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實際上,那天請的只有楚躍然的家長,然而來的人卻是楚躍然還在讀初三的meimei。 寧悅記得這件事,因為當時父母不在,是她去見的教導主任。 那個古板又嚴肅的教導女主任一開始很生氣,覺得寧悅的父母也太不把學校和老師當回事了,居然派個還在念初中的小孩子過來,等寧悅解釋完,槍口一轉就開始討伐起她哥來。說楚躍然自己不學好就算了,居然還帶壞好學生,影響真的是太壞了…… 等等! 寧悅瞪大眼睛:“你就是那個教導主任嘴里說的‘好學生’?!” 慕景寒毫不心虛地承認了:“是我?!?/br> 事實上,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楚躍然的meimei,而在此之前他卻已經從對方嘴里聽到過很多次這個名字。因為每天到了吃中飯的時候楚躍然就會一個人跑到初中部去陪他meimei一起吃中飯,這個習慣高中三年雷打不動。 劉深曾開玩笑地讓楚躍然帶他們去認識一下他的寶貝meimei,卻被對方嘻嘻哈哈地拒絕了。他的原話是這樣的:我的寶貝meimei就只認我一個人,帶著你們去萬一她對你們視而不見,傷害到你們身為帥哥的自尊心了可怎么辦? 他當時也只當楚躍然保護欲太過了,并沒其他的想法。 在升入高三后,老師日復一日地告誡他們這是如何如何重要的一年,又是如何如何決定命運的一年,聽多了便覺得有點煩膩,于是就起了那么點反抗之心。 慕景寒很清楚老師對他抱有怎樣的期待,所以他十分惡劣地想著,當他們看到他不良的行為時會是怎樣一番震驚的模樣。 現在想來,年少輕狂,誰都會有那么一段中二時期,慕景寒自認為自己是個普通人,會叛逆也很正常。 然而結果讓人啼笑皆非,大概是平時扮演的好學生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教導主任一廂情愿地認為他是受人蠱惑的,是情有可原的“受害者”。就算他說自己才是提出建議的人也被認為是不忍苛責朋友才故意這樣說的。結果就是除了關鍵時刻去上廁所的劉深逃過一劫,楚躍然被請家長,而他則是被苦口婆心的勸誡了一番。 當然,楚躍然并不是所謂的壞學生,只是他愛鬧,上課起哄聲音永遠是最大的,下課時也永遠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一個,哪怕老師還沒走,所以在教導主任這種古板的人眼中,缺點永遠大于優點。 還在念初三的寧悅到教導主任辦公室的時候,慕景寒剛好結束了那一番口水荼毒。他站在辦公室最角落,看著那個看起來干凈乖巧的小姑娘面對教導主任井噴式的炮轟依然一板一眼地據理力爭。 “老師,我mama從小就告訴我說哥哥是我的榜樣,讓我聽他的話,向他學習,所以他是不會故意去做壞事的,因為我會跟他學?!?/br> “那小同學你的意思是說慕同學帶壞了你哥哥咯?” “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我哥哥不會帶我去做壞事的?!?/br> “……”這是什么邏輯?不會帶壞你,難道就不會去教唆別人了么?教導主任被氣了個仰倒。 慕景寒卻在那一刻恍然大悟,無怪乎楚躍然如此寶貝他meimei,敢情對方也是在全身心盲目地維護著他,這讓作為獨生子長大的他感覺有點羨慕。 “那個教導主任后來有沒有刻意刁難你?” “哪個?”寧悅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茫然道:“你是說我上高中以后的教導主任?還是同一個人嗎?我不清楚……” 慕景寒有片刻的啞然,繼而失笑,以她那種連人都記不住的性子,就算真的被刁難了,恐怕也不會注意到。 作為一個骨子里的兄控,寧悅在知道慕景寒就是那個害楚躍然被罰寫檢討的罪魁禍首時,忍不住默默瞪了他一眼。慕景寒氣定神閑地解釋:“其實你哥也不算冤枉,雖說是我提起的,但煙卻是躍然口袋里掏出來的?!?/br> 寧悅:“……你好意思嗎?” “為什么不?好歹我被口水荼毒了一個小時,換你哥他肯定更樂意寫檢討?!?/br> 頓了頓,慕景寒補充了一句:“當然,我也一樣?!?/br> ……寧悅忽然覺得那個教導主任好可憐,被自己引以為傲的學生嫌棄成這樣。 共同的經歷回憶起來的時候能在不知不覺間拉近雙方的距離,楚凡業他們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倆人聊得正熱鬧的樣子,夫妻倆對視一眼,不禁都松了口氣。 