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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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女笑盈盈地望著她,柔聲道:“莫急,莫急,還多得很呢?!?/br> 李遐玉不禁面上微紅:“失禮了。說起來,娘子所在的駝隊,可是昭武九姓商人?”昭武九姓,其實便是歸附大唐的粟特胡商。他們在前朝時,陸續從故鄉遷移至甘州(張掖郡)昭武縣附近,并建立了十來個小國。后來這些小國王族遺留下九姓:康、安、曹、石、米、何、火尋、戊地、史,世人便稱他們為“昭武九姓胡人”。這些胡人擅長商賈之事,大都為豪商富戶,在西域商道上赫赫有名。 “正是。我們家便住在靈州,常年來往于靈州、長安與西域?!焙?,“這回本是想順道去突厥部落,不料行至半途卻聽說薛延陀人南下,只得匆匆改道回靈州。聽說你們是從長澤縣城逃出來的?” “長澤縣城被薛延陀人攻破了?!崩铄谟耦h首道,“我們無處可去,只能前往靈州投親。卻不料在這荒漠中迷失了方向……” “正好順路,咱們一道走便是?!焙?,“我現在就去與阿郎說一說。整個駝隊中只我一個女子,一路都乏味得緊。若你能留下來陪我說說話,那可是再好不過了?!闭f著,她便興致勃勃地鉆出了帳篷。 李遐玉捏了捏縫在里衣中的十幾金,若有所思。若能與這些昭武九姓胡商一道回靈州,自是再妥當不過了。不必再苦惱迷失方向,更不必擔憂馬賊、餓狼襲擊,還能睡帳篷、用熱騰騰的吃食。如果他們覺得三個孩童有些累贅,便花費十幾金權作路費就是了。在商言商,粟特人逐利而生,應當不會拒絕這個好生意。 她正想著,謝琰與李遐齡便提著煮粥的陶罐進了帳篷。兩人見她果然醒了,均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趕緊將粳米粥喝了?!敝x琰道,“你睡了一天一夜,若是再睡下去,恐怕咱們都到靈州了?!崩铄邶g也撅起嘴:“我們本來一直都守在阿姊身邊,想不到只是出去熬了一會兒粥,阿姊就醒過來了?!彼鞠胫?,定要讓阿姊睜開眼便能見著他們,才不至于會擔心。 李遐玉見他們倆看起來臉色紅潤,便眉眼彎彎地笑道:“熬粥可比空守著我更重要。若是我餓得醒了過來,卻沒有吃食可用,豈不是很可憐么?” 聞言,李遐齡這才神色微霽,高興了幾分。謝琰將熬得細滑粘稠的粥倒出來,看她慢慢喝下,輕聲道:“元娘,這一行昭武胡商姓康,住在靈州州城,倒是可信之人。若隨著他們前往靈州,咱們就不必一路風餐露宿了?!?/br> “阿兄與我想到了一處?!崩铄谟駢旱吐曇舻?,“我還想著取些錢財出來,作為路費報答他們呢?!?/br> 謝琰搖了搖首:“且不忙。待你身子好些,我們再一同去問一問?!?/br> 經他提醒,李遐玉才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冒失了。他們三個年紀幼小,身負幾十金,足可供尋常人家吃用十幾載,實在是筆不小的資財,如何能輕易顯露?若是這群行商中有人見財起意,在這前后皆難見人影的荒漠里,他們恐怕連性命都無法保全。 “這樣罷。我們許他們路費,但只說讓祖父祖母出面致謝,如何?” “這倒是個好法子?!敝x琰頷首,“你不必著急,好好休息。我們改日再找這商隊的主事商量便是?!?/br> ☆、第九章 順利西行 一連數日顛沛流離,如今總算暫時安定下來,三個孩子言行舉止間都放松了許多。