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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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身其實算不上好,等到栗文濤掌管栗家,她成為實至名歸的栗夫人,仍舊不少人瞧不起她的出身。然而正因如此,鄒秀媛十分熱衷于參加圈子里各種各樣的宴會,仿佛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二兒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遺傳了誰,去年十五歲生日更是和一群狐朋狗友開車撞了一個孕婦,后來若不是處理及時,他怕是就此毀了。 越發覺得無法和妻子溝通,栗文濤抬手看了眼時間,擺擺手:“好了,我和人約好了,先走了?!闭f完才見妻子女兒都是盛裝打扮,于是叮囑道:“早些回來,別讓圈子里的人看低了沄沄?!?/br> “知道了?!编u秀媛不甘不愿地應下,只是會不會照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六一早栗青就帶著栗樂今出了門,先把他送到鋼琴老師那兒,栗青找了房屋中介,看房子。 在報攤上看到用偌大的字寫著的“高考參考答案”幾個字,栗青才意識到今天是公布參考答案的日子。只是現在的她并不需要,失分得分她心里有數,除了語文考試和前世一樣,剩下的三科能讓她的分數比前世多一百多分。 現在她只要等待最終成績出來就可以了。 栗青手上錢不多,那件西裝當了一萬多,林林總總加起來也不過兩萬塊。她也不挑剔,選了一間兩室一廳的老房子,家具電器都有,直接搬進去就可以住了。 簽完合同交了押金和前兩個月的租金出來,栗青的賬上只剩下可憐巴巴的四千多。好在劉璐昨晚發短信讓她把卡號發過去,她這幾天就把薪資打到她卡上。 房子位置隱秘安靜,十分適宜居住。只是栗青自己并不住這里,這是她為別人準備的。栗青十分確信這是一筆十分劃算的買賣,因為那個人能為她帶來巨大的利益。 榕城不管房價還是消費都實在太高,她暫時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帶著樂今獨自生活。更何況她根本沒辦法帶樂今離開栗家——她沒有他的監護權。這也是栗青前世選擇對栗文濤言聽計從的原因之一。 就現在看來,和穆思言結婚是最能解決現狀的選擇。 上次約會回去,栗青實在太疲憊,也沒多心思去注意穆思言的反應。 但從他發短信同她道晚安來看,約會應該還算成功。 樂今的監護權就是她嫁人的條件。 不過這次約會也讓栗青迷迷糊糊發現了一個秘密。 準確地說她之前其實已經有所察覺,后來發生的事情只是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而已。 重生之后,除了一開始記憶有些混亂,栗青漸漸發現自己前世所積累的醫學知識和技巧似乎都被鎖住一般。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仿佛被鎖住了,明明就在那兒,但她就是無法觸及。 這是一個糟糕的現象。 在旋轉餐廳意外救了小男孩回去之后,栗青半夜發燒到39度幾,昏昏沉沉地爬起來到廚房去找了冰塊給自己降溫,又吃了幾片常備的感冒藥,第二天睡了一整天才見好。 人清醒之后,她驚喜地發現腦海里關于前世積累的那些東西好像比之前多了一點。 ☆、第5章 出手和遇險 拿著自己的背包,栗青踏出火車,撲面而來的是雨后的悶熱潮濕氣息。 這個在地圖上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小縣城只是中點站,在這里下車的人并不多。 栗青看了看時間,打算先去找間旅館住下。明天再去找那個人。 還沒踏出車站,栗青便見車站口聚了好幾個人。 遠遠聽到男子的訴苦聲:“俺家是潼鄉的,孩子媽得了癌癥,家里的錢都貼給醫院了?,F在家里就剩下這祖輩傳來的玉佛,俺怕被人偷走,埋院子里幾年了,哪位好心人要是看中了,瞧著給點錢就行。我好給給孩子媽治病?!?/br> 栗青背著包往外走,從人群間隙中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男子跪在地上,面前放著一件瓷器。圍觀的群眾七嘴八舌,一個穿著光鮮帶著眼鏡的高個男子蹲下去,一番“鑒賞”打量,又瞧了瞧瓷器底部,一臉驚喜:“我就是倒騰古董的,這東西是宋代的,多少錢?”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抹了把鼻涕:“你也得給個兩三千吧,俺這是急著救孩子他媽,人家說拿到榕城能賣幾十萬?!?/br> 價格不算貴,開了這個頭,周圍看熱鬧的人似乎有些心動,接連有人出價。