吃晚餐的過程中,面對楚太太朝她頻頻甩過來的眼神,寧悅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抬手舀了一勺子的菜放到慕景寒碗里:“慕……學長,吃菜?!?/br> 鎮定地說完,寧悅繼續埋頭吃飯,她其實也不知道該叫對方什么,叫名字總歸有點別扭,但是他曾經是她的學長這總沒錯吧? 可能寧悅自己都沒有察覺,此時的她在面對慕景寒時,已經可以做到用平常心來對待了。 這也正是慕景寒想看到的,他要的不是仰望、不是尊敬、更不是崇拜,他希望對方把他當成普通人,當做一個男人來相處。 只不過……慕景寒看著自己碗里的嫩黃嫩黃的玉米粒,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從容吃了一口:“謝謝。其實我沒把自己當外人?!?/br> 楚太太很滿意:“對對對,別跟我們客氣,景寒是自己人,怎么會是外人?!?/br> 寧悅:“……” 感覺好像她才是那個外人似的,寧悅也是醉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口,她只好低著頭接著吃。 反倒是坐在她對面的楚躍然滿是調侃地挑了挑眉,朝自家好友遞過去一個興味的眼神:清蒸玉米粒好吃嗎,妹夫? 寧悅喜歡吃這道菜,但慕景寒卻剛好相反,他討厭一切顆粒狀的食物,比如花生;比如豆子;比如……玉米。但不湊巧得是,這盤菜為了方便寧悅就擺在她手邊,而剛剛在楚太太頻繁的示意下,她那一順手就舀了一勺子給他……不過不知者無罪,而且某人偏偏還吃得一臉心甘情愿,楚躍然會放過這個打趣他的機會才是怪了。 慕景寒淡定地瞥他一眼,又繼續往嘴里送了第二口——算是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結束,寧悅幫著收拾完碗筷,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慕景寒提出告辭的聲音,她剛準備松一口氣,忽然又聽到了自家母親的聲音: “悅悅,景寒要回去了,你幫我去送送他?!?/br> 寧悅:“……噢?!?/br> 把擦手的紙巾扔進垃圾桶,寧悅走到已經起身站在沙發前的慕景寒面前,抬臉看著他: “慕學長,我送你?!编?,第二次叫這個稱呼已經毫無壓力了。 向大家打了個招呼,慕景寒和寧悅一起往門口走去。只是在出了大門后,眼見他走的方向并不是他停車的位置,寧悅忍不住開口叫住他:“喂,你要去哪里?” “不叫慕學長了?”他回頭,眉梢微揚的反問。 寧悅立馬配合地改口:“慕學長,你要去哪兒?” 慕景寒輕笑一聲,忽然低下臉湊了過來:“這么聽話?” 寧悅一囧,不自在地別過臉,開始轉移話題:“我只是想說,你車子不停在這個方向上?!?/br> “哦?!彼h首應著,腳下卻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我們散會兒步,順便消消食?!?/br> 于是寧悅陪他在她家的花園里走了幾圈,最后分別的時候,慕景寒從車后座里拿出來一個袋子遞給她,對上她疑惑的眼神時,解釋道:“衣服?!?/br> “給我的?” “嗯,你明天開始不是要跟叔叔一起晨跑么?” 這你都知道了?寧悅嘴角一抽,愁苦地說了聲謝謝。 “跟我不用說謝謝?!蹦骄昂f,“因為我也不會跟你說這兩個字?!?/br> “那……有勞?” 慕景寒不說話了,而是用一種讓寧悅頭皮發麻的眼神看著她,就在她想說是開玩笑的時候,對方忽然俯下身,觸不及防地在她唇上輕咬了一口,壓低了聲音說: “比起口頭上的感謝,我更喜歡你用這樣的行動來表達?!?/br> 條件反射捂住嘴唇的寧悅:“……” 用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耍流氓,以后誰還敢收你的禮物? 第六章 清晨五點,爵世花園小區還沉浸在一片有點昏蒙的晨光里。大道兩旁淬了露珠的法國梧桐樹筆直高大,黃色的迎春花綴滿翠綠的綠化帶,把佇立在不遠處的歐式別墅襯托的更加雅致如畫。 五點四十,寧悅還在睡夢中,拉了窗簾的房間里安靜得可以聽清床上人清淺的呼吸。 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下一刻便嗡嗡嗡地震動起來。 