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彭鵬覺得,這雙眼,雖然朝向著他,卻并沒有在看他,而是在捕捉那片晃眼的白光,又或者,是透過他,在看向某個不知名的方向。 片刻,這雙眼的主人說:“他不僅是我的教練,他還是我的男人。而我是他的女人?!?/br> 廁所門唰地打開,沒控制好力度,猛烈地撞擊在墻上,發出一聲巨響。 開門的人似乎覺得這樣很沒禮貌,聲音帶著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急了……” 彭鵬沒搭理他。 他望著楊梅消失的方向,那句話還在腦子里響。 很平靜的一句話,基本不帶任何情緒。但彭鵬偏從中聽出了篤定的情感。 那是一個女人,認定一個男人后,由心而發的,濃烈而強大的歸屬感。 ☆、通過考試的女人 很快到了路考的日子,時間是早晨,日頭很盛,光很刺目,照得人睜不開眼。 楊梅是搭著李艷的車到地點的,李艷把車停到陰涼的位置,沖楊梅說:“我等著你,一會兒一起吃午飯?!?/br> 楊梅點點頭,背身朝等候室走去。 等候室是一間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有點簡陋的屋子,外表上看起來就是一般的民居,大門還是木質的,推拉的時候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屋子里空間不大,共兩間房,水泥地,擺著長木凳數條,坐滿了人。 楊梅來得不算遲,但看屋子里的人數,她覺得自己來得也根本不算早。 在攢動的人頭前兜轉片刻,楊梅總算找到一把空著的椅子。 椅子靠墻擺著,是一人坐的木椅。楊梅坐下去,屁股上感受到未散的熱度,想來在她之前有人坐著這把椅子,并且離開的時間并不長。 屋子里聲音嘈雜,楊梅掏出手機漫不經心地刷網頁,旁邊一個人頭湊過來:“誒,你也來考試啊?!?/br> 楊梅聽了不自覺看過去,是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姑娘,在熱烘烘的溫度里,臉色煞白,看起來很緊張。 在這里等候的人,當然都是來考路考的。這不是廢話么。 不過她想了想,還是點頭說:“嗯?!?/br> 馬尾辮聽了,像是找到知音似的扯嘴一笑:“啊,真的啊,你是學了多久來考試的啊。我們教練就帶了我們一周,我覺得根本不夠啊……” 楊梅說:“哦,我教練就帶了我一天?!?/br> “啊,一天啊,那能過么?!?/br> “能過?!?/br> 楊梅不由自主想起那個金燦燦的傍晚,其實正兒八經練路考,連一天時間都不足,可楊梅就是有信心,她能過。 這份自信來源于對江水的信任,強將手下無弱兵。 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楊梅扭頭看去,彭鵬居高臨下地站著。 瞬間,楊梅就明白了,她指了指屁股下的椅子,說:“剛剛是你坐著?!?/br> 她作勢要起身,彭鵬擺擺手,說:“沒事沒事,你坐著吧,我站會兒?!?/br> 楊梅依言又坐下,眼睛瞟向門外。 彭鵬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門外站著胡教練和其他教練:“江教練呢?” 楊梅把手機收起來:“他有事兒,沒來?!?/br> “哦?!迸睐i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那你是怎么過來的?” “我朋友送我來的?!?/br> “哦?!?/br> 說到這里,彭鵬像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么話題,就這么靜默地站在一旁。過了半晌,彭鵬忽然又說:“午飯一起吃吧?!?/br> 楊梅循聲仰頭,迎著光,看見彭鵬滿腦門子的大汗。明明只是安安靜靜地站著,也不知道這一頭熱汗是怎么出的。 “我和我朋友一起?!睏蠲氛f。 “那把你朋友也叫上?!?/br> 楊梅思忖一會兒,最后淡淡道:“好?!?/br> 路考正如江水所言,從上車到下車,統共不過7、8分鐘,平均每個人2分鐘左右。楊梅甚至還沒有加到5檔,就被考官叫停,楊梅靠邊停下,無意識地瞄過去,看見考官握著黑筆打分數。 90分,剛剛好,她通過了。 