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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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捏額心,當即為指尖的冰涼瑟縮一下。 睜開雙眼,發現爐中香炭已盡。沉思許久,他竟半點未覺。 風聲漸小,估算一下時間,楊瓚推開車窗。 三個車夫聚在一處,均是背靠馬腹,半點沒有進車廂躲避的意思。 發現楊瓚,一人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腳,道:“雪小了些,可以繼續趕路?!?/br> 余下兩人沒有多言,點了點頭,先后走到車旁,拉起韁繩,將馬牽出墻后。 因有一只車輪陷入雪中,楊慶三人幫忙推車。楊瓚也想幫忙,結果被全體否決,趕回車廂。 瞧著幾人的眼神,分明在說:趕路要緊,您就老實呆著,別添亂了。 楊瓚無語,坐在車廂里,瞅瞅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驟下決心,必須得練! 今日之后,飯吃五碗,菜上大盤! 吃不下,抻脖灌! 緊緊長袍,打個噴嚏,個子沒法達標,力氣照樣能練。 楊小舉人仍在發育期,樂觀估計,至少能達到一米七八。依照標準,絕不算矮。只可惜,身邊都是超出常識的猛人。肩寬腿長的錦衣衛沒法比,連謝丕和顧晣臣都及不上。 這樣下去,還有什么奔頭? 縮在車廂,楊侍讀為身高煩惱??鄲炛?,焦躁之情被沖淡不少。 車外幾人合力,將車輪推出陷坑,馬車繼續前行。 有老騾引路,緊趕慢趕,天將擦黑,總算趕到懷來衛。 同白羊口衛相似,衛所的墻垣被大雪壓垮,衛中的地堡也有損毀。 泥磚凍得結實,朝廷又三令五申,不得隨意砍伐附近樹木,修補邊墻的材料不足,衛中指揮正發愁。 看到缺損一大片,像是被巨獸咬開豁口的墻垣,楊瓚提筆寫下一封書信,請引路的文吏送至指揮處。 得信不久,郭指揮親自來見,當面向楊瓚道謝。 “指揮使萬萬不可!” 懷來衛指揮使是正三品,楊瓚僅是正五品。即便翰林清貴,文官地位高于武官,品級也相差太多。 真受了對方的禮,說不得又是一樁把柄。 “楊侍讀雪中送炭,本官實不知當如何感謝?!惫笓]使道,“楊侍讀回京之后,可持本官名帖至武定侯府,事無大小,必不推辭?!?/br> “下官愚鈍,敢問武定侯同指揮是?” “武定侯是我大哥?!?/br> 郭指揮使爽朗一笑,用力拍了拍楊瓚的背,告辭離去,連夜安排人鏟雪堆砌,澆水鑄墻。 房門關上,楊瓚反手揉著肩背,一陣呲牙咧嘴??粗鴱娙绞掷锏拿?,唯有苦笑。 武將粗莽,不諳心機? 當真的話,早晚都會倒大霉。 郭牧此舉,的確是為了感謝,然也在無形之中,將他同武定侯府“聯系”起來。 收起名帖,楊瓚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多此一舉。 與之相對,郭牧則是心情大好。 文官不屑同錦衣衛相交,多認為楊瓚甘同鷹犬為伍,實是離經叛道。武官卻沒那么多忌諱。 錦衣衛屬天子親軍,亦歸武官體系。 自國朝開立,南北鎮撫司之內,上自指揮同知,下至千戶百戶,多出自勛貴功臣之家。早些年,郭牧也曾在錦衣衛中“掛職”。 難得有文官愿意同武臣結交,又是天子親信之人,機會送上門,不趕緊抓緊,還要往外推不成? “來人,鏟雪擔水!” 心情好,聲音自然輕快。 “想當年,仁宗皇帝守衛北平,城頭潑水,結冰成墻,擋住幾十萬大軍。我等仿效而行,鑄成冰墻,韃子有三頭六臂也休想沖破!” “是!” “指揮英明!” 同知僉事分頭行事,千戶百戶擼起袖子,和兵卒一起揮舞鐵鏟,堆雪成墻。 衛中將官徹夜未眠,點燃火把,推雪擔水,忙得熱火朝天。 