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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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君……元娘,你與令娘有緣……煩勞你多多陪伴她……替我看著她長大……” “妾明白……殿下放心?!崩钕居窨拗鸬?。 “阿秦,日后你便是令娘的傅母了……”杜皇后又道。顯然,她不僅僅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還主動地為親信尋好了退路。后宮的主人若是換了,便是曾經再如何親近,必定也容不下前人之故舊。倒不如自己求去,留下空缺,任人安插心腹,方可全身而退。 秦尚宮霎時間淚如雨下,只顧著叩首,連話也無法回答。 說了這么些話之后,杜皇后似是疲累了,再度闔眼昏睡過去。藥王與觀主替她仔細診斷,又給她行了一回針,方朝著圣人微微頷首。圣人松了口氣,抱起熟睡的小公主去了偏殿,又請藥王同行為愛女看診。 安仁殿內漸漸空了,李暇玉卻有些渾渾噩噩地立起來。她滿心只想著如何防備武貴妃,她如何不值得信任,根本不曾注意到謝琰一直立在屏風邊,正靜靜地凝視著她。兩人的神情都格外復雜,緣由卻完全不相同。 待李暇玉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前殿中,而謝琰正立在她身側,與觀主低聲交談。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借著袖子的遮掩,緊緊地握住謝琰的手掌。謝琰立即反握住她,還輕輕地捏了捏,似是安慰。于是,她果然安心了不少,溫暖的感覺將心中盤旋的沮喪與茫然驅走了。 觀主仔細地瞧了她幾眼,又與她診了脈:“便是身子再強健,也經不得你這般思慮折騰?!?/br> 李暇玉怔了怔,尚未細問,謝琰便露出了焦急之色:“觀主,元娘的身子有什么不妥?”這些年來,她所經歷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起起伏伏,波瀾壯闊。多思憂慮本便傷身,最近家中也不安穩,他確實有些替她擔憂。只不過,他讓她請佛醫道醫們診脈的時候,她卻總覺得自己身體強健,沒有任何病痛,根本無須診脈用藥,只需養生即可。 “應當是有喜了?!庇^主輕描淡寫地道,“日子尚淺,不過一個來月。過些時日再給你瞧瞧。既然藥王來了,這兩天你便在家中歇息罷。天命之事,原便無須放在心上。生生死死,大抵也不過如此罷了?!?/br> 她說了這么許多,李暇玉與謝琰卻遲遲未能反應過來。雖說他們已經擁有了染娘,但如今得知第二個孩兒悄無聲息地來了,兩人滿心驚喜,完全怔住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朝異動 夜色正濃,萬籟俱寂。 此刻正是人們好夢正酣的時候,謝琰卻依舊沒有任何睡意。他小心翼翼地低頭看著懷中安然睡熟的李暇玉,手掌緩緩地覆在她依舊平坦的腹部。雖然離顯懷還早得很,但只要想到這里已經擁有一個小生命,他心中便不自禁涌出陣陣喜意。這種溫暖而又激蕩的感覺,不斷地沖刷著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越發激動興奮,越發熱血沸騰,亦是越發清醒。 當年阿玉懷著染娘的時候,他一直不在她身邊,只是接到信件便喜得幾乎手舞足蹈。如今他能夠親眼得見她孕育他們的孩兒,能夠陪伴在她們身邊,更是歡喜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這位已經高興得生生傻了好幾歲的傻耶耶開始思索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阿玉有孕,他究竟該做些什么才好? 