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江洲握住拳頭掩著嘴咳了咳,重復道:“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獸香不斷……雙雙入羅帷?!闭f罷過來牽她的手。 入你x的羅??!明明是相對坐調笙好嘛?打掉他的手,她自顧自地把那果rou往嘴里塞,吃的滿嘴流香。 “難道娘子不覺得這樣念起來很順溜嗎?”江洲伸手去她唇角,一一替她擦去殘汁。 她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臉皮的厚度也不是一天兩天鑄就的,是日積月累的。無瑕跟他講話,繼續垂下眼睫,捧著半顆橙子吮著酸汁,停不下來。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江洲的視線掃向那佐了吳鹽的玉碟,隨手捻了一塊放進嘴里,還沒開始咀嚼,那酸味已經開始于口中醞釀了,江洲拼命滾動著喉結,又難受地閉上眼,那玉碟里盛的還是經過吳鹽漬去了一些果酸的,而她吃的……江洲斂了笑容,一把從她手中奪過來,沉聲道:“別吃了!” 她不依,瞪他一眼,又想伸手去盤子里拿,他抬手一掀,幾個鮮黃的橙子溜出了盤子,相繼滑出桌檐落到地上,咕咕嚕嚕地滾遠了。她氣憤地跺腳:“你給我撿起來!”完了還跟幾百年沒吃過橙子一樣舔了舔手指上的殘汁。 江洲鄙視地看了她一眼,干脆彎下腰來將人一把架住,抗去床邊按坐了下去。她看見腳下有顆橙子,拼命掙扎著要去撿,腰間卻被他死死地桎梏著,她聽見他在她耳邊詢問:“干什么要折磨自己?是不是我娘跟你說了什么難聽的話?你才獨自生這些悶氣?” 這一問才叫她想起了正事,于是忍住了要去撿橙子的沖動,一本正經地端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對他也不予理會。 江洲繼續追問道:“我娘是不是提出要給我納妾?” 她心中一動,算你還識相,嘴巴一張:“是呢?!毖壑檗D上去,望著彩繪的屋頂,沒好氣地戳著他的肩道:“我說好夫君啊,屋子里掛了那么多待選的美人,你的艷福真不淺??!倒是過去仔仔細細地篩選篩選啊,中意哪個,跟你娘子我說一聲,明兒我就可以跟娘交差了?!?/br> “看過了,哪一個都不中意,就中意這個?!被瘟嘶嗡募?,他又抱著人柔聲哄道:“好娘子別生氣了,納妾是我娘一個人的主意,我根本就不知道呢?!睕]想到她沒有任何反應,絲毫不為所動。江洲又急道:“娘子不理會夫君,這不是在活生生地折磨他嗎?” “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你娘惹我不歡喜了,她是長輩,我又不能還回去,你是她兒子,那我就折磨你。對,她惹我我就折磨你,我就是要折磨你,就是要折磨你!不許躲!” “折磨我?好好好?!苯逕o可奈何,任她拳打腳踢。 她站起身子,跑去摘下兩幅畫像拿到他跟前酸道:“夫君可要睜大了眼睛好好看一看啊,這可都是二八年華的姑娘。這曾家的小姐,能詩能賦,才貌雙全。這李家的小姐,舞姿婀娜,飄飄欲仙,這林家的小姐……” 說的好像自己不是二八年華的姑娘一樣,江洲在心里回嘴,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瞟都懶得瞟那畫像,還沒待她說完已經不動聲色地起身,一把奪走她手中的畫像,又將房中掛起的畫像一一拆了,走去相連的書房,一并扔進了燃燒廢紙的鼎爐里,隨后拔了兩根燭臺丟了進去,轟一聲,火苗舔了起來。 回來時,明明看見了她在偷笑,她卻拼命把那揚起的唇角往下壓,繼續裝。 回到她身邊,又聽見她道:“夫君怎么把畫像都燒了呢?娘還讓我勸勸夫君讓夫君你納妾呢,夫君你把畫像都燒了娘準要怨我了,還會以為是我挑唆夫君你燒的呢?!?/br> 一口一聲夫君叫得真甜啊,可說出來的話為什么這么酸。他笑:“不燒?難道要留著看咱們魚水?”