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她正扯著嗓子哭嚎,青歸走上前兩步,甩手便是兩個耳刮子扇在程母的嘴巴上,青歸素日便是跟著許季玉的,威風慣了,在這鄴城不說橫沖直撞也差不離,一下子就將程母扇得怔住了,旁邊的彩娟嚇壞了,她哪里見過這個陣仗,扶著程母,渾身哆嗦個不停。 青歸狠狠啐了程母一口,他口角利索,清了清嗓子便道:“好叫大家都知道,咱們大虞的律法也不是空擺著落灰的,這婦人當街攔轎,轎中三位夫人皆有誥命在身,當以民犯官論,不論有何緣由,都當先打二十大板,這是其一;其二,大公主與西平公世子的親事乃是圣上親賜的旨意,這婦人當眾詆毀大公主聲譽,乃大不敬之罪,依律當杖斃?!?/br> 程母被他這一嚇唬也險些嚇破了膽,但她臉上下不來,豈肯低頭,雖不放聲嚎哭了,但仍哭泣不停。 青歸見嚇唬得也夠了,便笑著對周圍眾人道:“大家可知道這婦人口中勤懇上進的兒子是何人?呸!倒好意思說一句幼年早慧,打量人都是瞎子聾子不知道呢,她兒子便是程皎,考了四五回舉人了,連個毛兒都沒中。你們這一對瞎了心臟了肺的母子,不過早年與大公主有過一面之緣罷了,便想著求大公主為你兒子謀個前程,什么大逆不道的話都敢往外勒,真是給了你狗膽兒了!” 若說青歸先前那段話還在擺理講據,后來這番話便是明擺著撕程母與程皎的臉皮了! 程母氣得臉又紅又白,哪還有臉起身回家去,便往后一仰,暈倒了。 許季玉命人將程母抬走,先送了許夫人等人去玄悲寺,然后便命人抬著程母去了大公主府。 許季玉自一進大公主府,便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容錦看著他都覺得滲人,許季玉就跟進自己家一般,熟稔的坐在一旁的玫瑰椅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渾身上下一派世家子弟精心教養過的優雅風姿。 容錦心中不恥道:跟誰擺他那副sao包的樣子呢! 嘴上卻不敢說,眼神都不大敢往許季玉身上瞄,板著臉嘴硬道:“許世子親自登門,不知道有什么要事?” 許季玉冷笑一聲,一點兒臉面也不打算給她留,命青歸將今日程母的所言所行完完全全的復述了一遍,本想著看容錦大發雷霆對程家母子厭惡透頂,誰知容錦聽完,竟然氣得呆住了。 許季玉強忍著才沒上前狠狠捏捏容錦的臉,心里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將伺候的人都打發下去,臉上瞬間就沉了下來,冷笑道:“容錦你自己作踐夠自己了沒有?為著這樣兩個人竟然巴心巴肝,你將爺當什么了!” 他心中怒極,他知道這個女人看著驕縱蠻橫,其實最是嬌氣,她若不是因為生母早亡,要在王皇后手里討生活,也不會刻意顯露自己暴燥的一面,讓宮里的人都怕她??伤齾s偏對程皎那般心軟,明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還一再縱容。 他上前一步,一把便抓住容錦的下巴,冷聲道:“我對你不夠好么?你想聽昆曲兒,我便想法子將燕生給你弄來;你想吃西域的葡萄,我便命人偷偷潛過豫西長廊給你弄來,你想要什么,但凡我知道的,沒襯了你的心意?你可真對得起我!” 容錦此時眼中也蓄了淚珠兒,咬著牙道:“你三番五次的定親,你倒好意思來指責我了!” 許季玉砸摸了回這話,覺得其中含了酸意了,心中竟而有些雀躍起來,見容錦怒目瞪著自己,嘴唇殷紅,下腹一熱,便猛地吻了上去,這一吻又狠又急,手也摸了上來,狠狠搓揉著容錦的胸、乳。容錦奮力掙扎,手踫到了桌子上的杯盞,那杯盞滾落在地,“啪!”地一聲清響。 朱顏在門外頭聽著聲音,嚇了一跳,因沒有吩咐,她不敢貿然進來,但心里放不下,便在門外試探的喚了聲:“公主?