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柳大娘聽了,笑罵了一句:“你這老貨說著說著就沒把門的了不是,哈喇子要是能流到河里,那不成發大水了?!北娙撕逡宦曅α似饋?。 安然也抿著嘴笑,心里極喜歡現在的氛圍,跟之前簡直一天一地,之前是因這丫頭做的事兒才受了罪,如今才是正常的。 給安然的感覺,就好像到了一個新的職場,彼此之間從陌生到融合,說說笑笑著,哪怕處境不佳,也能找到不一樣的樂趣。 而且,她看得出來這些人心地都是善良的,若真是歹毒記恨的,以自己之前的惡形惡狀,估摸不用上吊,也早被這些人整死了。 她發現,自己竟然開始喜歡這個地方,這些人了,她們讓自己感覺到了溫暖和善意,安然很清楚,在這樣一個深宅大院,爾虞我詐的宅斗環境里,即便是最底層的下人,溫暖和善意也是極為奢侈的。 正想著,忽聞一股濃郁的香味傳來,沒有絲毫魚腥氣,很純粹的香味,便自己都不覺吞咽了下口水,原來是那婆子把鍋蓋掀開了。 安然好奇的看過去,見半鍋的湯汁已經不見,盡數收到了魚rou里,那些自己以為會散的魚段,異常完整,且色澤紅亮,醬香撲鼻,光看著就讓人恨不能立刻吃上一口解解饞,。 那婆子尋了個陶盆把魚盛出來,遞給安然一雙筷子:“你是行家,來嘗嘗我這土法子的燉魚好不好吃?” 安然也未推辭,夾了一筷子魚rou放到嘴里,眼睛一亮,竟如此好吃,吸飽了醬汁的魚rou,不禁不會松散,反而有些緊實的感覺,吃在嘴里頗有些勁道,卻又不失魚rou的綿密口感,味道簡單卻極為純粹。 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簡單而粗糙的做法,竟能烹制出如此的頂級美味,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安然也不會相信,到底為什么會如此,實在想不明白,看來高手在民間這句話,的確是至理名言,最簡單的方法或許蘊含著最極致的美味,這難道就是爺爺曾跟自己說過的返璞歸真 以前安然一直把爺爺說的返璞歸真,理解成做菜的心態,原來竟是謬之千里嗎,爺爺說的其實就是做菜,最平常的食材,最少的調料,最簡單的方法,這才是返璞歸真的真諦,自己以前卻誤了. 怪不得爺爺總說她遠遠還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大廚,原來真正的大廚不是會多少花俏的菜式,更不是烹煮多珍貴的食材,也不是為多少大人物烹煮過佳肴,而是用最簡單平常的食材,便能最純粹極致的味道,這才是一個真正的大廚…… ☆、第 7 章 蔥花卷 說話兒日頭便落了下去,柳大娘吩咐劉喜兒德福倆個小子把前后院門都插嚴實了,屋里的雜物清到院子里,騰出不少地方來,橫豎也沒幾個人,加上劉喜兒跟德福也才六個人,兩張桌子拼到一起,正好能坐下。 多點了兩盞燈,也算亮堂,酒菜已經端了上來,都是干活的,也沒那么多講究,一盆子鹵豬腳,一盆醬燜魚,不知從哪兒踅摸了半個醬豬頭,切了半盆子,又掂量個燒豆腐,炒白菜,再拌上一盆子青瓜,竟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有葷有素,瞧著頗為豐盛。 整整兩大壇子酒,開了封,滿屋子的酒香,柳大娘叫劉喜兒跟德福倆人倒酒,說起德福這個名兒,當初頭一次聽的時候,安然險些沒笑出來,心說竟有人起個巧克力的名兒,不過后來想想,這古代的人起名,大多脫不開喜啊,福啊,壽啊這些吉利的字兒,叫德福也尋常,不過,這小子皮膚黑黢黢的,還真是頗應景。 