若說養胎休息,自有晴娘雨娘等貼身婢女服侍,又有諸位佛醫道醫等隨時診脈,觀主也命人送來了據說孕婦最適宜的食單以及衣食住行禁忌;若說處理事務,內宅可交給思娘打理,兩位阿嫂亦能幫著看顧一二;若說入宮,他不可能代替她陪伴義陽小公主,她可能還須得時常露面,但他應當隨時注意后宮的動向,以防萬一有什么事發生—— 除此之外,或許他應當多陪一陪染娘,免得小家伙覺得寂寞,或是覺得阿爺阿娘只顧著弟弟meimei。說起來,他與染娘也有些時日不曾一同出游了,說不得她心里早便覺得與他生疏了。另外,似乎他以前在幽州時曾聽師母說過,待胎兒大些便應該開始“胎教”?明日一早就寫封信,遣人趕緊送去仔細問一問罷。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李遐玉睡得有些不安穩起來,終是朦朦朧朧地張開了眼。二人目光對視,她禁不住笑了起來,輕嗔道:“明日不是須得上朝么?你怎么還不睡?” 謝琰低頭,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睡不著,想一直看著你……看著你們?!被蛟S,存在他心底的并不僅僅是驚喜,亦有得知真相之后的隱憂罷。若是故人,眼看著就要風起云涌了,阿玉可會卷入其中? 李遐玉伏在他胸前,聽著沉穩而規律的心跳聲,忽而問道:“三郎,你的頭疾近來如何?是不是因著頭疼,才睡不著?明日入宮之后,讓藥王替你診一診脈,老神仙可是特地為你而來的,定會助你盡快痊愈?!?/br> “……”謝琰沉默了半晌,方應道,“我省得?!彼呀涬[約明白了,頭疾發作或許便是尋回記憶的前兆。為了想起前世今生的所有事,他甚至恨不得時時發作才好。只有如此,他方能想起一切,或許亦能斷定阿玉的身份。 “怎么?你不愿意治好么?”李遐玉聽出他語中的猶疑之意,不禁生出幾分急切來,“三郎,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若是有什么變化,你可不能瞞著我。到底還是你的身體要緊,絕不能疏忽大意。其他一切,都可暫時推后不論?!?/br> “你安心便是?!敝x琰又俯首,嘴唇輕輕地貼在她額頭上,“如今,最不該多思多慮的便是你了。答應我,阿玉,好生保重自己,絕不可大意。倘若……皇后殿下崩逝,除去照顧小貴主之外,任何事你都不能沾染?!?/br> “我不過是一介外命婦,自然不會不自量力地去摻和什么后宮爭斗前朝奪嫡?!崩铄谟窕氐?,聲音里多少帶著幾分寒涼的冷意,“謝家是忠臣,亦是孤臣,我省得?!庇谒?,謝琰與染娘以及腹中的小家伙,自然比什么都重要,絕不能做出什么事來牽累他們。而且,無論做什么事,都須得量力而行。如今的她又有何德何能,能夠在宮廷爭斗的驚濤駭浪中占據一席之地? 謝琰默然,只是雙臂微微用力,將她摟得更緊了。 不多時,李遐玉便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睡著了。如今已是初夏時節,漸漸有些燥熱起來,不過兩人卻都覺得,肌膚相貼方能令自己無比安心。謝琰一直并未闔眼,直至該去上朝的時辰了,他才有些戀戀不舍地起身。 由于杜皇后病重,最近圣人的耐心很是有限。將心比心,群臣各司其職,也不敢找什么麻煩。無論是平日的常朝,或是朔望的大朝,皆沒有出現任何拖延時辰的事,以便于圣人趕緊回安仁殿去陪伴妻女。 當然,還是有不少沒眼色的老古板成天奏請立太子。仿佛一日不立太子,大唐便一日不能安穩似的。這樣的折子圣人連看也不看,便召見了尚書左右仆射、中書令、侍中、御史中丞、六部尚書等數位重臣道:“立儲乃國之大事,豈容他們隨意指指點點??!何況皇后病重,這種時候說什么立儲,究竟是何居心?!” 一群宰相與重臣心中暗罵那幾個御史簡直是沒事找事!他們都是歷經兩三朝的老臣,自然都是懂得輕重緩急之人,或者說皆是識時務者、做實事者,方能登上如今這般的高位。而那些只知憑著一張嘴皮子說些大道理的,先帝便索性都將他們圈在御史臺,讓他們有機會“成年累月地說道理”。 如今這位皇帝陛下在身為太子的時候便開始輔政,自然很清楚這幾位御史平素都是做甚么的,沒事他們也要折騰出事來參奏一番。自從今上登基之后,他們更是一天不提立太子之事便不舒服。