話音一落,膝蓋上又迎來毫不留情的一腳。 江洲委屈不已,甩掉靴子翻上床來貼在她耳邊吹氣道:“好卿卿,你究竟想怎樣?不想讓為夫納妾,卻要幫著娘說話??匆姙榉驘水嬒?,心里明明在偷笑,嘴上卻在怨為夫不該燒了畫像,所以,卿卿到底是想怎樣?真的忍心折磨夫君?” 卿卿?她寧愿他喊她娘子,也比這個好那么一點點 ,干脆掐了腰,腿一橫,踹著他的肚子豪邁道:“對!我就是要折磨夫君!他今晚甭想睡!” “哦?今晚要折磨我?”他咳了咳,又干笑兩聲,神態曖昧:“卿卿,你主動?” 她僵住。 江洲旋即一笑,快速調整了姿勢,麻利地剝橘子一樣將她的衣服撥到肩下,熟練地解開背后的肚兜繩子:“卿卿,你主動?!闭Z氣一下子從疑問變成了命令。 她顯然是被他一口一個卿卿給刺激得渾身都酥了,半天沒回過神來。隨后只覺得后背一涼又一熱,有一只手順著她背后的脊梁底下一路上滑,在那光滑的背上很滑了幾下,指尖流連的地方,無一不泛起細細的栗子。 “卿卿不是想折磨我么?”他的眼既能流波,又能釋火,溫柔又炙熱。兩手忽然扼住她的雙腿,一發力,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一下子撞進他懷里,整個人已經騎在了他腰間,她錯愕了下,驚覺自己的衣服已經褪得差不多了。他舒舒服服地平躺了下去:“我都準備好了,卿卿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br> “你只能這么乖乖地給我平躺著!” “當然?!彼?,“不平躺著,卿卿有什么好主意么?” 她沒想太多,只忖道:主動就主動,平時這個施暴者習慣性地在上面隨心所欲地縱橫馳騁,現在可算是有機會報復了。于是笑著拍拍他的臉,扯著他衣服:“嗯……喂喂,自己主動點兒?!?/br> 被壓在下面雖然脫衣服脫得很艱辛,但他抿了抿唇,還是乖乖地照做,脫著脫不下去了,眼神宣泄著不滿:卿卿你壓著我,我怎么脫? 她果然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下去,然而,她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他真的沒想到一向害羞的娘子竟然高抬了貴手,不是不依不饒,而是狠狠拍了拍,下了毒手嘴上還不滿道:“硬梆梆的,硌死個人了!” “顏青魚!”痛得他變了臉色,呲著牙悶哼起來。 …… 躺在下面的人舒舒服服地嗯了一聲,榮光滿面,笑得俊美:“卿卿,太溫柔了?!?/br> 嫌溫柔了是吧,掰正他的臉,俯下臉來:“看我不咬死你!”小小的牙齒在那高挺的鼻梁上咬來咬去,咬出深深的牙印來又移開了銜住他的嘴皮子拼命咬,他卻是目中含笑,一聲不吭。她這次故意的舉動比新婚第二日早上無意的舉動厲害了去,這回不僅讓他破了皮,還改變了他完美的唇形,江洲已經開始想象第二日清晨去上值,可以收到眾人什么樣的眼光了,有種眼光它就叫相看無言,心照不宣。 盡管咬破了皮,可血腥味卻掩蓋不住來自她唇齒的香氣和舌尖那一點悠遠的橙香,引得他想深入探索。疼痛什么的,都是小事一樁,此所謂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她抬起頭來,喘息了兩下,仔細思考他是怎樣為非作歹的。想完狡黠一笑,俯下身去,學著他的一舉一動。指尖自那橫亙的道道腹肌上滑,至腰線,胸線,臂膀……觸及之處皆顯示著雄性的力量。她又將臉埋在那結實的胸前奶彘一樣亂拱,順便含在某處咬了幾口,一直咬到脖子里…… 喉結處被舔得酥|癢難耐,江洲忍不住輕笑:“卿卿真是愛我,把我的一舉一動都學得這樣像?!?/br> “你緘口!” “……” “卿卿喜歡咬我,不過我就喜歡被卿卿這么……”他動了動身子,低聲笑著,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倆字,隨后作了一個咬她柔軟耳垂的舉動。 “……”身上的女人像油鍋里的蝦,渾身被炸紅了。 …… “好卿卿,還是太溫柔了?!