德福遠沒有劉喜的機靈勁兒,是個老實頭,不怎么愛說話,但心眼好,當初外廚房的人孤立自己的時候,這小子還偷著幫著自己劈過幾天柴呢,塊頭極大,生的也是憨頭憨腦的,安然覺得他像一只大黑熊。 柳大娘見酒都倒上了,大家伙還都站著,知道這是敬著自己,便笑道:“今兒這兒沒外人,咱們就別客氣了,來,坐,坐?!闭f著率先坐下,大家伙兒方才跟著坐了。 柳大娘點了點碗里的酒:“今兒這酒可是托了安然丫頭的福,若沒有她的好手藝,誰有這個閑錢打酒,我有一句話得說在前頭,今兒吃了安然丫頭的酒,之前不管什么事兒就算揭過去了,往后不許再提,你們應是不應?”說著,看向旁邊的兩個婆子:“除了我,這兒就數著你們倆老貨最大,怎么著,說句痛快話吧?!?/br> 兩個婆子倒也痛快,端起手邊的酒跟安然道:“柳jiejie這話說的在理兒,吃了這碗酒,以前的事兒就都忘了,往后再提,我焦婆子就是老王八變得?!迸赃叺钠抛右哺溃骸敖筳iejie說的是,我馬大腳要是再提,祖宗八輩都是王八變得?!眱扇说脑掚m粗卻也正說明兩人的真性情,是真不跟安然計較了。 不過,安然倒不知,原來這婆子叫馬大腳,這算什么名兒?目光略掃了掃,倒真是一雙大腳,想起古代女子大都追求小腳,以三寸金蓮為美,若生了一雙大腳,便是連婆家都難找,莫非這里也是如此,這婆子才得了這么個諢名兒。 柳大娘笑道:“這樣便好,安然丫頭,今兒把話說開,往后你也不用擔心了?!?/br> 安然站了起來,誠懇又鄭重的道:“安然雖不記得前頭做了什么事,卻也知道,肯定是極不妥的,安然也不知該怎么彌補大家,倘若大家伙信安然,安然今兒在這兒起個誓,以前揭過去不論,往后但有安然一分好處,必不會少了大家的,這碗酒就當安然給大家賠不是了?!闭f著端起酒碗一仰脖干了,倒沒有意料中的辛辣,酒味不大,雖有些澀,卻并不太難喝,方松了口氣。 她的酒量可不大好,酒品更差,只要喝醉了,轉過天來不管怎么想,也想不起昨兒干了什么,后來她的損友林杏把她酒醉時的樣子用手機錄下來,轉天放給她看。 見識到自己丟臉的行徑,安然就戒酒了,從此滴酒不沾,因為太丟臉了,她喝醉了之后,竟然飛撲了好幾個不認識的帥哥。 林杏對于她這種酒后的行為,說的原話是:“安然你真該找個男人了不管你是多牛叉的廚子,終歸是個女人,這女人總的需要男人滋潤,就像陰陽,得調和才行,你平常憋得太狠了,一喝了酒才會秒變色狼,就是你體內陰氣太盛,急需陽氣調和所產生的表癥?!?/br> 順便說一句,這貨是國內知名的中醫師,曾經給無數名人看過病,相當牛,只不過,在自己眼里,始終覺得這貨是個蒙古大夫,外人面前人裝得一副世外高人,大醫國手,華佗再世,可私底下卻是個最猥瑣的女人,一嘴都是下三路。 安然一直納悶,外頭那些人怎么就被這貨給忽悠了,見了她遠接高迎,恨不能當祖宗供著,而且,是絕對的損友一枚。 雖說有手機錄像為證,可到今天,安然也執著的認定,自己肯定被這貨給陰了,為了避免以后再被這貨算計,干脆戒酒,至于林杏說的什么陰陽調和,信她才有鬼,這貨倒是沒少調和,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有時自己都懷疑,她到底記不記得睡過多少男人。 這貨要是在古代,以她的性格干的事兒,絕對得浸豬籠,想到把這貨扒了衣裳裝到豬籠里沉塘,安然就不由生出一種拯救世界為民除害感覺。 