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沒有選對時機?!?/br> 啪的一聲,戒尺打在他攤開的手心上,寧卿心頭一顫,幾乎就想要撲上前去,卻還是生生忍住。 “錯在何處?”教習先生繼續問。他冷眼看著眼下的少年,恨鐵不成鋼的惱怒模樣。 “不該棄船而逃?!?/br> 啪的一聲,又是一下。 手心已經腫了起來。 寧卿的手在袖中摳住了手心,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緊緊看著自己的弟弟。 慕容昕上前一揖:“朱夫子,請問老師現在可在?” 朱夫子轉頭看了他一眼:“你回來了。楊兄已經等你多時?!甭曇羝降领o,就如同早已知曉一般,他的眼睛在其他人身上掃過,然后回到其中的司馬和寧卿身上,“你們一起去吧?!?/br> 慕容昕謝過,待要再走,看見寧卿不忍之色,又站住,笑意拳拳的看著朱夫子:“朱夫子,這樣問可能問不出來?!?/br> 朱夫子看了他一眼。 慕容昕恭敬的伸出手,朱夫子微微點頭,將手上的碧云戒尺交付到他手上。 慕容昕雙手托舉,然后放低,捧著戒尺走到寧幼今面前。碧云戒尺在碧云書院有神圣而莊嚴的象征,如同舍利于浮屠。 “為何說你的錯是沒有選對時機?” “不知者,不罪?!鄙倌曷曇衾浔?。 慕容昕輕輕咳了一聲,不去看朱夫子已經變黑的臉,揚了揚眉:“比如,你身上的這些傷?” 幼今傲然跪著,不吭聲。 “對啊,你身上的傷,是誰干的?”寧卿到底心疼弟弟,終于問出口。 幼今抿嘴:“我自己摔的?!?/br> 慕容昕一手捉住戒尺,在他肩上敲了敲,幼今頓時眉心一蹙。 他笑意涌起:“那你第二錯,不該棄船而逃,作何解釋?” “敢作敢當?!庇捉駩灺暬卮?,聲音卻有了一絲底氣不足。 慕容昕問了這兩個問題,恭敬的將戒尺還給朱夫子:“朱夫子,我的問題問完了,如果您還想要更細的答案,不妨問問今天派他出去做事的人。對于船上那個老婦,這件事很遺憾。學生一直在船上,如果非要一個說法,那只能算是防衛過當——畢竟先動手的不是他?!?/br> 話音剛落,忽聽得一個英氣的女聲,直呼慕容昕之字:“那依照永旭所言,倘若尋常受了閑氣,得了委屈,那便可以任由自己酣暢淋漓,快意恩仇,而不顧世間法度,綱理倫常?” “師母?!蹦饺蓐磕樕细〕稣鎿吹男σ?,雖然還有克制的成分,卻和平日大不相同,似乎整個人都松懈下來:“這么些日子沒見,一見您就教訓我?!?/br> 女人走出來,生的極為普通的容貌,但是一身爽朗大氣的做派,簡單梳著尋常的雙刀髻,一身絲棉所制的儒裙,漸變之色,漸至深藍。 她走出來,看了司馬一眼,便道:“可不該好好教訓你,一貫多少日子前就送信回來,說有病人上門,你倒好,拖拖拉拉到現在,還在這里嚼舌根耽誤事情?!?/br> 司馬聞言淡淡頷首:“謝夫人關心?!?/br> 楊氏笑著點頭,轉頭吩咐身后兩個婢女:“先帶這位先生去后館吧?!彼D頭笑道:“你老師這些年鉆研醫術已經到了癡狂的地步,收到一貫的信就立刻開始準備了。今日怕是先不能見你了?!?/br> 慕容昕似乎對自己老師的專注習以為常:“無礙。老師的事情重要?!?/br> 楊氏聽了這話,笑道:“你這小子,竟是越發油嘴滑舌,明明是你求人辦事,倒是說的你老師欠了你的人情一般?!?/br> 慕容昕大喊:“師母明鑒,學生冤枉?!?/br> 楊氏的目光從慕容昕轉到了跪在下面的幼今身上:“你冤枉,這下面的可不冤枉。幼今,今日之事,你可還有話說?!?/br> “老師,學生無話可說?!?/br> “原來,幼今竟是拜倒了您的麾下?!蹦饺蓐抠潎@,“師母,您這一生,除了小師妹,可就這么一個學生。真是千挑萬選,千挑萬選啊?!?/br> 楊氏笑笑,面色卻開始漸漸嚴肅起來,她走到寧幼今身前:“看著我,說話?!?/br> 慕容昕見寧卿蠢蠢欲動,不動聲色退了一小步,剛剛擋住她的去路:“我這位師娘,說一不二,卻是個護短的。她原來是老將軍唯一的女兒,也曾在沙場隨父出征過,所以,對于兵法布陣,殺敵用兵頗有心得。真沒想到,幼今竟然會拜在她門下。她可是我們書院唯一一位兵法大家?!?/br> 楊氏笑笑,面色卻開始漸漸嚴肅起來,她走到寧幼今身前:“看著我,說話?!?/br> 慕容昕見寧卿蠢蠢欲動,不動聲色退了一小步,剛剛擋住她的去路:“不必擔心,我這位師娘,說一不二,卻是個護短的。她原來是老將軍唯一的女兒,也曾在沙場隨父出征過,所以,對于兵法布陣,殺敵用兵頗有心得。真沒想到,幼今竟然會拜在她門下。她可是我們書院唯一一位兵法大家?!?/br> 寧卿抬頭看去,楊氏雖在對著幼今說話,眼睛卻是隨著他的余光看到了寧卿身上。 她面色一肅:“常言,四千為一軍,我瞧你,現在這果敢利落的模樣,倒已經是勇冠三軍,說說罷,你怎么對一個老婦下手的?打了也就打了,竟然連一點擔當都沒有,直接棄船而逃,還被武生網勾了回來,扔在書院門口。你這臉面,可真夠大的?!睏钣⒃坪掼F不成鋼說出了最后一點:“我教導這幾日的功夫,你竟然一無所獲?就這樣被一個巡院的武生就給捉了回來?”后面一句怕才是她的真實想法。 “今日之事,也不全然是幼今的錯?!蹦饺蓐康?,“那婦人咄咄逼人,先行上手。少年年輕氣盛,倒也是無可厚非?!?/br> “怎么挑釁的?” 慕容昕耐著性子簡單講了一下。 楊英云聽了,立刻給幼今上課:“一點小小的口角也忍不住,倘若他日到了戰場,敵人陣前叫罵幾句,你就拖著全部身家拼上前去?” 寧卿忍不住解釋:“因為幼今今日本來身上有傷,加之當時情況,那婦人話及家父,是以忍無可忍?!?/br> 楊英云聞言撥開幼今掩住的衣衫看了看,點了點頭:“有點嚴重,九環刀的傷?!彼浑p洞徹聰慧的眼睛看著寧卿:“你是他的……” 寧卿雖然一身男裝,卻無欺瞞之心,恭敬行了一禮:“小女幼卿,是幼今的二姐?!?/br> 楊英云的手指敲了敲手背:“哦?既然是幼今的家姐,你怎么看?” “陣而后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此一心,可為忠勇,可為堅韌,可為肝膽,可為籌謀,關鍵在于用心之處,如同流水之渠,寶塔之基。幼今今日行為卻有所失,但事出對家父的追緬之心。若一大將,連最基礎的血勇方剛之氣都無,那也無甚可取之處……所以,罰應當罰,此為夫子教習,小女不敢妄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