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京兆尹點點頭表示認同,八卦之心不死:“臣就說嘛,晉陽侯一直不娶,一定是戀慕一人,用情至深,這下可算有了民間郡主這個佐證了。哦,對了,據說這個郡主跟陛下容貌十分相似,看來定是皇叔親生的了?!?/br> 我險些從龍椅上滑下。 他到底還八卦了多少真相? 反觀太傅,從始至終都很淡定,未曾因京兆尹的話語而牽動情緒,絕不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后來我得知是太傅深知京兆尹八卦秉性,多事京兆尹不過是為了在我面前求得八卦佐證,絕非探求我的虛實。所以太傅才那么淡定。 握有那么多真相的官員,若不是只為八卦之心,我怎么能容他存在,睡覺都不得安穩。 至于京兆尹這八卦之心是真是假,是否為自保而故設的迷障?后來我問過太傅,他說為帝者,太糊涂不好,會令臣子們心寒,太聰明也不好,臣子們不好伺候。所以當聰明時聰明,當糊涂時糊涂,是最高的境界。 解決掉八卦京兆尹,朝中也都隨之了解到—— 原來皇叔真的有私生女??! 多年來關于皇叔下重金聘名匠打造女孩兒首飾的不解之謎終于得破。 ☆、第43章 陛下還朝日常一七 我捏了兩手的汗,怎么辦? 悄悄看向姜冕,他竟還不慌不忙地站在那里,仿佛別人說的不是他,仿佛在龍椅上忐忑不安的不是他帶回來的失憶呆子。 該官員比葉安和更有膽量,徑自抬了頭朝我注視過來,不知是否對我的身量產生懷疑:“陛下可知此事?” 我坐直了腰,平穩聲調:“朕授予太傅巡按職,朕當然知道。太傅另有任務,朕自然也清楚。只是不知愛卿因何得知?” 該官員略感驚詫:“臣乃京兆尹,自然不知太傅巡查地方的具體事務,但近日太傅返京,一入京城,便是在臣眼目之下,臣自然看出太傅此行另有收獲?!?/br> 原來是京兆尹,管理京畿地區的衙門,想必是比平陽縣衙更威武的衙門,這耳目也太靈便了,難道太傅在客棧里給我洗澡也被偷窺到了?頓時我就覺得沒有隱私了,很生氣:“京兆尹,你管理京兆,也太多管閑事了,朕自家的事,你也要管?” 被訓斥的京兆尹不僅沒有表示惶恐,反而更震驚:“自家事?” 不小心,把太傅的事歸到自家事了。 一直很淡定的姜冕抬頭望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我肅起臉,干脆用簡單粗暴的方式掩飾表情好了:“太傅是朕的老師,太傅出巡的事又是朕授意的,太傅的事當然就是朕的家事?!?/br> 京兆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太傅的事當然是陛下家事,不過臣還以為太傅到地方名義上是尋訪郡主,實際上是尋訪公主呢?!?/br> 我繼續肅著臉,以掩飾自己會錯意的尷尬,原來這混蛋不是那個意思,虧我還一番強詞奪理的解釋。姜冕全程默默聽著。 但形勢也不容樂觀,這京兆尹言之所指,才是命門。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要不得啊,會要命的! 他怎么就一眼看出是尋訪公主呢?不過也總好過一眼看出是尋訪陛下。真不知是喜是憂。 “京兆尹莫非不知,朕有一個御妹就鬧得宮中不得安寧了,熊孩子若有兩個,這日子還過不過?哪那么多公主?太傅出巡自然是去尋訪郡主!”非此即彼,兩害相權取其輕,我也沒辦法了。 京兆尹捻須深思:“看來果真是晉陽侯府遺落民間的郡主,聽說太傅曾將蒙著面紗的郡主帶去過上京第一客?!?/br> 耳目眾多太討厭了。我板著臉道:“當然是皇叔家的郡主,朕的堂妹,皇叔在民間的遺珠?;适迨请尬ㄒ坏氖迨?,朕自然要替皇叔解憂。這些都是朕的家事,你還有什么問題?” 京兆尹點點頭表示認同,八卦之心不死:“臣就說嘛,晉陽侯一直不娶,一定是戀慕一人,用情至深,這下可算有了民間郡主這個佐證了。哦,對了,據說這個郡主跟陛下容貌十分相似,看來定是皇叔親生的了?!?/br> 我險些從龍椅上滑下。 他到底還八卦了多少真相? 