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那個被叫做“凱斯”的胖子二話不說直接開始較音,不過片刻,閔琛環視整個樂團一周,語氣平淡地說道:“第二樂章已經基本可以了,我們現在直接練習第三樂章?!?/br> 柏愛眾人:“……” “希望在明天下午,我能看到優秀的你們順利地結束這個簡單的樂章?!?/br> 柏愛眾人:“……”您在開玩笑嗎? 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樂團眾人殺人般的目光,俊美優雅的男人抬起指揮棒,輕輕一揚,一陣急促快速的小提琴聲便倏地響起。 第一百零六章 柴可夫斯基的《b小調第六交響曲》有一個別名,叫做《悲愴交響曲》。 與貝多芬的《悲愴》鋼琴奏鳴曲不同的是,這首《悲愴交響曲》沒有前者的堅強剛毅,始終是低沉壓抑的,是柴可夫斯基將自己一生的縮影給描述進去,所留下的最后的一首天鵝之歌—— 在這首曲子進行首演的六天后,柴可夫斯基就服毒自盡而亡。 這首曲子一共分為四個樂章,其中第三樂章可以算是最歡快熱烈的了,是一首甚活潑的快板,在小提琴為主旋律的音樂中,用仿佛南方舞曲般的聲音歌唱了人們生活時的忙碌景象。 柏愛無疑是非常出色的,按照剛才克多里的話,似乎樂團還沒有排練到第三樂章的部分。但是戚暮坐在觀眾席中聽著,卻絲毫沒有覺得一點不順,除了偶爾一些情感表達方面的錯誤外,錯字、搶拍、漏拍等等,都少得可憐。 這樣的水平如果放在普通樂團里,絕對是至少排練過兩天以上了。 ——戚暮在心中不由地感慨。 絕對的音感和超強的耳力讓戚暮能夠分辨出樂團里的每一個聲音,他能感受到這支樂團從一開始地略有生疏,到最后竟然慢慢地和諧起來,將這首第三樂章演奏得仿佛訓練過無數遍一般。 而這一切……戚暮知道,絕對不僅僅是因為這支樂團的優秀。 他轉首看向那個站在指揮臺上的男人,從戚暮的位置只能看到閔琛一個挺拔的背影,他看著這個男人輕輕地揚起指揮棒,大提琴便奏起了溫厚的聲響;他再用力地將手臂壓下,弦樂器突然停止了聲音,讓管樂器奏鳴。 一個指揮可以控制著全場的音樂,而優秀的指揮能夠讓全場的音樂按照他的心意譜寫。 舞臺下,青年忍不住地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而舞臺上,閔琛眉頭一挑,看向木管樂器組里的單簧管方向。其中一個正垂著單簧管的褐色頭發男人緊張地打了個抖索,趕緊更加認真地看起面前的譜子來。 耳邊又是一道可怕的錯音,閔琛危險地瞇了眸子,看向第一小提琴組里的某個馬尾巴女人。后者立即渾身一抖,背脊挺得筆直。 整首第三樂章只有短短的9分多鐘,但是整個柏愛除了克多里外,恐怕每個人都提起了心臟,生怕自己出了一點失誤。至于已經失誤的人啊…… 他們已然在心里默默祈禱了。 一曲結束,第一次出錯的單簧管手悲憤地抬起頭看向自家指揮,認命地等待著對方的指責。 但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個俊美清貴的男人今天竟然動作輕柔地放下了手中的指揮棒,然后抬首看向單簧管的方向,輕聲說道:“羅杰,你今天是感冒了嗎?” 被叫做羅杰的男人趕緊地點頭:“是的,指揮,我今天有點感冒,所以剛才我才一不小心……”話剛說到這,羅杰立即猛搖頭,連連解釋道:“不!柏特萊姆先生,我就算是感冒也不應該出現咳氣這種失誤,如果感冒真的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我應該請假!” 羅杰可記得,上一次瑪莎因為感冒,在排練的時候,不僅讓手里的弓在琴弦上打了個滑,還重重地打了個噴嚏,迫使整首曲子都倏地停住。當時……指揮是怎么說的呢—— 『感冒就多喝水,你是燒壞腦子了還是根本就沒有腦子,才會堅持帶病來樂團?現在就給我回家去!』 然而,今天羅杰如此坦誠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且做好了被訓斥一番的準備,誰料他竟然聽到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嗯,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羅杰,記得要多喝水,不要讓感冒加重啊?!?