辈粩嘣V求。 她止住動作,癱倒在他身上,大口喘息:“啊、啊,不行了……” “那就歇歇,有力氣的時候再來折磨郎君?!?/br> 倒是想,心有余而力不足。 欲撤,卻被死死按?。骸扒淝洳皇窍胝勰ニ删?,那郎君就讓卿卿一次折磨個夠?!?/br> “不想了?!笨?。 “眼下我想不出好辦法勸娘打消納妾的主意了。最好的辦法卿卿知道是什么嗎?”身下的人突然翻身,來了個反轉,對著壓在身下的女人一陣悄聲耳語。 雙目霍然睜開,她昂起頭來:“要是一直都懷不上的話怎么辦?那你會不會聽你娘的納妾?” 騙你你就信?江洲搖頭:“真是個傻瓜,難道我把你娶回來就是為了讓你給我生孩子的嗎?”雖然心里的確是這么想的?!岸颊f過多少次了,我不會再要別的女人。一生一世,只愛我明媚正娶的妻子顏傾(蘇晚晚)?!碑斎?,沒有說出蘇晚晚,只是在念到明媒正娶的妻子時,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真實的名字——蘇晚晚。 話落,又挨了一頓打:“你根本沒把人放在心上,我叫顏青魚不叫顏傾!” “誰讓卿卿騙了她郎君那么久?” “郎君自己聽錯了怪誰?” 江洲欲哭無淚,狂妄地動作了兩下:“忘了說了,既然卿卿折磨夠了,那么現在輪到她郎君了?!?/br> 誰說會一直乖乖地平躺著的!出爾反爾,真是卑鄙! 愛與妒 與劉恪大婚過后,蘇晚晚最初懶得理會劉恪的女人,一直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嚴孺人等妾室過來請安。后來,聽見丫頭春蘭無意間提到,其中有個姓顏的孺人,據說是扶安郡主的親jiejie,卻一直被郡王冷著,不得寵。蘇晚晚當即來了興趣,立刻吩咐春蘭去各個院子里知會一聲,讓人都過來請安。 眾人都跪下后,蘇晚晚開口便問:“誰是顏孺人?” 青鯉與嚴孺人相視一眼,一齊抬起頭來,不知道她問的是誰? 蘇晚晚的視線掃過嚴孺人挺起的肚子,又落到青鯉身上,說道:“你便是那扶安郡主的jiejie吧!” 青鯉點了點頭,卻疑惑著她為何要這樣問。一抬首對上蘇晚晚的眸子,匆忙移了開來,那眸色有些陰沉,不帶一絲善意。青鯉想起了嚴孺人先前跟她說過的話,這位郡王妃之前跟公子洲有過婚約,還在皇宮當著眾人的面公然挑釁過小魚兒。青鯉道:“王妃想問什么?” 蘇晚晚勾唇一笑:“扶安郡主的jiejie真是懂得禮數???本宮還沒開口,倒先問起本宮了?!?/br> 嚴孺人與柳宓等人斂著氣息,視線緊緊放在地上,萬萬不敢游離。 青鯉忙賠道:“王妃見諒,妾失禮了?!?/br> 蘇晚晚不予理會,繼續嘲道:“你們姐妹二人真是有本事啊,荊釵布裙平步青云,堪比飛燕合德?!?/br> 眾人心中一驚。飛燕合德共侍一夫?郡王妃此言難道不是暗示郡主和郡王有染?且飛燕yin|亂宮闈,合德以色事君致成帝精盡人亡。這絕不是什么好的比喻。 青鯉沒有想到這郡王妃蘇氏會如此堂而皇之地羞辱她姐妹二人,平靜地回答:“王妃說笑了,妾遠遠不及飛燕的姿色,也不及飛燕所得的恩寵。meimei青魚已經覓得良人,更不會是惑主合德?!?/br> 蘇晚晚一哂,不再刻意刁難青鯉,兀自飲茶,卻忘了讓跪地的眾人起身。經身邊的丫頭春蘭幾番提醒才懶懶開口:“都坐著吧!一直跪著干什么?” 眾人心中不滿,王妃不發話,誰敢起身? 不一會兒,有侍女前來為在座的每一位侍妾斟茶。春蘭道:“王妃賜茶,請各位主子品鑒?!?/br> 隨后在蘇晚晚耳邊一一介紹眾人。 嚴孺人端茶欲飲,鼻端嗅到那馥郁的香氣時怔了一下,茶杯中浮出幾片絳紅的花瓣,騰騰的熱氣中漸漸脹大。嚴孺人微微一哂,將茶杯抵在唇邊,身旁的丫頭蘭心前傾了一下身體,張口欲言,卻見她已經淺淺抿了起來。蘭心蹙著眉小心翼翼地瞥了蘇晚晚一眼,對上她犀利的眼神,立刻垂下頭去,一顆心緊張地怦怦跳。 看著嚴孺人一聲不吭,乖乖飲下茶水,蘇晚晚放心了許多,緩緩移開視線,其他人紛紛飲訖,惟有一女子面色蒼白,端著白玉瓷杯的手不停顫抖著。 蘇晚晚看清她的面容時,面上哂笑的表情更為夸張,得不到他就找個替身么?