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他看看眾人,接著說:“皇上行幸之事,也專門有敬事房的太監安排。每到晚間,太監用一個玉盤托著一些刻有妃嬪貴人們芳名的象牙牌,跪呈皇上,供其挑選?;噬线x定對象之后,太監立即去通知被召幸的妃嬪,讓其沐浴施香。完畢之后,赤身裸體,太監用毛毯包裹著她,將其扛到皇上的龍床之上?!?/br> 臺下的聽客都聽入了神,有人問:“為什么妃嬪要赤身裸體見皇上呢?” 梅瘦竹道:“這樣可以防止居心不良之人行刺皇上。當然,如果是皇上特別寵愛的妃子,有時也有可能是皇上屈駕前往其住處,共度良宵,但這種情況少之又少?!?/br> 乖乖兒問:“那又何謂留與不留呢?” 梅瘦竹道:“一夜龍鳳交歡之后,次日早上,執事太監就會按原來的方法,用毛毯包裹著被皇上行幸過的妃子。送回前,會問皇上留與不留。如果皇上說留,當值太監就在記事簿上記下。當然,皇上大多數時候都會說不留。如果是不留,那事情就更簡單了,執事太監用手指按一按妃嬪屁股后面的某個xue位,讓皇上射入妃嬪體內的精水順流而出,就完事了?!?/br> 臺下聽者意猶未盡,有人笑問:“太監按的是什么xue位?” 梅瘦竹笑著說:“這個老朽就不得而知了,這位仁兄若有興趣,不妨去向敬事房的公公們打聽打聽?!?/br> 臺下眾人又哄笑起來。 天將晚,離開酒樓時,杜五呵呵笑道:“這個快嘴書生,講得可真有意思?!?/br> 陸天沉卻皺皺眉頭,冷笑道:“無稽之談,不足為信?!?/br> 6 次日清晨,天低云垂,忽然有人來報:“六合門又出事了!” 陸天沉三人大驚,急忙飛馬趕往六合門。來到徐府,但見挽聯高掛,白幡低垂,上下一派悲涼肅穆的氣氛。 他們料想是徐夢痕出事了,心頭一震,疾步入內。徐府的大堂已改為靈堂,一副柏木棺材橫放在靈堂中央,徐老爺子和徐老夫人正坐在靈前垂淚,下人們披紗戴孝,端著祭品進出忙碌。 陸天沉正要開口,徐老爺子已迎上來,抓住他的手,含淚道:“陸捕頭,我們家玉兒……” 三人大出意外,齊聲問:“是肖姑娘出事了?” 徐老爺子道:“是的,是玉兒出事了。自從夢兒昏迷之后,玉兒日夜守在他身旁精心照顧。誰知,就在夢兒逐漸好轉,康復有望之時,玉兒她、她卻……” 陸一飛問:“肖姑娘她是怎么出事的?” 徐老爺子道:“據玉兒身邊的丫頭講,昨晚玉兒照例守護在夢兒身邊。時至半夜,忽然一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破窗而入,欲殺夢兒。玉兒奮力保護,與其交手,無奈對方武功極高,玉兒不是對手。就在對方挺劍欲刺夢兒之時,玉兒不顧一切撲過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軀護住了夢兒。等老夫聽到打斗聲趕到時,神秘黑衣人已躍窗而逃。玉兒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沒有醒來……” 陸天沉皺眉道:“我們可以看看肖姑娘的遺體嗎?” 徐老爺子沒有說話,只是含淚點了點頭。 陸一飛和杜五輕輕抬開尚未合攏的棺材蓋,肖玉兒正安詳地躺在棺材里。劍傷赫然印在胸口,一劍穿心,干凈利索。 陸一飛“呀”地叫出聲來。 杜五驚道:“難道昨晚那神秘黑衣人,就是連環奪命案的兇手?” 陸一飛點頭道:“完全有可能?!?/br> 正在這時,忽聽內屋傳來一聲怪叫,接著便是“叭”的一聲,似乎是花瓶陶瓷一類的器皿被打碎了。 陸一飛吃了一驚,可側耳細聽,卻又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徐老爺子看出他心中疑惑,忙尷尬地道:“那是犬子他……” 陸天沉一怔,忙問:“徐少爺他醒過來了?” 徐老爺子目光一暗,與夫人對望一眼,面露難色,長嘆一聲,道:“經此一鬧,小犬醒倒是醒了,只不過……” 陸一飛忙問:“只不過怎樣?” 徐老爺子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欲言又止,嘆口氣說:“此事一言難盡,老夫帶三位一看便知?!?/br> 陸天沉三人疑惑地隨他步入內屋,來到徐夢痕的住處,房門已被一把大鎖從外面鎖住。