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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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鳴嘿嘿一笑,扶了扶頭上斗笠,順勢又抽了一馬鞭,“我以前駕的是糧車!坐在車里的都是糧草。至于人嘛……你是頭一個?!?/br> 秦楚青無力扶額。 ……算了。 他好歹還駕過車。若是一次都沒有過,怕是還不如現在。 整了整車上柔軟的靠枕和褥子,秦楚青隨遇而安地尋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歪靠著。 這一次出行,秦楚青特意用了回府時候她坐的那輛被父兄裝扮過的馬車。 此車夠華麗,夠漂亮。行到路上,很搶眼,整條街的目光都能被它吸引了去,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女眷用的車子。 那幫人見了,不劫她劫誰?! 原本霍玉鳴嫌這樣依然不夠惹眼,回屋翻騰了半天,不知從哪兒弄來兩片巴掌大小的亮燦燦的金葉子,非要掛在馬車的兩角當墜飾,美其名曰“隔上兩條街都能讓人聞到銀子散發的強烈味道”。 秦楚青覺得那倆東西難看又礙眼,和她的車子極其不搭,毫不留情地給拒了。 霍玉鳴沒聽她勸,還是把那倆葉子揣懷里了,說是萬一招不來惡人,他再出這絕招。 此刻秦楚青靠在車內,正打算撩開車簾瞧瞧外頭是個什么情形,就聽霍玉鳴低低說了聲:“坐好了!來了!” 來了? 秦楚青揉揉眉心,凝神細聽。 果然,外頭有不少腳步聲。聽著頗為雜亂,少說也有六七個人。 她直起身來攀住車側小窗,努力穩住身形,打開點窗簾子往外瞧去。 三角眼是這兒的老人了。在現場的這些,除了刀疤臉外,資歷最老的就是他。 他帶領眾人故作不經意地往馬車將要路過的地方行去。眼看著漸行漸近,馬車下一刻就要跑到他們身旁的路上了,三角眼大手一揮低聲喊道:“上!” 幾人拔腿就往那路上奔,將馬車的去處攔了個結實。 立在兩側的四人緊張地盯著車子,瞅準位置,卯足了力氣正要分別朝馬和車子側旁奔去的時候,說時遲那時快,纖纖素手伸出車前的簾子,將原本車簾外又掛上的那個粉色紗簾猛地拽下,露出先前被紗簾遮擋住的兩張大紙。 其一上書“秦”字,另一個,則寫著“鐵券在此,殺人免死”八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三角眼素來機靈,只看了一眼,瞬時明白了過來。邊撒腿往回狂奔,邊撕扯著嗓子喊道:“快跑!這是準備要了咱們的命去!” 方才紗簾揭下的剎那,眾人全都瞧到了上面那些個字。再聽三角眼這一嗓子,大家看看‘秦’,再看看‘鐵券’…… 秦家好像是有那么個東西,殺了人后,免于死罪的? 這些人頓時嚇破了膽,做鳥獸狀急速散開。 可今日這馬車是單馬拉行,駕車之人性子又急,車子每每轉彎,均是十分迅疾,見誰就追誰,瞅哪兒就朝哪兒奔。 那馬鞭更是奇特。抽得又狠又準,卻次次都不在馬背上,而是凈往人身上招呼。 人跑得哪有馬跑得快? 那些人嚇得臉都綠了,卻也無計可施。只能一次次硬生生挨著‘不小心’抽到他們身上的馬鞭,再眼睜睜看著馬兒每回都在僅差一步就踏到他們時方才驟然轉彎。 車內的秦楚青早就被晃得徹底沒了脾氣。那紗簾既是被扯下,已沒了她的事。第一次跌倒在車內后,便索性躺著不起了。 她樂得悠閑自在,外面卻是一片哭號,滿地塵土。 新來的那個被追得嚇尿了,第一個崩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了開頭的,后面的人就也開始撐不住了。一個接一個地相繼癱倒,哭喊聲漫天。 現場正混亂一片時,霍玉鳴察覺不對。擰眉四顧一瞧,呵,敢情那樹后還藏了個? 就在馬車再一次轉了方向,去追趕那先前藏在大樹后剛剛露出身形的刀疤臉時,突然,一個黑影現形,出現在了眾人身旁。 他悠然飄過,飛掠而起,追上馬車,揚手在馬背上拍了兩下。 霍玉鳴忙收鞭拉韁,卻為時已晚。那馬晃了晃,驀地暈倒在地。 霍玉鳴劍眉緊擰憤然抬眼,見是莫天,頓時愣住。 他這一怔愣的功夫,旁邊那些被追得稀里嘩啦哭得呼天搶地的人好歹回過神來,這才察覺到傷口疼得厲害,抱著身子不住哎呦哎呦直叫,滿地打滾。 飛揚的塵土中,一人穿著白色錦衣緩步而來,眉目清冷氣度卓絕。 