李遐玉望著坐在她身側談笑晏晏的謝琰、李遐齡,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平淡安寧的往昔。然而,很快她便回過神來,含笑接過他們的話??v然那些過往充滿了喜悅與幸福,他們也永遠回不去了。從今往后,便只管往前看就是。 說了好些話,李遐齡有些昏昏欲睡了,李遐玉便讓他進衾被中安睡。橫豎他年紀還小,也不必拘泥什么男女之別。而她一邊輕輕撫著他的頭發,一邊問道:“阿兄,眼下駝隊正往西行?徑直去靈州州府?” 謝琰頷首:“以康郎君所言,確實是直接家去,不會再繞道了。畢竟眼下薛延陀之亂尚未平定,他們也不愿意冒險?!彪m說粟特商人逐利而生,但若是事態緊急,他們也不會貪婪到冒性命之危的地步。 “靈州州府治所在回樂縣,再往東北行幾十里便到弘靜縣了?!崩铄谟裆裆桨l緩和,“并不算遠,咱們只需在州府雇一輛馬車,一日即到?!钡搅遂`州后,至少他們可將那些散錢拿出來花用。 謝琰見她雙目透著亮光,難得流露出期盼之態,不禁也勾起嘴角:“所以,你大可安心養身子就是。也是我這做阿兄的未能保護好你,才教你既疲累又思慮過甚。若是因此而損壞了身子……” “阿兄很不必自責。我這不是安然無恙么?而且,阿兄若總是將我當成那些柔弱的小娘子,我才不樂意呢?!崩铄谟竦?,刻意抬起手臂:“尋常小娘子可能同我一樣,拉得動兩石弓?射得了餓狼?” 謝琰失笑:“是我錯了。元娘巾幗不讓須眉,一向厲害得很?!?/br> 李遐玉抬了抬下頜,做出驕傲之狀。謝琰覺得她這般神態尤為可愛,不禁笑出了聲。兩人正低聲談論著往后的打算,帳篷卻突然被掀了起來。他們回首看去,便見方才那位胡女躬身而入,沖著他們嫣然一笑。她身后,一位年約而立之歲的胡人亦彎腰跟了進來。那胡人生得眉目深邃,唇上蓄著兩抹翹起的小胡子,襯著含笑的面容,顯得格外親切近人。 “康郎君?!敝x琰行了叉手禮,又對李遐玉低聲道,“這便是這一行商隊的主事?!?/br> 因李遐玉半坐半躺,不便行禮,便也只是拱了拱手:“多謝康郎君相救?!?/br> 這位康郎君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番,笑著回禮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謝小郎先前便說這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某卻是不敢當的?!憋@然,他言辭之間并不當他們是孩童,而是待他們如成人一般彬彬有禮。 “若無康郎君收留,我們兄妹三人早便成了這荒漠中的孤魂野鬼。這救命之恩,康郎君不敢當,我們卻不能不報?!敝x琰接道,朝著李遐玉使了個眼色。李遐玉微微頷首:他們原本打算徐徐圖之,稍緩之后再提出同去靈州,但既然人已經來了,就此趁機說明白也好。 康郎君假作沒瞧見他們的神態,也無視了自家娘子不斷扯他袖子的小動作:“某在家中行五,謝小郎、李小娘子喚某康五郎便是了?!彼钠拮右娝翢o反應,有些不滿地輕輕哼了一聲,接道:“我還未與李小娘子通過名姓呢。我姓石,你只管叫我石娘子便是?!?/br> 李遐玉淺淺一笑,順水推舟地喚了聲“石娘子”,便接著道:“康郎君或許已從我阿兄那里得知,我們正要去靈州投親。不瞞二位,我們人小力孤,很想隨著貴商隊一同去靈州。蒙康郎君相救,我們無力相報,原本很不該如此得寸進尺。不過,我家祖父正是河間府折沖都尉。若是貴商隊將我們帶到靈州,祖父定會傾力相報?!?