三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徐老爺子命人將鐵鎖打開,推門而入,忽然一只花瓶橫飛過來,若不是徐老爺子人老身手不老,閃避得快,只怕已被砸得頭破血流了。 扔花瓶的人,正是徐少爺。眾人定睛一看,只見他衣衫不整,披頭散發,滿臉污穢,神情木訥,正手舞足蹈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嘴里還喋喋不休,念念有詞。 仔細一聽,他說的是:“……啊,仙女jiejie!我看見仙女jiejie了!多漂亮的仙女jiejie……”忽又話音一轉,驚叫道:“啊,你、你是誰?別過來!別、別殺我!別殺我!”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驚恐,最后竟忽然舉起一把凳子,砸向門口。 徐老爺子急忙退出房間,關上房門。 眾人暗暗心驚,陸天沉急問:“徐少爺他……” 徐老夫人又傷心落淚道:“他一醒轉過來,就變成了這樣……早上我們請無極道長來看過,道長說他身心受創,驚恐過度,一時恢復不了,暫時精神錯亂,神志失?!?/br> 陸天沉三人明白過來,頓覺心中一沉:糟糕,徐夢痕瘋了! 7 世事變幻,鬼神難料。 坐在望江樓喝茶休息時,陸天沉、陸一飛和杜五這三位帝京府衙的高手眉頭緊皺,心事重重,誰也不愿開口說話。 喝過兩壺茶,杜五忽然道:“你們有無感覺到,今日望江樓似乎與平日有些不同?!?/br> 陸一飛喝口茶說:“只不過少了一個人罷了?!?/br> 杜五四下看看,問:“少了什么人?” 陸一飛道:“快嘴書生梅瘦竹?!?/br> 杜五點頭道:“正是,我說這酒樓怎么如此清靜了呢,原來是少了那家伙在此聒噪?!?/br> 正說著,梅瘦竹的小徒弟乖乖兒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諸位爺,不好了不好了!我見太陽都曬屁股了師父卻還沒起來,便去敲他的房門。敲了半天沒人應,我趴到窗臺上一瞧,天哪……” 杜五急得直跺腳,催促道:“我的小祖宗,你倒是揀要緊的說呀。你師父他到底怎么了?” 乖乖兒渾身顫抖,聲音也哆哆嗦嗦地:“我師父他、他……被人、被人殺死了!” “什么?”酒樓里的人一聽這話,全都呆住了。 有幾位膽小的沒能控制住自己,手一哆嗦,把酒杯摔在地上了。 陸天沉心中一驚,但神色未變,起身問:“張掌柜,梅瘦竹住在何處?” 張掌柜也懵了,哆嗦道:“他、他借居在小店后面的一間偏房里?!?/br> 陸天沉道:“帶路!” 張掌柜戰戰兢兢地帶著他們穿過大堂,拐過幾道彎,來到梅瘦竹的住處。隔窗一瞧,梅瘦竹正橫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身上斜蓋著一條被子,鮮血染紅了床單和被褥。 陸一飛急忙一腳蹬開房門,一探梅瘦竹的鼻息,顯然已斷氣多時。揭開被褥,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場面的張掌柜忍不住彎下腰去,把昨晚吃下去的飯菜都嘔吐出來了。 梅瘦竹全身上下,只穿一件內衫,顯然是于睡夢中被殺。 陸一飛用劍尖輕輕挑開他染滿鮮血的衣衫,傷口赫然出現。陸天沉、陸一飛和杜五三人臉色齊變。 傷在胸口,一劍穿心,干凈利索。 8 月光如水,溪流無聲。 吃罷晚飯,陸一飛獨自一人坐在屋后山坡下的小溪邊,把困擾自己的眾多疑點翻來覆去地思考著。 正在百思不解之時,一雙溫柔的纖手悄悄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輕輕捉住那雙溫軟的手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柔情蜜意。 他輕輕問道:“葭妹,你怎么來了?” 陸蒹葭調皮地在溪水中投了一塊石子,濺起一串清涼的水珠落在他身上、臉上,宛如情人的眼淚,那么調皮而又那么令人心醉。 她倚在他身邊坐下來,莞爾一笑:“一飛哥,我知道你為什么煩惱。連環命案的事,我已聽杜五叔說了。你把你心中的疑惑告訴我,也許我可以幫你想辦法解決?!?/br> 陸一飛看她一眼,苦笑道:“連義父也一籌莫展,你會有什么辦法?” 