走題了,回來說現在,本來自己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沾酒了,可誰想,忽悠一下穿到了古代,還落到這種倒霉催的境地,想融入這些人,酒是必須喝的,這種氛圍下不喝酒,肯定會被認為矯情,不合群,結果可想而知,所以說,中國人的酒桌文化,還真是源遠流長,從古至今就沒斷過傳承,比她安家的菜牛多了。 果然,一碗酒下去,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柳大娘大聲道:“安然丫頭這話痛快,咱們也別愣著了,干了吧?!苯袆⑾矁海骸澳阈∽釉踹B個眼力勁兒都沒了,還不給安然丫頭滿?!?/br> 劉喜兒嘻嘻笑著,提了酒壇子過來,安然忙道:“我酒量差,若醉了,恐明兒要耽誤正事兒?!?/br> 焦大娘不依:“咱們這外廚房能有什么正事兒,再說,有我們幾個呢,怕什么,今兒你敞開兒了吃,吃醉了,明兒想睡到什么時候都成?!薄熬褪?,就是,有我們呢,你只管敞開了吃?!?/br> 幾人這般一說,安然倒不好推辭了,一碗一碗酒下肚跟喝水似的,等到了散的時候,早醉了,只不過,安然這個人有些個別,喝醉了看上去也不像醉的,走路說話什么的,也都正常,唯一區別就是喜歡撲男人,當然前提是必須是好看的男人,所以林杏那貨總說安然別看著一本正經,骨子里就是一女禽獸。 故此,安然此時看上去很正常,除了小臉有點兒詭異的紅,說話行動都與常人無異,所以,她非要自己回去的時候,也沒人阻攔,畢竟她看上去如此正常。 柳大娘心里還說,這丫頭真是好酒量,喝了這么多,她們幾個都有些迷糊,這丫頭竟一點兒醉意也沒有,虧了剛還說自己酒量差,她要是酒量差的話,她們幾個算什么。 眼瞅著天都快亮了,得忙著收拾料理明兒一早用東西,畢竟他們外廚房可管著府里幾十張嘴呢,也有心叫安然回去休息,便沒管她,讓她自己回去了。 安然從外廚房出來,沿著記憶中的路往回走,可走了一會兒發現,怎么還沒到呢,沒記得有這么遠啊,又走了一會兒還沒到,雖說有月亮,可仍是黑黢黢的。 對于摸著黑走夜路,安然可沒什么經驗,越走越迷糊,也不知走哪兒來了,累得兩條腿都酸了,也沒看見自己的小院,索性靠著墻根兒坐了下來,想歇會兒再走,不過,這怎么哪兒哪兒怎么都一個樣兒,這些墻,門,臺階,石磚路,幾乎一模一樣,怎么分得清啊。 安然忽然有些后悔,沒讓劉喜兒送自己回去,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記得從外廚房出來的時候天還黑著,這么一會兒都有些蒙蒙亮了,要是自己再回不去可有大麻煩,要不找個人問問,可這時候正是鬼呲牙的時辰,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問誰去啊。 正想著,卻見那邊兒有個人過來了,近了,就著蒙蒙的亮兒,看出來是個男人,挺年輕的男人,瞧著也就二十多的樣子,長得真是,相當好看…… 安然的眼睛一亮,什么都忘了,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的笑了起來:“你長的不賴,來,讓jiejie抱抱?!闭f著,身子一縱撲了過去。 不想男人卻往旁邊一閃,仿佛問了句:“你是誰?” 安然嘻嘻笑了兩聲:“jiejie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讓jiejie抱抱?!