公主你沒事吧?” 許季玉手上一點兒都沒松,他吮吸了半晌,直到察覺容錦的身子微微顫抖,才停下來,方要詢問出聲,容錦的巴掌就扇了過來,正正打在許季玉的左臉上,這一下力道不小,將隱隱顯出五個手指印來。 許季玉見容錦氣得面上全是眼淚,心里一下子就軟和了,挨了打也不生氣,道:“那幾門親都是我娘給我定的,便是她們不出事兒,到成親之前我也會尋著理由拒了。你瞧見青歸了么?長得唇紅齒白吧,我原是計劃著等快到了成親之時,便命人放出風兒去,就說我好男風,不管哪樁親事,必定得黃?!?/br> 容錦抹了把臉上的淚,咬牙切齒的道:“你滾!” 許季玉道:“這么些年了,你也該消氣了。當初都是我不對……” 容錦冷笑道:“不走是吧?”說著便開門要喚侍衛。 許季玉兩手撐著門,翹著嘴角道:“我走我走??倸w咱們已經定了親了,你也跑不了?!庇稚焓种盖霸和鈺磕且黄瑑?,道:“那處別種牡丹了,改種竹子吧,大男人的書房,都是花兒朵兒太娘氣了!” 容錦黑著臉,“那是我的書房,誰說是大男人的書房了!” 許季玉道:“等成婚之后我不得住進來么,前院的書房自然得是歸爺,現在先將竹子種上,日后也省得再麻煩?!?/br> 容錦冷冷道:“你想得美!”張嘴便喚侍衛將許季玉打出去,許季玉早跑了。 再說程母回到家后,過了沒兩天,便帶著程皎一起悄悄回老家了。 ~~~ 容錚方到了豫西長廊不幾日,陣前便快馬加鞭送了捷報回來,本來西戎偷襲邊境商貿的便都是散兵,不過是仗著他們騎馬溜得快,才能一次次得手罷了。如今有容錚坐鎮,將他們圍堵了兩回,再敢前來犯境的便少了許多。 容錦可是老實了不少,也不張羅出府去閑逛了,先前許季玉命人送了幾回珍寶珠玉來,都被容錦扔了出去,許季玉倒也不惱,照常命人送南邊不常得的新鮮吃食?;槠谝惨呀浂ㄏ铝?,八月二十。 此時已有了些初夏的意思,草窠長得好了,里面窩著幾只蟲兒,方入了夜便亮嗓兒長鳴。 意秾命彤魚卷了湘妃簾,就著西天邊紅得耀眼的夕照,將信展開來細細看了一遍。她先前寫給沈珩之與凌氏的信,容錚已經命人送去大梁了,但意秾還未收到回信。 她手中的這封信是容錚隨捷報一同送來的,共有三封,第一封看著還正常些,不過是說些豫西長廊的風光,自己的食住,后來這兩封信便有些變味兒了,意秾看著便紅了臉。 將信放到了錦盒里,便見丹鷺一臉驚訝的過來道:“姑娘,方才公主譴紅杏jiejie過來說,楊大姑娘來了!” 丹鷺在大梁時叫習慣了,一時也沒改過稱呼來,還稱楊清持為楊大姑娘呢,倒是忘了她現在是朱家的四奶奶了。 意秾命人請楊清持在廳堂里稍坐,她又換了見客的衣裳,才出來。 ☆、63|1.1|家 楊清持面上含笑,她穿了一襲海棠紅織金妝花褙子,下面配十八幅鯉魚戲蓮的湘裙,頭上戴著赤金嵌寶銜珠大步搖,臉上涂著厚厚的胭脂。 意秾一直覺得曾經一起吟詩作畫的小姑娘里,變化最大的便是楊清持了,楊清持之前一直以才女自詡,她出身不算頂高,卻敢處處與沈意秐爭才名兒,她自來不屑涂脂抹粉,穿著也多以青白二色為主,似是凡以雅致而論才不會污了她通身的高潔。如今卻也是珠玉插滿頭了。 意秾笑道:“楊jiejie來了?!闭垪钋宄衷诠倜币紊献?,又命人端了新沏的茶來,自己執了一盞,輕輕抿了一口。 楊清持面上有些不大自在,暗自攥緊了帕子,揚起笑臉道:“能跟長公主討盞茶喝,實在榮幸,回頭兒我跟旁人說了,大家少不得還得羨慕我呢!” 意秾抬頭看向她,淡淡一笑。 楊清持只覺得意秾雖然沒說什么,但這一眼似將她心底的詭算都看穿了似的。昧著良心的事她并不常做,在家做姑娘時,為了博一個清高才名兒,尋常表姐妹或其她小娘子們擠兌于她,她也都只淡然一笑罷了。她常往成國公府去奉承季老夫人,季老夫人倒也厚待于她,給她說了門不錯的親事,是殷實人家的嫡子,因有季老夫人親自保媒,那家對她也極上心,她原想著便這般嫁了,也是她的命數。