陸蒹葭嘟起小嘴:“你小看人?你沒說出來,怎么知道我沒辦法呢?” 陸一飛無奈地嘆口氣,道:“那好吧,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你。你知道嗎,我們今天去六合門,發現徐夢痕瘋了。徐老夫人說已請清虛觀無極道長診斷過,說是精神錯亂,一時好不了?!?/br> 陸蒹葭扭頭看著他問:“這難道也有什么不妥嗎?” 陸一飛道:“可是我已派人到東靈山清虛觀問過,守門的小道士說,最近皇上腎病復又加重,再三下旨請無極道長去宮里給他治病。無極道長嫌麻煩,正裝病在床,已三天未出過門呢?!?/br> 陸蒹葭柳眉輕皺,思索道:“這么說來,是徐老夫人說謊騙你們了?” 陸一飛道:“我也是這么認為。但她為什么這樣呢?” 陸蒹葭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一定是徐夢痕清醒過來之后,知道官府的人一定會來向他調查情況,他不想將真實情況告訴你們,但你們于他有恩,又不便當面拒絕?!?/br> 陸一飛道:“可是,他為什么如此呢?如果他將掌握的線索告訴我們,官府很快就可以抓到兇手,幫他報一劍之仇和殺妻之恨?!?/br> 陸蒹葭沉思著說:“也許他正是不想讓你們幫他,才不惜裝瘋騙人?!?/br> 陸一飛大為奇怪,道:“這又是為什么呢?” 陸蒹葭道:“個中原因其實很簡單。武林人士最講究血債血償,快意恩仇。六合門是武林中有名有望的大門派,而徐夢痕也是武林成名高手。六合門連連出事,威風掃地,若還要靠官府的人來幫他們報仇雪恨,那——” 陸一飛經她點撥,恍然大悟,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說,徐夢痕裝瘋賣傻,隱瞞線索,只是為了不讓官府插手,他要自己親自追兇,手刃仇人,一來報仇雪恥,二來借機重振六合門在武林中的威名?!?/br> 陸蒹葭點了點頭,又補充道:“而且肖玉兒死在六合門,他若不拿到兇手的人頭,江南形意門的人會善罷甘休嗎?” 陸一飛忍不住贊道:“葭妹,果然是虎父無犬女。你的心思如此縝密,推理如此精確,不到衙門做捕快實在太可惜了?!?/br> 陸蒹葭有幾分得意地說:“我若去做捕快,你和爹這兩大神捕還不都得回家種地呀!” 陸一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拿起放在草地上的長劍,起身道:“葭妹,謝謝你提醒了我。你快回屋里去,我要出去一趟?!?/br> 陸蒹葭關切地問:“這么晚了,你還要去哪里?” 陸一飛道:“如果你說得沒錯,那么徐夢痕很快就有行動,他一定會出來尋找仇人。到目前只有他一個人與兇手交過手并且還活著,所以有關兇手的情況,也只有他最清楚。我只要一路跟著他,就不難找到殺人兇手?!?/br> 陸蒹葭笑道:“哈,你果然聰明多了。不過徐夢痕武功超群,而且那神秘黑衣人也不好惹,你可要小心?!?/br> 陸一飛拍拍手中長劍,笑笑道:“你放心,我手中這把如風劍也還從未遇到過對手。我走了,如果義父問起我,你替我說一聲?!?/br> 陸蒹葭點點頭,顯得有些不舍,道:“我知道了。你要早去早回!” 9 風云變幻,月亮已悄然隱入云層,地面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陸一飛已在六合門大門前的柳樹梢頭隱匿了一個多時辰。他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也不知道這樣等下去會不會有結果。他只知道,自己必須這樣等下去。 人生就是這樣,有些事你可以做也可以不做,而有些事,你卻必須去做。 等人的時候,時間總似乎過得太慢,尤其是在等一個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出現的人。 夜涼如水,三更鼓響。徐府那兩扇緊閉的大門忽然“吱嘎”一聲輕輕打開一條縫,一條人影從門內閃身出來。白衣飄揚,玉樹臨風,正是帝京第一少徐夢痕。 陸一飛急忙屏住呼吸。 徐夢痕四下望望,隨即展開輕功,如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