細密而規律的聲響終于成功打擾到床上人的好眠,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鴕鳥似的把臉埋進了枕頭里。然而手機卻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對似的,持續不停地嗡嗡嗡,仿佛不把她吵醒就不會止住。 寧悅終于動了,手從薄被里伸出,閉著眼睛在床頭附近的矮桌上胡亂摸了一通,抓過手機劃開遞到耳邊,隨后就有一個略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沒醒?” “唔……什么事?” 聽著寧悅帶著鼻音的輕軟語調,手機這頭的慕景寒無奈失笑:“不是說今天要去晨跑嗎?” “……幾點了?” “五點四十七?!?/br> 他剛說完,寧悅的房門就被敲響了,楚凡業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悅悅,醒了嗎?要出門了,你只有十五分鐘不到了哦?!?/br> “我知道了!”匆匆回了楚凡業一聲,寧悅一骨碌從床上爬坐起來,對著手機說:“我起了,沒事我就掛了???” 慕景寒挑眉,居然不說謝謝了?遺憾地一聲嘆息,他說:“沒事?!?/br> 寧悅剛穿好拖鞋,聞言便準備掛斷,但在按下去的前一秒,她手指頓了頓,忽然又不確定了。 某人大清早的打個電話來,就為了叫她起床?不會她這里掛了他電話,下次見面又想要干嘛吧? ……她已經對慕景寒這個人無所不用其極的耍流氓行為銘感于心了——顯然昨天那個觸不及防的吻已經對她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于是她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問:“……你真沒其他事了?要不你先掛?” ……nongnong的懷疑語氣,慕景寒看了眼手機,不再廢話,干脆利落的掛了電話。 這頭,寧悅放下手機,一邊向浴室走去,一邊不安地拍著胸口:mama咪呀,怎么覺得他最后摁斷那一下的舉動透著股涼意? 這一定不是我的錯覺。 快速洗漱完,換上某人特意送的那一套黑色運動裝,寧悅沒有發現標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款式跟軍裝有點像,但沒那么正規嚴謹,整套衣服不是拉鏈設計,而是采用非常具有時尚感的圓形珠扣,肩膀上白色的條紋和微領設計給整套衣服增加了一份休閑隨意,最重要的是材質柔軟,透氣性很好,穿在身上感覺十分的輕便。 第一天晨跑,對于寧悅這種幾乎沒怎么運動過的人來說,注定是累成狗的節奏。楚凡業看著她氣都快喘不上來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悅悅,我都不好意思跟他們說你是我女兒,簡直是丟你老子的臉!” 他說的他們是指小區里跟他一樣有晨跑習慣的人。 寧悅心氣不順的翻了個白眼:“你怎么不看看這些人里,除了我,還有哪個是年輕人?” 楚凡業環顧一圈,發現還真沒有。 不過細想好像也可以理解?年輕人要賺錢養家,像他們這些一把年紀的人才喜歡在早上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爵世花園小區是b市有名的別墅區,住在這里的都是家庭條件非常不錯的人,而大部分情況下,有錢兩個字同樣也代表了忙不完的工作、應接不暇的應酬和腳不沾地的飛來飛去,很少會有年輕人在可以睡覺的黃金時間出來晨跑鍛煉身體,要么就都有固定時間直接去健身房鍛煉。 楚躍然就是如此。 結束了晨跑,寧悅跟在神清氣爽的楚凡業身后又緩走了一圈才邁進家門,坐下后她立馬癱在椅子上不動了。 楚太太笑她:“悅悅你這是出去跑了半個小時啊,我還以為你是在外面搬了一早上的磚頭呢?!?/br> 寧悅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是不滿的哼了聲了事。 楚凡業說:“今天只是開始,所以時間短了點,以后會慢慢循序漸進的?!?/br> 寧悅:“……” 好心塞。 吃過早餐,慢騰騰回房洗了個澡,又重新補了兩個小時的覺,然后寧悅的一天才算是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