/br> 聞言,康五郎雙目瞬間便亮了起來,捻了捻唇邊的小胡子,笑得格外熱情:“原本某便覺得,謝小郎、李小娘子與李小郎皆儀態不凡,定是出身高貴。想不到,你們居然是折沖都尉之后,果然是官家子弟??瓤?,李小娘子莫擔心。方才某便與娘子商量過了,帶你們一同去靈州。而且,說什么報答,實在是太見外了些。咱們如此有緣,能相互認識也是佛祖保佑,又何必在意其他呢?” 石氏也驚訝地撫掌笑道:“真想不到,李小娘子居然是官家娘子。我一直以為,官家的小娘子都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們這些胡商女子呢。想來,如李小娘子這般平易近人,才是真正的名門風范?!?/br> “石娘子謬贊了?!崩铄谟窨墒懿黄稹懊T風范”這四個字。他們家雖然姓李,但與隴西李氏、趙郡李氏等世家大族毫無關系,頂多只能算是個積累軍功而起的暴發寒門而已。倒是謝琰——她不由得瞥了瞥他:說不得便是什么世家大族或者官宦門第出身。 “康郎君真是高義之輩?!敝x琰依然面不改色,將康五郎贊了又贊,“若有機會,真該與康郎君不醉不歸才好?!笨滴謇衫事暣笮Γ骸爸x小郎若有意,還等什么機會呢?正好我從長安帶了好些美酒家來,咱們這便去痛飲一番就是??!” 兩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石氏輕嗔一聲:“李小娘子莫怪。他這人,興致一起便不管不顧了。謝小郎年紀還小,哪里喝得酒呢?!崩铄谟窕氐溃骸鞍⑿忠恢庇X得自己已經很不小了,就讓他也嘗一嘗醉酒頭疼的滋味罷?!痹捯舴铰?,兩人便相視一笑。 這一夜,李遐玉摟著李遐齡,睡得格外安心。一覺到天明,醒來之后,她便覺得渾身都輕便許多?;蛟S前些時日壓在心頭的事確實是太多了些罷。暫且將那些紛紛擾擾放下之后,仿佛所見的一切都多了幾抹亮色。 姊弟二人以青鹽漱口,又用濕巾擦干凈臉,堪堪洗漱完畢,謝琰便端著rou糜粥、羊奶羹、酪漿以及rou脯、酢菜等吃食走了進來。 李遐齡睜著圓溜溜的眼,驚詫道:“怎么今日的朝食竟然如此豐盛?阿兄也起得太早了些?!惫饪催@些吃食,謝琰的廚藝簡直是突飛猛進。小家伙實在有些好奇:先前還只會熬粥、煮面片湯的人,是怎么做到無師自通的? 謝琰笑道:“我也是剛醒不久。這幾樣吃食都是商隊準備的,石娘子特地讓我們跟著一起吃。想想咱們也該好好補一補身子,我便不與他們客氣了?!?/br> “這商隊的人可真好?!崩铄邶g不由得感嘆道,“不但救了咱們,收留咱們,還給咱們這么好的吃食。阿兄、阿姊,不如我們也幫他們做些事罷。滴水之恩,還當涌泉相報呢。又何況他們既有救命之恩、收留之恩,還有施飯之恩呢?!?/br> 李遐玉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若想盡力報恩,便須得及時給一些他們需要之物。只是幫他們做些事,誰都做得,又如何能稱得上是‘報恩’呢?玉郎,你不妨想想,康郎君、石娘子他們需要些什么,我們又該如何報恩才好?!?/br> 李遐齡皺起眉,果然苦思冥想起來。 謝琰無奈一笑:“玉郎別急,且用了朝食再說罷。若不趁熱吃了,放涼便不妥了?!?/br> 于是,三人圍坐在一起,享用起了朝食。rou糜粥中許是放了西域的香料,嘗起來絲毫不油膩,反而隱約有種獨特的香味;羊奶羹一如既往地柔滑香濃,沒有尋常羊奶那般腥膻;酪漿的酸味亦是恰到好處;rou脯、酢菜因是腌制之物,味道略有些重,謝琰、李遐齡吃著正好,李遐玉卻有些不習慣。 用完朝食之后,李遐玉姊弟倆便跟著謝琰出了帳篷。 昨夜駝隊在一片綠洲里夜宿,舉目望去,既可瞧見旁邊蕭瑟的草木與結冰的湖泊,也能看見不遠處如山坡似的沙丘。