那些人被他周身散發的冷冽之意所驚到,登時渾身一個機靈,哀叫的話就嚇得哽在了喉嚨里,再也發不出聲。 四周忽地靜了下來。 為首的刀疤臉正要抱刀溜走,察覺不對,回頭去看。瞧清來人的面容、意識到此人是誰后,他臉色刷地下變得慘白,哆嗦著嘴唇渾身顫抖,委頓在地。 男子旁若無人地行到馬車旁,駐足。伸扇在霍玉鳴的斗笠上輕敲了下。 玉骨折扇映入眼簾,霍玉鳴猛地側頭望過去,在看到來人的剎那,手中長鞭驀地脫手墜地,冷汗瞬時就冒了出來。 霍容與淡淡地看了看他,轉眸望向紙上。 只一眼,素來清冷沉穩的雙眸瞬間流露出了震驚之色。 執著玉骨折扇的長指帶著不敢置信的強烈欣喜,微微顫抖著向前探出,撫上那龍飛鳳舞的墨跡。 恰在此時,車側小窗的簾子被挑起一角。車內響起了個軟糯的少女聲音。習慣使然,尾音微微上揚。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基本上見到啦…… 下一章就能面對面了! ☆、第27章 何人 霍容與聽過這個聲音。 那時他和莫天近處查探霍玉鳴的動向,結果巧遇明遠伯。 明遠伯女兒的說話習慣,便是這般像她…… 簾子掀開,女孩兒漂亮精致的面容出現在幾人面前。 不施粉黛,絕色天成。 但最引起霍容與注意的,卻是那雙眼眸。 ——明澈,澄凈。如記憶中一般,黑白分明,從來不曾染上瑕疵與塵埃。 他忙垂下眼簾。 張了張口,才發現嗓子異常干澀。 緊握手中紙張,努力了許久,終是沉沉問出了聲:“這字……是誰寫的?” 居然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盼。 秦楚青也認出了他的聲音。 是那天黑衣人與爹爹說話的時候,馬車里的那個男子。 只是她沒想到此人那么年輕,也那么……好看。 ——與她的樣貌不相上下的,她是頭一次見到。 不過,此人全身上下透著一股拒人千里的疏離之感,極易讓人瞬間產生敬畏害怕,從而忽略他的長相。 但秦楚青不怕他。 能因著一個父親的心愿而將自己的東西好心贈與的,再怎么說,心地也不會太差。 而且,聽口音,他也不是本地人? 應當不會在這里待太久罷。這句話,或許也是隨口一問的。 嗯……誰寫的? 秦楚青垂眸望了望自己指尖。 纖細嬌嫩。這樣閨閣女子的手,是要寫簪花小楷的。 于是毫不猶豫地扯謊,隔著車前簾子指向霍玉鳴的方向,“他!” 霍玉鳴雖未回頭,卻恍然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誰。似是被那無形的氣流所擊到,忍不住渾身僵硬。 “哦?”霍容與聽了秦楚青的話后,轉眸望向霍玉鳴,唇角居然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淺淡笑意,“你寫的?” 霍玉鳴被自家大哥這么一盯,再看他這么一笑,頓覺一股子強大的徹骨冷意劈頭蓋臉地強勢襲了下來,脊背上的冷汗瞬間迸發,濕透了衣衫。 本欲開口提醒秦楚青,被霍容與淡淡地掃了一眼,他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霍容與很是滿意他的表現,微微頷首。復又望向秦楚青,定定看著她澄澈的雙眸,緩緩地再次開了口:“他寫的?” 秦楚青突然有些不確定起來。 這人太過捉摸不透。 見都沒見過,卻總有種熟悉的感覺。明明是個極致冷清的人,偏偏眼神和語氣中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 真是見鬼了。 她想看看霍玉鳴什么反應,也好知曉要不要收回先前那句話。 可霍玉鳴脊背挺直地看著前方,根本不曾理會她這邊,她也無奈。衡量片刻,只能模棱兩可地“唔”了聲,反問道:“是也罷,不是也罷,我為何要告訴你?” 說著,又往前一指,“我們的馬,你打算怎么賠?” 霍容與勾了勾唇角,笑了。 霍玉鳴和莫天看見他的笑容,駭得心臟狂跳。忙把手往衣裳上蹭了蹭,好擦去手心里不住往外冒的汗,努力穩住心神。 那些癱坐在地上的人則不住往后挪,似是要離霍容與更遠一般。 秦楚青望望四周,不曉得這些人在恐懼什么。 看上去他性子偏冷??墒沁@么一笑,卻帶出幾縷溫情。 而且,明明笑了后更好看些。有那么可怕么? 霍容與看著她渾然不覺的模樣,握著折扇的手再次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