但后來竟被她聽得一兩絲的風聲,說宣和帝想將她配與大虞的二皇子,她心中便活絡起來,或許她有造化當得上皇子妃也說不定! 倒底還是天不由人,她拒了季老夫人保的媒,而后又被二皇子拒絕,她娘跟她說,這世間的因果總是如此的,讓她認命罷了。 她自懂事開始,便精心謀劃自己的一生,她又豈是個能認命的?倒底還是讓她無意間攀附上了文家…… 她咬了咬嘴唇,文二姑娘那張溫柔的笑面似印在了她的腦瓜仁兒上,雖溫暖如春風,但卻令她無端端的打顫。她見識過文二姑娘的手段,她頭一次去文家拜見文二姑娘時,耳邊聽人說文二姑娘最是溫厚端貴,她還以為是個菩薩面人兒,誰知她一進院門,便見兩個婆子拖著一個渾身血淋淋的小丫頭出去發賣。從她身邊經過時,那個小丫頭還勉力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個小丫頭臉上也全是血跡,眼中的怨毒似能沖上天霄去,雖不是對她,她也生生的冒了一身冷汗。 這份初見的印象太過深刻,她自然不是個蠢的,后來也想明白這是文二姑娘送她的“見面大禮”,可她仍覺得文二姑娘瘆人。況且她在大虞是完全倚仗于文二姑娘的,文二姑娘交待的事情,她又如何敢不做? 短短的一瞬,楊清持腦中已掠過千萬般心事,此時揚起笑容對意秾道:“我初到大虞來,只貼身帶了幾個丫鬟,滿眼全是不相干的人。在這異鄉,也只有長公主令我覺得親切非常,早就想過來拜見長公主,但又怕擾了長公主清靜,才一直沒敢來。這回子是我夫君前些日子去了趟大梁,帶了些咱們那兒特有的吃食來,我瞧了心里一則傷感,一則喜悅,便想著帶來也給長公主嘗嘗?!?/br> 她身邊的大丫頭早伶俐的將描花攢金的食盒捧了上來,楊清持笑吟吟的道:“雖說不值什么,好歹也是一個念想?!?/br> 意秾命彤魚親手接了,含笑道:“楊jiejie還記著我,聽聞楊jiejie前來,我心中實在歡喜,這盒子吃食,也是楊jiejie有心了?!彼齾s并沒有去拈那盒子里的小吃,而是笑道:“不過如今楊jiejie已經成家,是朱家人了,那一家子都是楊jiejie的親人,又怎能滿眼都是不相干的人呢?” 楊清持先是一怔,隨后耳根子便有些發紅,若是依著她以往的脾氣,就該淡淡一笑,不再言聲,才能顯現她的品格兒來。但如今她是身不由己,只當沒聽出意秾言語間刻意的疏離來,依舊熱情的笑道:“只要長公主喜歡,便是咱們的造化了。這回子我夫君自大梁回來,還帶了我娘的親筆信來,如今京里倒是發生了不少的趣文兒?!?/br> 她先揀著有趣兒的說,衛閣老家新娶的兒媳婦,才過門半月不到,便跟她青梅竹馬的表哥私奔了,找回來梗著脖子不肯認錯,說衛閣老的兒子不舉,憑什么她不能找別的漢子。還有婆媳間鬧矛盾大打出手的,寵妾滅妻最后全族覆滅的,種種不一而足。 意秾本不怠聽這些瑣碎,但見楊清持一樁樁講的賣力,倒有些好笑,她娘給她寫了信,難不成就是為了扯老婆舌頭?又不想打斷她,想聽聽她倒底最后要說什么。 果然,楊清持將大梁的趣文兒說了幾件,便將話頭兒轉到了沈家身上,道:“秐meimei也是可憐見兒的,她身子本就不好,趙羽又混鬧,竟將她身邊的大丫頭之梅給……之梅也是個背主的,便順水推舟跟了趙羽,當了姨娘了。秐meimei一氣之下,竟大病了一場,前幾日已經咽了氣了?!?/br> 前些日子凌氏給意秾的信中也提到了沈意秐的事,畢竟沈意秐仍是她的親堂姐,但凌氏寫信時,沈意秐尚未咽氣,沒承想才這幾日便已經魂歸黃泉了。 楊清持并不想多談沈意秐,只是拋出來看一看意秾的神色罷了。當初沈意秐竟突然被宣和帝下旨賜給了趙羽,足讓眾人震驚了許久,若說這其中沒有私密事,傻子也不能信!只是趙沈兩家嘴都極嚴,竟是一絲風聲沒露。如今她悄悄瞧著意秾的臉色,見她只垂了眸,也看不出什么來。 