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這一世,意秾只靜靜站在凌氏身側,凌氏覺得有些尷尬,待了一會兒,也就告退了。 出來時凌氏情緒有些低落,雖說這么些年早就被趙氏擠兌慣了,婆母對她的冷待也不是一天兩天,但是畢竟自己的寶貝女兒病了這么些時日,身子剛好就去請安,身為祖母的卻絲毫關懷都沒有,話里話外的意思竟還怪意秾去的晚了。婆母冷待自己沒什么,但是冷待自己捧在手心里意秾,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況且兩年前沈珩之才中了狀元,這在世家中簡直算得上鳳毛麟角,卻也未見得婆母有多高興,日后依然是偏心著大房。 雖說如今已是春日的時令了,但是入夜還是有些涼意,她怕意秾凍著,便命跟著的婢女給意秾披上披風,卻見意秾悶著頭往前走。她頓時就心疼了,以為意秾是覺得剛剛在榮福堂覺得委屈了,便強撐起笑,小心翼翼的道:“意秾想吃什么?讓三元樓送來桌席面好不好?讓他們現烤只鹿rou送過來?!?/br> 意秾嗯了一聲,她倒沒察覺凌氏的想法,還在思忖方才去榮福堂時,在門外隱隱聽到的“季家”兩個字,待她跟凌氏進去后,沈老夫人與趙氏便都齊齊閉了嘴。其實單單這兩個字實在沒什么信息量,便是他人聽見了也不會在意,但是意秾經過了一世,就不得不多想了些,她思慮半晌,大致理出個頭緒來,想必是趙氏看中了季恒,想著將沈意秐定與他。 前世她并沒有聽聞大房有與季家定親的意愿,而她當時與季恒定親也頗為順利。她還記得,是季恒祖母做壽的那天,凌氏回來面上就帶了喜色,也不肯跟她說,就直接去找她爹爹沈珩之商量了。 過后凌氏也來問了她的想法,她與季恒算是表親,小時候也見過面,季恒是成國公府的嫡長孫,本人又是文采斐然的俊朗人物,意秾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很快的雙方便過了定禮。 而上輩子沈意秐定要毀了意秾的清白,也是為了季恒,想來是這其中還有些別的事,卻被她忽略了。 回到披芳院,意秾的爹爹沈珩之跟她大哥二哥都已經回來了。 上輩子沈珩之留給她的最后印象是郁郁病重,精神委頓,后來意秾死后,他又經歷了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才四十幾歲的年紀,就生了滿頭白發。 此時意秾見到的沈珩之,還是中了狀元郎之后,在官場上一路順遂,英姿勃發的沈珩之。 意秾忙奔過去,喚了聲:“爹爹!” 眼圈兒頓時一熱,強忍著才沒讓眼淚流下來。 前幾日她病著時,沈珩之恰被派到山西一帶,今日才回府,在山西時他接到家書,就知道意秾病了,也是甚為急躁,卻沒有辦法。如今回來,見意秾病雖好了,原本紅潤的小臉卻瘦了一圈兒,兩個眼睛倒顯得越發大了。他與凌氏夫妻情篤,并沒有庶子庶女,先頭兒一連得了兩個兒子,到了第三胎,自然盼著生個女兒,倒是天遂人愿,竟真得了個粉雕玉砌的女娃娃,簡直愛似珍寶,當作掌中明珠一般寵愛。 意秾倒也會長,凈挑了沈珩之跟凌氏的好處長,如今已經十四歲,開始抽條發育了,容色也越來越驚人。她面上只略微點了些口脂,襯著粉光致致的面龐,越發讓人覺得憐愛。 沈珩之命人將給凌氏和意秾從山西帶的禮物拿上來,對意秾道:“阿五最近好好吃飯了嗎?” 阿五是沈珩之給她取的小名,凌氏覺得不好聽,不肯叫,到如今也只有沈珩之才這樣喚她。 一句話倒戳中了凌氏的痛腳,“這孩子從小就不肯好好吃飯,如今病才好,正該進補,偏還跟小時候一個樣兒!” 