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弗一觸及,冰涼中帶著溫潤的熱度,仿佛被一道天閃打中,酥酥麻麻,軟軟嫩嫩。對方整個人便是一震,霍然睜眼,睫毛彈開一道波紋,光影盡入他眼底,一個臉色酡紅醉眼醺醺衣衫不整的倒影亦入其中,各種斑駁色彩交織,沉淀出一塊琥珀眸色。 妖精受到驚嚇,琥珀碎裂,扭頭避開,我又豈能讓他如愿?猛虎撲上,叫他避無可避。味道都還沒有嘗出來,竟然想躲! 水下無法著力,他好容易摟著我浮起一半,這番糾纏又墜下。 不知為何,我有一項異稟,便是能長時間潛伏水下。當年施承宣從湖底將我撈起,我從昏厥屏息中復蘇重新活了過來,便拜這項天賦所賜。 但常人沒我這么變態,水底無法換氣便極是危險,會因無法屏息而吸水入肺。比如眼前這個妖精。正因無法呼吸而憋紅了臉,想要一鼓作氣帶我出水,我卻將他糾纏在水下。 可就是不想放呢! 我再度攀上去,抱著他“壁咚”壓向布滿青苔的壁石。墨色青絲與碧色蒼苔相映成趣,更妙絕的是青絲掩映下的雪色胸膛,摸上去胸肌結實,摸下來小腹有力。摸來摸去,他終于破功,一串氣泡吐出,徹底沒了呼吸。 不好!玩壞了! 我忙拿嘴湊上,舌尖抵開他齒關,將自己儲存的綿長呼吸渡了過去,緩緩推入。這水色紅唇太過柔軟,勝過一切rou包子素饅頭,于是順著本能咬了咬,舔了舔,咂咂其中滋味。蒼石上被壓著的人吸入氣息,意識蘇醒,本能反抗,就要收攏齒關,嚴防死守。 此舉正合我意,有反抗意識玩起來才更有趣。 于是我大舉進犯,撞開城門,攻下城池,長驅直入,占山為王! 城內俘虜逃避不及,被本大王逮住,百般戲弄。不想,這俘虜很是烈性,百般不從。本大王只好采取迂回手段,虛虛實實,欲揚先抑,以退為進,撤回城邊,卻徘徊不去。俘虜不知我所圖,疑惑中放松了警惕,竟不怕死地前來試探。 為了秉持人道主義原則,本大王十分優待俘虜,邊戲弄邊送呼吸,俘虜的意識便徘徊在清醒與昏沉之間,此間潛意識便被勾了出來。 趁他似醒非醒之際,我再溫柔探入,從他唇邊品到舌尖,纏上,其泉甘甜,其澤醇醉。鼻翼觸到他臉龐,方覺溫度火熱,而他呼吸亦是急促起來,這樣快速的消耗,我只得將最后儲存的呼吸全部給他。 呼吸與共,水下沸騰,波紋蕩開一圈又一圈,又被四方石壁一圈又一圈推了回來,水紋凌亂交錯,仿佛命運痕跡的詭異交織。 體能消耗完,肺火也漸熄,準備罷手之際,俘虜竟叛變了!造反了! 一個翻轉,水波劇烈蕩開,撞擊有聲,他壓過來,本大王反被“壁咚”! 背蹭青苔溪石,這觸感略新奇,冰冰涼涼不硌骨。 這一反擊始料不及,被徹底奪了主動權,攻城掠地淪為他的暴虐手段,肆意闖入,自立為王。我瞠目,妖精果然不可小覷! 浮光里,見他眼眸微開,水藍的眸色幽深如海,迷茫與迷戀似只一念之間。煙云渺渺,意念渾渾,梨花的香氣入口入鼻,滿滿都是他帶來。將我舌尖封鎖,反被品嘗,不知他又嘗到了何種滋味。定是一壺濁酒的辛烈與醇厚的醉意。 熱烈的鼻息噴灑在我臉上,更添guntang,繼而勾起我壓下的肺火,烈酒的后勁。 一手摟上他脖頸,一手撫上他光裸胸肌,游移不定,四下造訪。往下走著走著忽然被一只手不人道地攔截,再被丟開。然而民間有言: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意思就是我點燈被攔截后,那只手便游到了小百姓我的腰上肆意放火。 灌了水的衣料被隔開,他探入得極為順遂,捏了捏腰間的rourou,不知是在確定什么。隨后便不知該上還是該下,往下下流,往上亦非上流,怎么都是不入流。這便舉棋不定了,只好橫在腰上不上不下也不會被和諧。 