她又清了清嗓子,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忽然喜道:“對了,還有一樁事我倒是忘了說,看我這記性!我娘說我表嫂生了個大胖小子,全家都高興得了不得!我表哥歡喜壞了,都說抱孫不抱子,他可倒好,一有時間便過去抱兒子,將大家逗得直笑?!闭f著又去瞄意秾的神色,“我那表嫂也是個命好的,我表哥對她,可真是上了心的?!?/br> 意秾怔怔的聽她說完,才想起來她的表哥表嫂是誰。 前塵往事,猶在眼前。她不由得一陣唏噓,當初阮令嬴連起床都需人攙扶,眾人誰不說她不是長壽之象,如今也能平平安安誕下子嗣,也是上天垂憐。又想起季恒如今連兒子都有了,她與他前生今世的糾葛,也算是得了一個真正的了結了。 楊清持見意秾神情怔忡,還以為是戳中了她的傷心處,暗道文二姑娘果然神算,知道意秾的癥結在哪兒。便又按照文二姑娘教她的那番話兒道:“都說緣份二字最是令人捉摸不定的,可我卻覺著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是上天早就定下的,輕易摧折不得。就說長公主與太子殿下吧,隔著千萬里,竟也能湊成了一對兒結為夫妻,可見月老兒這紅線拴得長,又結實?!?/br> 楊清持正說得順溜,呷了口茶接著道:“還有二殿下,那般俊濯的人物,也就文二姑娘能配得上了,我初聽聞他們二人已定親的消息時,便覺得這世上只怕再沒有比他們更般配的了!若再有什么狐媚子纏上來,也終是破壞人的姻緣,讓人不恥,長公主說是也不是?” 意秾聽了這話,才知道她今日來這一趟的緣故,本想裝作淡然,但楊清持這話卻生生挑破了她心底最不愿想、不恥提之事。她再與容錚兩相喜歡,容錚也是早與文含芷定了親事的,她終歸是那攪人姻緣之輩,她自己都覺得難堪。 意秾臉上白了一白,道:“曾在大梁時楊jiejie是個鮮少多話之人,如今嫁過人,便果然不一樣了,衣著打扮、言談舉止都令人刮目相看?!?/br> 楊清持如今的臉皮也比原先厚了,哪里會在乎這等不痛不癢的言辭,又見意秾并不接她的話,心里就得意起來,笑道:“聽說二殿下臨去豫西長廊之前,還特意去了文府一趟呢,文二姑娘喜歡養鵝,二殿下還送了文二姑娘一只白玉雕成的鵝兒,難得的是,那鵝兒的正頭頂上竟有一抹殷紅,這可不是巧極了么!這般巧色可是難遇。二殿下也真真兒是有心了,聽得咱們都羨慕不已?!?/br> 意秾臉上仍噙著笑意,但心中卻涌上一股莫然的滋味來。她是知道那只鵝的,有一回她與容錦在公主府的湖邊看容錦養的鴛鴦,便說起王羲之愛鵝的典故來,恰那時容錚進來,聽了個真切。后來她便聽祝嬤嬤開她玩笑,說二殿下看重她,聽她說起大白鵝竟真的尋了塊白玉自己親自執刀雕刻。 意秾見楊清持試探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眼中還含著明晃晃的笑意,她腦中卻忽然冷靜了下來,她不信容錚待她的情誼全是假的,但那只玉鵝的事,除了她與容錚身邊的人知道,就再沒有人知情了…… 她看著楊清持,淡淡笑道:“也不知該贊楊jiejie還是文二姑娘?刺探消息這等事竟比暗、衛還手到擒來些?!?/br> 楊清持面上一僵,她倒是驚訝,方才明明已經見意秾白了小臉,不過才兩息的功夫,她竟然就冷靜了下來,也確實是個聰慧之人,只是可惜了。 楊清持的任務完成,她也不想多待,便起身告退了。 意秾坐在椅子上沒動,東側的月洞花窗外已是nongnong綠景,草木茂盛,清風掠過,便能聽聞枝葉唰唰聲響。 見她定定望著窗外,彤魚便小聲勸道:“姑娘,外面景色正好,要不咱們去外頭轉轉吧?!?/br> 意秾點了點頭,站起身,又道:“命人去廟里給三jiejie燒化些吧?!?