反觀太傅,從始至終都很淡定,未曾因京兆尹的話語而牽動情緒,絕不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后來我得知是太傅深知京兆尹八卦秉性,多事京兆尹不過是為了在我面前求得八卦佐證,絕非探求我的虛實。所以太傅才那么淡定。 握有那么多真相的官員,若不是只為八卦之心,我怎么能容他存在,睡覺都不得安穩。 至于京兆尹這八卦之心是真是假,是否為自保而故設的迷障?后來我問過太傅,他說為帝者,太糊涂不好,會令臣子們心寒,太聰明也不好,臣子們不好伺候。所以當聰明時聰明,當糊涂時糊涂,是最高的境界。 解決掉八卦京兆尹,朝中也都隨之了解到—— 原來皇叔真的有私生女??! 多年來關于皇叔下重金聘名匠打造女孩兒首飾的不解之謎終于得破。 ※ 依次應付完世族壟斷土地問題、皇族八卦私生女問題,這朝議還沒完,我從未枯坐過這么久,太考驗我的坐功了。 這么辛苦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太傅賴掉一頓鹵煮,思緒飄遠,無比哀傷。 禮部尚書童大人將我飄遠的哀傷拉回,出列奏道:“啟稟陛下,恩科將近,陛下是否主持今科殿試?” 我被驚到,那片哀傷頓時被嚇得煙消云散,要我這個文盲主持殿試擇取三甲,可不是荒謬么?驚慌之中,我將求救視線投向姜冕。姜冕回給我一個捉摸不定的表情,不知道是哪個意思。 年幼的新帝體弱多病,不學無術,被太上皇嬌慣縱容得三天兩頭翹課,不與太傅相見。滿朝皆知,已非秘聞。 在這樣的背景下,禮部尚書還能問出是否由我主持殿試,其結果可想而知,我必然會推脫。沒有天子主持的殿試,形式上可由禮部代為主持,但如此一來,三甲所謂的天子門生就更虛無縹緲了,他們將徹徹底底的是禮部尚書門生。而三甲名次,亦由禮部尚書決出。真可謂科舉路上炙手可熱的公卿之首。 明知我拿不定主意,還要我當朝拿主意,甚至沒有咨詢太傅的意思。 童尚書誠誠懇懇地望著我,等我推拒。 “今科殿試,朕當然要親自主持,尚書大人還需多此一問么?沒有天子主持的殿試,還算什么殿試?朕若不出席,只怕狀元榜眼探花們要遺憾終身呢,朕怎么可以虧待天下士子呢?” 話音落,童尚書臉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幸得一張老臉皮撐住了。 朝臣對我此言亦都驚訝,紛紛望上來,關注這今非昔比的傀儡新帝。隨即,不少人紛紛轉向姜冕,大概猜測此舉乃是太傅授意,果然老謀深算人所不及。就連禮部尚書也有意無意瞥向姜冕。姜冕受了無言中的不白之冤,不甚在意地繼續站他的班列。 既然攬下了主持殿試的重任,我又深思一步:“對了,今科殿試的題目,禮部應該還沒有出吧?” 童尚書預感不妙,臉色也不好了:“……沒有?!?/br> 他的預感必定要應驗。我點頭道:“那就好,殿試的題,就由朕出了?!?/br> 舉朝震驚。 再也沒有人阻止他們用目光鞭笞責問姜冕,文人士子最為看重的殿試,竟由不學無術的天子出題,實在太兒戲了。然而待他們瞧見太傅同樣震驚的表情后,史載大臣們的心聲是:你們演戲給誰看吶?! 而后妃列傳中的太傅小傳中則是:臣好冤! 童尚書再不敢征詢我任何事情,灰著臉就要撤離當下的醒目位置。我只好主動招呼:“童愛卿,禮部貢院的會試可準備妥當了?尚書若覺得春闈瑣事太多,不如交付禮部侍郎主持?” 童尚書腳下踉蹌,被地毯絆得不輕:“貢院會試場地已準備妥當,試卷已出好了密存于禮部,臣為陛下選取良才,瑣事亦躬親,不敢有半分懈怠?!?/br> 我笑了笑:“那就好,辛苦愛卿了?!?/br> 童尚書流著汗退下了。 有了禮部尚書的前車之鑒,其他大臣縱有躍躍欲試之心,也不敢再貿然出言。 朝議最后再商討幾個小問題,便告了尾聲。 群臣叩首跪拜,我從龍椅上撤離,快如閃電逃去了后殿。后殿里伺候的宮女們一擁而上,給我除冠卸衣,洗臉擦手。脫去中衣時,衣上汗水濕透,嚇了她們一跳。 “最近的溫泉池子有沒有?朕要洗澡!朕要放松身心!” 宮女們緊急將我送往溫泉湯池殿,只不過這地方在太醫署。 太醫署的池子論建筑風格,自然不及東宮留仙殿有品位,但論藥用,則無可匹敵。