在龐大沙丘的重重包圍之下,這處綠洲竟然還能留存下來,實在可堪稱是神佛護佑的奇跡了。 商隊正在拆卸帳篷、收拾東西,三個小家伙便都上前去幫忙。石氏見狀嘆道:“原本都是些金貴人兒,做起這些雜務卻都利落得很,也是吃了不少苦罷,看著便教人憐惜?!?/br> 康五郎挑起眉:“這三個孩童可不簡單。尋常官家子弟,恐怕也逃不出長澤縣城。無論如何,能認識他們,說不得便是我們的運道了。你可知河間府的折沖都尉是多大的官?正四品上——往常咱們便是想去送禮攀交情,他們家也絕不可能搭理?!?/br> 石氏道:“別說是正四品的大官了,便是那些個縣丞、縣尉,也都是斜著眼看人呢。放心罷,我知道你的意思。最好別教這份善緣斷了,與他們常來常往才好。李小娘子看著便是個好相處的,陪著她說話,我也覺著高興呢?!?/br> 李遐玉三人自是不知他們夫婦說了些什么,幫著干了些活之后,便都微微地出了些汗。 謝琰道:“元娘,若是不舒服,便盡管說就是。你昨夜剛醒過來,不必太過勉強自己。啟程的時候,你與石娘子一起騎駱駝,也好節省些體力?!?/br> “阿兄放心,我不會逞強?!崩铄谟竦?,“何況,我從來沒有騎過駱駝,也很想試試呢?!?/br> 李遐齡踮起腳尖,努力地在兄姊中間增加自己的存在感:“阿姊,阿姊,昨天我便騎了駱駝。坐在兩個駝峰之間,晃晃悠悠地,比騎馬舒服多了。坐累了,還可往后靠一靠,騎一整天也不覺著累?!?/br> “當真?玉郎今天也想騎駱駝么?” “今天不騎。我想和阿兄一起走,練一練體力?!?/br> 見他十分認真,李遐玉便笑道:“也好。待你累了再騎也不遲?!?/br> 說話間,商隊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啟程了。石氏果然立在一頭駱駝邊,朝著李遐玉揮手:“李家小娘子,過來罷,咱們正好坐在一起聊天。我去過長安、靈州,但不曾到過夏州,想聽你講講夏州州府之事。你可想聽聽長安的風情?” “當然?!崩铄谟裥χ锨?,“不知為何,我從小就很向往長安??上ё娓缸婺鸽x開長安十來年了,也不知他們所說的那些景象是不是早就已經變了。石娘子可得好好與我說一說,他日我也好去長安看一看?!?/br> 兩人戴好遮蔽風沙的羃離,這才坐上墊著柔軟錦毯的駱駝。待她們都坐穩了之后,那頭馴順的駱駝慢吞吞地起身,緩步加入到駝隊當中。駝鈴再一次悠悠響起,長長的隊伍走進了沙漠深處,繼續往西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嗯,昨天忘了說下物價問題了,今天提示一下 大唐常用的錢:金 制錢(開元通寶),一金=6000錢=6貫,小家伙們身上差不多有四十幾金=260貫左右 那么,貞觀時期的物價怎么樣呢? 一斗米=3錢(沒辦法,二鳳治理得太好了) 據唐人的筆記中記載,在非貞觀時期,一個男子一月賺2000錢,就可以娶老婆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了。如果一個月賺80009000錢,吃酒吃rou還能雇奴仆。 所以,在物價比較低的貞觀時期,小家伙們身上的錢財,好好節約著過的話,用十來年真沒問題~ 當然,對于權貴來說,億萬錢一條裙子什么的都是小case(@安樂公主) ☆、第十章 終至靈州 夏州與靈州地處大唐北疆,皆為戍邊重城。雖則兩州鄰近,治所相距不過數百里,但因轄區內地形復雜多變,沙地、荒漠、丘澤、草原相間,又時有馬賊出沒,交通來往并不便利。