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祥和而又寂靜的早晨。 江水從浴室出來,三兩步沖出出租屋,去敲走廊另一頭的門。 王震當然沒有來開門,他在醫院沒回來。 這時候,江水終于想起找手機,摸來摸去的,最后在換洗的衣服下摸到了手機。 已經快沒電了,紅色的電池旁顯示幾通未接來電,還有一條孤零零的短信。 [我懷孕了。] ☆、追女人的男人 看過短信以后,江水立刻回了電話過去,響了兩聲接起,劈頭蓋臉就問:“你在哪里?” 楊梅沒說話,江水急了,馬上又問:“你說,在哪家醫院?!?/br> 車在公園,改裝店有別的車,但他身上沒有鑰匙。這時候他更急了,三兩步沖下樓,大馬路上已是車水馬龍,但這個路段出租車不好攔。他等了很久,出租的影兒都沒見著。 好不容易來一輛,卻是滿客。 身后車喇叭滴滴滴地叫,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去哪里?” 江水回頭,是一輛私家車。這種車攬私活并不少見,死活等不到出租,這輛車的出現對于江水而言,無疑像是沙漠中見到綠洲。 他快步走過去,副駕駛的車窗降下來,司機把身體探過來。 兩人對視,臉都垮了。 “真是冤家路窄……”話音剛落,胖子就合上車窗,一只手忙不迭伸進來,被夾得死死的。 “我靠!”胖子嚇了一跳,匆匆又把窗戶降下來。 江水弓著腰,對里面的人說:“載我一程?!?/br> 胖子瞪著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給你錢。載我一程?!?/br> “不載!” 江水看他一眼,一聲不吭地去開車門。里面胖子驚了:“喂喂喂!你他媽給我住手!” 話沒說完,人已經坐進來了。 胖子氣得樂了,絲絲倒抽著冷氣,剛要罵他幾句,就見他一側身,又要去開車門,胖子手一抓,把他揪住了:“嘿!你當我這是公交車?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江水頭扭過來:“堵車,還不如走得快?!?/br> “……” 江水去掰車門,發現上了鎖。皺眉看過去,胖子好整以暇地摸著下巴:“去哪?!?/br> 剛才攔車的時候,手機已經掛了。江水不知道楊梅的具體位置。 胖子斜眼看他:“不肯說?”他嗤了一聲,一臉的狠勁:“不說你就別想下去?!?/br> 江水沒理睬,自顧自按手機,給楊梅打電話,連續打了幾個,都沒人接。心里愈發煩悶,胖子的聲音還在耳邊:“看來是上回弄你還不夠……” “開鎖?!苯驍嗨?,語氣很平,但很重。 “喲!你……誒誒誒,你他媽干嘛?!” 江水手伸過來開鎖,胖子體積大,把路給攔了。 “別擋路?!?/br> “我就擋了,怎么著?!?/br> “信不信我砸你車?!?/br> “嘿,你他媽……臥槽!還真砸!” 胖子車前擺著香水瓶,是胖子老婆喜歡的味道。江水拿它砸玻璃,啪一下,立刻碎了,玫瑰香的液體潺潺流下,頃刻間,車廂里香得人眼睛都要掉淚。 呆了一下,胖子才反應過來,二話不說拉了手剎,擼著袖子面露兇光:“姓江的,不把你搞進醫院,我他媽就不在北京混了!” 陳一沉接到胖子電話的時候,胖子正在醫院。 一個小護士正給胖子涂酒精,疼得他哇哇大叫。陳一沉走過去,在他后頸來了一下:“你個慫貨,還被人搞進醫院了?!?/br> 胖子癟著嘴,目光在四周尋找:“姓江的呢?” “進去了?!标愐怀晾湫χ?,胖子傻乎乎反問:“進去了?進哪兒了?” “你說呢?!?/br> 進局子了。 陳一沉背后有點勢力,但不輕易動用,江水趕上了,被陳一沉弄進局子,一周以后,才放出來。 紅頭發去接江水,一見著面,就樂不可支了:“看你這挫樣兒!” 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渾身臟兮兮的,忽見天日了,又有點不習慣。皺著眉看了看天上那輪太陽,刺得急忙瞇上眼。 “喂,我聽那小民警說,你差點沒把屋頂掀了?”紅頭發說,“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和你說了,云姐想方設法都會把你保出來的。