若有人搭理他們,勁頭便越足。平時陛下見到折子也就一笑而過了,眼下正逢他煩躁的時候,可不是正撞了上來么? 然而,言官從不以言而獲罪。他們便是再不識時務,觸怒了皇帝,也不可能獲得什么罪名。只是這位陛下為了清凈一些,才將他們這些重臣喚過來敲打幾句,間接對御史臺以及其他蠢蠢欲動的臣子施壓罷了。直接將御史招進來斥責,說不得那幾個還會梗著脖子“據理力爭”,只會令人更暴躁。 不過,一群老狐貍精明得很,僅從圣人這兩句話中,便推斷出:至少在兩三年內,陛下并沒有立儲的念頭。這也確實很正常,陛下不過二十來歲,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屎箅m然無子,但眼見著便是不成了。若立了繼后,嫡出皇子身份貴重,自然更適合立為儲君。楊賢妃所出的大皇子、劉才人所出的二皇子,無論母家是門閥弘農楊氏或是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到底都只是庶出而已。 眾臣心中清楚明白,卻只有時任太尉、揚州都督、同中書門下三品的長孫無忌出聲道:“陛下說得是。老臣亦以為,東宮立儲須慎重行事。立太子,自是該立嫡長方符合禮法。如今陛下年輕,膝下稍有些空虛,待到日后子嗣多了再議也不遲。更何況,眼下皇后殿下病重,為嫡母侍疾才是兩位皇子應為之事,糾纏于立儲反倒是陷兩位殿下于不孝了?!?/br> 長孫無忌是圣人嫡親的舅父,旁人不敢直言,他卻是無所顧忌。說起來,先帝駕崩時,曾下旨讓他與褚遂良輔政,又令新帝多聽從舅父的話。不過,他卻并無把持朝政之意,而是輔佐圣人親政。待到改元永徽之后,更將所有大權都歸還,自己只領了太尉的虛職。舅甥二人本便極為親近,圣人感念之下,便封他同中書門下三品,遙領揚州都督。如今他不僅身兼數職,更依舊是宰相之一,可見其榮寵之盛。 他所言,無疑便是圣人心中所想。年輕的帝皇怒色稍緩了些,微微頷首:“阿舅所言極是。這些人委實是其心可誅??!”說罷,他冷冷地瞥向御史中丞:“御史雖不以言獲罪,但也絕不能容這些只顧著自己揚名,卻欲陷吾兒于不孝不義之人??!” 御史中丞額角滲出冷汗,頂著眾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回道:“陛下明鑒,臣日后必會嚴加約束屬下??!” 發xiele一通怒火之后,圣人也心平氣和許多,揮揮手便讓群臣繼續忙碌去了。不過,他將長孫無忌留了下來,甥舅兩個一起用了午食,又敘說了些家常。臨了,圣人還道:“阿舅回府之后,讓阿姊到宮中來住幾天罷。這些日子后宮似有些不安分,武貴妃已經疲憊不堪,梓童更不能驚動……若有阿姊鎮著,朕心中也安穩些?!?/br> 他所言的“阿姊”,便是嫡長姊長樂長公主,正是長孫無忌的嫡長子媳婦,亦是長孫家日后的宗婦。長孫無忌慈愛地望著他,點點頭道:“圣人不妨讓姊妹們都回宮罷,她們也可多陪一陪皇后殿下與義陽公主,宮中亦能熱鬧一些。此外,臣以為,真定大長公主倒是更適合坐鎮宮中?!?/br> “阿舅說得是,倒是朕想岔了。真定姑母輩分高,性情剛毅,確實最適合?!闭f罷,圣人親自將長孫無忌送出去?;厥浊埔娛匦l在兩儀殿外的千牛衛們,他索性將當值的崔澹喚過來,讓他即刻與謝琰換防,回府去接真定大長公主入宮。 待謝琰過來之后,圣人將他帶到兩儀殿內,又讓宮人們都下去,方略作沉吟,道:“謝愛卿,最近前朝頗有些不安份,朕覺得似是有異。你手底下應當也有些能用之人了,不妨讓他們仔細打探一番,看看是否有人趁著這個機會串聯起來?!?/br> 謝琰躬身行禮,卻并未領命,而是不卑不亢地答道:“陛下,臣的職責是收集大唐疆域內外異族的消息,以備不時之需。臣的目標是高句麗,是吐蕃,是突厥,是薛延陀,是回紇,是靺鞨,甚至吐谷渾、百濟、新羅,唯獨并非忠心耿耿的大唐臣民?!?/br> “……”年輕的帝皇臉色微沉,目光變得越發冷淡。他打量著眼前這位一手提拔起來的愛臣,猶如是第一次見到他一般:“他們或許并非什么忠心耿耿之人,而是圖謀不軌之輩?!?/br> “恕臣難以遵命?!敝x琰雙膝跪了下來,鄭重地行禮道,“言官不以言獲罪,且他們并非臣的職責范圍?!?