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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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大度,內庫積攢百捆寶鈔,都送去西南。不夠沒關系,責令有司繼續印。十萬還是百萬,一個戳的問題。 圣旨發下,西南土官未及發表不滿,都察院的御史當先跳了出來。 “陛下,此違先皇舊例,亦乏仁愛,恐令西南之民心生怨憤,還請陛下三思!” 那邊造反,這邊還要給錢,不給就是不仁愛? 這叫什么道理! 當他是軟柿子,隨便就能捏?! 朱厚照咬牙,告訴自己:不生氣,不和這幫腦袋拎不清的生氣。 “卿所言固有道理,然內閣亦有條陳,請朕節省濫用,謹慎恩賞,以強邊備,充實軍餉?!?/br> 仗著位置高,言官看不到,朱厚照抓了兩下脖子,引來劉健奇怪一瞥。 “西南土官,雖有思恩之名,卻無奉行之實。今朝歸附,明日復判。其心實險,非仁愛可以感化?!?/br> 言官的嘴不好堵,但朱厚照早有準備。 發下圣旨之前,特宣楊瓚覲見。 對付言官,楊瓚自有一套辦法。當場給朱厚照支招,向李東陽“求救”。 天子求助,李東陽自然樂于幫忙。沒有直接出策,而是聯合劉健謝遷再上條陳,請天子“節省”。 邊備戰事耗銀巨萬,光祿寺和戶部的庫銀很快見底,全靠內庫支應。天災頻發,各地稅糧和征銀遲遲未到,韓文急得火燒眉毛,內閣跟著一起發愁。 怎奈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屋漏偏逢連夜雨。 半月之內,杭州、嘉興、紹興、寧波等府連發地動,災民逾萬,請朝廷發下賑濟?;搓柕鹊匾灿泄傥牡志?,言應天等七府并通、和二州同日地動,又遇大雨,毀民居田地無數,明歲夏糧恐是無望。 為了賑災,戶部和光祿寺挖空心思,勉強湊足銀數。 未料想,十日不到,寧夏和山西二州七縣又震了。 安化王運氣極好,王府上下安然無恙。 晉王則是倒霉透頂,府內垮塌兩座院落,壓死壓傷十余人。晉王剛好路過西苑,不是有劉姓美人奮不顧身,將他從墻下推開,此刻已躺在榻上,人事不省。 盯著飛送入京的官文,光祿寺愁,戶部愁,內閣更愁。 于是乎,天子扣下給土官的恩賞,甚至以寶鈔替代,內閣和六部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 寬宏仁愛固然重要,但也要有度。 自家的麻煩事一堆,銀錢不濟,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給心懷叵測之人送錢? 絕對是腦袋冒氫氣,蠢到冒煙。 御史跳出來時,左右都御史都是眼皮急跳,想把人拉回來,奈何有些距離,只能暗地里著急。 言官需要耿直不假,但耿直過頭就是傻。不好聽點,十成十的二愣子。 見內閣和六部均未有人出列,史琳和戴珊皺眉嘆氣。已然明白,天子和內閣定已達成共識,誰敢跳出來反對,純粹是自找麻煩,和整個朝廷不對付。 有內閣條陳頂在前頭,朱厚照成功說退言官,大感舒爽。 憋了滿腹不甘的御史退回右班,心中暗道:觀天子應對,必是早有準備。想起日前被召入宮的是誰,內閣又是何時送上條陳,立時握緊拳頭。 楊瓚所站的位置,同御史有一定距離,自然看不到御史的表情。然而,直覺告訴他,又有麻煩要找上門,或早或晚,絕跑不掉。 當日退朝,楊瓚折回翰林院,繼續抄錄大統歷。 彼時,謝丕官至侍講,評為學士。顧晣臣升任修撰,俸祿亦升上一級。 天氣驟涼,謝丕百日抄錄大統歷,夜間苦讀兵書,疲累之下染上風寒,病得起不來床,不得不向吏部告假,已多日未曾見面。 顧晣臣頂替入值弘文館,也少在值房。 二十多名庶吉士,或入六科為給事中,或入六部觀政,兩排值房,連楊瓚在內,只有寥寥數人,愈發顯得寂靜空曠。 坐到案后,楊瓚卷起衣袖,細細研墨。 滴漏輕響,門外有書吏走過。 天空變得陰沉,彤云密布,風聲大作。 