褪去衣物,泡在清淡草藥香的溫泉池內,是別樣一種體驗。 為了滿足自己對太醫署藥物的好奇,我潛入池底,撈了不少好東西。雖模樣各自長得獵奇,但都散發著誘人味道,伸了舌頭暗自嘗了嘗,苦中帶澀,澀中帶甜。不禁吃下幾個。 水下一番探險,吃了一肚子黑不溜秋的藥材。吃撐了再浮上來,腦袋弗一出水,便被岸邊的一個影子驚嚇得打了個飽嗝。 深長袍襦垂在水邊,手托果盤的太醫署令靜立池畔,垂著目光凝注水面,被我的突然出水給打斷了靜想。軒眉朗目的韻致由靜轉動,他自臂彎上抽了件廣袍,拋到我頭頂,待廣袍落水,恰好披我身上。 我盯著他手里的果盤,池魚一樣游去了岸邊,衣角劃拉出一道道水紋,如魚鰭。 池畔的太醫署令柳牧云彎腰蹲下,待我游去他身邊,他伸出一手擦去我嘴邊黑乎乎的痕跡,放到眼前一看:“艾葉,當歸,香茅,苦參,白芷,甘草……元寶兒可飽了?” 我嘿嘿甩尾游到他左手果盤邊,探手取果,塞進嘴里:“飽了還能吃!” 他將我手摁在果盤里,嚴肅教育:“不是什么藥材都能吃,萬一吃到有毒的,或是對身體不好的,怎么辦?” 我仰頭對著他:“有太醫哥哥??!太醫哥哥能救元寶兒?!?/br> 他的嚴肅便持續不下去,在我的注視中,表情又軟下來,取了果子喂我嘴里:“聽說元寶兒出了不少虛汗,今晚就住太醫署,太醫哥哥給你調理?!?/br> 我探手觸上他手腕,輕輕搖動:“太醫署有好吃的么?太傅說要帶我吃鹵煮?!?/br> ☆、第44章 陛下還朝日常一八 一覺醒來,便已穿戴整齊。這樣的待遇,有記憶以來便不曾有過。 一身嶄新而合身的衣物,似乎隨時需要,隨時可取到。這太醫署的偏院,略神奇。 揭了身上蓋的薄毯,下地腳邊就有備好的鞋子,走幾步到桌邊,桌上有放置的一盤紅棗和一壺涼好的茶。坐過去,邊吃邊喝,順道環視房內。第一感覺,簡潔清幽,井然有序。第二感覺,隨時隨地都有備好的所需物品。不出三步,應有盡有。 離開桌邊,兩步內另有幾案,上置果品,再兩步,多寶格上有糕點。不管朝哪個方向走,皆能沿著布置的吃食吃一圈,且不會累著,隨時都有地方可坐。沿著事先擺好的食物,吃了三圈,尚有盈余。 不禁令人感嘆,真真人間天堂! 門上竹簾一響,柳牧云端了一個托盤入內。見我正蹦跶在食物之間樂不思蜀,不由臉現微笑,輕步走來:“這么快就醒了?” 輕言笑語,雋秀溫柔的太醫哥哥,此刻我有些無法直視他,雖然這里顯然都是他特意布置的,方才我還徜徉忘返。但我畢竟是個有原則的人,當下便不想理他。 托盤上的清香無孔不入,蔓延到了鼻端。我果斷奔去了他身邊,扒上托盤,使勁往托盤上的小盅里看:“我能嘗一點么?” 他穩穩端了小盅放去桌上,我只得摒棄前嫌隨他移動。 “嘗吧?!彼χ疽?。 我看了看他,確定無礙,捧起小盅送到嘴邊,伸舌頭舔了一口,甜甜的,迫不及待全部倒進嘴里,無比的甘甜。意猶未盡舔舔嘴角:“太少了,不夠吃?!?/br> 柳牧云收回小盅,笑道:“只是這么一點,我便守了一百二十個時辰,煎熬了太醫署一半的珍稀藥材,方煎出這一小盅?!?/br> 聽起來就很厲害,我有些愧疚:“早知道,我就只嘗一小口好了?!?/br> “本就是為元寶兒煎的藥?!彼焓纸o我嘴角擦了一擦藥漬,盯著我的眼,“就是調了一點蜜,不然怕你不喝?!?/br> 我忐忑道:“可是我又沒病,浪費了那么多珍稀藥材,還讓你守了那么久?!?/br> “這是恢復記憶的藥?!彼袂榘嵵?,“無論什么代價,我必讓你想起從前?!蔽也唤獾乜粗?。他探過身,一手摸向我后腦勺,頭發之下,如同診斷一般,“從山崖墜下,后腦磕碰過,又在水里浸泡過,傷勢入腦,封住了記憶?!?/br> 做完診斷,他手勢一帶,我腦袋一偏,歪向他胸口,整個人也倒了過去,被他摟在懷里。他衣上是草藥的清香,我有些鬧不清眼下處境。 “元寶兒……”他低頭,氣息就懸在我額頭。 我腦門冒汗:“太醫哥哥,我、我還要看奏折……” 他如同沒聽見,氣息依舊停在原處:“從小你就在太醫哥哥身邊,睡覺也好,洗澡也好,穿衣也好,都是太醫哥哥親力親為,換了旁人,你還不樂意。如今長大了,又不記得從前,就跟太醫哥哥生疏至此了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