缺口之外,多處土墻磚墻都結成厚冰,火光照耀之下,光滑如鏡,以弓箭試射,屢屢滑落,刀劈斧砍,只留下幾道淺淺白痕。 “好!” 郭牧親自提起一桶冰水,從墻面澆下。其后交由同知和僉事指揮,自顧返回軍帳,提筆寫下幾封短信,喚來親衛,連夜送出。 “此信送入京,交給我大哥?!?/br> “是!” 親衛飛身上馬,一人向南,余下四散,多往附近衛所飛馳而去。 清晨時分,大雪方止。 彤云散去,天空初晴,現出一片湛藍。 難得一夜好眠,楊瓚走出房門,精神格外的好。深深吸氣,涼意從喉嚨流入肺部,激靈靈打個寒顫,只覺得通體舒暢,沒有任何不適。 文吏親自送來熱水飯食,感謝楊瓚出計,幫衛所度過難關。 “只是仿前人之舉,這般過譽,楊某實是慚愧?!?/br> 用過茶飯,趁天氣好,楊瓚向郭指揮告辭,套馬上車,繼續前行。 離開衛所時,楊瓚推開車窗,向遠處眺望。 蒼茫大地,銀裝素裹。 城頭之上,赤紅烈烈。 空曠的北疆大地,明軍的衛所仿佛一座座孤島,矗立在冰天雪地中,守衛著廣闊的疆域,天下萬民。 寒風呼嘯,仿佛戰場的號角,蒼勁古老,亙古悠然。 實耶,夢耶? “楊老爺?” “走吧?!?/br> 收回視線,合上車窗。楊瓚靠向車壁,再不多言。 弘治十八年,十二月已未,楊瓚離京第七日,仁壽宮發下懿旨,先時迎進宮的十二名美人,八人受冊為才人選侍,分入長春、萬春兩宮。 余下四人將由太皇太后親自教導,擇最優者為后,余者將為妃選,封號等級最低也會為嬪。 朱厚照忙于政事,按時去兩宮問安,并不會多留。 美人恩重,奈何天子無心,多數都將落空。 因楊瓚不在,弘文館講習由謝丕顧晣臣輪替。有朝臣上言,再選賢德飽學之士入弘文館。 無論上疏的是誰,朱厚照一律駁回。 “弘文館之事乃先皇所定,不可輕改?!?/br> 幾次之后,群臣也品過味道。 楊侍讀圣心之隆,的確非一般。 又兩日,戶部上言,軍餉不可拖延,災民賑濟亦不可遲緩,請發太倉銀。 “三十萬兩銀,十萬充作軍銀,余下換得糧米,盡發州縣?!?/br> “凡官衙賑濟,飯中不雜陳米,粥中立筷不倒!” 敕令發下,朱厚照仍不放心,令各地鎮守太監和錦衣衛鎮撫嚴查,凡有官員陰奉陽違,貪墨災銀,必解至京城,嚴懲不貸! 圣旨以密令發出,仍未能瞞過朝中。 只因敕令下發兩日,既有錦衣衛密報,通州官員無視朝廷敕令,貪墨災銀,以陳糧充新米,已拿下首犯及從犯六人,不日押往京城。 囚車進京,不入刑部大理寺,直將人犯投入詔獄。 群臣嘩然。 聯系前朝舊例,劉健謝遷同樣皺眉,欲上書規勸。獨李東陽不動聲色,更勸劉健兩人,此乃天子之令,就長遠來看,未必是壞事。無需急著上疏反駁,看看再論。 劉健謝遷被勸住,不代表他人會保持沉默。 兩京言官的諷諫直言,雪花般飛入內閣,遞送至乾清宮。 “前朝有例,授內官以權,必數興罪惡??v錦衣衛以刑罰,必造冤案?!?/br> “陛下踐祚之初,詔查守備內官不法,嚴束錦衣衛之權。今詔墨未干,竟至復起,何以大信天下!” “乞圣命如故,嚴束廠衛,務授權柄,以致欺瞞圣意,妄造冤案!” 天子沒有表態,上言一封比一封嚴厲。 都察院中,戴珊已卒,史琳重病不起,吏部請遷刑部左侍郎屠勛為都御使,天子準奏。 上任之初,屠勛既表明態度。不和言官站到一處,也不贊同天子之舉。 “官員確有其罪,應交刑部大理寺嚴查。廠衛肆意弄權,不奉嚴律,超于法外,恐釀成大禍!” 簡言之,抓人可以,當由刑部大理寺派人。 沒有真憑實據,錦衣衛和東廠胡亂抓人,隨意株連,置國法明律于何地? 如有官官相護,錦衣衛可發駕帖。但在那之前,必須依律法辦事。否則,還設立刑部大理寺做什么? 屠勛的意見十分中肯,的確是為天子考慮。 可惜,尚沒說動天子,先被他人曲解,歸入諷諫的直言,和罵廠衛的上疏捏在一處,奏于早朝。 聽著言官一句句昏庸無道、縱容jian邪、禍起之兆,朱厚照僅有的一點耐心也被消耗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