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喃喃自語道,”因果,我竟是欠了因果!“ 誓言猶在耳邊,他又豈能問心無愧? 心境不穩,天象突變! 轉瞬之間,天地變色,濃云沉沉之中,一道閃電如同長蛇突襲,悄然無聲的繞在了他的身體周圍,神府之中,金丹初成,本是忽明忽暗,卻因此裂開了紋路,那紋路越來越多,交織相纏,竟然將這金丹變成了齏米分。 沖級金丹是每個修士都盼望又煎熬的,如果能晉升成功,自然是萬望之喜,若是不成,也還可以重頭再來,最怕的就是在天劫中受到重傷,而這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金丹碎裂,這意味著境界一降到底,從一個半步金丹的筑基十層后期一下子打落到煉氣期。 真可謂是辛辛苦苦幾百年,一朝回到筑基前。 即使如靜安王這般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面上那一貫的從容淡定,也開始崩塌,胸中氣血翻騰,欲哭無淚。 而藏在長衣大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微微顫抖…… 然而心底仍有一絲不服輸,勉強抬起右掌,屈指暗算,如今他好歹還是練氣十層,還能運用小洞明術,凝神細忖…… 明明,那蒼梧城雖不是大陳朝最為繁華的幾個城市之一,卻也是東邊數得著的富庶安逸之地。 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風調雨順,四季如春,沒有洪澇災害,也少有盜賊匪寇,那夫妻二人看著也是宜子之相,怎么也會有個一兒半女,更何況臨別前,自己贈予了一枚信物,道若是有難處便上太和城來尋自己。 當時雖然他沒有表露自己王爺的身份,留的地址也是他暗中的一處產業,但相信那對夫妻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非富即貴,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拿著玉佩找上門來…… 可為什么? 他推算出來的卦象,云家血脈竟然全然斷絕! 是他大意了! 果然是因果未了,有恩未還…… 一直盤桓在他胸口的那口老血,再也隱忍不住,就此噴了出去…… 天色將明,軒窗外透進隱隱的光亮。 陳羽芝從榻上坐起,雪白的緞質寢衣微微汗濕,粘在背上很不舒服。 陳羽芝走到寢殿另一頭,用碧紗櫥隔開而成的浴間,將身上汗濕的內衣解下扔在一邊的衣簍內。 浴間的盡處,是白玉雕徹而成的水池。 水池的上方三尺之處,有碧玉雕成的龍首,陳玉芝手指隔空輕點,那龍首中便吐出溫熱的水流,匯入微涼的池水之中。 白玉般的肌膚□□在外,光潔細膩,竟是嬌養在深閨之中的美人還要美上幾分。 如緞的長發披拂腰間,寬肩蜂腰,長腿翹臀,搭配上那洵美的容色,行動之間,簡直美不勝收。 陳玉芝卻沒工夫理會自己的外形,扔掉外衣之后,就走向浴池,將自己全身埋在了水中。 他的修為已經是筑基期,用個避塵訣,也是方便快速,只是他剛從噩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從心理上,他就更愿意泡在浴池里清醒一番。 對于一個修仙者來說,這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噩夢。 這幾年,封地風調雨順,治理有方,算得上是大陳朝難得的安樂之地。