比缓笤僖淮慰v身撲了過去,男人這次沒閃開,卻也沒讓安然得逞,而是手一揮,就把安然直接甩了出去,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意思,力氣頗大,安然直接撞到后頭的墻,腦袋一懵暈了。 等安然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抱著快要裂開的腦袋揉了一會兒,重新睜開眼,方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在自己的小院,而是在一個夾過道里,像個最沒品的醉漢一樣躺在地上,渾身身臟兮兮的都是土,也不知在哪兒滾的。 安然拼命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昨兒到底發生了什么,不管發生什么,現在,必須,盡快回自己的小院,這里可不是現代,自己要是干了什么,可是大麻煩,還是趕緊溜吧。 想著,急忙站起來,嘶……這一動,安然忍不住哼了一聲,怎么這疼啊,忽聽遠處有說話聲傳來,安然嚇了一跳,也顧不得疼,左右看看,挑了個順眼的方向,飛快跑了。 運氣不差,沒選錯,拐了兩個彎遠遠就看見外廚房了,松了口氣,生怕昨天晚上的事兒讓人知道,也沒敢進去,直接跑回了自己的小院,進屋,躥上炕,一頭扎進了被子里,半天才接受現實。 從被子里出來才發現,屋里多了不少東西,自己抱著的被子,昨兒可沒有,還有炕上鋪的褥子,也不是之前破爛的那床,被褥雖不是新的卻厚實干凈,還有枕頭,屋子角多了個陶盆,旁邊地上有個帶蓋木桶。 安然下地,掀開蓋子,里面是一通清水,舀了些在陶盆里,洗了把臉,頓時感覺清爽了不少,把自己身上的衣裳換了,發現竟有幾處淤青,仿佛撞到了哪里,怪不得這么疼呢。 仔細想了想,就記得自己昨兒喝醉了從外廚房出來,接著就是天亮在那個夾過道里醒過來 ,中間發生了什么,腦子里一片空白。安然不禁哀嘆,果然,自己是不能喝酒的。 正想著,忽聽外頭劉喜的聲音:“安jiejie,安jiejie,你醒了不?” 安然忙把頭發重新梳好,在水盆里照了照,沒發現什么破綻,才出去開了院門:“可是有事?” 劉喜忙點頭:“本來柳大娘說讓安jiejie多睡會兒的,不想蓮兒那丫頭來了,說讓柳大娘給月姑娘做些清爽些的吃食,柳大娘這才讓我來找jiejie?!?/br> 財神爺上門,自然不能往外推,跟著劉喜去了,至于做什么,安然路上就想好了,蔥花卷兒配小米粥,再拌個青瓜絲兒,應該可以應付過去…… ☆、第 8 章 香菇蒸蛋 安然跟著劉喜兒剛邁進院子,迎頭正撞上出來的蓮兒,安然想避開已來不及了。蓮兒看見她,目光閃了閃:“你是安然?” 避無可避,安然只能硬著頭皮應付:“蓮兒姑娘?!?/br> 蓮兒愣了楞,目光頗有些復雜,說不上是憐憫還是憤恨,安然估計自己前頭跟這個蓮兒也有些過節,不然,她不會用這種目光看自己,這丫頭還真是四面樹敵,異常招恨啊,安然都懷疑她怎么活到大的,簡直就是一個腦殘的刺頭兒,沒城府,沒手段,還非得玩高難度,末了終于把小命玩進去了。 如果可能,安然恨不能跟之前一刀兩斷,可惜做不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能躲則躲,想到此,不等蓮兒再說什么,直接道:“安然該去干活了?!笨觳竭M了廚房 。 劉喜兒剛要溜,卻給蓮兒一把拽?。骸?nbsp;你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問你剛是不是大姨娘院里的安然?