,自從蘇州那次說開了之后,他幾乎沒在提過,或許是因為這件事的不定性,兩人不約而同的選擇回避,而安嘉慕這會兒問出來,倒勾起了安然對于好友的思念。 在安然三十年的人生中,林杏兒是異常重要的存在,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經歷家庭都極為類似,林杏兒比自己更不幸一些,她的父母并不是早喪,而是離異,兩人各自組織了新家庭,卻把林杏兒拋在了老宅,跟著林爺爺一起長大,甚至從不來看林杏兒。 林杏兒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往自己家跑,吃mama做的菜,哪怕mama做的菜,遠不如林家廚子的手藝,她也吃的津津有味,更喜歡在安家待著,后來干脆搬到了安家,跟自己同居一屋,一直到她出國留學,兩人從未分開過。 他們是朋友,更是姐妹,也是家人,他們彼此了解,彼此珍惜,最難過最孤單的時候,都有彼此在身邊,可現在卻不知她在哪兒?自己莫名消失,林杏不知多著急呢。 安嘉慕見她出神,心里的酸水又冒了出來,不滿的道:“想什么呢?” 安然:“想我的一個朋友,不,應該說是姐妹,也是我的親人?!?/br> 姐妹?親人?安嘉慕目光閃了閃,眼前劃過林興兒那張討厭的臉,他媳婦兒說的不是那個死太監吧:“你說的朋友是女的?” 安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姐妹自然是女的了,你不知道,她的醫術可厲害了,要是她在這里就好了,師傅的手肯定能治好?!?/br> 安嘉慕:“你說她是個郎中?” 安然點點頭異常驕傲的道:“是醫術最高明的郎中?!?/br> 安嘉慕遲疑的道:“就像你的廚藝一般高明嗎?” 安然笑了:“是有人這么說過,稱我們是絕代雙驕?!?/br> 安嘉慕心里的震驚無以復加,沒人比他更清楚安然的廚藝,如果照著安然說的,那死太監真是她那個姐妹的話,豈不是天下最牛的神醫,怎么想怎么不像,那死太監一臉jian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而且,小媳婦兒明明說是女的,那小子可是太監,這也對不上啊,即便真是一個人,自己也不想讓小媳婦兒跟個死太監走的太近。 只不過,怎么瞞住小媳婦兒真是個問題,那死太監想來不會善罷甘休,猛然想起最近宮里的傳聞,都說林興之所以得寵,是因皇上膩歪了后宮的娘娘們,好上了男風,這林風雖是個太監,卻長得格外清秀,這才入了皇上的眼。 若這事是真的就好了,皇上稀罕的人自然不會隨便放出來,回頭自己的好好掃聽掃聽,真要是有苗頭,自己就想個法子推波助瀾一下,成了好事兒,那死太監這輩子都別想離開皇宮了,也就甭想惦記自己媳婦兒了。 想的太過得意,不想落進安然眼里,安然忍不住打了寒戰:“你這笑的太歹毒了,琢磨什么呢?” 安嘉慕自然不會跟她說,笑著搖搖頭:“沒想什么,就是想晚上吃什么?” 安然想了想:“嘉言喜歡吃魚,晌午的時候瞧見廚房里有新鮮的花鰱胖頭,老大的個兒,一會兒叫嘉言過來,我做給他吃,想來他會喜歡?!?/br> 安嘉慕不禁道:“你倒是想著嘉言?!边@話說的有些酸。 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男人有時比孩子還幼稚,便開口哄了他一句:“若不是嫁了你,說不得你兄弟這輩子也吃不上我做的菜?!?/br> 這句話說的安嘉慕高興起來:“我知道你對嘉言嘉樹好是為了我,為夫領情?!闭f著,湊上來親了安然一口。 兩口子正再調笑,忽聽外頭仆婦道:“老爺夫人,謝氏夫人帶著皓思皓玉兩位小少爺來了?!?/br> 安嘉慕眉頭一皺:“這不晌不午的,她來作甚?” 安然:“這話說的,她是你弟媳婦,來串門子還能趕出去不成,更何況,還有皓思皓玉?!?/br> 兩口子收拾立整,便出來了,安然倒是想看看謝氏還會耍什么把戲,可大人如何,怎么也不能牽連孩子,更何況,這倆孩子是安家的骨血,便叫安嘉慕帶著孩子去書房玩。 不想,安嘉慕還沒動呢,謝氏卻先一步道:“大嫂,之前都是一娘的不是,未約束好下人,平白為難了大嫂,都是一娘的錯,一娘這給大嫂賠禮了,長嫂如母,大嫂雖年紀小,嫁了大伯也相當于一娘的長輩,您要是還生氣,打我罵我都成,就是別憋在心里,回頭若是氣出病來,叫一娘心里怎么過的去,一娘這兒給大嫂跪下了?!闭f著就要下跪。 安然一把拉住她:“這是做什么,當著孩子呢,這么著叫兩個侄兒瞧了,不定還以為我欺負他們娘親了呢,心里若恨上我,可怎么好?!?