他這個晉安王,相應的俗事也就不多,大把的時間都用于勤加修煉,他本就是得天獨厚的變異雷系天靈根,少年時又得了幾番機緣,這些年進階快速,己到了筑基八層,眼看著又隱隱快要突破到了第九層,離筑基大圓滿晉升結丹又進一步。 算下來,大約再有十年,他許就可以沖擊結丹,然而卻在此時,做起了這樣的噩夢! 他修行的小洞明術,可以推演未來變化,然而卻只能是推演他人的命數,算不出自己的或是極為親近之人的。 但修行之人,有著異于常人的感知,他會在此時做這樣的噩夢,又何嘗不是一種未來危機的預兆? 大恩未還? 云氏血脈斷絕? 沉入池底的陳羽芝驀然自水中抬起上身,伸出一手,掐指暗算。 很好,云家尚有后人在! 只是當年的小夫妻兩個,已然不在人世,算來他們也是年壽已高,倒也是自然規律…… 既然夢中得了警醒,他就不會再讓這樣有未了的因果存在。 沐浴更衣之后,果然心神寧靜了不少。 當他走出寢殿,離開慶安宮的時候,宮門外守候著的內侍們紛紛行禮問安,負責打掃和清理的侍從們,這才進去做事。 他們這位主子,跟旁的王爺,郡王們不同,最是個喜歡清靜的,不好女色,慶安宮中,連個宮女都沒有。 整個王府里的女人不過十來個,大部分都是四五十歲的婆子媳婦,年紀輕的一個沒有。 即使這樣,在慶安宮里,大部分時間,都是不許侍者們進的。 晉安王的早膳十分簡單,不過一小碗碧粳米粥,一份時蔬小菜,外加時令水果,比一般的富貴人家還要簡單樸素的多。 晉安王用過早飯,便命人將王府總管喚來。 命他速派得力人手去蒼梧城,查訪姓云的人家! 第27章 京中 吩咐完畢,總管陳義卻遲疑未走。 陳羽芝鳳目微移,泠泠然瞥過去一眼。 “有事?” 陳義身形微躬,稟告道,“回殿下,京中傳來消息……” 陳羽芝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之上,眉眼不抬。 這個皇侄,當年十幾歲初為天子的時候,看著還是可以的,可惜,這才二三十來年,他就開始犯起糊涂來。這幾年,從京中傳出來的消息,可沒有一樣不讓人聽著糟心的。 “韋貴妃去紅云觀祈福,卻自稱在飛仙塔內遇到了刺客,便以此為借口,將紅云觀內外封禁,里外搜查了個遍……” 陳羽芝眼睫微微眨動了下,聲音仍是淡然。 “哦?她就那么搜了?” 早年紅云觀的地位在大陳朝可是超然尊貴,皇宮里的公主,后妃到了觀中,都是客客氣氣,不敢放肆……要知道,里頭說不定隨便哪個真人,道姑都是有身份來歷的,更不用說還有好幾位輩份高的皇姑在了。 自從陳恒獨寵韋貴妃以來,這朝廷的法令,后宮的秩序,簡直是混亂無序,毫無規矩。 “……聽說觀主景和真人雖滿心悲忿,卻為韋貴妃威勢所迫,不敢執言,只得眼睜睜看著韋貴妃手下的男侍衛們深夜間闖入各位正清靜修行的真人院中,這其中還有早就避居后山,多年不見外客的玉研長公主……” 說到這里,陳義微微一頓,就聽見主子冷哼了聲。 哼!陳義在心中附和。 難怪向來云淡風清,目下無塵的殿下也會為韋氏的作為不恥,這女人,行事已經猖狂之極,簡直不將陳室宗親放在眼里! “只是在搜到皇后院中時,皇后娘娘卻是帶著人堵在二門之內,不讓貴妃的人進去搜查,兩方僵持不下,貴妃知道了,就也趕來,跟皇后言語爭駁,道皇后包庇不法之徒,定要讓人進去搜查,皇后卻是以身阻擋,道誰要敢進院,就踩著她的尸身過去?!?/br> 陳羽芝搭在椅子扶手處的手指微微點了兩下,似有些贊許地道,“嗯,沒想到皇后倒還有幾分烈性……” 他可是記得這位侄媳,出身不高,家世不顯,從打一入陳恒的后院起就是個當擺設的正妻,但凡有得了幾天寵的姬妾們都敢上她面前晃蕩,她也不妒不嫉,反而極力將他侄子的女們安排得妥貼,可謂是個賢惠的面團人了,沒想到,臨老了,還能發一把威。 