/br> 羅杰:“……誒?!” 柏愛眾人:“……????。?!” 不過片刻,閔琛又轉首看向小提琴組的方向,輕聲問道:“愛麗絲,剛才是第三段錯了一個音嗎?” 愛麗絲哭喪著臉,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柏特萊姆先生,我對第三樂章還不是很熟悉,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把它練通順了,絕對不會耽誤樂團的進度!真的對不起!” 只見閔琛淡定地點點頭,語氣溫柔:“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愛麗絲,只是錯了一個很小的泛音而已,這個音很高,你一時間找錯也是情有可原的。不用著急,我們慢慢訓練吧?!?/br> 愛麗絲:“……???!” 柏愛眾人:“……?????。。?!” 話說指揮今天……是吃錯什么藥了? 回憶著多倫薩和艾倫往常指導成員的模樣,閔琛面·無·表·情、但是聲·音·柔·和地將樂團里的眾人都指點了一遍。這情況恍若是大地回春、冰雪融化,讓柏愛的成員們感受到了來自天堂般的溫暖。 閔琛滿意地點點頭,再轉首看向觀眾席的方向。這一看…… 身遭的溫度陡降十度?。?! 只見在那簡約風格的觀眾席座位上,不用說是戚暮的影子了,連個鬼影都沒有好么! 克多里哭笑不得地咳嗽了一聲,好心好意地說道:“奧斯頓,似乎是在樂曲剛剛結束的時候……丹尼爾將他喊了出去?!毖韵轮馐?,在你開始點評的時候,人家就不在了。 閔?。骸啊?/br> 不過片刻,男人冷著一張俊臉,神色冰冷地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指揮棒。 “我們再練習一遍,這次誰出錯,把譜子給我抄寫十遍?!?/br> 柏愛眾人:“……” 說好的好好休息呢! 說好的情有可原呢??! 說好的溫柔和善呢?。?! 小天使,你怎么就這么走了啊嚶嚶嚶嚶?。。。?! 戚暮是在樂曲剛結束的時候,便被丹尼爾給喊出了排練廳的。 他雖然有些不明白對方怎么突然找自己有事,可是既然曲子已經排練結束了,戚暮便也不在意地起身跟著對方走了。 排練廳的大門不止一處,前后除了后臺的走道外,一共有六扇門供人行走。當戚暮跟在丹尼爾的身后從中間的大門走出去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 在碩大的落地窗外,一條白色玉帶般的河流溫潤地穿行過這座城市,將其分割成兩片。 仿佛察覺到了戚暮的視線,丹尼爾透過玻璃窗往外看了看,笑道:“哦那是施普雷河,從柏愛總部可以看到它還沒匯入哈弗爾河的那一部分。你剛才是從另一側的走廊進來的,所以沒有看見?!?/br> 這一側的走廊與戚暮剛才走過的那條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在走廊的兩側沒有掛上柏愛歷任指揮、首席以及其他成員的照片。 在這樣一條采光極好的走廊里,戚暮望著不遠處已經開始西垂的太陽,開口問道:“丹尼爾,很久不見了,不知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丹尼爾也沒有一點遮掩,直截了當地問道:“其實……小天使,你是不是已經和閔在一起了?” 這個問題來得十分突兀,戚暮也是微微一愣,接著才笑道:“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鳖D了頓,他又補充道:“你可以叫我小七,安吉爾這個名字真的是法勒先生的惡作劇?!?/br> 丹尼爾聞言立即傷心地瞪大眼,說:“天哪,小天使你真的忘記了嗎?在去年底我在華夏b市第一次聽到你的獨奏的時候,我就喊了你這個名字了??!那時候哪兒有法勒大師的事情??!” 見著對方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戚暮無語了一會兒,然后只得點頭道:“是是是,是我忘了……”猶豫了半晌,戚暮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就還是喊……這個名字?” 