栗青掃了那沾著泥土、老舊的瓷器一眼,忍不住嗤笑,原來這年頭把高聚酯仿真工藝品做舊、在瓷器底部加款之后,就能成為古董呢。 不過她并不打算多管閑事,初來乍到,還是低調一點比較好。于是栗青收回目光,一步也沒帶緩地打算離開。 “我出三千!” “四千!”三個買家都要買,表現的都很誠懇,爭論了好大一陣子。 …… “我出一萬!” 栗青下意識扭頭,背著包穿著破舊衣服的老人因為激動,身體微微顫抖,目光炯炯地盯著那瓷器:“不過我身上沒有現金,但我就住這附近,你等我回去取錢?!?/br> 栗青臉上難得閃過一絲猶豫,但靜靜掃過一眼后,仍舊是沒帶緩地離開。 出了車站,又走了兩條街,栗青找了個公共電話,投幣按下號碼:“喂,你好,110么?火車站有人賣假古董騙錢?!焙唵蔚匕衍囌镜氖虑槊枋隽艘幌轮?,電話那頭嚴肅地表示會立即派人過去查看。 那老人在火車上就坐在她身旁。下車前栗青還聽見他給孫女打電話,答應回去帶她去吃好的。她獨自一人撫養弟弟栗樂今,見老人慈祥溫和地同電話那頭的孫女說話,難免有些動容。 她并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亦十分清楚人活在這世上,如何可能一次不被欺騙。今天若是其他人,她必不會插手。 在旅店稍作休息之后,栗青給王嬸打了個電話問栗樂今今天的情況。出門之前栗青把弟弟送到王嬸兒子兒媳那兒了,不過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好在栗樂今本身懂事,王嬸在電話里也不??渌犜捁郧?,栗青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 如果不是無法帶栗樂今同行,栗青是絕對不會把弟弟留在榕城。 在簡陋的旅店休息了一晚,有了前世的經驗,第二天栗青十分順利到了目的地。這是片拆遷區,小城市最常見的地方,四周都是搖搖欲墜的老房子。附近是一處垃圾山,混雜著雨后濕氣的惡臭幾欲令人作嘔。 佇立在一群破舊樓房中央的平房,門上掛著一塊牌子“譚易診所。 此時已經上午十點,但診所里面稀稀拉拉坐著連三個掛水的病人。 走到門口,栗青也沒見著要找的人??哿丝勰举|的門板,沒人應。面色蠟黃、無精打采的病人瞧了她一眼,指指屏風。 栗青繞過屏風緩步進去,一個穿著泛黃白襯衣、戴著黑色鏡框眼鏡、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診療桌后,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大概太過入神并沒有發現她這個不速之客。 “譚醫生?!?/br> 栗青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卻像是被踩到尾巴一般,突然從椅子上起身,連連退了好幾步。片刻才抬起頭,看清面前的人是毫不相識的陌生女子之后,憤怒地破口大罵:“你是神經病??!” 一邊罵著一邊快步走到桌前,手忙腳亂地點鼠標,抬眼瞥到一身學生裝扮的女孩子仍舊站在那兒淡定地看他,心里更是氣惱,十分不留情面地吼:“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別關了,我都看到了?!崩跚嘣频L輕地說道,仿佛剛才電腦屏幕上赤、裸糾纏的畫面只是動畫片一般。前世她找到譚易時,他已近中年,看起來沉穩可靠。 原來十年前的譚易是這樣的啊。栗青覺得十分有趣。 聞言譚易也不知道是因為羞恥還是惱怒,臉漲得通紅,嘴唇顫動,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樣子,良久才從嘴里蹦出幾個字:“滾出去!” “我敲門了的,”栗青露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譚醫生,你太入迷了?!?/br> 譚易面容不善,惡狠狠地哼了一聲,有些不耐:“說吧,找我什么事?”之前沒注意,現在才發覺眼睛漲得厲害,揉揉眼,譚易拉開椅子坐下。不露痕跡地打量面前的女孩子,白白凈凈,白襯衣牛仔褲運動鞋,一副學生樣子。 天氣悶熱,來這里看病的人多半都是附近工地上中暑了又沒錢去醫院看病的人。他可不止于傻到認為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子是其中一員。 栗青隨意地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明目張膽地打量這間小診所:“譚醫生,你的執業醫生資格證在哪兒呢?” 正在喝水的譚易聞言動作僵了僵,把茶盅放下,他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旋即露出一個自嘲地笑容:“被吊銷了?!彼膊槐苤M,坦蕩道:“三年前就沒了,并且終身沒有資格再參加考試?!?/br> 這些栗青自然知道。 譚易出身寒門,是魚躍龍門的最佳范例。