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明月“哦”了一聲,原來是一個地位高的師傅呀。然后一行人便沒有再談話,一直走到了靜和師太的小木屋前。 和往常一樣,明月只輕叩了三下便自己推開了門。 靜和師太這一次卻沒有在蒲團上閉眼念經了。而是站立在窗前的案桌旁,心無旁騖地插著花。 明月見她沒有理她,便自己走近了她,看著她插花。 靜和師太本就是一個千金小姐,雖是半路出家的尼姑。但是那十指還是如細長的蔥白一般,好看的緊。 靜和師太掐著一枝小蒼蘭小心的插在了一枝粉色的大花蕙蘭旁邊。很是滿意的將自己微微彎曲的背部又挺直了。 靜和師太掃了她一眼,拍拍手中不存在的塵土,淡淡的說,“我知道的已經全部都告訴你了?!?/br> “不,還沒有,還有一些你忽略了的細節,我并不知道?!泵髟驴粗桥柽€只是半成品的插花,撇撇嘴。 “那你問,我就答吧。不然我可想不起來,我還漏掉了什么?”師太已經和明月混熟了,早就沒有了先前的拘謹。 “長公主哪些固定的時間會出門?”明月直接問道。 “你問這個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長公主是被囚在長公主府中的?!膘o和師太心中一動,下意識的撒謊道。 “師太,出家人不能打誑語的。你難道忘了那次我來問你永貞和長公主的關系時,就是因為有人看見的長公主的真容的嗎?”明月無情打臉。 靜和師太老臉微紅,“咳咳,是嗎?” “是的?!?/br> “你問這個是想將永貞的事兒告訴她嗎?”靜和有些不贊同,“你知不知道一旦將永貞暴露出去,永貞很有可能面臨殺身之禍,圣上不會讓給皇室蒙羞的永貞活在世上的?!?/br> “如果不讓永貞和長公主相遇,相認的話。你知道等待姚家的會是什么嗎?你將永貞托付給我的時候難道就這只是為了讓她在姚家快樂成長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還是將永貞接回來吧。因為可能再過不久,姚家可能就不復存在了?!泵髟乱怖淞四樕?,這還是明月第一次這樣對靜和師太這樣的長輩。 但是她已經十五了,前世的姚家結束的時間已經逐漸逼近了。太子之位已經順利落在了六皇子頭上,林綺蘭早就離開了京城,聽說已經定了人家,趙恒帶著姚明鳶遠走高飛,再也沒了音訊。 自己的父親又成了小太子的帝師,可是這一次卻不是一個沒有實權的了。這一年間姚父為了將自己的地位穩固下來,不斷地扶助寒門學子,在自己的家長浙江臺州修筑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個學堂。以供家長的學子能夠免費念書,不到兩年姚父就已經桃李滿天下了。姚家和六皇子的親外家余家就這樣成為了朝堂上最大的一股勢力。 明月好像可以放下自己這顆不安的心了,但是長公主的存在卻還是讓她沒有辦法好好的享受現在的美好生活。 “長公主為了當年的事情在遷怒姚家,在報復姚家,我不可能無所作為,仍由她打壓姚家?!弊罱翌l頻被參“結黨營私”,雖然皇上的態度明面上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從近日對皇后和太子的情緒上,已經可以看出皇上已經對姚家心生不滿了。 宮謹已經托人告訴她了,那些言官都是受了長公主的控制。而且,長公主有讓人一直盯著姚家的。所以,前太子趙恒只是假死這事兒,她也知道?,F在她正在積極尋找趙恒和姚明鳶,而趙恒和姚明鳶兩人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到時候,一個欺君之罪,姚家可能會比前世更凄慘。 “我只能保證盡量不讓永貞有危險,我也希望你信任我。我和永貞已經生活了近兩年了,我也不是木頭,我對永貞的感情,姚家所有人對永貞的感情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淡薄?!泵髟潞軋远ǖ恼f道。 靜和師太陷入了沉思之中,半餉之后才澀澀的開口說道,“昌平在永貞她父親的祭日會出門,這個時間已經過了?!?/br> “還有就是永貞的生日,她為永貞立了一個衣冠冢。每年的四月八四,她也會出門拜祭?!膘o和嚴肅地看著明月,語氣中的那一絲鄭重讓明月都有些喘不過氣來,“麻煩你們好好計劃,請一定要好好保護好永貞。她是這個事情里最無辜的,請你們讓她少受一點痛苦,好嗎?”靜和師太沒有了往常的平靜,轉過頭去,忍住自己心里的酸楚。 “我一定會的?!泵髟麓饝?。 說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你們先別行動,等他回來了再說吧?!膘o和師太突然打破了沉默。 “他?是誰呀?”明月皺了皺鼻子。 “他就是千隨呀?!膘o和面上有了一絲信心。 “千隨小師傅,他去干哪兒了?為什么要等他呀?”明月忍不住發問道。 靜和師太笑了前來,“他去籌聘禮了,不知回來他之后,知曉了我們已經決定讓永貞身陷險鏡可,會不會直接把我們給吃了呀?” “至于為什么要等他?等著吧,他會讓你們刮目相看的?!膘o和師太拿起淡藍色的花瓶,放在眼前欣賞道。 “好吧,我就先不急?!泵髟聸]有輕視任何人的習慣,反正也不急于這一時。如果千隨能讓她們的計謀勝算更高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告別了靜和師太,明月又踏上了回姚府的征途。 長公主府 “她又去了慈悲寺見靜和jiejie?”昌平大長公主將自己還沒有長大的“女兒”小心翼翼的遞給了一臉菜色的奶娘。 下首恭恭敬敬跪著的女官回道,“是的?!?/br> “繼續盯著吧?!遍L公主扶著自己手腕上并不怎么通透的玉鐲子,揚起一個笑臉,“我的大侄子那里,你們也抓緊一點。是時候讓我們一家人團聚了,呵呵……”長公主有些尖銳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公主府主廳內,讓底下跪著的女官感覺到了一絲初春的寒意。 “諾?!迸儆行╋h忽的聲音,讓這座空蕩蕩的公主府更是顯得陰沉了。 姚府 話說姚家的二公子已經一歲多了,果然是在滿歲宴的時候,姚父才終于想出了姚明棟這個名字。 姚棟棟一歲多了,雖然還沒有到狗都嫌的年紀,但是也差不多了。整天拉著奶娘到處闖禍,讓本來想表示一下姐弟愛的明月,一看到他撒腿就跑。 倒是永貞耐心好,每天自己的音律課程結束之后,都會陪著他這走走,那晃晃的。 看得姚二夫人有些愧疚了,就想從下人的那些孩子找一個老實的陪姚棟棟玩兒,也免得耽誤了永貞的其他學習。鑒于明月的人緣廣些,二夫人就將此事交給了明月。 明月知道這是二夫人在向她示好,表示她這個弟弟永遠不會危及到她的地位。明月當然是欣然接受啦,于是,明月就拉著永貞一起為姚棟棟開始選玩伴兒。 ☆、64 “殺呀!”“殺呀!” 西北,固皖。這是兩國最后的戰場,兩個軍隊都押上了自己的生命,與對國家的忠誠,進行著一次充滿血腥的豪賭。 虎嘯營作為先鋒隊一直沖在大軍的前面。馬蹄聲“噠噠”,濺起了無數塵土。每一個士兵手中的武器都最大限度的揮舞著,希望能在氣勢上壓倒敵方。 顧定淮一行人使勁兒抽打著身下的駿馬,拿著□□沖進了敵方大軍里。 