對眼前這張臉感了興趣,望著她蒼白的面色,蘇晚晚開了口:“這位meimei叫什么名字?為何不飲下本宮賞賜的茶?難不成怕本宮下毒?” 柳宓的手還是不停地抖,不斷拿祈求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丫頭翠云。 翠云見方才嚴孺人都飲下了,極度震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躊躇著要不要跪下來跟郡王妃稟明柳宓有孕,卻又怕就此得罪了郡王妃,同樣有孕的嚴孺人都喝了,再加上新婚夜柳宓讓郡王留宿已經冒犯了郡王妃,郡王妃會不會認為她恃寵生嬌,如果看不慣她這張肖似郡主的臉,恐怕以后會處處針對她。即使她現在懷著身孕,郡王妃明里是萬萬不敢傷害她的。但王室女人之間的明爭暗斗可謂波詭云譎,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害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易如反掌。 少飲一些許會動動胎氣,但應不至于流產,不然郡王妃不會大著膽子拿來給她們喝了??ね蹂伺e應是立威,好讓她們這些有了孕的敬她三分。既如此,不若學嚴孺人忍辱負重,一來不得罪王妃,二來即便動了胎氣還能博得郡王憐惜。 翠云對柳宓堅定地點了點頭,示意她喝下。 哪知柳宓卻不如她這樣想。柳宓的母親為富人小妾,深得父親寵愛,卻也因此招致嫉妒,妊娠期間,茶水被人下毒,結果一尸兩命,自此于柳宓的心中埋下陰影,后來柳宓被賣入王府為婢接受教習,了解過相關的知識,主子有孕時,哪些東西是忌服的,柳宓記得一清二楚。望著翻卷的茶乳里慢慢盛開的紅花,柳宓霍然起身,毅然扔了茶杯,鏗然一聲,茶杯撞地,四分五裂,赭紅的茶水毒血一樣順著明滑如鏡的地面流淌,絳紅的花瓣慢慢于枯竭的紅流中萎頓,柳宓揚著凄厲的音聲抗辯道:“我不能喝!” 翠云一驚,已經拉不住她,柳宓恢復了一些理智,匆匆去了蘇晚晚跟前毫無形象地跪下,花容失色:“求王妃恕罪,妾已有了身孕,無福消受王妃賞賜的紅花茶?!?/br> 眾人皆驚。 一句無福消受在蘇晚晚聽起來格外刺耳。蘇晚晚還是有些尷尬:“你的意思,是本宮想害你嗎?” 柳宓愣了一下,怯怯地叩首道:“妾不敢?!?/br> “你叫什么?” “妾,柳,柳宓?!?/br> “柳宓?原來是你啊?!碧K晚晚想起大婚翌日,有個柳孺人為劉恪前夜留宿在她那里遣人來跟自己謝罪。蘇晚晚不喜歡劉恪,他宿在誰那里,她毫不關心,不過巧合的是,今日一見,這個柳宓的容貌實在不討她喜歡。蘇晚晚斜眼示意春蘭,春蘭忙站出來道:“各位主子有所不知,郡王妃賞賜給大家的茶中紅花只是一種香味馥郁的薔薇,并不是那能致孕婦流產的紅花??ね蹂錾硐喔?,知書達禮,怎會做出謀害王嗣的舉動?” 一席話讓在場的多數人如釋重負。而柳宓還是心有余悸,額前冷汗頻出。 蘇晚晚冷嗤一聲,看向嚴孺人,問道:“嚴孺人可有不適?”嚴孺人微揚唇角,平靜如水,并不作回答。 蘇晚晚又睥睨伏地的柳宓厲聲斥道:“那嚴孺人也懷著郡王的孩子!不也喝了本宮賞賜的紅花茶嗎?就你身子金貴?” 話音一落,柳宓嚇得瑟瑟發抖,眼里很快有淚花充盈…… 蘇晚晚站起身來,下了座椅,走向瑟瑟發抖的柳宓,蹲下身來,譏道:“就你身子金貴是不是?你懷的麒麟是不是?”說罷,伸手探向她的肚子,柳宓嚇得往后一縮,拿手護住肚子,淚水橫流,拼命搖頭。 蘇晚晚抓住她的頭發,柳宓尖叫一聲,裙袂被當眾掀起,哭得愈發凄厲。眾人驚駭地不敢出聲。 “讓我看看,懷的是不是麒麟?”蘇晚晚面容扭曲地笑著,一雙冰涼的手貼向她溫熱的肚子,突然發力,狠掐了一把。 殿中只剩柳宓委屈的嗚咽…… 出來后,行至僻靜角落,嚴孺人面色憋得有些難看,青鯉忙追著詢問:“meimei有沒有不適?”蘭心也是嚇得不輕,慌張道:“主子,要不要派人通知郡王傳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