因被他摟在水中,困在壁石上,我腳不能沾地,布鞋早已脫落,便有幾尾游魚繞著腳心穿梭,蹭得癢癢。我抬起腿往壓我的人腿上蹭癢,沒蹭幾下,腳又被不人道地攔截,落入一個火熱的掌中,接著便被摩挲了起來。 醉醺醺昏沉沉里,我以為是妖精有給人類洗腳的樂趣,可越感知就越不對,這腳洗得有些太著力了,反復被揉捏在掌心與手指間,腰上的rourou都被舍棄了,興趣點完全轉移。 更變態的是,妖精呼吸愈加急促。 老子好像明白了點什么…… 左腳完全抽不出來,被玩得不亦樂乎,五個趾頭骨都似要斷了,他奶奶個熊! 我抬起右腳踹了過去,一記千金橫掃,波瀾壯闊,踢到他手臂上,他這才驚醒。 他棄了戀戀不舍的腳,重又將我摟起,劃著水沖向了池面。這回我沒精力再搗亂糾纏,屏息已到了極致。 嘩啦一聲,兩人一同出水,游到池邊,他將我推到泉石上,自己也上了岸。我趴在石上大口呼吸,腦子方得一線清明。視線一轉,見出水的妖精也是一頭狼狽,他見我望他胸膛不轉眼,忙撈起岸上外袍囫圇穿在身上。 氣息平復,他目光不防又撞了過來,我順著看過去,竟然還是老子的腳! 可這一看,才發覺左腳微微紅腫,泛著波光瀲滟,水澤剔透。 他衣衫落拓走過來,將泉石上的我扶起來,神色略微尷尬不敢直視于我,俯身用袖中絹帕給我擦去腳上水跡,手指隔著絲絹緩緩揉了揉,呼吸又急了…… 我連忙警惕地收回腳:“巡按大人你夠了吧?” 某位姜巡按臉皮不怎么厚,頓時便紅了耳根,以誠懇而歉意的語聲道:“傷到你了,對、對不起……” 腦海里浮起水下旖旎荒唐的一幕,我也有些心虛,便接受了他的道歉:“下不為例就好了,我、我是醉了酒,如果做了什么得罪巡按大人的事,還、還請大人不要往心里去?!?/br> 他手執染水絲絹,耳下紅色褪去,抬起視線,目光澄澈不顯其幽深,鎖住我的心虛臉:“醉了酒?你便隨意對人為所欲為?你、你不知清泉里沐浴的是我?” 我一懵,心道糟糕,這是要清算! 聽這話的意思,他是懷疑我明知故犯,故意羞辱他,得罪他? 我機智地趕緊推脫,連連搖頭擺手:“不不不,我怎么會知道池子里泡著巡按大人?我要是知道,借我十個膽兒,借我十壺酒,我也不敢跑這里來撒酒瘋,真的真的,巡按大人您要信我,我絕對不知道是您!” 誰知我越誠懇解釋,他臉色越難看,絲絹都在手里揪緊了:“就是說,你不知道是我,以為是隨便誰,所以你才恣意輕薄一個陌生男子?” 我點點頭,雖然是這個意思沒錯,但水下一景,真的只是我恣意輕薄一個陌生男子,沒他什么事?他難道沒有恣意輕薄一個陌生姑娘,還變態地戀人家的足?但我斤兩不夠,當然不敢跟他講道理。 也許他發現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故意找茬想要滅我的口呢?現下正是后山荒涼地,我又腳受了傷跑不遠,他要滅口實在太容易。 求生欲促使我絞盡腦汁,一臉決然,鄭重點頭:“沒錯!事實上,我以為是施縣令在這里沐浴,他平時喜歡帶我來山泉里泡澡,我深知他的秉性,所以才將巡按大人當做了他,準備為所欲為、使盡十八般解數、恣意輕薄羞辱于他!” 此時無聲勝有聲,某巡按臉上繃起來的泰然自若一點點碎裂,終于勃然大怒。 “元寶兒!”一聲咆哮。 我被震翻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冒著被河蟹風險的河蟹章,作者君機智地規避了河蟹。。。 ☆、陛下在民間被戀足 后山荒蕪,一聲咆哮四散撞入池中與山崖,回音入耳,重重疊疊,我險些失聰。從石上重又爬起來,我一臉惶恐與茫然,揉了揉耳朵:“元寶兒是什么?” 