銳利、冰冷的鐵槍頭插入血rou之中,發出“噗呲”“噗呲”的細響。他像一頭豹子一樣靈活的穿梭在混亂的戰場里,無視腳底上每一條鮮活的生命,直奔敵方的中軍大營。 平日里總是笑成一彎月牙的丹鳳眼兒現在瞇成了一道狹長的冰刃,堅定而又森然。銀白色的鎧甲上面鋪撒著或鮮艷或暗淡的血漬,手上的□□表面已經被敵人砍得凹凸不平了。 顧定淮眼里沒有其他,只有那掛著青色海東青番旗的軒轅木圓頂大篷車,那是敵方首領那嗒木耶達的所在之處。 他們這一隊先行軍的人數越來越少,但是那金黃色的圓頂大車也越來越近,近到顧定淮都能看清他們驚恐的表情了。 “圣上有令,活捉那嗒木耶達,賞封一等侯。取其首級,加官進爵,賞黃金萬兩?!鳖櫠ɑ醋兊糜行┖裰氐穆曇?,響徹在這片殺戮的海洋中。果不其然,他聽到這耳邊的喘息聲更重了一些。顧定淮不由得嘲諷的勾了勾唇角,感受一下吧,這就是權勢和金錢的威力。 一時間馬蹄飛躍,喊殺聲震天。顧定淮卻只是緊跟在后面并沒有沖到最前面去。 他的功夫并不能夠讓他沖到那嗒木耶達的王架之前,可能他還在沖刺最外層的防衛時,就會被那些數量眾多且孔武有力的侍衛們給大卸八塊了。這個頭功,他沒本事也沒命去拿。 他在前面的戰役中已經足夠賣命了,有積累了一定的戰功了。雖然不能讓他一下子就獲封一等侯,但是讓他混個二品將軍什么的應該沒問題。 這戰場上用命掙來的戰功,最是不值錢了。 顧定淮驅馬前行,那些剩下來的、還在到處流竄的侍衛,被他一槍一個給弄倒下了。前面已經有人站在了車轅之前,正對著穿著深棕色袍子頭上帶著三根翎羽的那嗒木耶達,舉著刀大喊道,“那嗒木耶達束手就擒吧?!?/br> 這時顧定淮和宋祁東這兩個斷后的人也已經爬上了車架,手中比劃著武器,威脅這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侍衛們,“放下手中的武器,往后退,不然我們就殺了你們的王?!?/br> 處于周圍的侍衛們左右打量著,然后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等著顧定淮等人的發落。 宋祁東等人松了一口氣,而擒住那嗒木耶達的那個先鋒兵也是高興的不得了,他活捉到了敵方首領,馬上就可以一躍成為侯爺了。心里高興著,他連刀柄都拿斜了。 只有顧定淮感覺有些奇怪,這太順利了。雖然他們這一行已經損傷了三分之二的人,但是還是讓他感覺十分怪異。 而那嗒木耶達則攜在他們的刀下,嚇得rou上的肥rou都開始抖動了起來,“壯士饒命,你看他們都把手中的武器放下了。你是不是也把手中的刀放下,我們再好好談呀?!?/br> 顧定淮又微瞇起了鳳眼,不對,真的不對。 車架下的士兵并沒有因為首領的求饒而又一點異變,全部都低下自己剛剛還滿臉兇煞的頭顱,乖乖的現在一邊。 顧定淮再次環顧四周,發現所有的敵方士兵站立的姿勢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的腳尖都朝著車駕的斜右上方。 顧定淮抬眼一看車架的斜右上方也站著一個士兵,穿的臃腫的很,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宋祁東那邊喊著要將那嗒木耶達押送會大周的軍營里面,一群人的臉上掩不住自己的自負與欣喜。 “定淮,我們成功了?;厝兔?,到時候班師回朝,長安街上肯定會有很多少女為我們歡呼的?!彼纹顤|拍拍顧定淮的肩。這一年多以來,宋祁東雖然變的有男人味了許多,但是對與臭美和出風頭這事兒,還是一如既往的熱衷。 顧定淮沒有回應他的話,仍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那個看似普通的侍衛。 