/br> 安然這話說的安嘉慕臉色略沉,牽著皓思皓玉出去了。 謝一娘卻打蛇上棍:“大嫂就看在皓思皓玉的份上,就別跟一娘計較了?!?/br> 安然目光閃了閃:“你這話倒說的我越發迷糊了,你我妯娌之間,有什么可氣的,更不要說,自打我來了,你處處周到,那婆子的事兒跟你什么干系,不過是瞧著我出身低,心里不忿罷了,嫂子心里明白?!?/br> 謝一娘愣了愣,怎么也沒想到安然會這個反應,本想好的一大篇子話,倒不好開口了,不免瞄了自己的丫頭一眼。 春巧忙道:“大夫人是不知道,這兩天我們夫人都沒怎么吃飯呢,睡覺也不踏實,就惦記著來給大夫人賠不是,卻想到大夫人得跟那些名廚比試,怕攪擾了大夫人,這才耽擱到了今兒?!?/br> 安然倒是瞧了這丫頭幾眼,上回也見過,是謝氏跟前伺候的丫頭,沒什么姿色,那眼珠子卻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是個有心眼子的。 聽說謝氏跟前那個婆子被嘉言發落了出去,想來這丫頭借機就成了謝氏的心腹,倒是會見縫插針。 謝氏假意喝了一聲:“還不退下,我跟嫂子之間,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蹦茄绢^忙低下頭退了兩步。 安然笑道:“弟妹何必如此,到底我嫁過來的日子短,咱們妯娌之間還有些生疏,等以后日子長了,你就知道我的性子了,是個最大咧的,也就會做菜,旁的事從不放在心上,便多大的事兒,轉過頭就丟開了?!?/br> 謝氏倒也聰明,并不再糾纏此事,而是笑著跟安然說起來了家常,選擇的話題也相當安全,都是圍著皓思皓玉轉。 說了半天話兒,方才站起來告辭,卻把春巧手里的盒子拿了過來,放到桌子上:“當初我嫁過來的時候,家里陪送了個香料鋪子,虧了大伯照顧,才能支撐著,在家的時候也學過調香,雖不是高手,卻也過得去,這是一娘親手調的香,嫂子莫要嫌棄?!?/br> “如此那嫂子就收下了?!敝x氏這才帶著孩子回去了。 安然送著她出了院,回來卻不見了桌上的香盒,不禁道:“那個盒子呢?” 安嘉慕:“叫人收起來了?!?/br> 安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禁笑了一聲:“你卻是多心了,便她真有心害我,又哪會如此明目張膽,更何況,多大的事兒也不值當如此啊?!?/br> 安嘉慕:“這婦人的心思可難說,尤其她是謝家門里出來的,別聽外頭說什么大家世族,門里盡是齷齪事?!?/br> 正說著,岳錦堂風風火火的跑了來,一屁股坐下,灌了一盞茶下去,才道:“發財了,發財了,今年可真是財神顯靈,這發財的道兒一個接著一個,不過,這回還得指望你這丫頭?!?/br> 安嘉慕臉色頗有些不好看:“你有本事發你的財,扯上安然做什么?” 岳錦堂:“你這話可不對,沒有安然,本王有什么本事發財啊,說起來,還虧了皇上跟前那死太監提的醒,本王坐莊設了個賭局?!?/br> 安嘉慕皺了皺眉:“你不會賭的是安然跟韓子章吧?!?/br> 岳錦堂嘿嘿笑道:“不愧是安大老爺,一猜就能猜中?!?/br> 安嘉慕目光閃了閃:“壓誰的多?” 說起這個,岳錦堂就更喜形于色了,賊眉鼠眼的道:“本王就知道哪些朝廷大員沒眼光,琢磨著韓子章頂著天下第一廚的名頭,都壓了韓子章贏,安然這邊兒下注的,是些知道底細的,不過比起那些皇親宗室,就算不得什么了?!?/br> 安嘉慕眼睛一亮:“的確是個發財的機會,不過,那些皇親宗室你這么坑他們,就不怕過后他們找你算賬啊?!?/br> 岳錦堂撇撇嘴:“愿賭服輸,哪有找莊家算賬的,還有沒有賭品啊,更何況本王還壓了一萬兩銀子進去呢?!?/br> 安然不禁道:“你就不怕我輸了,到時你可血本無歸?!?/br> 岳錦堂搖搖頭:“你要是輸了,那肯定有貓膩,就韓子章那兩下子,哪是你的對手啊,本王信你?!闭f著,看了看窗外:“那個,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該吃飯了啊?!?/br> 安嘉慕沒好氣的道:“知道該吃飯了,還不回你的郡王府?!?/br> 岳錦堂嘿嘿一笑:“要是你舍得安然去我哪兒當廚子,我保證再不進你安府的門?!?/br> 岳錦堂就這德行,是一塊蒸不熟煮不爛的滾刀rou,兩口子一貫拿他沒轍,反正多個他,也就多雙筷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