/br> “……”殿內倏然陷入了沉寂之中,仿佛有種奇異的冰冷之意正在蔓延。 “不過?!敝x琰抬起首,勾起嘴角,仿佛一無所知一般,打破了這種異樣的沉寂,“臣的屬下不能做的事,臣的部曲或許能做。就當是臣覺得好奇,私下為陛下打聽的罷?!?/br> 圣人抬起眉,忽而大笑起來,親自將他扶起來:“不愧是謝愛卿,方才確實是朕難為你了。你說得是,此事原不該讓你去做,不屬于職責范圍之內的便不能伸手。朕不該怪你秉公直言,倒是該重重賞你才是。你說說,想要什么?” 謝琰幾乎未加思索,便回道:“那臣替內子要幾日休沐罷。她……她剛診出喜脈,身子有些不適,觀主讓她歇息幾日?!?/br> 圣人怔了怔,笑著搖搖首:“說是重賞,你卻與朕討要休沐,白白浪費了機會。也罷,朕準了,讓她好生歇息。令娘有姑母、姑祖母們陪著,應當無妨。你們夫婦兩個,確實是難得之極……若非如此難得,朕與梓童也不會單單瞧中你們了……” 他嘆息了一聲,而后便又帶著謝琰去了安仁殿。 作者有話要說: 唐朝是群相,也就是一群宰相,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長官都是宰相,還有封“同中書門下三品”,也是宰相→ →,所以,目前咱們小九底下,有大于等于五個宰相…… 平行世界里的長孫無忌,是比較識趣的舅舅,不會讓小九覺得不爽~~長孫家肯定也不會像元娘想的那樣,落得那么凄慘的下場~~ 三郎這樣的反應我覺得最妙,他想做的是對外情報部門,可不是錦衣衛(喂),這兩個部門的職能是完全不同噠!雖然現在的情報部門,不僅對外也對內了…… ps.“胎教”是崔子竟家的王玫王夫人說的(她是穿越女),三郎也是聽來的喲。其實咱們古代已經有胎教理論了~不能聽惡音惡語之類的,也就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之類的變版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后宮風云 人間四月,芳菲依舊。適逢初夏,正是芍藥與牡丹盛放的時節。往年此時,長安城內外處處均是車水馬龍,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家均在舉行賞花宴。而那些姿態萬千、五顏六色的花朵,亦足以令人眼花繚亂,甚至于流連忘返。 去歲三月文德皇后崩逝,國孝之中自是無人宴請玩樂。好不容易等來了新的一年,如今又傳出杜皇后病重的消息,長安城內再度沉寂下來。高官世家們消息靈通,均聽聞圣人因杜皇后而遷怒御史,私下既惋惜這位性情溫婉又手段高明的賢后年壽不永,又有些羨慕她與圣人之間的伉儷情深。當然,亦有人喜不自禁,暗中開始諸多謀算安排,打算一舉為自家鋪路。 杜皇后分明還活著,卻如同已然崩逝。不少人已經按捺不住,將目光投向了如今后宮中唯二的正一品夫人——武貴妃與楊賢妃。這兩位雖身在宮中,幾乎沒有機會接近,但她們的母家卻水漲船高。以各種名目送去的禮物絡繹不絕,其父母兄弟姊妹的地位一躍而升。兩相對比之下,杜皇后母家卻極為低調,只聽聞其內眷茹素禮佛為杜皇后祈福的消息。 謝琰將部曲打聽得的消息順次整理清楚之后,便原封不動地呈給了圣人,不作任何評斷。圣人粗略一看,便贊道:“你家的部曲果然不愧是斥候出身,連送的什么禮單都瞞不過他們。如此瞧來,你那些府兵確實比尋常官家子弟更有能耐,想必派往西域而去的商隊很快便會傳回消息了罷?” 謝琰回道:“西域路途遙遠,商隊來回頗費功夫。不過,便是途徑涼州、甘州、肅州、沙州等地,也能通過胡商以及過往商隊情形打探到不少事。臣近日已經陸續得到了一些消息,與西部吐谷渾有關,過些時日想來便能夠做出判斷了?!?/br> 圣人滿意地點點頭,又垂首細看,神色越來越冷淡:“果然,許多人都盼著梓童不好……”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仿佛藏著深沉而又冰冷的火焰:“朕總算是明白了,便是養出了聰明人,一家子也總有愚笨的。但若是養出個貪心不足的,想必闔家都是得隴望蜀之輩??!” 