果然,那侍衛很不對勁。聽到宋祁東的話后,他微不可見的抬了一下眼睛,里面全部全都是輕蔑。右嘴角勾起一抹笑,剛毅的側臉暴露了出來。 “有詐!” 顧定淮眼睛里閃過一抹耀眼的寒光,那分明是那人抽~出的彎刀,折射~到他眼睛的光芒。 剛好宋祁東背對著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已經離他只有一尺的距離了。聽到顧定淮一聲大喊,立馬就蒙了。耳朵已經聽到了,刀子破風而來的呼嘯之聲,奈何他已經沒有逃脫的可能了。 顧定淮見那彎刀上黑亮如鴉,也顧不得這么多了。一把把宋祁東推走了,然后手腕一動,那□□翻轉然后如一道長虹一樣,刺入那人的胸膛之中。 不料顧定淮也已經被他最后一刻扔來的彎刀,剛好插~進肚腹。插得不深,但是那流出來的不是鮮紅的,而是微微帶著點烏黑的。 顧定淮只覺得身上一疼,再加上他剛剛本就是飛躍出去的,現下~身體失了平衡便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連帶著他手中的紅櫻□□也滑落在地,那人的傷口沒了武器的抵擋,立馬開始血流如注。 “汗王!”下面那些士兵馬上拿起地上的武器準備沖上車架,而顧定淮也大喊了一聲,用最后的一絲力氣咆哮道,“拿下那個人!” 跟在后面的虎嘯營士兵馬上拿著各自的武器駕在了真正的那嗒木耶達的脖子上,“再動,老子就在他身上再戳一個洞?!?/br> “放下武器?!币粋€低沉而又冷漠的聲音響起,那些士兵又一次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且還乖乖的抱頭蹲了下去。 宋祁東不顧得和其他人搶功了,直接一個公主抱打算將顧定淮抱回西征軍的營地。 沒想到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宋祁東一抱沒把顧定淮抱起來就算了,自己還因為使力過大朝后面倒了下去。幸好后面有人扶著,宋祁東才沒把人給摔下去。不然那個場面,嘖嘖嘖……得笑死剛剛才放下武器的敵方士兵們。 宋祁東丟了臉,低吼了一句,“顧定淮你平時是吃的秤砣嗎?” 顧定淮緊閉雙眼,皺著眉頭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最后還是兩個人一起將顧定淮抬上了一輛戰車上,再由人拉回了西征軍的大營。 姚府 明月本來已經想好了辦法,就等著四月永貞生日的到來了。 但是現在她才想起,永貞還不知道真~相呢。 明月看著正和姚棟棟玩兒的開心的永貞,有些傷感了。 永貞在她,在整個姚家的眼中都有一個太過美好,太過善良的形象。她喜歡樂器,不為了出風頭,也不是她的一時新鮮。她寄情于音律,她吹奏的樂曲里總是一派平靜與祥和。她能耐心的和一歲的稚兒一起嬉戲玩耍,一點也沒有不自然的樣子。她從來沒有把姚家當做寄居的地方,而是將自己融入這個家。 現在讓明月說,你去犧牲吧,去和你的親娘相認,然后把我們姚家美言幾句,叫她不要再恨我們,針對我們了。當然如果一個不小心,被你親舅舅發現了,你很有可能就會被你舅舅給弄死的,但是弄死之前,一定不要忘了替姚家美言幾句呀。 要這樣說嗎?要這樣把一個無辜的孩子送去虎xue之中。明月實在不忍心,雖然對著靜和師太時她態度強硬一心只為保姚家,但是真的到了要抉擇的時候,明月反而退縮了。 額,終于明白為什么總有人說她的行為處事和姚父一模一樣了。對的,一樣的雞毛,一樣的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