下車后,楊梅躲到樹蔭下給李艷打電話,叫她可以過來了。 掛了電話,人影就嘩啦一下出現在身側。楊梅笑看過去,輕輕地叫了一聲:“江水?!?/br> “嗯?!苯驹陉幱爸?,暴露在烈日之下,他偏黑的皮膚因此發亮,像抹了油的炭。只是他的牙很白,仿佛閃著光。 楊梅伸手摘下他頭頂的鴨舌帽,道:“熱不熱?!?/br> “不熱?!?/br> “那你出那么多汗?!?/br> 鴨舌帽摘下后,江水的頭發也是亮晶晶的,像是在水里洗過一遍。不僅是頭發,他身上也都是汗,胸前一片都是濕的。他那輛車沒有空調,一路過來必定熱得夠嗆。 楊梅卷著鴨舌帽當扇子,給江水扇風,江水笑了一聲,說:“你沒什么力氣?!?/br> 話音剛落,他接過鴨舌帽,上下扇動:“涼快么?!?/br> 楊梅但笑不語,伸手過去給江水擦汗。江水稍往后躲,道:“別擦了,臟?!?/br> 攤手一看,汗水渾濁。 楊梅說:“你去哪兒了,滿臉灰塵?!?/br> “墓地?!?/br> 楊梅怔了一秒,什么也沒問,李艷就駕車過來了。 車喇叭滴滴兩聲,李艷瞇著眼探出半個頭,沖楊梅一努下巴:“怎么樣,上車么?!?/br> 楊梅看著江水:“你車停哪兒?!?/br> 江水遙遙一指。 楊梅也沒往那方向一看,自顧自牽著江水的胳膊,拉到李艷車旁:“坐李艷車吧,先吃飯,到時候回來開車?!?/br> 李艷沖后視鏡看一眼,楊梅和江水齊齊坐在后座,副駕駛空著。 “去哪兒吃?”李艷發動車子。 楊梅說:“就我們常吃的那家店吧?!?/br> 李艷抿抿嘴,給后視鏡里的楊梅使眼色:“問問他唄?!?/br> 楊梅說:“他說隨便?!?/br> 江水聽了意味深長地看著楊梅,楊梅好整以暇地迎上目光。 李艷車速不快,抽空還轉了幾次頭,饒有趣味地看了他們幾眼,然后笑嘻嘻地責怪楊梅:“楊梅同志,你夠可以的啊,有了喜事兒不和我說?!?/br> 楊梅說:“我想和你說來著,但你不是忙么?!?/br> 忙孫威的事。 楊梅怕李艷難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這倆字,誰想到李艷自己提起來:“孫威同意離了?!?/br> “哦?!睏蠲返?,“你過得好就好?!?/br> 李艷長嘆一聲,聽不出額外的情緒:“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到時候纏著你,你可別嫌我煩啊?!?/br> “我已經習慣你總是纏著我了?!?/br> 李艷笑:“呸呸呸,我是那么不要臉的人么。你少在人前污蔑我高冷的形象!” 楊梅愉快地笑出一聲:“嗯,我什么也不說了,公道自在人心?!?/br> 李艷白她一眼,視線中江水靜靜地坐著,神色很淡。她忽然裝腔作勢地咳嗽一聲,沒人搭理她,又拖長了聲音咳嗽一聲。 楊梅笑著拍了拍李艷的椅背:“別咳了,都綠燈了?!?/br> 飯桌上,相談甚歡。主要是李艷和楊梅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兩個女人的話題,江水一個大男人也插不進去,他光是默默地吃菜,倒也不覺得尷尬。 茶足飯飽,李艷去洗手間,楊梅和江水就去前臺付賬。 這里地方不大,但東西也不便宜,屬于小資一類。三個人四菜一湯,消費四百多。 江水掏了錢包一看,蹙眉。 楊梅湊過去,小聲問:“錢沒帶夠?” “嗯?!?/br> 二話沒說,楊梅站到江水前面去,食指敲了敲臺面,吸引收銀人員的注意:“四百多少?” “四百二十四?!?/br> 楊梅一邊數錢,一邊說:“抹零吧?!碧统鏊陌俣當[在臺面上。 “行?!笔浙y人員接過錢一數,確認無誤,“共收您四百二十?!?/br> 下午江水要回駕校,李艷把他載回去,他再開著自己的車走。 楊梅坐著李艷的車走,李艷招了招手,指著旁邊的空座說:“坐前面來你?!?/br> 楊梅換到副駕駛上,系安全帶的時候,聽李艷說:“在一起多久了,啥時候的事,怎么在一起的,啊,如實交代?!?/br> “你怎么這么多問題?!?/br> “你一聲不吭就脫單了,我當然要問仔細點?!?/br> 楊梅捋了捋頭發,李艷等不下去,又說:“你先跟我說說,他是誰啊,我怎么覺得這么眼熟?!?/br> “他叫江水,是我教練?!?/br> 靜默了片刻,李艷才小聲叫了出來:“楊梅同志,你腦子里怎么想的!” “怎么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