凌氏正抱怨著,就見沈洵沈潛二人掀簾子大步進來。他們兩個到府之后先各自回房換了衣裳才過來,兩人年紀身高都相仿,長相上也是有些相似的,可是不管是在何時何地,只要兩人一同出現,眾人的目光一定會首先落在沈潛的身上。 沈潛不似沈洵文人的儒弱之態,身上自帶著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魄,劍眉星目,器宇軒昂。 兩人顯然是聽到凌氏那句抱怨了,沈潛伸手就在意秾頭上揉了一把,笑道:“小丫頭不好好吃飯,當心長不高!” 意秾已經是大姑娘了,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頭上還戴了支綴金葉子的華勝,此時被沈潛弄亂了,立時就拉下臉來,沖著凌氏告狀,“娘,二哥欺負我!” 凌氏皺著眉訓了沈潛兩句,巴掌沖著沈潛腦袋就呼過來,沈潛抱著頭也不敢避,就挨了一下子。沈洵也笑著替沈潛求了情,一家人這才坐下一起用飯。 凌氏果然讓三元樓送來一只現烤的鹿rou,炙得焦黃流油,意秾病著這些時日一直沒有好好吃飯,這會兒聞著味兒就覺得口舌生津,擇了塊兒就大嚼起來。 沈家用飯是講究食不語的,不過沈珩之沈洵沈潛這些男子吃飯較之意秾自然要快了許多,他們吃完就旋身坐到月牙桌旁,沈珩之照常要用盞六安瓜片。就因著沈珩之飯后這一習慣,凌氏沒少跟他生氣,凌氏覺得飯后立即飲茶傷胃,偏沈珩之改不過來,還帶得他的兩個兒子也跟他養成了一樣的習慣。 意秾雖還在嚼著鹿rou,耳朵卻豎了起來,聽旁邊那三人說話。 沈潛話最多,講的多半是軍營中的事,意秾不愛聽,剛要走神,就聽沈珩之對沈洵道:“戎梁交界處才開了邊貿,西戎境內的皮貨較之咱們這里強上百倍不止,咱們家在山西那兩處鋪子正好近水樓臺,過幾日你就去山西看一看,與西戎交易些來,以物以物,或以銀錢都可?!?/br> 沈珩之雖是一介文人儒士,但卻少了些文人的酸腐之氣,對錢財并不看得如同糞土腌臜之物近身不得,反而在娶凌氏過門之后,就一點一點背著府里做了些小生意,后來才逐漸越做越大了。 其實他當時也是被逼無奈,凌氏是他自己看上的,便去求了沈老夫人做主為他娶了凌氏。但凌氏是個父母早亡的,一直寄居舅家,舅母不疼,舅舅不管,出嫁時帶的嫁妝少得可憐。而凌氏又有趙氏那樣一個妯娌,在定國公府的日子自然不好過。 沈珩之為了不讓凌氏受委屈,才經營起了黃白之物,也好讓凌氏手里寬綽些。 沈洵聞言先是遲疑了一下,他是典型的世家子,一板一眼按照儒家學說教導起來的,平時不大愛接觸商務之事,但這也恰是沈珩之一定讓他去的原因,是賠是賺都不要緊,經些鍛煉于他也有好處。 沈洵見沈珩之沒有改口的意思,才點頭答應了。 而坐在一旁的意秾卻是猛地驚了一下,她隱約記得前世爹爹也是讓她大哥去的山西,而她大哥就是在出京之時不小心驚了馬,撞到了迎頭駛來的馬車,才偶遇了尹之燕。 ☆、第3章 飛華亭 上輩子在尹之燕成為她嫂子之前,她對尹之燕并不熟悉,她們所處的圈子不同,交集也就少些,但是這一世,她就格外留意尹之燕了。 過了三月二十,天氣驟然暖了起來,定國公府照例給主子仆婦都做了新衣衫,闔府上下都喜氣洋洋。 意秾跟沈意秐是一樣的,都是六套衣裙,兩副頭面,但是沈老夫人以沈意秐行過及笄禮了為由,又給她單添了支嵌彩寶的蟲草簪子,是當下的最新款式,一只胖乎乎的蜘蛛臥在蘭草旁,頭部和肚子各鑲了藍寶跟紅寶,既顯貴重又顯輕巧討喜。蜘蛛又有“知足常樂”的意頭,這一支簪子雖小,卻是各項好處都占全了。 