謝琰自然清楚他指的是誰,卻并未接話。在他看來,武貴妃確實比楊賢妃更聰敏,為人處世與御下的手段,審時度勢的眼光,都頗有前世那位女帝的風范。而且,因聲名不錯之故,她并不必全心全意依靠母家,似乎也沒有與已經撕破臉的異母兄長們修復關系的打算。倒是武家兄弟們后悔不迭,成日腆著臉巴結討好繼母楊氏,楊氏卻依舊對他們不假辭色。 在圣人看來,急功好利的武家兄弟自然便是愚笨不堪用之人,而楊氏與武貴妃母女則是難得的聰敏果決。武家兄弟大肆收受禮物,與人勾連,當然與武貴妃毫無干系。他們在外頭敗壞武貴妃的名聲,說不得圣人還要替自己的愛妃出頭,好生敲打他們一番,替愛妃正名。 至于楊賢妃一家,仗著生養了大皇子,又是弘農楊氏支脈,門第高貴,當然不肯放棄奪嫡之心。楊賢妃若是能封后,那么奪嫡勢必更名正言順。眼看著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他們又如何愿意放棄?而且,楊家藏得確實很深,并不像武家那般張揚,毫無顧忌。只可惜,無論如何行事總有痕跡。在謝家部曲眼中,他們暗中與其他人的來往仍是無所遁形,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他們的野心。 同一時刻,李遐玉再度踏入了安仁殿。真定大長公主坐在前殿,正與武貴妃、楊賢妃敘話家常。兩位日漸炙手可熱的宮妃瞧著都難掩悲痛之色,不但武貴妃本便病過一場,看上去有些虛弱,原本豐腴動人的楊賢妃竟也瘦了幾分。她們仿佛像是私下說好了一般,妝扮得很是素淡,并未涂脂抹粉,頭上簪戴著些許玉飾。不過,兩人的性情均與素淡并不合,瞧起來免不了有種微妙的違和之感。 “妾見過貴主,見過兩位殿下?!贝瓜卵?,李遐玉朝著她們行禮。 真定大長公主微微一笑,武貴妃亦是神色稍緩,眉宇間都透著一兩分親近之意。前者是李遐玉素來尊重的長輩,這般情態自然能夠理解。然而后者的反應,卻令她有些意外。她與武貴妃只是說過幾句話,從來不曾有任何交情,又何來的親近? 不過,并不等她反應過來,楊賢妃便立了起來,親自過來攙扶她起身:“不必多禮。定敏郡君幾乎每日都過來,回回都這般有禮有節,次次都像是頭一回見面似的,卻又是何必呢?好端端的,倒教這些禮儀鬧得生疏起來了?!?/br> 李遐玉頓時明白了武貴妃為何會有此反應,原來是等著瞧楊賢妃會如何應對呢。謝琰是圣人的心腹,而她又是杜皇后囑托照料義陽小公主的親信——與她交好,無疑便如同得了圣人與杜皇后暗中支持一般,無形之間亦能影響幾分宮中的局勢。如今兩位宮妃雖說并未明著爭斗,但暗地里早已是勢同水火。楊賢妃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武貴妃拉攏她,眼見她們如此“親近”,果然便坐不住了。 不過,二妃相爭,與她又有何干?有前世的記憶,她不幫著楊賢妃斗倒武貴妃便已經算是克制了。當然,楊賢妃顯然也不會是武貴妃的對手,她又何必因前世仇怨,而招惹上武貴妃這般強大狠辣而且又記仇的敵人?宮廷爭斗如同激流漩渦,稍有不慎便禍及全家甚至全族。她已經得到過血淚教訓,自然不可能將謝家與李家都陷入其中。 “貴主與兩位殿下的好意,妾心領了。不過,到底禮不可廢?!?/br> 楊賢妃揚起的笑意微微一僵,目送著這位油鹽不進的定敏郡君緩步走到真定大長公主身邊。武貴妃垂下眸,掩飾住譏諷的笑意,再度抬起眼時,復又是平淡且帶著幾分輕愁的模樣:“不知今日皇后殿下的病況如何,真定姑母,妾且進去問一問觀主?!?/br> 這般稱呼,既帶著晚輩對待長輩的親熱之意,亦并不過分,果然極為知分寸。聞言,真定大長公主微微頷首,淡定地道:“去罷?!彼⒎亲允焉矸?,怠慢圣人的寵妃,而是性情使然。更何況,她如今在宗室當中的地位超然,也當得起晚輩們的尊重。連圣人都時常孝敬姑母呢,更何況一介寵妃? 楊賢妃見狀,也跟著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妾心中也有些擔憂,貴妃姊姊稍等,妾與你一同過去?!?/br> 武貴妃問候了觀主之后,便坐在杜皇后床前。