不過么,這位韋氏可不是尋常女子! 十年前,他曾經入京,赴宮宴之時,見過韋氏一面。 雖只有一面,男女分地分席,至少隔著幾百步之遠,他也能看出,在韋氏那嬌艷異常的皮相之下,似乎隱藏著淡淡的陰煞之氣。 當時他雖覺得有異,卻只是以為韋氏身為內宮寵妃,定是手上沾上了些陰私血腥所致,再聯想到聽說過的韋氏在宮內驕橫跋扈,暴戾兇殘,莫說是在她的凌波宮內伺候的宮女內侍,就是等級差一些的宮嬪,美人,被她弄死的也不少。 當時他也曾經提醒過那位皇侄,讓他不要為jian邪所惑,特別是韋氏,面相妖艷不祥,寵之與龍體不利。 結果陳恒當面打哈哈,過后耳旁風。 而韋氏三十來歲,在宮中按說應該已是老妃子了,可越往后這些年,反而更是榮寵已極,獨霸內宮。 如今韋氏都快成了實際的后宮之主,這不,連皇后,和紅云觀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后這般作為,雖然維護了一時的體面,然而等韋氏回到宮里給陳恒耳邊妖風一吹,只怕皇后還要受申斥,陳恒這糊涂蟲就有借口廢后給韋氏騰地方也未可知。 就聽陳義接著道,“誰想那韋氏真是市井潑婦出身,半點規矩禮儀都不講,見侍衛們不敢上前,就指了身邊的健婦婆子,讓她們上前去把皇后拖開,好讓人進院子里搜查所謂的刺客……” 陳羽芝原本神情八風不動,聽到此處也不由得眉頭微擰,冷哼道,“蠢夫蠢婦!” 早知陳恒小子昏瞆如此,當初就不該助他! 哪怕等諸王將陳恒拉下馬了,自己再動手推出其它侄子也未嘗不可??! 不過話雖如此,陳羽芝心里可是清楚,當年他也是用小洞明術推演過的,彼時只有陳恒上位,大陳朝才是動亂最少,不傷根本。 他那會也算出了陳恒晚年時會犯蠢,但根本沒算出來會蠢成這樣好嗎? 陳義在心里也跟著罵了兩聲,點了點頭道,“殿下罵得是,那韋氏果真喪心病狂,當真就要對皇后不敬,可沒想到皇后這回卻是剛硬了一回,未等人碰到她,便摸出一把利刃,指著韋氏大罵,連數了韋氏四五條罪不容赦的逆行,便要引刀自盡!” 只聽喀喇一聲,陳羽芝已是站起身來,他身下那把堅固的紫檀木大椅已是碎成了柴火堆。 “猖狂!” 皇后再無能,再有罪過,也不該是被一個妃子逼得要自盡! 陳羽芝對這位一向都沒存在感的侄媳沒多少維護之心,但韋氏這樣的猖狂,便是他不能忍的。 身為皇叔,又是筑基修士,陳羽芝想要弄死韋氏,那是分分鐘的事兒,可真得親自出手,又免不了要沾染因果…… 且他本心,是不愿意插手去管侄子女人那點破事的…… 看著那碎柴堆,陳義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晉安王府麾下高手無數,依他看,殿下才是第一高手才對…… “去給本王準備奏章,本王要上書彈劾妖婦韋氏!” 陳義應了一聲,跟在氣沖沖就往書房走的陳羽芝身后,趕緊補充,“殿下,殿下,那皇后張氏雖然激憤之下以死相抗,也受了重傷,但幸好搶救及時,聽說現下已無性命之憂?!?/br> 皇后被貴妃韋氏逼迫自盡,險些薨逝的消息,如同荒野野火般在京城傳得很快。 朝中那些清流大臣,特別是御史們,除了幾個墻頭草被貴妃收買過的,紛紛上折,要求懲治韋氏逼死皇后之罪。 而京城的圈子里,也開始流傳出了,其實韋氏當時根本就是在飛仙塔內跟人私會,被觀里的人瞧見了,怕□□敗露,這才要殺人滅口。 一時之間,韋氏名聲掃地,被黑了個徹底。 第28章 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