意秾上輩子因為此事還哭鬧了一場,不過現在一直忿忿不滿的倒變成了凌氏,“一會兒阿娘就讓人去請宋文清大師給你雕兩支簪子來,一定比秐姐兒的還要好!”若不是因為沈老夫人是她的婆母,她早就該埋怨上了,此時就連埋怨也不能指名道姓,實在憋屈得很。 意秾笑道:“就讓祖母疼三jiejie去罷,我有爹爹跟娘親疼就足夠了!” 倒把凌氏說得心里一酸,想開了覺得也罷,反正自她入府起,沈老夫人就不大看得上她,連帶著她生的這三個兒女也入不了沈老夫人的眼,現在爭這一枚簪子的閑氣又有什么用。 意秾卻是真的沒將這枚簪子之事放在心里,她一直擔心著另外一樁事,“大哥什么時候走?” 凌氏詫異道:“你這兩天倒怎么關心起你大哥什么時候去山西了?” 意秾當然不能把真實的原因說出來,便攀著凌氏的手臂道:“爹爹不是讓大哥去跟西戎換皮貨么?我想要塊好皮子,等天冷了好給娘做個大氅?!?/br> 凌氏就伸手點一點她的額頭,笑道:“把你嘴甜的!我看是你自己想做個大氅吧。你爹爹的意思是等這兩日戶部的交接手續都辦好了就走,大約也就三五日了?!?/br> 意秾道:“大哥這一去就要幾個月不能回來,等大哥起程那日,我想去城門口送一送大哥,好不好?” 凌氏想了想,又見意秾眼巴巴的瞅著自己,就點了點頭。這個要求也不算過份,總歸她只坐在馬車里,也沒什么妨礙,到時候身邊多跟著些丫頭小廝也就是了。 只是還沒等到沈洵起程,倒先等來了沈意秐房里的大丫頭之梅,之梅穿了身淺綠色的窄袖,先躬身揖禮,嘴角微翹,笑道:“給五姑娘請安,我們姑娘讓奴婢來給五姑娘送對明珠小墜子,另外明日大夫人為姑娘辦了賞花宴,請五姑娘過去玩兒?!?/br> 意秾命彤魚接過來,笑道:“你回去替我多謝謝三jiejie,這小墜子好看的緊,明日我就戴這個去?!?/br> 之梅笑著應下,就退下去了。 彤魚撇撇嘴道:“三姑娘倒會做人情兒,老夫人偏著她,她就裝出一副大方的姿態來,送來這么一對東西。這珠子瞧著也普通,姑娘哪里稀罕她的?” 意秾上輩子因為那枚蟲草簪子的事,根本就沒收沈意秐送來的這對小墜子,連賞花宴也沒去,后來也不知怎么竟傳揚開了,沈家五姑娘倒落下了一個小氣的名聲。意秾拿起那對明珠墜子細細瞧了瞧,笑道:“這珠子雖然一般,可這手工卻是宋文清的手筆?!彼挝那逡灾启倜?,極少做其它東西,這對明珠墜子打眼一瞧普通的很,只有細端詳紋路才能看出那細細的金托兒上鐫著一個小小的“清”字,這對墜子也算難得了。 只是意秾一時卻沒想明白,這個時候趙氏為何突然要辦一場賞花宴?直到意秾到了地方,才領悟過來,趙氏這也太司馬昭之心了。 本來天氣上暖之后,各個府上的宴請便層出不窮,除了一些正經子的喜事,滿月做壽之類,余下最多的就是賞花宴。各家都有年紀相當的娘子,收到了別家的請帖,自然就要回請,請來請去,幾乎各個府上都得辦上一兩次。這種宴請意秾上輩子常常參加,姑娘們之間總有些攀比好勝的心理,不論詩詞琴藝,總想高過別人,意秾那時也不能免俗,否則也不會日夜勤練小楷,就為了想要一個虛浮的美名。 不過現在辦賞花宴總還是早些,往年大都要等到四五月份,牡丹盛開時開始的,而且請的也往往都是相熟的閨閣娘子。 但是今日趙氏所辦的這場賞花宴,除了請了一些與沈意秐要好的姑娘外,竟還請了各府適齡的郎君們,趙氏亦是借口自己出席,竟還邀請了幾位夫人奶奶。意秾去的時候,便看見趙氏那萬年不變的臉上掛著笑容,正在與成國公府的季夫人說話。 因為意秾猜出了趙氏的心思,便覺得趙氏現在的行為也太過明顯了些,但是旁人不知內情的,倒也沒察覺出異樣來。 