謝琰、李遐玉帶著李遐齡出長澤縣城時,認為以他們之力,彎彎繞繞到達靈州弘靜縣,須得費時月余。然而,跟隨熟悉路途的昭武胡商駝隊西行,卻一路順利得很。 駝隊走得并不快,朝行暮歇,十分規律。他們越過延綿起伏的沙丘,穿過空曠荒涼的戈壁,時而可見靜謐如畫的綠洲,時而可見借著地下河水而生的草澤。雖然曾隨著孫氏自靈州去往夏州,但那時坐的是牛車,行的是長城內的驛道。先前逃出長澤縣時,心神惶惶,也無暇顧及周圍風景。故而,李遐玉是頭一次領略沿途的景致,幾乎被它們的壯闊蒼涼徹底迷住了。 在她看來,沙漠戈壁固然險惡,但也別有一種獨到的美感。其間綠洲點綴,更有“死與生”的強烈落差,令人不禁心生喟嘆。天地造化之功何其偉大,這般景象若讓人來營造,即便窮盡人力物力,想必也難以為繼。而遼闊的大唐疆域中,又該有多少天地蒼茫的大氣景致呢? 駝隊日行不過七八十里路,卻因取了幾乎最短的路途,只走了幾日,便到達了靈州境內。 與夏州相似,靈州亦是傳承數百年的古城,昔年曾是漢朝北地郡所轄之地。后來獨設靈武郡,至大唐時恢復舊稱“靈州”。黃河自它境內流過,又有賀蘭山作為西北憑仗,因而州治所附近的平原地區素來便有“塞上江南”的美稱,物產十分豐富。州府所在的回樂縣就在黃河河畔,水澤豐饒、湖泊眾多,更是風光秀美。 眼下連日來的風雪剛過去,碧空如洗,金烏普照,一路銀裝素裹,亦是格外妖嬈。 李遐玉坐在駱駝上,透過羃離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圍的行人。據她連日來的觀察,靈州中部似乎并未遭到薛延陀人侵襲,人們的神情都甚是安寧。不過,亦有傳言說,薛延陀人曾突襲靈州最北端的懷遠縣。這讓她有些憂心,因河間府就在弘靜縣與懷遠縣之間。若當真有敵人來襲,祖父必定要領軍出戰。更何況,懷遠縣是外祖孫家的故鄉,也不知他們是否都安好。倘若……不,不會的……她已經失去了阿爺阿娘,再也經不起失去其他親人的噩耗了。 “李小娘子,約莫傍晚時分,咱們就要到靈州了?!笔厦翡J地發現了她的心情變換,笑道,“你們且在我家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們便送你們家去。令祖所在的弘靜縣離州府不遠,乘著牛車,一天便到了?!?/br> 李遐玉知道他們只想結個善緣,認識祖父祖母,以后也好拜訪走動,便并未推拒:“想來祖父祖母也一定希望能見一見我們的救命恩人。只是,我們三人都沒有過所,能進去靈州州府么?” “李小娘子不必擔心。你家阿兄早便與阿郎提過了。咱們入靈州的時候,不是曾在一個村莊中歇腳么?因那里的里正與我們相熟,便給你們申辦了過所牒文。雖然不曾上呈州府勘驗,但你們不過是幼小孩童,瞧起來并非什么壞人,門卒也不會輕易攔下你們。拿了過所牒文,也只是以備不時之需罷了?!笔系?。 李遐玉笑道:“還是阿兄細心??道删c石娘子也不知為我們費了多少心,如今我連道謝都覺得有些臉紅呢?!?/br> 石氏抿唇笑了,亦真亦假道:“我們也是覺得與你們投契,只當是為朋友幫個忙便是了。李小娘子若不嫌棄我這胡商婦人粗鄙,不如往后便與我們多多來往罷。別的不說,你若想買些長安的綾羅綢緞裁衣衫,我們一定給你帶最漂亮的?!?/br> 李遐玉道:“那可是再好不過了。祖父、祖母也時常懷念長安風物,石娘子若能再帶些長安美酒,他們定會按捺不住全部買下?!彼菜闶俏竦靥嵝咽吓c康五郎,與他們家來往不必準備什么貴重禮物,就像尋常人家那般有來有往送一送節禮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