年紀輕輕就成了榕城有名的皮膚方面的專家,前途無量。只可惜三年前發生了一起醫療事故,那病人家里頗有些背景,醫院也落井下石,硬是讓譚易的醫師資格被吊銷并且再也不能參加執業醫師考試,他從此失去了當一個醫生的資格。 天堂地獄之間,從來都只是一步的距離。 譚易拿出煙來點燃,深吸一口氣,突出繚繞的煙霧。得志時,不管多有權有勢的人都對他客氣有加,就連醫院領導都不得對他多多照顧。事情發生后,他窮困潦倒成為笑柄,往昔志同道合的好友避而不見都已算是顧忌昔日情分。 尊嚴和臉皮都被血淋淋地撕扯下來扔到地上,個中滋味旁人難以想象。他出身寒門,也抵不過這鋪天遍地的閑言碎語,半年后匆匆逃回這里。 沒有證,他只能開這樣一個小診所,每日給人開點藥掛點水,也不至于餓死。 栗青沉默片刻,開門見山道出自己來意:“如果我說我能幫你東山再起呢?”譚易在皮膚病方面頗有造詣,但不為人所知的是他對性、病方面的鉆研。前世栗青在一個國際醫學研討會上認識譚易,樂今死后,她主動找上他。 后來由劉璐搭橋,讓譚易免費為“福榕會”的姑娘檢查,和她們打成一片。 常在花叢中哪有片葉不沾身的,漸漸的,主動找上譚易診治的富豪政客也多了起來。這種事情不可為常人道,隱私的保護和醫術同樣重要。只要這兩者得到保障,他們不在乎譚易有無資格證,甚至覺得這樣的人掌控起來更加容易。 當譚易漸漸得到他們信任之后,他將栗青引見給一些身患重病的大人物。這樣的看診是十分隱秘的,栗青一次只為一個人看診,當越來越多的人接受過栗青的救命之恩,以她為中心織起來的網也就越來越大、越來越牢固。 像蜘蛛獵捕食物一樣,慢慢地將栗家困死在網中央。 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譚易笑出聲,瞇著眼睛反問:“你能讓我重新拿到證?” 栗青搖搖頭,看向他:“這個我暫時做不到,但會有這么一天的?!弊T易只是笑笑不作聲,他自知這條路早已被封死,并不抱期望。更何況面前這個女孩子不過十幾歲,他也只是隨口一問而已,哪里會當真。 見他這個樣子,栗青挑眉:“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說著從包里拿出個信封,隨意地放在桌上。瞥到滑出來的照片,譚易臉色一變,倏地拿起照片,情緒激動地質問:“你哪里來的這些照片?” 栗青攤手,笑瞇瞇地回答:“自然是拍的?!?/br> 上百張照片,畫質清晰,背景各有不同,唯一的共同點是上面的主角。女孩子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寬大的白大褂穿在她身上絲毫不嫌臃腫。一頭烏黑柔軟的頭發,雪白的瓜子臉,西昌的眉毛下閃動著一雙流露著聰慧光芒的眼睛。 是個美人。 當然得漂亮,栗青瞇著眼睛想,不然怎么能讓譚易這樣人給她頂罪。 譚易的眼眶赤紅,照片里的女子是他的前女友許怡。三年前她因為粗心大意犯下大錯,哭著來向他想辦法彌補。 “譚易,我一個剛來的小醫生,要是這事兒被發現了,我這輩子就毀了?!泵媲靶膼鄣呐搜劢菨駶?,秀美的嘴唇微微張著,嘴角略向下撇,流露出惶恐無助的神情來。 他抱著她,許諾一定會幫她。 然后她說:“譚易,你有學歷有本事,如果是你的話,醫院必然不會坐視不管的?!?/br> 他那時太愛許怡,竟然信了她的話,在矛頭指向他時默認了。 譚易低頭看照片,冷笑。 手里大多數照片除了徐以還有一個男人。他認識這個人,院長的獨子,長相普通、醫術平平,但就是有一個當院長的爹。 這是他譚易所沒有的。 事發之后,他一無所有如同過街老鼠,然而始終不曾后悔。因為如果不這樣,承受這些的就是許怡。 只是最后的結果實在太具有戲劇性。 離開醫院之后他才知道許怡早就和院長兒子勾搭上了,他自以為的犧牲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聽說李院長的公子就快結婚了,你不去看看?”栗青仿佛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異常一樣,火上澆油道。雖說當初是譚易自己做的選擇,不管怎么樣他都改為此付出代價。 只是那許怡和那對父子也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 所謂的醫療事故不過是故意為譚易設的一場局而已。當時醫院正在競爭副院長的職位,譚易風頭最盛,是有力的人選。 如果他沒擋人家路的話。 仰頭沉默片刻,譚易把照片扔在桌上,對這個揭開他傷疤的陌生女孩子冷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事情已經過去,我不想再追究?!?/br> 栗青輕笑,起身直視他,咄咄逼人地開口:“是真的不想追究,還是不敢追究?” 譚易看她一眼:“這些和你沒有關系?!毙挠胁桓视帜苋绾?,他有什么資本能夠和那些人作對?深深吐了一口氣,煙霧繚繞中他說:“你還年輕,小姑娘?!?/br> “你走吧?!闭Z氣里確實很深的無奈。