趙氏仗著自己是趙皇后的親meimei,對誰都愛搭不理,若是有反常的舉動大家一定會注意,但今日她的反常舉動是對著季夫人,大家也就覺得沒什么反常了。 眾人能有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因為成國公府,不僅成國公和世子簡在帝心,而且兒孫出息的多,季夫人又生了季恒那樣一個俊朗無儔、光華奪目的兒子。上趕著季夫人的人多得很,趙氏又能怎么樣,也不差她一個。 而定國公府雖然也是國公府,但也只是外在瞧著攢花簇錦罷了,這一代的郎君們除了沈珩之,再沒一個有出息的。上輩子季家與沈家二房意秾定親,而不是與沈家大房沈意秐定親,便是季恒的祖母覺得沈家大房不堪大用,日后前程反不如二房,況且季恒與沈潛并稱京城雙璧,沈潛自然也是極有本事的,而且季恒的祖母一直便瞧不大上趙氏的作派。 這次賞花宴被安置在了飛華亭,旁邊有一個鑿開泉眼擴建而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又在堤上架了一道粱直入于湖中,粱上又架石立一小亭名玉澗。這個時令楊柳新綠,堤岸上杏花皆已盛放,嬌嫩的花瓣如過了清水似的紅,淺淺的,帶著少女般的羞澀。 郎君們都被安排在飛華亭中,而娘子們則與之隔湖相望,聚在梁上的玉澗亭里。早晨剛起了霧,這會兒雖然散了些,水氣卻仍重,伴著細細的絲竹聲,倒有種朦朧的況味。 意秾從梁上過,剛踏入玉澗亭,就聽有人嗤了一聲,道:“還是一家子的姐妹呢,竟比咱們來得都還晚些!怪好意思的!”說話的是一位容色俏麗的姑娘,五官精致,她是沈意秐親舅舅云陽伯的嫡幼女趙姝,她比意秾還要小上一歲,卻像模像樣的同大人一般梳了高髻,鬢邊簪了幾朵杏花,連成一串圓弧形,嬌俏雅致。 上輩子意秾最討厭的人就是趙姝,兩人見面說不上兩句話就能臉紅脖子粗。趙姝從小被嬌慣的不像樣子,看人跟趙氏簡直一個樣兒,將下巴抬得高高的,她倒比沈意秐更像趙氏的女兒。 其實趙家也算是奇葩,沈意秐的舅舅趙宗廷是鎮國公府趙家的嫡長子,偏偏被云陽公主看上了,鎮國公府出了位趙皇后,且趙宗廷又是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怎么肯自毀前程去尚公主?也不知這位云陽公主后來使了什么手段,硬是逼得鎮國公府不得不點頭同意。趙宗廷再不能承爵,云陽公主怕他委屈,便向隆慶帝請旨賜趙宗廷一個伯爵,又將公主府更名為云陽伯府。兩人成親之后倒也恩愛非常,云陽公主接連生了一子一女,這個女兒便是趙姝。 趙姝有這樣一位強悍的公主親娘,跋扈的性子怎么肯收斂? 意秾記得上輩子趙姝十五歲就成親了,并且當年就懷了身孕,卻不知何故滑了胎,之后就一直再難有子嗣,雖說有公主親娘做靠山,然而夫妻之間不如意,便是公主也奈何不得。 意秾笑了笑,對沈意秐歉意道:“對不起三jiejie,我來晚了,因為大夫囑咐早晨這頓藥一定得在辰時三刻吃,這才耽擱了?!?/br> 沈意秐立刻關切道:“五meimei的病還沒好利索么?都是我的過錯,想著咱們相熟的姐妹都在,你見了也會歡喜,便把你叫了來,五meimei一會兒若是覺得身子不舒坦,萬不要忍著,我讓人送你回去?!?/br> 趙姝在一旁冷哼一聲,道:“病秧子!真晦氣!” 大家聽了都覺尷尬,卻也沒人敢對趙姝說什么。 又見意秾依然笑意盈盈,全當作沒聽見,眾人也就不再理會趙姝的話了。 倒是沈意秐微微愣了一下,意秾耳畔墜著的那兩粒明珠耳鐺,被日光一晃,便發出晶瑩的光芒來,輕輕晃動,襯得意秾凝脂般的膚色越發好了。 