/br> 彤魚方才聽聞沈意秐沒了,心里也有些不大自在,雖說沈意秐是咎由自取,但人沒了,再大的仇怨也散了些。聽意秾如此吩咐,便應了聲是,心里盤算著過會兒便打發個小廝去。 她則陪著意秾去園子里,如今天氣雖熱,但好在公主府內除了綠蔭便是紗幔遮陽,倒也不覺得曬人。走到東側的竹園時,只覺得涼風習習,竹林幽靜,只聞竹葉沙沙,令人心曠神怡。 兩人在竹園里坐了一會兒,方要起身時,見不遠處有一個男子,穿著一身白色織金緙絲袍子,清俊儒雅,尊貴威儀。他由身邊的侍衛扶著勉力從輪椅上站起來,似是用得力過大了些,他皺著眉,以巾帕掩口,猛地咳了起來。 旁邊的侍衛立時遞上水來,他揮手推開,目光透過竹林直直往意秾所在的方向望過來。 ☆、64|1.1|家 清麗難言的少女,穿著玉色的細綾紗衣,粉綠色的月華裙,一副明月珰垂在耳畔,俏立在竹林中,日光自竹影間篩進來,映得她燦然生光?;腥缑稍谌岷凸鈺灷锏南勺?,旁人只能遠遠觀看,走近一步都似怕將她驚動一般。 他瞇了瞇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來。 身側的侍衛顯然也看見了不遠處的意秾,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艷,垂下頭輕聲道:“太子殿下,想來咱們是遇到公主府內的女眷了?!?/br> 容鐸笑了笑,道:“她是咱們太子府的女眷?!?/br> 他自小便能被人稱贊一聲儒雅寬和,此時這一笑,仿若白玉蘊澤,但他眼中那份狠厲而狂熱的目光卻泄露出他此刻的真實情緒來。 意秾沒想到竟會在園子里遇到外男,也不知對方身份,上前問禮自是不能的,遙遙略一福身,便帶著彤魚轉身走了。 容鐸一言未出,盯著意秾嬌小的身影出了竹林,想起她方才面上的一派驚愕之色,便低低笑出來。這就是他的那個好弟弟為他從大梁迎娶來的重章公主了,確然有勾、人的資本,怪不得容錚竟梗著脖子受眾人議論,也不肯放她了。 不過,她終歸還是他的。 此時劉安仁過來,見容鐸若有所思,凝沉著面,便輕聲道:“殿下,蔣大人有要事回稟,請您回府?!?/br> 容鐸略皺了下眉,道:“什么事?” 劉安仁不敢遲疑,立刻道:“是薛釧兒遞來了消息?!?/br> 薛釧兒原本只是個尋常的宮女,在王皇后宮里伺候,后來王皇后見薛釧兒有幾分姿色,乳大臀圓,是個宜男之像,便要將她賞給容鐸做侍妾。容鐸身為太子,有無子嗣對承繼大統也是極重要的一個考量。自保寧帝起,容家皆是子嗣單薄,保寧帝只有一女兩子,而容鐸容錚容錦這三人,更是一子半女也沒有。 王皇后既存了這個心,事事便多抬舉薛釧兒,容鐸長相俊美,又是太子,薛釧兒自然是愿意的。容鐸將薛釧兒領回府后,沒過幾日,給她換了個身份,借著千秋節,便將薛釧兒進獻給保寧帝了。 兒子給爹送女人,這要是尋常人家,指不定要傳出什么閑言碎語去,但此事擱在了太子身上,便是孝順體貼了,連一眾言官也都沒口子的稱好,只因保寧帝子嗣單薄,諸臣時常便要上諫一回,請求保寧帝擴充后宮,保寧帝都沒準,如今多了一個給皇帝生孩子的人,大家看著都歡喜。 不過保寧帝卻并未冊封薛釧兒,只命她在御前伺候,薛釧兒是對容鐸鐵了心的,但凡保寧帝有點兒風吹草動,都會想著法子遞到容鐸手里。 容鐸聽了便點下頭,坐回輪椅里,將侍衛們譴遠了些,由劉安仁推著他緩緩前行,一面道:“豫西長廊怎么樣了?” 劉安仁是容鐸的心腹,代容鐸閱讀信鑒的時候也是有的,劉安仁忙道:“回殿下,二殿下將守在豫西長廊的軍營把持得鐵桶一般,咱們的人幾次想混進去,都沒能成,反而有幾人被二殿下以軍法處置了?!?/br> “他治軍確有天賦,不過,”容鐸溫溫笑了笑,“要變天了,他怕是趕不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