丹尼爾重重地點了點頭:“小天使啊,昨天閔請了兩天假期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你不接受他……明天當他回到樂團的時候,我們會經歷什么樣可怕的事情?!?/br> 聽了這話,戚暮微微怔?。骸啊h琛的脾氣,真的很不好嗎?” 在戚暮的印象中,他第一次見到閔琛的時候對方就非常熱心地拉住了他,使得他沒有掉入車流、釀成慘禍;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對方更是個怕蟲子怕得連公寓的大門都不敢進了,這樣的人也能讓人害怕? 之后在港城的時候,閔琛更是好心地告訴他斯威爾先生喜歡的曲子,還指導他如何演奏。 在此以后,類似的事情更是多得數不勝數,足以證明:就算閔琛不是一個非常友善的人,但也不至于讓人害怕吧? 聽著戚暮的話,丹尼爾藍色的眼睛瞪得滾圓,他驚呼:“上帝??!小天使你是在夸一個惡魔很溫柔嗎?我沒有聽錯吧?豈止是不好?!我敢保證,樂團里的人現在已經被他訓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好嗎!” 戚暮:“……” “難道你沒有去過多瑙河論壇嗎?該死,我以為就閔那個家伙沒興趣看別人對他的評價了,都忘了小天使你是在華夏,估計還不知道這個論壇吧?!钡つ釥栴D了頓,又道:“就是在歐洲,有一個古典愛好者聚集的網上論壇,在前幾年的時候他們曾經搞出了兩個投票?!?/br> 戚暮微笑著聽丹尼爾繼續說著:“總而言之,第一個投票是評選脾氣最好的指揮家,第一名你應該認識吧,是紐愛的艾倫·斯威爾。另外一個投票就是評選誰是脾氣最不好的……小天使,你知道那個第一名是誰嗎?” 戚暮輕笑著搖搖頭,在心里吐出一個名字:……奧斯頓·柏特萊姆。 “是閔琛那個家伙??!我可找了好幾個朋友注冊帳號上去給他投票呢,他要不是這個投票的冠軍,那些其他脾氣不好的指揮家,比如你認識的維也納交響樂團的埃弗拉先生,哪兒比得過他??!” 戚暮:“……那個,丹尼爾……” “總而言之,閔那個家伙的脾氣可壞了,你別看他對你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其實一肚子的壞水,可毒舌了……” 戚暮苦笑著:“丹尼爾,其實……” “我知道!其實你想說,閔他是個惡魔對嗎?小天使,你總算是看對了??!他要不是惡魔,那還有誰……” “我是惡魔?”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丹尼爾的背后響起,語氣優雅從容,不急不緩。 “……原來,當年你還特意找人幫忙投票了???” 丹尼爾:“……” 小天使!你怎么不早說?。。?! 戚暮:“……” 我就是想說,你也得讓我開口啊…… 第一百零七章 既然閔琛都已經來了,丹尼爾自然也沒什么理由好繼續呆下去了。在他臨(bei)走(gan_前(zou),戚暮特意問了他為什么突然將自己喊出來。 丹尼爾一拍大腿,撓了撓金色的頭發,道:“小天使,我是想告訴你雖然閔這個家伙有各種缺點,但是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家伙啊,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蔽了,他真的很不錯??!” 戚暮:“……”蒙蔽這個詞是這么用的嗎? 俊美淡定地男人抬眸輕輕掃他一眼:“馬后炮?來不及了?!?/br> 丹尼爾:“……我是真想這么說的好嗎!我拉小天使出來還不是為了給你說好話!” 閔琛淡淡開口:“哦,說我是惡魔嗎?” 丹尼爾:“……” 百口莫辯??! 丹尼爾真覺得就算是跳進萊茵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冤屈了??! 而這邊,畢竟今天下午樂團還要進行排練,所以閔琛便也沒有再帶戚暮回排練廳。戚暮表示理解,他們確實不好打擾樂團排練,但是他卻不知道…… 此時的柏愛排練廳里,正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除了克多里,每個人的臉上都刻印著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