她這兩次見到意秾總是隱隱覺得這位五meimei似乎跟以往不大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郎君們也都在對面的飛華亭中坐好了,玉澗亭里這些娘子們立刻都收了嘻嘻哈哈的嘴臉,擺出溫婉嫻淑的樣子來,眼睛卻不停的往飛華亭那里瞟。 等到季恒跟沈潛等一行人走到飛華亭的時候,身邊這些姑娘們的臉飛快地就紅了,雖說姑娘家該矜持,卻仍有不少人已經按捺不住或向季恒或向沈潛看去了。 意秾卻不自覺的握緊了手里的帕子,上輩子她與季恒定親后,季恒曾多次托沈潛給她送東西,她那時滿心都是歡喜,但是在她家中失勢之后,他立刻就掉轉頭要去娶別人了。 她強自抑制住才能沒抬頭看向季恒,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有一道目光向她投射過來。 接著就聽有一個姑娘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季家表哥剛剛看過來了!” ☆、第4章 繪春意 坐在這里的人多半都有些拐了幾拐的親戚關系,和季恒是表親也不稀奇。 她話音才落,立刻就有不少姑娘轉頭看了過去。 意秾沒忍住,也迅速的抬頭看了季恒一眼,怕遇到他的目光,故而這一眼看的甚是畏縮,不過她卻是完全多慮了,季恒這時正側頭執壺,聽人說話,根本就沒留意她。 意秾佯作淡定的將視線調轉回來,就見之梅之菊帶著兩個嬤嬤捧著筆墨進來,之梅笑道:“姑娘,方才大夫人說還要再等上一會子才能開席,讓眾位娘子這么干坐著有什么趣兒?且各位娘子也都是精通書畫的,倒不如現場做上兩幅畫,或配以詩文,不必署名,拿到飛華亭讓各位郎君也評出個三甲來?!?/br> 小姑娘們聚在一起,斗詩斗畫都是尋常事,這種活動自然不會有人反對,況且還要拿到飛華亭品評,誰也不想被人比下去。 意秾抬頭去看沈意秐,見她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就知道她只怕是早有準備,這一次,安心要在陸恒面前大放異彩了。 玉澗亭中并不十分寬闊,只擺了一個紫檀木鏤雕幽蘭的書案,將筆墨紙硯皆排好后,又在書案的右斜方放置了一架犀皮地雕蘭小硯屏。 這架小硯屏甫一擺上來,趙姝就“呀!”了一聲,道:“這不是皇爺爺喜歡的那個么?皇爺爺什么時候給了秐jiejie了?” 她這么一說,大家的目光自然就都集中到了那架小硯屏上,粗略看去,并不起眼,但是再一細瞧,果然質地雕工都是極好的,貴重之外又帶著清雅,尤其是那蘭葉,細到極處,如發絲一般,確然難得。 眾人再看向沈意秐時,目光中就多了重羨慕之意。 都說定國公府已經逐步勢敗了,今日一見,果然破般還有三千釘呢,況且今上賞賜之物,都能擺到府中娘子的書案上,這沈意秐在府中所得的寵愛也是顯而易見了。 沈意秐含蓄的笑道:“是圣上所賜之物?!本驮贈]其他話了。 也不知趙姝怎么此刻腦子突然就變得靈光了,她捧過小硯屏,細細端詳,一拍腦門兒,大驚小怪的道:“我記起來了,這架小硯屏分明是恒表哥十一歲時所雕,皇爺爺那時要考他雕工,恒表哥才雕了這個,因皇爺爺喜歡就擺到了臨窗的高幾上?!闭f著就挽上沈意秐的手臂,笑嘻嘻道:“皇爺爺什么給秐jiejie的?皇爺爺莫不是閑得慌,想做媒了罷?” 沈意秐正了正臉色,“姝meimei,不要亂說話?!?/br> 趙姝見狀,就吐吐舌頭,轉頭捉摸詩畫的構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