氣炸肺的巡按大人蹲到我跟前,粗魯地拿起我的腳,指著拇趾旁一記嫣紅,呈綻開的桃花瓣之型:“你幼時,此處只有一點紅,如花蕾未開,如今長大,花苞也隨之綻放?!泵髅骱芏岥惖拿枋?,他竟說得氣急敗壞,“元寶兒,是你的名字!” 我眨了眨眼,不太理解,又瞅了瞅足上嫣紅:“咦,這里難道不是長了一塊疤?” 他捂著心口,對我無言以對。 我又琢磨了一下他話中語義,好像深有玄機,我回味了兩三遍,終于發現有疑:“不對啊,你怎么知道這道疤痕從前的樣子?難道你會江湖郎中的除疤祛痣手法?等等,元寶兒……是我的名字?”轉了轉眼珠,我才終于理解到了重點,不由深深震驚,“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的我的名字?可是我怎么會有這么傻氣的名字?” 他不經意又瞅了我光著的腳丫一眼,喉頭微微動了動,沉了沉呼吸,生氣地撇開視線,目光落到我呆滯的臉上,不禁更添一分氣惱:“那你以為你叫什么?” “容容??!”我不假思索。 他眼眸一沉:“容字從何而來?” 我撓撓頭,努力回想起來:“當年施承宣從湖底救了我,要給我起名,他給我起小呆我不同意,便征求我的意思,啊對了,我當時脫口一個模糊音,好像是什么容,于是他就給我起名容容了?!?/br> 交代完后,不知道又在哪里惹著了巡按大人,氣得他不輕:“他起的?老夫四年前翻遍典籍嘔心瀝血夜不能寐給你起的、快馬加鞭十萬火急密封上書送往上京的、寓意磅礴氣象萬千的、你的大名——雍容!” 碎金裂玉一般的控訴回響中,我張口結舌,頓了半天,嘖嘖道:“你怎么不起華貴?” …… 在他臉色一分分陰沉中,我識相地閉了嘴,收了言辭中的戲謔,從頭開始琢磨。越琢磨越無法琢磨,這里的邏輯有個大洞,根本跳不過去。我記憶中有大片的空白,或者說我只有最近三年的記憶,根本無從揣測起。 還有面前的巡按,一副知道得太多的樣子,告訴我這些,是何用意?會不會是他騙我呢? 他背轉身去,濕漉漉的發絲已束了起來,立身清泉邊,倒影驚鴻入池中,緩慢開口,嗓音沉湛,仿佛正在觸及一個不愿開啟的塵封過往:“你大名雍容,小名元寶兒,三年前同我失散,墜下山崖,落入河中,被沖入平陽縣湖底?!?/br> 不知怎么,我紛擾的思緒竟在他幽幽嗓音里盡皆消散,不受控制便選擇了相信他。而他的訴說還未盡。 “你頸下有一只價值連/城的金元寶項圈,你十三歲走失,一晃三年,現今十六歲。京師有個我極其討厭的家伙,他根據你十三歲時的身量預估了你十六歲時的身形,訂制了一件鳳尾羅裙。我行走落鳳崖附近十八府縣尋你,尋訪一切來歷不明長相似你的少女,令其試穿這件鳳尾羅裙。在你之前,未有能如你這般合身。都謂女大十八變,你雖長成不少,其實仍保有幾分少時容貌。但我不敢確定,直到今日,方才,見你足上紅痕。種種跡象,我才敢最終確定?!?/br> 我聽著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但理智告訴我,這可能就是我的來歷。但是很不想承認啊,聽起來太凄慘了,又是墜崖又是沉湖,無論哪個關節不小心就掛掉了。九死一生徹底沒了那番記憶,也是個新生的伊始??梢坏├m上那段記憶,便又要回到那個波瀾起伏又危機四伏的人生軌跡中去。 見我沉默不語,敘說的人終于回過身,身影也柔和下來,走近我,攬著袍角緩緩屈身:“你還有什么想問的?” 我晃了晃腳,又順便伸進水池里撩起一串水珠,足上桃花染水,嫣紅欲滴:“不合邏輯啊,你說我幼時這痕跡只有一點花蕾,你怎么確定它現在的樣子就是從花蕾長出的?” 他視線不由隨水珠而飛,桃花入眼,又趕緊閃避,他低頭干咳:“其實即便沒有桃花痕,我一見你的雙足便能認出。