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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嗎?” 關霖正兀自發著呆,卻見那熟睡的青年驟然睜開眼,一雙眼尾微微上挑的深邃眼睛,帶著些笑意,同他對視。 關霖頓時像是被什么灼傷了一般,狼狽地收回視線,緊緊閉上眼睛。 “……好看?!?/br> 幾秒后,他像是后知后覺,回應了路域隨口的輕佻語句。 路域的心臟頓時空了一拍。關霖閉了眼,他便用極為綣繾的目光,流連于那人的側顏,笑眸愈深。 “殿下,”他輕聲問,“睡著了嗎?” “嗯?!?/br> 圣子殿下即使是裝睡,也會一本正經地回答問題。 ——這是夢話。他在心里認真地想著。 “殿下,”路域接著說,“今日魔藥師要求報酬時,你為何只說了自己?” 關霖的手指頓時收緊了。 他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不肯回答。 路域嘆了一口氣:“難道殿下和我經過了這么多事情,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我……” “不是?!?/br> 關霖頓時睜開了眼睛,垂眸反駁道。 路域心里當然知道不是,便彎著眼睛,繼續循循善誘:“那又是為什么,能告訴我嗎,殿下?” “……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關霖沉默了許久,才低聲答道,“我不想拖累你?!?/br> “你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br> 路域和他關系再好,畢竟也是惡魔。 等他養好傷,確定父母當年的死因,下一步就是回到教廷,去面對自己十幾年來一直沉默以對的種種驚濤駭浪了。 那些海面下涌動的黑影,總有該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舊派丑惡的嘴臉也要靠他層層剝下。 但這種時候,路域不可能在他身旁。 先不說他作為惡魔身份暴露的問題,只是身在教堂,路域的身體就會受到光明元素的壓制。更何況,教皇城的教廷總部,是留著一縷光明神神識的。 任何進入教廷總部的惡魔,都會被這縷神識識別而出,就地抹殺。 而且路域又有什么理由,一直這么無怨無悔地幫他呢。 他用緩慢而艱澀的詞句,幾乎是一兩個字一頓地訴說著自己的思慮,二十年來,他第一次將自己的所有想法不予保留地向一個人傾訴,所以字字斟酌,忐忑小心。 那張冷漠理智的軀殼之下,其實一直都有一個缺失安全感、卻一直默默忍受不安的小孩子,一如路域在幻境里遇見的那樣。 關霖說完后,有些猶豫地看向對面的身影,怕自己話說得太直白了些,傷了路域的心。 卻見那人笑得比平時還要開心,帶著一抹狡黠: “殿下,你怎么知道我進教堂會難受的?” 關霖頓時僵住。 那張白皙的臉有點發燙,路域的視線不會因黑暗而受阻,所以清晰地看見了圣子殿下耳根的一抹薄紅。 他忍不住心里發軟,低低笑道:“殿下,你先前說你在幻境中,只有夜晚睡覺時才會想起白天的事情……” “是真的嗎?” 還是說,其實關霖一直能看見,只是控制不了自己呢? 以及……最后那個懇求他離開的眼神。 那讓他離開的、帶著濃烈情緒的目光,究竟來自于當年的小殿下,還是眼前的圣子殿下? “……” 關霖把身體側了過去,背對著路域,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努力,才堪堪憋出來幾個字: “到點了,該睡覺了……晚安?!?/br> 路域想起那個幻境里的小小身影,覺得這句話有些似曾相識。 他揚起唇角,用關霖能夠清晰聽到的音量,一字一頓: “殿下,我不會走的,以我的靈魂發誓?!?/br> “晚安?!?/br> 次日,魔藥師打量著眼前帶著輕微黑眼圈的關霖和精神奕奕的路域,最后皺著眉對路域說: “年輕人要懂得節制?!?/br> 關霖沒聽懂,睡眠不足讓他的情緒比平時更易外露,蹙了蹙眉:“什么節制?” “下次一定?!甭酚蚰槻患t心不跳地sao了一句。 關霖:“?” 下次? 所幸這個話題沒有延續下去,魔藥師將樹脂吊墜重新拿了出來,吊墜已經被切除了小半,里面的藍色碎片也少了一塊。 而魔藥師的神色十分嚴肅:“如果我沒猜錯,這是曼珠花碎片?!?/br> 路域皺起眉讓系統搜索了一下,確定原主的記憶留存里并沒有這玩意兒的線索,他又看向關霖,對方也是絲毫不知。 “你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魔藥師解釋道,“這種植物本應早就滅絕了,人類自從發明了能根除曼珠花的藥水,它的數量就大量削減,再加上它本身繁殖能力并不強,生存環境也苛刻,已經近千年沒出現過了。 “而且為了防止有惡意投靠惡魔、養殖這種花的人存在,曼珠花相關的典籍基本都被焚毀了,除了我這種專門研究藥草的,肯定已經沒幾個人能認得出來了。 “這種植物在花瓣未曾脫落時,植株都是跟普通野花一樣的柔軟質地,但一旦脫離植株,就會變成晶石一樣的硬態。而這種花的作用……知道貓薄荷嗎?脫落的曼珠花花瓣對于低級惡魔而言,就像是貓薄荷對貓,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惡魔的血統越純粹,受到的影響就越小,但往往人類被襲擊的惡性事件都是低級惡魔引起的。所以人類不擇手段地讓它滅絕了,我活到如今,也沒見過一朵活的曼珠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