我沒認錯吧,卻怎瞧著跟變了個人似的?!?/br> 劉喜兒嘻嘻一笑:“蓮兒jiejie這雙眼睛又大又亮,哪會認錯,要說變,這死了一回的人,自然就想開了,蓮兒jiejie大人大量,就別跟安jiejie計較之前那些事兒了,回頭我若得機會出府,給jiejie捎些好玩的玩意回來?!?/br> 蓮兒撲哧一聲笑了:“你這嘴倒越發會說話,倒也是,死了一回,想必就活明白了,轉了性子也未可知?!闭f著瞥了他一眼:“不過,我記得那會兒她還抽過你巴掌呢,你倒一點兒都不記恨,這會兒還護著她,莫不是瞧上她了吧?!?/br> 劉喜兒頓時滿臉通紅:“蓮兒jiejie說什么,我得去挑水了?!绷滔略捯涣餆焹号芰?。 蓮兒忍不住笑彎了腰,不過,出了外廚房回去的一路都在想安然,剛那樣兒,不是模樣兒一模一樣,自己真以為是別人呢,雖避著自己,卻并不懼怕,沒有了當初的盛氣凌人,卻隱隱有股子說不出的剛強,雖衣裳打扮比之前差了一天一地,卻越如此,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越顯出一份清凌凌的好看來,比頭先的狐貍精樣兒順眼多了。 蓮兒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要是當初她是這個樣兒,便成不了府里的五姨娘,估摸也不至于落到這么個下場,之前就是太蠢了,都爬上了老爺的床,還被發落出來,不是蠢是什么。 不過,如今劉喜這么護著她,可見聰明了不少,不過再聰明,現在也晚了,發落到外廚房這個鳥不拉屎兒的地兒,這輩子也甭想有出頭之日了。 說起自己跟她的那點兒恩怨,說到底,也是因為月姑娘,既然答應了劉喜兒,便不跟她計較了,就當成積德行善給自己修點兒福報吧。 這么想著,便也不打算跟月姑娘提,想的太出神,不放走錯了路,回了姑娘住的小院,剛到院門口,就聽天里頭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從紅棉那屋傳了出來,接著便是紅棉尖利的罵聲:“賊娼,婦,平常裝的倒正經,不妨會背后勾男人,什么東西,就她體貼老爺,會瞧眼色,一會兒上點心,一會兒送醒酒湯的,三姨娘跟我都是木頭棍子不成,不就醒酒湯嗎,誰不會做,回頭我親手做給老爺,看她還得意,還得意……”又是什么碎了的聲兒。 這么鬧八成是因昨兒大老爺留月姑娘伺候惹出來的,說起來,柳大娘這份手藝還真是沒想到,前頭那兩個點心還罷了,昨兒那碗醒酒湯,月姑娘端過去的時候,自己心里都跟著敲鼓呢,。 大老爺最講究吃食,大江南北哪兒沒去過,什么沒吃過,便是府里的大廚都不知換了多少茬兒了,雖說嘗了月姑娘獻上去的炸麻棗,也并未說好壞,只點了姑娘伺候茶水,夜里留不留還難說,也正因此,姑娘才想乘熱打鐵,又送上這碗醒酒湯,只是大老爺的性子一向極難把握,也不知這招兒能不能頂用,況這醒酒湯若是不好,怕是前頭的力氣也白費了。 雖說自己瞧著都忍不住咽口水,畢竟拿不準大老爺的脾胃,誰想大老爺只瞧了一眼,便說今兒這醒酒湯倒與往日的不同,嘗了一口之后竟吃了大半碗方才撂下,也留了月姑娘晚上伺候,可見合了心意。 說起來可笑,紅棉跟三姨娘在席上一個彈琵琶,一個唱曲兒,加上大姨娘屋里那個會彈月琴的丫頭,三人出盡百寶想博大老爺喜歡,不想,最后卻讓自家姑娘的幾塊點心拔了頭籌,也難怪紅棉如此生氣,擱誰恐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可生氣也沒用,俗話說的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府里的女人多了去了,哪能總讓她跟三姨娘占著老爺的寵呢,想著,轉身去了書房院。 