放下墨條,楊瓚走到窗旁,正要放下支桿,忽見一大紅身影從廊下走來。 來人越過文吏,徑直走到窗旁。 “顧千戶?” 見是顧卿,楊瓚忙放下木桿,請顧卿進門。后者卻停在門前,并不再邁步。 “在下尚有公務在身,不便久留。僅有數言告知楊侍讀?!?/br> “瓚愿詳聞” “涿鹿之事?!鳖櫱涞?,“北鎮撫司派遣緹騎出京,此時應至保安州,不日將到涿鹿?!?/br> 涿鹿? 愣了兩秒,楊瓚遂反應過來。 “勞煩顧千戶,瓚謝過?!?/br> “不必?!鳖櫱鋯柕?,“楊侍讀可著急娶親?” 這話問得實在唐突。 楊瓚搖頭,道,“此事是家中安排,內情……千戶當有所了解?!?/br> 顧卿眼眸低垂,單手按住繡春刀,忽然傾身,低聲道:“成親之事,楊侍讀當深思才好。否則,徒增煩擾?!?/br> 徒增煩擾? 好奇心驅使,楊瓚抬起頭。 顧卿微微側首,嘴角微掀,一雙眸子恍如無底深潭,將面前人牢牢禁錮。 驟然感到壓力,楊瓚不自覺后退半步,兩個字瞬間浮現腦海。 恐嚇! 赤果果的恐嚇! 顧卿直起身,神態自若,仿佛冒煞氣的另有其人。 “話已帶到,不打擾楊侍讀,在下告辭?!?/br> 寒風卷過,大紅錦衣輕鼓。 筆挺的背影,似一把經過千錘百煉的長刀。不出鞘則已,一旦出鞘,必利芒湛目,鋒銳懾人,寒意沁骨。 佇立門前,楊瓚許久未動。 單手扶住門框,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 狂跳的心漸趨平靜,難言的悸動深藏入心底,再難抹去。 躲開書吏的目光,楊瓚關上房門,轉身靠在門上,單手搭在額前,用力閉上雙眼,無聲大笑。 沒救了,當真是沒救了。 弘治十八年十一月,北直隸迎來入冬后的第一場大雪。 鵝毛般的雪花,夾雜著點點冰粒,紛紛揚揚落下。神京城很快為大雪覆蓋,變作一片銀白。 一夜之后,大雪足可沒過腳踝。 兵部上請,將cao演之日延后。 朱厚照不同意。 “北疆之地,動輒朔風狂卷,六出紛飛。每遇強虜來犯,官兵皆頂風冒雪,與敵對戰。今不過雪沒足面,尚無強敵當前,既不能cao演?如此庸碌將官,孱弱軍衛,怎堪守衛京師!” 朱厚照當真怒了。 越是了解北疆情況,越是對兵部的拖拉不滿。 邊軍能頂著飛雪和韃靼騎兵對戰,京衛一場cao演卻是從九月拖到十月,又從十月拖到十一月,種種借口,聽著都煩。 “陛下,此事……” “朕不想聽借口?!敝旌裾瞻l了狠,厲聲道,“朕只問劉尚書,京衛當真孱弱至此?” 劉大夏面有難色。 如不能給天子一個滿意的答復,事恐不能善了。 實事求是的講,的確是兵部辦事不利,才將一場cao演延遲至兩月。天子發怒,也是理所應當。 “陛下,cao演必將如期進行?!?/br> 得到肯定答復,朱厚照的怒火消去幾分。 無人繼續稟奏,當即退朝。 仁壽宮偏殿中,十二名少女身著宮裙,隨女官學習宮禮。單是福禮跪拜,便耗足兩個時辰。 夏福同沈寒梅學得最快,吳芳同王芙等六人稍遜一籌,余者多勉強過關。 唯有兩人遲遲學不會,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引得女官頻頻皺眉。又驚又累,重壓之下,幾乎當場哭起來。 女官眉頭皺得更深,神情愈發嚴肅。 “切莫如此!” 尚未冊封,便不是宮妃,需得同伺候的中官宮人一樣,嚴守宮規,遇到再大的事,也不能流一滴眼淚。 待天子大婚,鳳位之下,尚有后妃宮嬪。兩宮親選出的美人,再不濟也會是昭儀貴人。 如此不經事,如何能擔當其位,得天子恩寵? “內宮有規,自當嚴習。他日方可規行矩步,不錯分毫?!?/br> 放下手中細桿,女官語重心長道:“奴婢身負太皇太后懿旨,教習諸位宮規,不敢有半分懈怠。既要做得人上人,便要吃得苦中苦。諸位既已在宮墻之內,當曉得其中道理,無需奴婢多言?!?/br> 話音落下,偏殿內陷入寂靜。 含淚的少女取出繡帕,用力按下眼角。 縱然是再難,哪怕是膝蓋腫起,也不再叫苦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