只是女子雙足乃隱秘之事,不可示人,我便也從未想過以此法試探,今日你醉酒胡鬧,我才偶然瞧見?!?/br> 我跟著他歪著腦袋湊到他臉前去看他:“為什么呢?” 我一張臉伸到他跟前,他視線低垂也無可避,慢慢又騰起一層紅云,目中閃爍:“你小時,老夫給你洗過腳……” 肯定不止這么簡單,我追根究底再湊近,只與他隔了尺許:“那我長大了手足也跟著長,定然不是小時模樣,你如何確定?還有,小時候你給我洗腳也是方才水里那般情形?” 紅云加深,他漲紅了臉:“當然不是!三年前你不過一個半大孩子,嬌生慣養,兩足生得精致剔透,便是再長三年也不至于長歪了,大體還是沒變的,手感也、也依舊……” 見我還在揣測,他有些不耐,欲要起身遠離我,卻有處被壓住,轉頭一看,一方綾羅袍角落在溪石邊,被我赤足踩住了。他一臉不耐頓化烏有,不敢大動,索性拿袍子邊角一裹,摟到了懷里。 這番動作我都沒回過神,只聽他悶聲絮叨:“襪子都不穿,山泉水冷,足下百xue交匯,易受寒氣侵擾……” 我干巴巴道:“這不是窮么,凌波微步羅襪生塵什么的,你以為是洛神賦?” 他往懷里捂著的動作一頓:“你還記得洛神賦,倒也沒都忘干凈?!?/br> 我老實坦白:“前年施承宣教我念的,為了形象地教學,他還脫了我的鞋,讓我光腳在屋里假裝弱柳扶風走一圈……” 頓感腳上一緊,這位巡按大人額頭青筋暴起:“這種變態行徑,你不知道拒絕?” 提到施承宣,我又愁眉苦臉起來:“可是,我覺得他這樣挺可愛啊?!?/br> 隔著衣料握我腳的手抖了一抖,巡按大人驚懼交加而又不得不含蓄地問:“那,他有沒有對你做其他壞事?”見我迷茫,他壓著氣息解釋,“就是男女授受不親的舉止!” 我想了想,不恥上問:“就是像方才水里巡按大人的舉止?” 他一面紅著一張老臉,一面不得不點頭。 “那我喝醉了怎么知道有沒有跟他授受不親過?!?/br> 半晌,他無奈嘆息:“你是為了護著他,才故意跟我繞來繞去吧?你待他真心,你覺著他待你也是?他都敢將你送到上司的床榻上,你還對他死心塌地?這三年不知你是長開竅了,還是更笨了?!?/br> 我從他懷里收回腳,挺了挺腰:“承宣從來不嫌我笨!”說完我便掙扎著爬起,想站起來。臉上剛褪去血色的巡按瞥了我一眼,頓時血液又充回臉上,手忙腳亂脫了外袍往我濕漉漉的衣裙外牢牢一裹。他身上的溫暖氣息伴著淺淺梨花香也裊繞我周身,我深嗅一口,腳下一空,已被橫空抱起。 被他貼身暖氣一激,我打了個噴嚏。他再用外袍將我裹緊,穩穩下了山石,報復道:“真沉!” 晃著衣裙沾身的兩條腿,我靠在他胸前從下而上望他,這樣的角度略新鮮,他鬢角偶或滴下水珠,幾縷烏發貼在臉頰,呈凌亂縱橫之態,顯出落拓不羈的情致。視線不由自主溜向唇畔的弧度,水下那番滋味猶在舌尖。 似有所察,他目光一轉,掃了下來,忽而便膠著在我臉上:“你就不問問你是誰,以及我是誰?” 我接了他投來的沉沉目光,咧嘴傻笑:“你是我的誰?” 他轉了頭,借看山路之機躲了開,把我不安分的兩條腿護在臂上,繞開藤蔓樹枝,又往腳上瞟了兩眼。 如若他說的都是真的,在我小時候給我洗過腳,那必然是輩分比我高的長輩,而且年紀也明顯比我大。窩在他的外袍內,我暗中對著手指,瞧他種種表現,愧疚中含著羞恥,羞恥中含著眷戀,難道是一段不得不說的不見光的不倫之戀? 娘的!好重口,當年我才十三歲!他都下得了手?不僅戀足,還戀童!真可怕! 不行,我得拒絕他!幸好我失憶了,說不定彼年的我就是為了逃脫惡魔之手才跳下山崖寧死不屈的呢! 我一臉驚嚇恐懼震顫,各種顏色輪番閃現,萬萬沒想到,逃了三年,我竟還是落入惡魔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