見宮婢端著熱騰騰的藥湯過來了,她竟然親自為杜皇后喂藥,很是耐心溫和地擦拭著她嘴角溢出的藥湯,幾乎是心無旁騖。相反,楊賢妃從未做過服侍人的活計,又曾在觀主處碰了軟釘子,就是想侍疾也插不上手,只得在旁邊反復詢問秦尚宮。秦尚宮便是再不耐,也只得一一作答。 真定大長公主望著她們的背影,輕輕地握住李遐玉的手,低聲與她耳語道:“每回見到二妃,你的情緒似乎都略有些控制不住。武貴妃是聰明人,楊賢妃不是。前者能夠察覺你的不喜之意,必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你放肆。后者只需你拒絕一次,心中便記恨上了。如此下去,將她們雙雙得罪了,于你于三郎都毫無益處?!?/br> 李遐玉怔了怔,想不到這位長輩居然一眼便看了出來。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將起伏洶涌的情緒隱藏得足夠好,卻原來依然有無數火眼金睛,能夠察覺她心中那些相隔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憤懣與仇恨?看來,她委實有些高看自己了:“兒只是替皇后殿下覺得委屈……” 真定大長公主輕輕一嘆:“皇后殿下并不覺得委屈,自她臥病之日起,她便預料到有這么一日了。她既然已經將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你不妨便按著她的安排前行就是。不論外人看來如今如何眼花繚亂,但自皇后殿下托孤那一日起,大局便已經定下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她精心安排的結果?!?/br> “……”李遐玉若有所思,低低回道,“兒明白了?!贝_實,她不僅高看了自己,還低看了杜皇后,低看了武貴妃??墒?,心中盤旋的那些怨恨卻并非一時半會便能解開的?;蛟S,十年或者二十年之后,待看到蕭氏、權家、義陽小公主都過得平安喜樂,那些舊事給她帶來的影響才會漸漸平息罷。 武貴妃之勢,確實已經無可阻擋。也只有那些被弘農楊氏之名,被大皇子所迷惑之人,方覺得楊賢妃能夠憑子而封后。然而,這一對母子圣寵平平,又不得杜皇后垂青,如何可能位正中宮?當年她那便宜阿爺能夠頂著群臣的壓力,堅持立武氏為后,如今這位圣人自然可不費吹灰之力便封武貴妃為繼后。 得罪未來的皇后,確實絕非聰明人所為。 “好孩子,你是個有情有義的?!闭娑ù箝L公主或許瞧出了她內心的矛盾沖突,又寬慰她道,“不過,也不妨看一看,那一位將來會不會是個有情有義的。也不妨信一信,皇后殿下的眼光到底如何。殿下能選中你來陪伴義陽,選中秦尚宮來當義陽的傅母,選中你們家的謝小郎當未來的駙馬,又如何會選錯了她呢?” 因著出入安仁殿者不知凡幾,真定大長公主并未再多言。李遐玉陪著她坐了一陣,又扶著她去偏殿歇息。而后,她在昏睡的杜皇后病榻前立了一會,端詳著她的睡容,見她很是安詳,心中也松緩了幾分。 義陽小公主已經再一次病倒,卻仍舊每天都堅持陪在杜皇后身邊,不愿意離開。李暇玉見楊賢妃一直拉著秦尚宮,便低聲哄著小公主喝藥,抱著她回偏殿安睡。待她回轉之后,長樂長公主、晉陽長公主與衡山長公主捧著剛剪的牡丹芍藥歸來,邀她一同將花朵插瓶,又給杜皇后鬢邊簪了一朵,襯得她蒼白枯槁的面容也仿佛多了幾分血色。 楊賢妃望著李暇玉的背影,眼見著她和諸位公主都極為親密,唯獨不搭理她,不免心中暗恨。武貴妃坐在病榻之側,仿佛一無所覺般,向觀主請教著養生之道。 本便不平靜的安仁殿之內,越發暗流涌動起來。 ☆、第二百二十七章 靜中生變 源自宮廷的暴風驟雨即將來臨,長安城內的蕓蕓眾生或許已然察覺些許端倪,或許依舊一無所知。因著時常出入宮中之故,李遐玉很快便成為許多官家內眷眼中的“消息靈通”之人。幾乎每一日,她都能收到或熟悉或陌生的拜帖,借故送禮的人家亦是越發熱情。然而,她并沒有時間來應付陌生人的試探,也僅僅只答應陸氏與蕭氏,在休沐之日一同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