府里的正房大院,大太太活著的時候,老爺都不常去,更何況,如今人都死了,更是想都想不起來,平常大都在書房院里頭住著。 說是書房比大太太的正院子還要大上一倍不止,布置的好不好自不用說了,還靠著花園子,景兒也是府里最好的一處,所以,幾位姨娘對月桂跟紅棉能偶爾在這里伺候老爺,心里頗有些嫉妒。 只不過這里的規矩也大,莫說蓮兒,便是月姑娘跟紅棉在這兒也不敢稍有放肆,大老爺的脾性可不算好,真要是真親自發落誰,那就真發落的死挺挺的,八輩子都別想翻過身來。 蓮兒腦袋都不敢抬,戰戰兢兢的走了進去,見今兒是安平安順當值,忙上前一福,清脆脆喚了聲哥哥。 安順看了她一眼:“你這么一早上過來做什么?” 蓮兒忙道:“是姑娘的早上飯好了,奴婢過來是想問問什么時候用?奴婢心里好有個譜,省的拿的早了,姑娘吃了冷的不受用?!?/br> 安平瞥了她一眼:“你倒是用心,月姑娘正伺候老爺起身,你在這兒等著,我進去幫你問問?!?/br> 蓮兒忙謝了,安平見她嘴甜,倒是笑了一聲,跟在老爺跟前的好幾年了,府里的姨娘,丫頭什么性子,哪還能不清楚,來來去去這么多女人,只誰有本事得老爺的意,自己幾個雖是老爺跟前的人,也不會刻意為難,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的事兒,沒必要得罪人。 安平進去的時候,見衣裳已經換好,月桂正半跪在炕上伺候大老爺梳頭,見他進來,大老爺看了他一眼:“何事?” 安平若有若無瞟向月桂:“蓮兒說月姑娘的早飯得了,想問問姑娘什么時候回去用飯,也好趁熱去拿,省的姑娘吃冷飯?!?/br> 月桂聽了忙道:“這丫頭倒越發糊涂起來了,吃口涼飯又不能死人,有什么打緊,巴巴的過來問什么,老爺這會兒可還沒用呢,我著什么急,真該一頓好打?!?/br> 這些面兒上官司兒誰不知道呢,若不是昨兒老爺吃了她送來的點心跟醒酒湯,今兒早上跪在這兒給老爺梳頭的恐就是別人了,這早上飯說是給月桂的,不定就是想趁機在老爺跟前上好兒。 說起來,安平幾個昨兒也納悶了半天,他們幾個可是最清楚老爺,一貫講究吃食,哪怕最平常的粥飯,也要用心精細著做,方能入口,平日的點心,菜品,也就那位大廚房的主廚鄭春陽的手藝,能得老爺贊一句好。 只可惜,鄭春陽雖是府里的主廚,卻因傷了手腕,不能常上灶,真正上灶的是他兩個徒弟,高德明和趙永豐。 這倆人雖說是鄭大廚的徒弟,手藝拿出去也算數得著,可跟他們師傅比的話,還是差了些,有時做出來的菜,也不大合老爺的口,更別說贊個好字了,卻,昨兒月桂先是送了盤炸麻棗上來,老爺嘗了一個,后來那位醒酒湯更是吃了大半碗,可見是好,真不知月桂從哪兒找來個這么會做吃食的,有了前頭這些事兒,月桂這會兒的心思也就不難猜了。 果然,大老爺淡聲道:“把月桂的飯那到這兒來?!?/br> 月桂大喜,眉眼含笑:“月桂謝老爺恩典?!蹦康倪_成,心里不禁琢磨,若今兒的早上飯老爺用了,那柳大娘就真真兒的是個寶貝了,自己得好好想想怎么拉攏她 。 安然并不知這些內里的故事,就照著自己想好的做了蔥花卷,不是不想做更精細的,只是外廚房能用的食材實在有限,有限的條件之內,也只能做簡單些的。別看蔥花卷雖簡單,早上配上小米粥,卻最是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