還這么心急?” “……” “那陳一沉是個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又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人脈廣著呢,云姐花了不少力氣打通關系?!?/br> “替我謝謝李云?!?/br> “這個嘛,我覺得你還是自己去謝她比較好?!?/br> 到了醫院,見到李云,江水道了聲謝,就什么都不說了。李云無聲地看著,忽的就笑了。 “聽說你在里面還拳打腳踢的,練拳呢?” 江水聽了看向李云,她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明顯的情緒。紅頭發在一邊捏了把汗,他認得李云這幅模樣,往往是要生氣了,才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他趕忙說點好話:“進去了都害怕,把小白鼠關進黑籠子里還不停折騰呢,何況是江水這頭壯?!?/br> 笑了一陣,發現李云依舊那副表情,紅頭發冷不丁背上發毛,尷尬地看了江水一眼,壓著聲音示意說:“傻!快道歉??!” 江水沒開口,李云就擺擺手道:“別了,我不愛聽那個?!狈路馃o奈般小聲地嘆息,接著問道:“身體還行么?還能開車么?” 江水點頭:“能?!?/br> “嗯,這周能跑的話……”李云說了一半,停了停,銳利的眼看了看江水,“你有話要說?” “我想請假?!?/br> 李云哼了一聲,被“請假”這兩個字逗樂了。 江水說:“我有急事?!?/br> 李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仿佛是審視,再不情愿,還是故作寬容地說:“一周內解決,回來還能趕上?!?/br> 楊梅已經不在北京了,江水是到了醫院才意識到這一點的。來的時候,她幾乎什么都沒多帶,走的時候,當然也是一身輕松。 江水乘了最早的那一趟航班回了家,卻依舊找不到楊梅。她的手機總是打不通,每次自動掛線了,他的心就多揪了一分。 最后他給李艷打電話。 “喂?” “楊梅在哪?” 李艷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江水?我猜就是你。你還真是直截了當,連客套都不客套一下?!?/br> “我找不到她,只能找你?!?/br> “哦,你找她干嘛?你不是呆在北京不愿意挪窩么?!?/br> “……” “北京比咱們這好啊,月亮都比較圓,是不是?” “……” “……” 李艷用力咬咬牙:“聽見我說話沒?” “聽見了?!?/br> “那你不吱聲?跟你這種悶葫蘆說話真累?!崩钇G說,“楊梅懷孕了,你知道嗎?” “……知道。她現在在哪?” “她回老家了?!崩钇G笑了笑,覺得這么說話真快意,“她和她爸媽住一塊,懷孕了嘛,總要有人疼,有人照顧。你說呢?” “把地址告訴我吧?!?/br> 楊梅老家在更偏南的地方,三面環海,白露時節空氣潮濕。除了這潮濕的空氣,整個城市還算舒服,風清水軟好江南。 原來她在這樣的地方生長。 剛鋪設的水泥地,圍著一口渾濁的塘,沿著一路不知名的矮草,穿行于白墻紅瓦之中。這里經過舊村改造,家家戶戶都是頂天立地的獨棟樓。 江水到的時候,天色已暗,但是楊梅家很好找,站在嶄新的樓房前,朝天看,數了數,有三間窗戶,最上面的那一間,拉上了淺玫紅色的窗簾。 應該是她的房間吧。 他不敢走過去敲門,怕門開了是她mama,或者是她爸爸。他不知道該和二老說些什么。說—— 我是你女兒的男朋友,但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氣得她跑回娘家? 說—— 我現在什么也沒有,沒錢沒房沒車,但還是把她的肚子搞大了? 不。他什么都沒法說。他沒什么能說出口的。 門自己開了,江水手一哆嗦,煙灰斷掉,飄到他的褲管上。 走出來的既不是她的爸爸,也不是她的mama。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 不高,但穿著筆挺的西裝,架一副無框眼鏡??雌饋砗苡形幕?。 他們并肩朝這邊走過來,一路都在聊天,看起來很愉快。楊梅是背對著這邊的,她的長發高高地扎起來,長長的馬尾一晃一晃的。那個男人指了指這邊,她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